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间地狱
司马郎从来没有亲过人，在她认为，若能与另一人两心相同，这种事应该发生得自然而然。
而现在，对方虽是她心悦之人，却不见得两心相同，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龙少爷看出她的迟疑，问道：“柳叶，你，不敢？”
司马郎豁了出去，冷笑一声，道：“我有何不敢？”
这句话仿佛给她鼓了劲，她握住断刀客双手，发觉他的手不似往常那般温暖，双手不自觉又加重了些力道。
断刀客周身的杀意慢慢收敛，司马郎伸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似乎怕他疼，动作轻柔至极。
断刀客脸上的血迹，有些地方已经干了，擦不干净，司马郎也不敢用力，柔声问：“疼吗？”
断刀客嘴角微微扬了扬，轻轻摇头。
司马郎不信，这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她两只手环在断刀客颈后，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令兄，你说过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我，是不是？”
断刀客没有说话，轻轻点头。
司马郎又问：“那现在呢，还信不信？”
断刀客还是那个字：“信。”
司马郎道：“既然信我，就听我的，好吗？”
断刀客沉默片刻，点头道：“嗯。”
“我一定。”司马郎凑近断刀客，在他耳边道：“一定和你一起，平安地离开这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司马郎转身大步走到龙少爷面前：“龙少爷，我觉得，此事还是不妥。”
“不妥？”那女子正在替龙少爷擦拭血迹，他偏着头道：“有何不妥？”
“断刀客已是有妇之夫，我即便再喜欢他，也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何况，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他断刀客一人，我再另寻一个如意郎君，不是更好么？”司马郎道：“再说，龙少爷，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不信会有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如此亲密，至少我是不会愿意的。”
龙少爷哈哈大笑道：“柳叶，你倒是很懂我，你若是当真亲了他，别说眼睛，连性命我都不敢保证。”
“如此看来。”司马郎道：“龙少爷的话一句也不可信。”
“不。”龙少爷道：“柳叶，我喜欢你是真的。”
司马郎道：“也许是吧，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不了解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你应当知道，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如果你长得好看，或者答应我的请求，说不定，我慢慢也就在意了。”
“答应你的请求。”龙少爷沉吟道：“可是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司马郎毫不犹豫，跪下给龙少爷磕了个头：“龙少爷，我求你，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龙少爷又问了一遍：“柳叶，你求我什么？”
“我求你。”司马郎道：“给断刀客药，治好他的眼睛。”
“不对。”龙少爷道：“柳叶，求我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还是想好了再开口。”
司马郎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已经说了，什么都听你的。”
“我说的，和你求的，怎么能一样？”龙少爷松开白猫，道：“不急，你慢慢想，还有一点时间。”
白猫喵呜一声跳下软榻，绕着司马郎左嗅嗅右闻闻，然后前腿扒在她身上，把头凑到她脖颈处，一颤一颤的胡须和呼吸，让她痒得直往后缩。
龙少爷忽然低声道：“别动。”
司马郎抬头看，那女子正在给龙少爷包扎伤口，而龙少爷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不管是不是，司马郎都没有再动了，任由白猫舔她的脖子，谁知那白猫舔了几下，突然张口咬在她脖子上。
司马郎怎么想也没想到白猫会咬她，迟疑了一下才准备动手。
“我说了让你别动。”龙少爷睁开眼：“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司马郎硬生生收掌，感受着自己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白猫又舔了几口，随即跳上软榻蹲坐在一侧舔着猫爪。
龙少爷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对那女子道：“你先下去吧，今天不用伺候了。”
女子也不说话，只点点头，收拾好托盘便走了。
司马郎发现，这女子不开心，也不悲伤，准确来说，应该是已经麻木。
