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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独行之人

    司马郎虽然跟那些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不能比,但说起干活这件事,她确实是不怎么在行的。

    柳絮很多时候都瞧不上她干的活,总是在她干完之后,自己再去从头干一遍。

    时间一长,司马郎什么活也不干了,竟还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这些天,柳絮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劈柴,生火,做饭,熬药,喂马,还抽空带小满出去骑马,教他用草编各种东西,摘藤条给他做藤球。

    而司马郎,她基本上什么也不干,很多时候都到吃饭时才从阁楼上下来,吃完饭就出门,然后到吃晚饭才会回来。

    甚至在风萧萧伤好些后,连换药都交给了柳絮。

    偏偏柳絮甘之如饴,干再多活也不觉得累,每天听着小满无忧无虑的笑声,心情就变得无比美好。

    只有一件事,他心里非常不愿意。

    他在面对风萧萧的时候从来没有好脸色,无论何时,他总是看风萧萧很碍眼。

    不管碍不碍眼,风萧萧在司马郎的医治下,伤一天天好转。

    山中岁月幽静,美好得让人忘了一切纷争,柳絮知道这段时光来之不易,也知道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他不敢留恋,因为他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

    柳絮要去做一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他必须要做。

    他算了算时间,明天,顶多明天,他就该出发了。

    今夜风很大,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像是要把屋顶卷走,院中树叶哗哗作响,柴房的小木门门栓坏了,被风吹得啪一声关上,一会又吹开,再关上。

    柳絮被吵醒好几回,天快要亮时,终于睡不住,起床修门去了。

    修好门,又在院中劈起柴来。

    身后传来开门声,柳絮回头一看,是风萧萧起来了。

    柳絮昨夜每次醒来都发现风萧萧睁着眼睛,不知他是刚好醒了,还是一夜未睡。

    他穿的是柳絮的衣服,本就有些宽松,站在院子里,衣服都被吹得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更加消瘦。

    柳絮看了一眼,回头接着劈柴。

    风萧萧正要跟他说话,却见他像没看见自己似的回头,眼神微微一暗,又默默地缩回了手。

    正好这时,主屋阁楼的小窗户打开了,司马郎探出头来吼道:“柳絮,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你劈什么柴呀?吵死了。”

    柳絮头也不回:“不吃饭就不用劈柴了。”

    司马郎立马硬气地不敢说话了,瞥眼见到风萧萧也在院中,便道:“风大侠,早啊。”

    风萧萧颔首,走到庭院正中站定,微微躬身向司马郎行了个礼,抬起头刚要开口,司马郎立即伸手制止了。

    司马郎一脸探究地看着他,试探着问:“怎么?你要走了?”

    风萧萧点头。

    司马郎道:“也是,该走了。”

    风萧萧再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说,刚开口,又被司马郎打断了。

    “别说。”司马郎摆手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我之间,没有冤没有仇,也没有恩,即使曾经有点什么,也已经一笔勾销了,总之,什么也没有。”

    风萧萧只能点头。

    司马郎笑了一下,大声道:“不送,不过今日风大,别给吹走了。”

    风萧萧只有一笑,司马郎撇撇嘴关窗接着睡觉去了。

    风萧萧默立半晌,柳絮在劈柴,始终没有回头,他便垂下眼往外走。

    走到院门处,柳絮叫了一声喂,风萧萧停步回身。

    柳絮放下斧头走过来,抽出腰间的持玉递给他,他没有伸手去接,他想跟柳絮说几句话,只是柳絮盯着地面不看他。

    见他不接,柳絮把剑丢在他脚边,冷声道:“下次,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你。”

    柳絮已经劈了十天也烧不完的柴,可他仍走回去接着劈。

    风萧萧蹲下身捡起自己的配剑,打开院门走了。

    司马郎不知何时又打开了窗:“絮儿,你劈这么多柴做什么?”

