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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课间

    全班都高涨着的学习热情的氛围之下,林禾茉十分轻松地把这节数学课讲完了。

    虽说林老师也是一个很有魅力且有自己独特的讲课风格的好老师,但有黄老板珠玉在前,所以显得林老师有点黯淡无光。

    不过,林禾茉本人倒并不会为“学生下课没来找自己”这种小事气馁,实话实说,她是个讨厌频繁社交的人。

    分内之事她能做到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最好,但像黄老师那样跟班里的每位同学处成朋友,并且还让学生们保持该有的尊重……林禾茉认为自己还没有那能力。

    有些老师虽然也能跟班里同学处成朋友,但后果却是让同学在自己的课上变得太过于放松。

    让学生对“教授自己知识的人产生好感”是件很好的事情,如果把握得当,那就能让学生们加深对这门学科的兴趣,从而自主地想去学习。

    但要是把握不好其中的度,就容易恶化成“连带对老师教授的知识一并没了敬畏”这种情况,而一旦学生们对知识没了敬畏,那往往也很难认真地进行学习。

    因为曾经在这种事情上有过不好的例子,所以每次有新人教师参加教职工大会时,都会被老资历的教师专门提醒一遍。

    “身为老师,我们当然可以和同学做朋友,这是好事,但既然选择了又当老师又做朋友的路,那我们就更应该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让孩子们不会在未来后悔。”

    就段话是前任校长在任期间时,于教师大会上做出的演讲内容之一,距今已经过了快15年之久。

    再过一年,现任校长的连任便要结束,退位让贤给后来人,可这段话,已经被凰榕一中全体教职工记在了心里。

    只要他们还在一天,就会牢记自己身为一位教师的责任。

    林禾茉自毕业起就来到凰榕一中任职,距今已经过了五年之久,在这五年里,她曾自荐当过一次班主任。

    亲眼看着那些孩子从高一读到高三,从青涩的孩子到跨入成年人的门槛。

    一晃三年过去,历经三年的刻苦努力,班里的孩子们大多都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学校,自己也逐渐从“做事不够沉稳、细节上总会马虎”的新人,一步步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资深教师。

    如果今年不是黄娉娉接过了高一三班的班主任一职,那林禾茉很有可能会继续担任班主任,带领高一三班重走一遍三年前的路,只不过这一次,她不用再摸着石头过河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她了,曾经因为经验不足,导致几位学生没能以最佳状态进入学习,继而高考失利,与心仪学校失之交臂……

    这是她身为班主任的失职。

    可惜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好在那几位同学也不是自甘堕落的人,近期的聊天中,她们也都想好了今后要走的路,其中一位女同学选择了跟自己一样的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自己曾经的学生可能就要成为自己将来的同事了。

    看着这些活泼的孩子们,林禾茉笑了笑,随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教室。

    既然没当班主任,那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摸摸鱼,顺带观摩观摩黄老师的教学方法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才是28出头的年轻人嘛,喜欢摸鱼也是正常的,再积累积累经验,等过几年再带一个班的吧。

    到那时候,她一定会给班里的所有孩子,开出一条康庄大道的。

    ……

    林禾茉离开时,刚巧撞见了从楼下上来的副班长公羊在野同学,后者提着一袋鹌鹑蛋跟林老师打了声招呼。

    “林先生好,您吃鹌鹑蛋吗?”

    说着,公羊在野从袋子里拿出几颗鹌鹑蛋递给了林禾茉,后者笑着拒绝了,而后本着关心同学饮食健康的想法问了句。

    “在野同学,你这些鹌鹑蛋是从哪买的?”

    听到这个问题,公羊在野顿时面露回忆之色,随后好似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面色瞬间变差不少,轻叹一声道。

    “家母最近有了下厨的兴致……”

    说到这,公羊在野好似难以启齿般的顿住了,林禾茉察觉到异常后当即开口圆话道:“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勉强自己了,老师都能理解。”

    说这话时,林禾茉的表情尤为诚恳,生怕学生误会自己了的意思,误认为她是因为不耐烦才这么说的。

    曾经她就因为不善面部表情管理的缘故,导致班里的几个孩子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如果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误会解除了,那很可能会让这几个孩子对自己产生隔阂。

    这种事情对班主任而言是最不应该发生的。

    所以自那以后,她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抽出时间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变化,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较为良好的表情控制能力。