“看她做什么？”龙少爷道：“你想好没有？”
司马郎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给断刀客药，治好他的眼睛。”
“结果都是一样，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沉默了一阵，龙少爷叹道：“罢了，我的猫都认你了，我还能怎么办。”
见司马郎还跪着不动，龙少爷伸手道：“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司马郎垂下眼，伸手指搭在龙少爷手上。
龙少爷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然后瞥了一眼她脖颈上牙印，问道：“疼吗？”
司马郎摇了摇头，没说话。
龙少爷道：“知道它为什么咬你吗？”
司马郎看他一眼，还是摇摇头。
“因为。”龙少爷将手放到司马郎脖颈上，拇指抚过伤口中渗出的血迹，全数涂在司马郎唇上，一点点凑近道：“我爱喝人血。”
说完这句话，龙少爷伸舌头在司马郎脖颈上舔了一下，然后含住伤口开始吮吸。
司马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握紧了拳，一动也没动。
直到龙少爷直起身，司马郎才笑道：“龙少爷嗜好特别，没想到口味也如此特别。”
龙少爷舔了舔唇角，道：“柳叶，我没料错，你果然很甜。”
“甜？”司马郎舔了舔自己的唇：“哪里甜了？”
龙少爷盯着司马郎的唇，半晌才笑了一下，道：“你怎么会懂？”
司马郎没接话，转头看了一眼断刀客，道：“龙少爷，给他药，让他走吧。”
龙少爷沉默片刻，从一旁的托盘中拿出一个药瓶递过来，司马郎打开看了看，问：“怎么用？”
龙少爷道：“吞服，每日一粒。”
司马郎装好药瓶走到断刀客身旁，道：“龙少爷，多谢，你可以送我们离开了。”
“离开？我送你们？”龙少爷道：“柳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药已到手。”司马郎道：“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陪你演戏。”
“是，你药已到手，自然再没什么顾忌。”龙少爷道：“可即使你们二人联手，也不可能闯出我的龙潭虎穴。”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打算动手。”司马郎道：“龙少爷，你中了我的毒，你让我们离开，我就给你解药。”
“中毒？”龙少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我曾奉劝过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司马郎道：“但这话不对，话固然不能乱说，东西，也是不能乱吃的。”
龙少爷皱眉道：“难道，你的血有毒？”
司马郎笑着点点头：“剧毒。”
龙少爷冷声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司马郎道：“龙少爷，你可知我为何姓柳？”
龙少爷道：“你为何姓柳？难道不是因为你父亲姓柳？”
司马郎道：“我姓柳，不是因为我父亲姓柳，而是因为我爷爷姓柳，他叫柳无痕，不知龙少爷听过没有？”
龙少爷表情变了一瞬，但很快又道：“不可能，柳无痕三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他死的时候尚未娶妻生子。”
“死了？”司马郎道：“你亲眼所见吗？”
龙少爷又道：“即便没死，三十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孙女。”
“我管你信不信。”司马郎冷笑道：“最多三个时辰，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你说的是真。”龙少爷道：“柳叶，你当真以为吃了这个药，断刀客的眼睛就会好吗？”
“我爷爷是柳无痕。”司马郎笑道：“难道你觉得我有了这个药还不够？”
沉默了半晌，龙少爷起身道：“好，柳叶，我认栽，你想和断刀客一起离开。”
白猫见他起身，也起身拱了拱背，走到软榻边蓄势待跳。
司马郎闻言握住断刀客的手腕，看着龙少爷。
龙少爷往前两步：“我送你。”
白猫一个跃身，跳到龙少爷的脚边。
司马郎正要说话，脚下的石板突然一空，她来不及多想，立马松开断刀客的手腕。
意识到发生什么，断刀客手腕一翻，紧紧抓住她的衣服，随她一同落入坑中。
好在地坑不算太深，断刀客揽着司马郎的腰，膝盖微曲便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上方石板合拢，遮住了仅有的一点亮光。
司马郎闭上眼，深深呼了几口气，睁眼道：“令兄，你为何不松手？”
沉默片刻，断刀客收回手垂在身侧。
司马郎的气一下便消散了，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共同面对总好过单打独斗。
安静了好一阵，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司马郎拿出断刀客的火折吹燃，看清她们身处的是一条石壁通道，两头延伸往黑暗中，看不见尽头。
司马郎将火光靠近断刀客的眼睛，问他：“眼睛还疼吗？能不能感受到亮？”
断刀客朝着火光的方向微微靠近，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司马郎又把火折拿远一些，道：“你试着睁眼。”