    柳絮道:“叶子,我也要走了?”

    司马郎一愣,半晌才笑道:“不送。”

    柳絮回头看她:“你不问我去哪?”

    “不问。”司马郎摇头:“你我本都是独行之人,分别,不过早晚之事。”

    柳絮沉默了一阵,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阁楼窗户下,抬起头道:“我有件事着急要办。”

    司马郎点头道:“嗯,你有事要办,我也有事要办,谁没有事要办。”

    柳絮道:“叶子,你就在这里等我。”

    司马郎奇道:“我为何要在这里等你?”

    “十天,就十天。”柳絮道:“如果十天之后我还没回来,就不用再等我,你想去哪便去吧。”

    司马郎皱眉道:“你要去杀人?”

    “可能是。”柳絮道:“也可能不是。”

    司马郎道:“柳絮,你没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吧?”

    柳絮道:“放心,没忘。”

    司马郎面色变了几变,最终道:“十天,多一天也不行。”

    柳絮放下心来,弯了弯嘴角道:“好。”

    司马郎关上窗,兴致索然坐在床边,忽然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她知道人有相聚便有分离,她只是没想到柳絮和风萧萧会同在今天道别,如此突然,倒像是两人约好了似的。

    她听见马蹄声,以及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没有人上门栓,门被风吹开,又关上,再吹开,就像有人出去再进来,又出去。

    呼呼风声中,一个清脆的童音在喊:“柳絮哥哥,你去哪里?”

    没人答应他,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司马郎下楼,小满双手扒着院门往山下看,小小的背影竟也让人油然而生孤独之感。

    小满父亲常年在未城帮工,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一直都是奶奶带着他,村子里的男孩又都比他大上几岁,很少有人跟他一起玩。

    这段时间柳絮天天带他骑马陪他玩,他今天睡梦中听见马蹄声,揉着眼睛起床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柳絮一个人骑着马下山去了。

    司马郎走过去看,柳絮已经到了山脚下。

    听见司马郎的脚步声,小满回头看着她,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却又不肯轻易掉下来。

    司马郎蹲下身摸着他的头,笑着说:“柳絮哥哥说,他去给小满买小木马了。”

    小满的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司马郎抬头想了想:“嗯,他说,等小满学会编草蚱蜢,他就回来了。”

    小满拍着手,跑回屋里找柳絮给他编的草蚱蜢了。

    司马郎抬头看天,云很厚,天色很暗。

    她把柳絮劈好的柴搬到柴房里,又抱了一堆到厨房准备生火,她见生火这件事在柳絮手中十分简单,谁知到了自己手中却变得艰难无比。

    她把自己熏得泪流满面,也没把火生起来。

    好在小满看见厨房里浓烟滚滚,叫来了自己的奶奶,大娘一看,笑着抽出满灶炉的柴,道:“你去洗把脸,等着吃饭吧。”

    司马郎撇撇嘴道:“哦。”

    吃过饭,天色更暗了,大雨终于落了下来,这种天气也不用下地干活,大娘和司马郎坐在屋中闲聊,小满在一旁拆他的草蚱蜢。

    司马郎感觉两人一走,她忽然变得没事可做了,时间也过得好像慢了许多。

    没有了会做饭的人,大娘下地的时间便少了,吃完早饭出去,吃晚饭之前又赶回来做饭。

    柳絮在的时候,司马郎心安理得什么也不做,现在脸皮纵然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生出些耐心陪着小满学编草蚱蜢、踢球,教他认字,念三字经,读千字文。

    四日后便是重阳,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小满的父亲回来了,小满高兴得跳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司马郎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她也羡慕,羡慕别人有父亲,羡慕别人有家。

    她一个人出门,爬到一处山顶,望着远处的未城,她没忘记重阳是什么日子,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想。

    那个人穿上一身红色的喜服,会是什么样子?