    就像现在,我们林老师的脸上就差用笔写上“真诚”这两个字了。

    兴许就是被林禾茉的诚恳打动,公羊在野最终还是没能违背良心地撒谎,咬咬牙,把真相说了出口。

    “家母最近有了下厨的兴致,奈何眼高手低,虽说买了大量食材,但做出的食物都不尽如人意。

    “在野和兄长实在不忍母亲浪费粮食的举动,所以和兄长合计一番,偷偷把便于携带的食材私自煮了,再带到学校里和大家分食,免得被母亲糟蹋。”

    一口气说完后,公羊在野才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做人还是得诚实,哪怕是母亲,做错事了也不能找理由掩盖过去,该实话实说就得实话实说。

    听罢,林禾茉一时间吐槽欲望暴涨,但毕竟现在是在学校,自己身为老师还是得维持下体面的,所以只得拍了拍副班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在野同学,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作为曾经同样深受其苦的过来人,老师还是劝你趁早跟妈妈坦诚布公地聊聊这件事。

    “很多时候,把事情说开也就没什么了,当妈妈的人远比孩子们认为的大气与宽容。

    “所以,不用担心,实话实话吧,这样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公羊老师都好。”

    语闭,林禾茉强忍着自己不露出同情的眼神,拍了拍公羊在野的肩膀。

    “有时间就多跟妈妈聊聊吧,她很可能只是单纯想要孩子们的认可和夸奖。”

    林禾茉离开后,公羊在野若有所思地走进了教室,而后开始分发起鹌鹑蛋。

    “我靠,这一袋得有个四五斤吧,这还是那个就差把‘公正廉洁’写在脸上的潇洒哥吗?原来我一直看错了你啊……”

    这位同学一边说着,一边十分顺手地接过了鹌鹑蛋放进课桌里,嘴里还在念叨着,“荒淫无度,荒淫无度啊。”

    然后就被一旁看不下去的女同学怼了句:“说说说,就会说,七八个蛋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说着,汪小蓉动作娴熟地把蛋壳剥掉收拢在手心里,随即一手拿起剥好的鹌鹑蛋,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对着座位旁的王善元说道:

    “张嘴。”

    “啊——唔。唉……呜呜唔,唔唔呜呜。”

    “吃东西的时候给我把嘴巴闭上!”

    攥起拳头往青马竹马的脑袋一砸,成功让对方闭嘴后,汪小蓉才继续剥起蛋壳来。

    看到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班里的单身狗们心里酸溜溜的,纷纷聚在一起报团取暖,感慨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们才高一啊……就敢在班里明目张胆地搞投食,往后两年会做出什么?他们这些没女朋友的人简直想都不敢想。

    “呜呜呜,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我也想找个哪怕嫌弃我也会给我喂吃的女朋友啊。”

    “好好学习吧,机会总会有的。”

    “哼!沉迷女色的男人最窝囊,就王善元那状态,下次小测,我必然超过他。”

    “得了吧,这话你前几次小测的时候也说过,人家不照样把你压得死死的?”

    “哼!”

    “好了,你们这些家伙羡慕归羡慕,听曹哥我一句劝,别谈什么早恋,人家小两口那是从小就订了婚约的,年龄到了直接结婚的那种。

    “你们嘞?找个女朋友都不知道对方底细,到时候被诓了都没处说理去。

    “何况人家相处十几年知根知底,你们去找妹子处对象还得磨合好几个月,等磨成了都快高二了,更别说磨失败,那真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要我说,高中三年就得好好学,要是有心仪的女孩就先试着跟人家处朋友,然后等到高考完再表白,这样损失最小,也不会影响人家学习。”

    说完,曹旺拍了拍手上的蛋壳屑,接着又把抽屉里几颗被原封不动还回来的阿尔卑斯糖拿起来,在众单身狗的注视下,步伐坚定地走到教室后边。

    这一举动同时吸引了另外两位女生。

    林雨烟和宁舒(宣传委员)。

    前者今天都在为“间瞳同学下课后居然没有睡觉”一事而惊叹,并十分纠结要不要上前去搭话聊天。

    然后就纠结了一整堂数学课。

    所以,当曹旺目的明确地向间瞳所在的座位走去时,林雨烟瞪大了眼睛,心里后悔道:

    “可恶!犹豫太久被这家伙抢先了。”

