第四章 与人同车
学堂里，最近有一个新冒出来的年轻人，比较出名。
每次授课，这个人都提前到场，跽坐在前排，象征着地位的座席上。年纪小小，却脸皮奇厚，视那些年长学兄于无物。不过连管理秩序的文法首席，都听之任之，并不出头，其他人就更不好置喙。
后面传闻，这个年轻人是隔壁的剑术首席罩的。若说那位绰号“夏美人”是个煞星，那这位曹霜，绰号“曹卖鱼”，则是个扫把灾星。
因为这人路过时，碰巧听见有人非议隔壁那位狐狸脸，便猫假狐威的，教训了私下造谣者一顿，还振振有词。“兄弟，我教训你是为你好。你看，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告诉隔壁那位，你就吃不着兜着走了！”
学舍不准持械斗殴，对这种鼻青脸肿的小摩擦基本不管，只要你不当着教师面被抓现行就行。于是众人都知晓了，这个吃软饭的关系户，其实是个刺头。从来不见这人在学堂上，和人高谈阔论，讨论法令和经文。会动嘴又动手，强词夺理不说，拿柄脏扫帚，使得一手三脚猫剑术。连拉偏架的几人，都惨遭鸡屎毒手，斯文下地。
之所以绰号卖鱼，因为这个外乡来的蛮子，吐字有点口音不清，美人什么的老念作卖鱼。能和武夫混一起的，果然不好惹，原本有意和他排资论辈“讲道理”的前辈，顿时偃旗息鼓。
曹霜没想到去郡城代考的事是真的。
去四川郡郡城的马车都租赁好了，只是尚未出行。
原因很简单，那位熟悉的车夫，扶着马车笑得弯不起腰。
“美人，卖鱼？曹卖鱼？哈哈哈......”
丝毫没有作为导火索&祸首&合伙人的觉悟。
夏侯樱今天披了一件灰色大氅，发髻上簪插了根白木笔，倒有几分清雅别致，冲淡了往日的阴柔气息。充当车夫的他，一手扶住车辇，好不容易忍住，抹去笑出来的眼泪，看到曹霜走近，干脆转过身去，大氅连人不顾形象的伏在车辇上。
红漆朱车，灰氅，假美人。
望着对方苦苦压抑笑意的背后，曹霜嘴角的抽筋更严重了。
本来他只是随便找个由头，仗势欺人下，好在学堂立足，正好遇到那个家伙睡觉送上枕头。没想被杀鸡骇猴的这个人，还特么是个人才，转身就给自己取这么个出尘脱俗的绰号。容易遭报复，这就是邪道做法的后遗症了。
“君子要以德服人。”
披着灰氅的车夫，抽空回过头，笑意盈盈的说道。
拿扫帚打人，不是君子所为，这位又开始了说教。似乎他很喜欢这种说教的感觉，很有长辈的气势，并且被教育的对象，大多时候很听话。
沦落到给人当护花小弟，曹霜满脸的无奈。
“那下次，我以才服人。一事不烦二主，回头我再修理那人一顿！取的什么破绰号，一点也没有我的才情水准，让他取个让我满意的。”
不管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曹霜来个眼不见为净。
转换注意力的，是城中租来的载客马车。其又名安车，前面双马，单辕双轭。车舆分为前后两室，前室很小仅容车夫就座。后室主舆四周屏蔽，前部和左右两侧开窗，后边留门。舆室的顶部罩着一面椭圆形的穹窿式篷盖。
趁着对方说的等人时间，他观察研究起这辆即将去往郡城的安车。
......