    司马郎回去的时候,小满的父亲已经离开了,而他眼眶红红,似有哭过的痕迹。

    大娘给司马郎留了饭菜,还有酒,司马郎不想浪费,一口也没喝,拉过小满跟他说了好多话,他才慢慢不再伤心。

    小满常常问柳絮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说快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确实很快就过去了。

    小满终于学会了编草蚱蜢,拿来给司马郎看,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可也算编出来了。

    司马郎看了看,告诉他柳絮哥哥明天就回来了,小满十分高兴,把自己编的草蚱蜢藏了起来,准备明天送给柳絮。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小满时时走到院门处往山下看,一直到天都黑了,柳絮也没有回来,奶奶叫他睡觉,他坚定摇头,搬来个小凳子放在树下,执意要在院中等。

    重阳一过,便是寒露,秋风中已挟带寒意,司马郎找来一件衣服裹在他身上。

    只过了一会,他便困得睁不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最后再也坚持不住靠在司马郎身上睡着了,司马郎将他抱回屋中,自己也没回阁楼,跑到柳絮房中和衣躺在床上。

    司马郎闭着眼,刚开始一丝睡意也没有,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又突然惊醒,有人丢石头砸窗户。

    司马郎立即翻身下床,打开窗往外一探,立时屛住呼吸缩回身子。

    院墙上站着一个人,今夜十四,月光照在那人泛着寒光的长枪头上,也照在他左手拎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布袋上。

    司马郎立即摸了柴刀握在手中,她知道,外面那人来意不善,且不好对付,她试探着开口:“胡山?”

    果然没错,墙上那人笑道:“柳絮,你居然认得我?”

    胡山此人,司马郎原本是不认得的,此人是金沙帮的副帮主,枪法不错,他与人对战,如若三枪之内不能取胜,则自行认输,是以人称胡三枪。

    而金沙帮,司马郎原本也是不认得的,此帮是未城中一个以船运为生的小帮派,且行事低调,是以并不出名。

    司马郎也是经过好一番查探,才对金沙帮有所了解。

    “大名鼎鼎的胡三枪,谁人不认得,倒是你。”司马郎也笑道:“我很好奇,你怎知我是柳絮,又怎知我在此处,还有,找我有何事?”

    “我来送礼。”司马郎问了三个问题,胡山只回答了最后一个,说罢打开布袋,提出一件东西照在月光下。

    司马郎眼皮猛地一跳,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胡山抓着它的头发,偶尔滴下两滴血在墙头。

    纵使月光再亮,也看不清是谁的人头。

    司马郎暗中呼了几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山往山顶一指,率先跃下墙往山上而去。

    司马郎走到门边,手刚放到门栓上又缩回来,将柴刀别在后腰,爬到槐树上,跳出了院墙,一步步往山顶走去。

    山顶开阔空旷,胡山还是拎着那个布袋。

    司马郎一步步走近,问:“是谁?”

    胡山却不回答,盯着司马郎看了半晌,道:“你不是柳絮,你是谁?”

    “我是柳叶。”司马郎道:“柳絮不在,有什么话,跟我说是一样的。”

    “一样的?”胡山冷笑道:“是吗?”

    司马郎道:“是的,不用怀疑。”

    “这是昌鸿酒楼的厨子。”胡山提高手中的布袋:“他告诉我,你和柳絮杀了我帮程疆和两名弟子。”

    司马郎看了一眼布袋,心里有些沉,她不想牵连任何无辜的人,当时看见的只有跑堂的伙计,柳絮也已经善过后,不知厨子是怎么知道的,但事到如今,深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司马郎道:“所以你的目的是?”

    胡山道:“我来与柳絮谈交易。”

    司马郎道:“不妨说来听听。”

    “我先拿出我的诚意。”胡山指着另一面山坡道:“那林子里还有两具尸体,都是金沙帮的弟子。”

    司马郎问:“这是为何?”