    而另一边。

    昨晚刚和曹旺来了个契约缔结的宁舒,此时正满脸好奇地期待曹旺接下来的行动。

    作为“追梦派”的一员,宁舒对他人的梦想,可以说是极为好奇且期待着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曹同学对间同学图谋不轨啊,啧啧……”

    平日在没有执行任务时,宁舒都会宅在据点里追剧,时间一久,也积累了不少没啥实用性的经验。

    但无论如何,经验到底是经验,在吃瓜时当做参考还是非常便利的。

    就这样,在小半个班级的吃瓜群众关注下,曹旺走到了间瞳的座位旁,随后猛地一鞠躬,语气认真地说道:

    “对不起,间瞳。上次把笔刷颜料甩到你头上后,我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和你当面道歉,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此话一出,让后边想着看戏的单身狗们纷纷无语。

    合着你刚刚一通大道理,把兄弟们注意力狠狠吸过来,就是为了来看你道歉的啊?

    白期待了。

    浪费感情。

    旺子不行啊旺子。

    基友们心里吐槽着,不过倒也没出声打扰就是,毕竟班级里还有学霸在写黄老板发的试卷呢。

    此时身处风暴点的间瞳,则是被曹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而后又因众人的视线变得如鲠在喉,想开口,又怕说出来的话显得太敷衍。

    可曹旺现在还在躬着呢,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气氛会彻底僵掉的!

    正当间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说一长段话,来让曹旺明白“自己没把那件事情放心上”时,全班同学公认的潇洒哥——公羊在野同学,就正好来到了间瞳这边。

    把剩下大半袋的鹌鹑蛋放到间瞳桌上,关心道:“间同学,看你平日面色多有苍白,剩下这些鹌鹑蛋都予你了,补补身子。”

    说罢,我行我素的公羊同学,也不等间瞳回话,就打算去找班长,也就是我们江湖人称猪哥的诸葛景行。

    讨论讨论关于“七、八班的女同学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好找出一个能化解她们误会的方法。

    不过还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仍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曹旺,奇怪道:“曹同学这是怎么了?”

    “在等间同学的回应。”

    “哦。”

    公羊在野若有所思,随后,他才猛然察觉到一件事。转身,面对间瞳,问道:

    “间同学吃鹌鹑蛋吗?”

    他刚刚居然没有询问这点就自顾自地付诸行动,要是惹得对方不喜,那可就是重大失误了。

    为人处世这方面,自己还远远不足啊……

    公羊在野目光炯炯地看着间瞳,瞧这架势,要间瞳始终不回应的话,他恐怕会和曹旺一样,一直等到上课。

    间瞳:“……”

    拜托,你们不要这样啊。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出于好意,但再这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就不能让我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大家吗。

    毫无准备参与进这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事件里,她会死掉的,就像是淡水鱼不能活在海里一样,含盐量超标了啊!!!

    大脑以九十九万匹的速度疯狂飞转,于绝境之间,寻找着通往生的道路。

    到最后,前排的林雨烟都能隐约看到一阵雾气从间瞳的头顶飘出。

    然后,本该在座位上跟其他同学聊天的范璇,此时却跟朋友们说了一声“我去凑个热闹”,随后就离开座位快步走到间瞳跟前,带着满眼笑意,关心道:

    “间瞳,昨天一个人打扫卫生没遇到什么问题吧?要是太累的话,以后还是和我一起做值日怎么样?放心,我话也很少的,可以吗?”

    间瞳:“……?”

    你这家伙完全就她妈是来捣乱的吧!?

    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你们是嫌我脑子转地不够快吗?是嫌我脑子转地不够快吗!?小瞧别人的混蛋玩意,换你你试试啊!

    被三个人围着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不要高看社恐,更不要高看我啊!社恐也是有人权的!

    在堪比绝境的压迫之下,间瞳凭借着高超的语言技术与丰富的词汇积累,作出了意思极为精简凝练的回答。

    “好。吃。不!”

    好,我原谅你了。

    吃,我谢谢你了。

    不,我讨厌你了。

    曹旺:“……(流汗)”

    公羊在野:“……(点头)”

    范璇:“……(笑)”

    众人:“……”

    至此,间瞳在学校里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甚至其他班的人,都知道了高一三班有一位奇女子,对语言艺术的掌握炉火纯青,所言之意,凝练之简洁,哪怕连那位公羊在野都由衷感叹“我不如她”。

    实力之强劲,仅在“潜鱼”诸葛景行与“碎嘴”曹旺之下,实乃凰榕一中同辈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