锦袍老者朱襄是春秋小贵族后裔，家族根基原在齐地。
齐鲁出过不少大儒，劝学的风气极浓，他年轻时也曾拜过齐国国都稷下学宫里某位名家为师。不过在秦灭六国最后的幸存者齐国后又十年，“祖上曾经阔过”的六国小贵族们纷纷原地隐居，微薄权势早已过眼云烟。
朝廷在全国统一广设置郡县后，庶子身份的朱襄本入仕无望，看见了机会。为了避嫌家乡本地人口舌，他大胆背井离乡，在外地通过举荐出仕，从底层小吏做起。为人又富于投机，几番辗转，便成就现在红光满面的模样。
走在县城大街上，一身锦袍都被肥肉勒出褶皱，腰间佩戴低级官员的铜印黄绶，更是澄然散放出光彩。在街上艳羡目光和贩夫走卒惶恐避让里，朱襄极为舒心的迈着步，保养极好的脸上笑呵呵的，内心更是志得意满：“常年流连郡中的自己，这次去郡城，佩绶颜色或许可以，换上一换？”
不同于那些在县中兢兢业业的官吏，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泥腿子同僚，没见过世面。那个衣服打补丁满嘴清廉的县令，还有那个满脑子户籍考功的县丞，怎及老夫去郡内钻营另辟别径？果然不是贵族出身，眼底子还是浅薄了些。美中不足的是，小县城没有好去处，还是郡中的姑娘水灵，绸罗绫缎摸起来那叫一个顺滑。
最近官道上盗贼太多，大路上抢劫富人，连官家邮差都敢杀。他这次出外公干，准备租一辆不惹眼的普通马车，这样反而最安全。护卫是熟人介绍的，城中一个还未出名的游侠团伙头目，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长得一副好相貌，就是脸容偏女子化点。
见多识广的朱襄不以为意。他的俸禄，不是拿去孝敬上官，就是丢女人肚皮上。向来精打细算的他，在别的方面便格外吝啬。当听到这位信誉良好的头目，愿意折价接下这趟旅程，朱襄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他太清楚这种刚冒头的游侠团伙，急于在本地打响名头的心态了。勇猛拼命不说，还做事认真，不像老牌的那些游侠团伙那么油滑敷衍。
而且，打折的外出公干费用，最后可以由官署全额支付！
朱襄走到城门口，城门洞里冷风有点大。被风一吹，他的脑子便有些昏沉沉，昨晚的酒劲上来了，正好看见城门外停留的载客马车和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于是挥了挥手。
“小夏夏.......”
马车旁边的夏侯樱和曹霜，大清早看到，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个提着背囊和长剑的锦袍胖老者，浑身酒气，一边摇摇晃晃的出城往这边走，一边猛瞧排队进城妇人鼓鼓的胸脯......
每次授课，这个人都提前到场，跽坐在前排，象征着地位的座席上。年纪小小，却脸皮奇厚，视那些年长学兄于无物。不过连管理秩序的文法首席，都听之任之，并不出头，其他人就更不好置喙。
后面传闻，这个年轻人是隔壁的剑术首席罩的。若说那位绰号“夏美人”是个煞星，那这位曹霜，绰号“曹卖鱼”，则是个扫把灾星。
因为这人路过时，碰巧听见有人非议隔壁那位狐狸脸，便猫假狐威的，教训了私下造谣者一顿，还振振有词。“兄弟，我教训你是为你好。你看，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告诉隔壁那位，你就吃不着兜着走了！”
学舍不准持械斗殴，对这种鼻青脸肿的小摩擦基本不管，只要你不当着教师面被抓现行就行。于是众人都知晓了，这个吃软饭的关系户，其实是个刺头。从来不见这人在学堂上，和人高谈阔论，讨论法令和经文。会动嘴又动手，强词夺理不说，拿柄脏扫帚，使得一手三脚猫剑术。连拉偏架的几人，都惨遭鸡屎毒手，斯文下地。
之所以绰号卖鱼，因为这个外乡来的蛮子，吐字有点口音不清，美人什么的老念作卖鱼。能和武夫混一起的，果然不好惹，原本有意和他排资论辈“讲道理”的前辈，顿时偃旗息鼓。
曹霜没想到去郡城代考的事是真的。
去四川郡郡城的马车都租赁好了，只是尚未出行。
原因很简单，那位熟悉的车夫，扶着马车笑得弯不起腰。
“美人，卖鱼？曹卖鱼？哈哈哈......”