    胡山道:“他们听说了柳絮的名字。”

    司马郎道:“柳絮很害怕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柳絮不害怕。”胡山道:“是我害怕。”

    司马郎道:“又是为何?”

    胡山道:“我要柳絮帮我杀一个人。”

    “看来你已经知道柳絮是谁了。”司马郎道:“说吧,你要杀什么人,我替柳絮考虑考虑。”

    胡山道:“不用考虑,听完我出的价,柳絮一定会去杀这个人。”

    司马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确定,你没说错?”

    柳絮是个杀手,他不管对错,不问是非,只要出得起他开的价,谁都能让他杀人。

    他开的价,有时候不一定是金钱,有可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他曾被杀手组织招揽过,也被追杀过,但到现在仍活得好好的,所以那些为了某种阴暗目的,找他杀人的人多得很。

    但也不是每个人找他杀人,他都会答应,他会答应谁,谁也不知道。

    柳絮是个绝不会让人猜出他心思的人,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柳絮从不失言,也从未失手。

    但从来都是他开价,还没有人主动给过价,柳絮听了怕是也要笑的。

    胡山道:“我确定,我没说错。”

    司马郎听完这句话,沉吟一阵,道:“好,我替他答应了,给我看看你出的价?”

    胡山把布袋放到地上,拿出一张纸递到司马郎面前。

    司马郎就着月光随意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机关图,抬头问道:“金沙帮的机关图?”

    “是。”胡山道:“如果是柳絮,他一眼就能看懂。”

    司马郎道:“我看不懂,你直接说吧。”

    胡山道:“柳絮四年前曾被我们楼……帮主所擒,关押折磨了将近一年,险些丧命。”

    司马郎道:“这就奇怪了,三年过去了,你们帮主和柳絮都还活着,这一点也不像是柳絮的行事作风。”

    胡山道:“柳絮并不知是金沙帮所为。”

    “这就对了。”司马郎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杀的人,是谁?”

    胡山在司马郎耳边说了一句话,司马郎一阵沉默,道:“罢了,你且与我细细说来,我就替他走一趟吧。”

    这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可它跟其他普通安稳的一夜一样,并没有长一点或短一点,时光还是这样静静流淌,并没有快一点或慢一点。

    天像无数个普通的黎明一样亮了,这一夜也就照样过去了。

    天将将亮时,山脚下出现马蹄声,柳絮回来了,他没敲门,像司马郎一样翻过院墙,他的腿受了伤,动作稍微有些迟缓。

    他没管腿上的伤,丢石头去砸阁楼的小窗户,没有反应,他又丢了一个。

    吱呀一声,窗户没开,主屋的门开了,小满打开门看见是柳絮,跑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开心地叫道:“是真的,柳絮哥哥真的回来了。”

    柳絮吸了一口气,抱起小满,问他:“小满,柳叶姐姐呢?”

    小满指向树下,咦了一声,树下只有一个小凳子。

    柳絮问:“柳叶姐姐昨晚坐在这里吗?”

    “不是,昨晚是小满坐在这里等柳絮哥哥,只是后来,后来就睡着了。”小满挠头笑着。

    柳絮放下小满,笑着摸摸他的头,又抬头看看阁楼的窗,他本想告诉司马郎自己回来了,想想还是作罢,她每天不到吃饭时间是不会起床的,现在去吵醒她,说不定她会捡起自己丢过去的石头砸回来。

    柳絮回了房,找到风萧萧之前用剩下的药,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小满拿着草蚱蜢过来递给柳絮:“柳絮哥哥,你看,这是我自己编的,送给你。”

    柳絮接过来看了看,还算有模有样,赞道:“小满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

    小满道:“柳叶姐姐说,等到小满学会编草蚱蜢的时候,柳絮哥哥就会回来了。”

    柳絮笑着问:“柳叶姐姐还说什么了?”