丝毫没有作为导火索&祸首&合伙人的觉悟。
夏侯樱今天披了一件灰色大氅，发髻上簪插了根白木笔，倒有几分清雅别致，冲淡了往日的阴柔气息。充当车夫的他，一手扶住车辇，好不容易忍住，抹去笑出来的眼泪，看到曹霜走近，干脆转过身去，大氅连人不顾形象的伏在车辇上。
红漆朱车，灰氅，假美人。
望着对方苦苦压抑笑意的背后，曹霜嘴角的抽筋更严重了。
本来他只是随便找个由头，仗势欺人下，好在学堂立足，正好遇到那个家伙睡觉送上枕头。没想被杀鸡骇猴的这个人，还特么是个人才，转身就给自己取这么个出尘脱俗的绰号。容易遭报复，这就是邪道做法的后遗症了。
“君子要以德服人。”
披着灰氅的车夫，抽空回过头，笑意盈盈的说道。
拿扫帚打人，不是君子所为，这位又开始了说教。似乎他很喜欢这种说教的感觉，很有长辈的气势，并且被教育的对象，大多时候很听话。
沦落到给人当护花小弟，曹霜满脸的无奈。
“那下次，我以才服人。一事不烦二主，回头我再修理那人一顿！取的什么破绰号，一点也没有我的才情水准，让他取个让我满意的。”
不管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曹霜来个眼不见为净。
转换注意力的，是城中租来的载客马车。其又名安车，前面双马，单辕双轭。车舆分为前后两室，前室很小仅容车夫就座。后室主舆四周屏蔽，前部和左右两侧开窗，后边留门。舆室的顶部罩着一面椭圆形的穹窿式篷盖。
趁着对方说的等人时间，他观察研究起这辆即将去往郡城的安车。
......
锦袍老者朱襄是春秋小贵族后裔，家族根基原在齐地。
齐鲁出过不少大儒，劝学的风气极浓，他年轻时也曾拜过齐国国都稷下学宫里某位名家为师。不过在秦灭六国最后的幸存者齐国后又十年，“祖上曾经阔过”的六国小贵族们纷纷原地隐居，微薄权势早已过眼云烟。
朝廷在全国统一广设置郡县后，庶子身份的朱襄本入仕无望，看见了机会。为了避嫌家乡本地人口舌，他大胆背井离乡，在外地通过举荐出仕，从底层小吏做起。为人又富于投机，几番辗转，便成就现在红光满面的模样。
走在县城大街上，一身锦袍都被肥肉勒出褶皱，腰间佩戴低级官员的铜印黄绶，更是澄然散放出光彩。在街上艳羡目光和贩夫走卒惶恐避让里，朱襄极为舒心的迈着步，保养极好的脸上笑呵呵的，内心更是志得意满：“常年流连郡中的自己，这次去郡城，佩绶颜色或许可以，换上一换？”
不同于那些在县中兢兢业业的官吏，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泥腿子同僚，没见过世面。那个衣服打补丁满嘴清廉的县令，还有那个满脑子户籍考功的县丞，怎及老夫去郡内钻营另辟别径？果然不是贵族出身，眼底子还是浅薄了些。美中不足的是，小县城没有好去处，还是郡中的姑娘水灵，绸罗绫缎摸起来那叫一个顺滑。
最近官道上盗贼太多，大路上抢劫富人，连官家邮差都敢杀。他这次出外公干，准备租一辆不惹眼的普通马车，这样反而最安全。护卫是熟人介绍的，城中一个还未出名的游侠团伙头目，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长得一副好相貌，就是脸容偏女子化点。
见多识广的朱襄不以为意。他的俸禄，不是拿去孝敬上官，就是丢女人肚皮上。向来精打细算的他，在别的方面便格外吝啬。当听到这位信誉良好的头目，愿意折价接下这趟旅程，朱襄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他太清楚这种刚冒头的游侠团伙，急于在本地打响名头的心态了。勇猛拼命不说，还做事认真，不像老牌的那些游侠团伙那么油滑敷衍。
而且，打折的外出公干费用，最后可以由官署全额支付！
朱襄走到城门口，城门洞里冷风有点大。被风一吹，他的脑子便有些昏沉沉，昨晚的酒劲上来了，正好看见城门外停留的载客马车和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于是挥了挥手。
“小夏夏.......”
马车旁边的夏侯樱和曹霜，大清早看到，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个提着背囊和长剑的锦袍胖老者，浑身酒气，一边摇摇晃晃的出城往这边走，一边猛瞧排队进城妇人鼓鼓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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