    小满大大的眼睛看着柳絮,满是期待:“柳叶姐姐说,柳絮哥哥去给小满买小木马了。”

    柳絮面上一呆,随即笑道:“是啊,但是你的小木马跑得实在太慢了。”

    看了看屋外,柳絮道:“看样子,它要等你睡着才能跑到了,不过也好,你明天一早起床就可以在枕头旁看到它了。”

    跟司马郎待一起久了,这种瞎话,柳絮竟然也能张口便来。

    只是柳絮说的瞎话只能骗骗小孩子,而司马郎的瞎话,他柳絮深深地相信了。

    柳絮说的瞎话,连小满也没完全信,他将信将疑道:“真的吗?小木马真的会自己跑回来吗?”

    柳絮道:“当然是真的,柳叶姐姐不会骗人,柳絮哥哥也不会骗人。”

    小满终于相信,整天都在盼着天黑,盼着睡醒就能见到他的小木马。

    司马郎说的虽然是瞎话,可行动是真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柳絮才会深深相信了她。

    柳絮为了使自己说的瞎话变成真话,他到柴房翻翻捡捡找来一块大小合适的木头,又找来一把小刀,坐在院中椅子上削起来。

    小满很好奇,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没看出柳絮在干什么,便跑到一旁,拿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司马郎教他的字。

    柳絮削了半天,直到小满来叫他吃饭,手中的木头才现出一点模模糊糊的马儿形状,他起身随手把木头放在椅上,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司马郎还不见下来。

    柳絮拍拍小满,让他去叫柳叶,自己到井边打水洗手,手还没洗完,便听见小满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哥哥,柳叶姐姐不在。”

    柳絮双手在衣服上一擦,跑上楼一看,被子乱成一团,床上没有人,但除了柴刀,其他东西都还在。

    柳絮拿上残阳剑走到院中,静静想了一阵,司马郎说过等他十天,她说过的话,向来作数,除非遇上什么事非走不可。

    柳絮纵身跃上墙头,一上去就瞥见墙头的血迹。

    柳絮的脸色一下变了,他知道以司马郎的刀法,常人不是对手,可现在她一身的功力等同于全失,不用遇见一流,就是八流九流的人,她也不一定能敌得过。

    柳絮第一次见司马郎的时候,她披着斗篷,带着斗笠,浑身脏兮兮的,像在湿泥堆里滚过几遭,大半张脸上不知是手指抹的还是摔的,反正全是泥,全身上下最明亮的,就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珠。

    偏生这双眼,目光像两把刀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司马郎好像第一眼就看柳絮不顺眼,他说一句话,她就反驳两句,说两句就反驳四句,柳絮也不是吃素的,张嘴就开始回击。

    两人嘴上功夫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是柳絮沉不住气,率先拔剑。

    司马郎道:“说得好好的,动什么手,大不了不说就是。”

    柳絮轻蔑一笑,收剑回鞘,剑身还未完全入鞘,司马郎又道:“你以为你说不过我,就能打得过我吗?”

    柳絮拔剑劈过去,司马郎没想到他真的动手,往后一让,一脚踩空,滚到一旁的草丛里,又滚一身新泥。

    柳絮趁势追击,不等她起身,举剑斜刺,一柄未出鞘的剑伸过来挡开这一剑,柳絮手臂被震得发麻,转头一看,是刚才被众人一阵恭维的大侠风萧萧。

    风萧萧挡开他的剑,却并不说话。

    柳絮一见是他,立马变得没有好脸色,怒道:“让开。”

    司马郎趁机起身,搓了搓手上的泥,拍手赞道:“好,风大侠,好剑法。”

    风萧萧侧身朝司马郎微微颔首,道:“下雨路滑,留意脚下。”

    司马郎道声多谢,然后转身走了,柳絮收回剑,过了一会也转身悄悄跟了上去。

    那时候的司马郎,轻功高,刀法好,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柳絮又挥了挥马鞭,他作为一个杀手,却觉得自己最不像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