断刀客眼珠动了一下，忽然察觉到什么，一个侧身将司马郎挡在身后，厉声道：“谁？”
没有人应声，司马郎举起火折，通道远处泛出两点幽暗的亮光，一动不动盯着她，她心下一沉，立即抓住断刀客手腕：“令兄，是大虫，走。”
司马郎拉着断刀客往通道的另一头跑去，火折闪了两下然后灭了。
司马郎陡然陷入黑暗，脚下一迟疑，便听见身后猛兽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声咆哮，猛地往前一扑，断刀客反拉着司马郎的手腕往石壁旁一闪，肩头挨了重重一掌。
两人迅速回身往后跑，身后的猛兽很快调头追了回来，断刀客用断刀划过石壁，判断着通道的走向。
转过一个弯，司马郎隐隐看到前方有火光。
两人继续向前，再转一个弯，火光更亮，外面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洞中各处都点了火盆，亮如白昼，司马郎拉着断刀客跑出通道，却在看清前方情形的瞬间喊道：“令兄，停步。”
但已经来不及，她又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落。
断刀客在司马郎喊话的瞬间做出反应，但目不视物又被司马郎一带，一同往下落，他松开断刀，伸手往坑边一搭，半只手掌堪堪稳住两人。
可下坠的力道如此之大，任凭他再怎么用力，两人还是一点点往下滑，肩头伤口的血沿着他的手臂流到司马郎手上。
断刀落到坑底，发出一声响，不太像是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司马郎往下一看，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凉透了。
一阵机扩声响，通道上方落下一道石门，堵住了通道，也隔绝了通道中正在咆哮的猛兽。
司马郎来不及多想，迅速解开自己腰带缠到断刀客手上，道：“令兄，不深，你先放手，上去之后再拉我。”
听司马郎这样说，断刀客没有迟疑，松开了手。
司马郎说得没错，这个坑不算太深，顶多比先前的铁屋高一点，她一个趔趄便也站稳了。
但她站稳之后还是感觉到腿软，控制不住心底直往上冒的寒气。
这是一个石头砌的圆坑，不算很深，但比万丈深渊还让人心惊胆寒，司马郎没见过地狱，但想必也不过如此了。
坑底铺满人类的骸骨，几乎都不完整，有新的，也有旧的，新的还连着血肉，不管是新是旧，上面都残留着啃咬的痕迹。
坑中有两个巨大的铁笼，一个和坑沿平齐，门开着，里面是空的，另一个在坑底，笼中卧着一只大虫，闻到生人气息，已经抬起脑袋开始兴奋。
铁笼由粗铁链挂在山洞顶的铁滑轮上，另一端固定在坑边的铁柱上，拉动粗铁链可以随意升降铁笼，而拉动旁边的细铁链，铁笼的门就会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撕咬吞食跌落坑中的人。
司马郎忽然想起来，龙少爷曾说过，柳絮就是从这坑中爬上去的，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笼中的大虫站起身，龇牙低喝一声，断刀客刚翻身上去，听见声音着急问道：“下面也有一只吗？”
司马郎道：“不怕，在笼子里。”
大虫爪子拍在笼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断刀客解下自己的腰带和司马郎的系紧，蹲下身将腰带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垂入坑中，问道：“司马郎，够了吗？”
司马郎的腰带很长，平时都要在腰上绕好几圈，但对于现在不能动用内力的她来说，还是差了一点，她道：“还差一点。”
断刀客闻言趴在坑边，又将缠在手腕上的解下，整只手探入坑中，司马郎道：“好了。”
这个高度，她或可一试。
她团团作了个揖，捡起断刀后在石壁上寻了一个借力点，清干净上面的青苔，然后回身小跑一段，踩着石壁借势往上跃。
谁知她一脚踩上去又踩了个空，掉回坑底，石壁上的石条被她踩歪了，凑近一看，后面是空的，她把石条又转开一点，吹燃火折伸进去看。
后面是个石室，火光一照，隐约看见一个坐着的人影，司马郎知道，在这个地方看见的人影，绝对不会是活人。
她思考了一瞬，扬声道：“令兄，稍等我片刻。”
不待断刀客回答，司马郎从石条的缝隙中爬了进去，走近一看，里面果然是骸骨，有两具，一坐一卧，二人已死去多年，身上的衣衫尽数腐朽。
这两具骸骨和外面的不一样，很完整。
看二人身形，应是一男一女，坐着的男子琵琶骨被铁钉刺穿，铁链另一头钉在墙上，女子躺在他身旁，虽已是骸骨，仍能看出二人死前注视着对方。
司马郎又往前一步，忽看见躺着的那具骸骨腹中有东西，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才伸手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巴掌大小的一块，用油纸包着，上面还隐隐留有黑色的血迹。
司马郎正要拆开，忽听见断刀客在叫她，她忙把东西收入囊中，爬出石室，问道：“怎么了？”
断刀客道：“快上来，有人来了。”
司马郎将石条复原，换了一个借力点，跃身抓住腰带迅速爬出石坑，二人刚把腰带系好，山洞另一侧有石门打开。
是先前把她从铁屋领到石厅的人，他拿着火把躬身道：“柳叶小姐，请。”
司马郎没讲话，握住断刀客的手腕跟在那人身后，还是转了两次，又过了一道重石门，再次来到那条点着火把的石阶梯。
龙少爷还是坐在软榻上，他看着司马郎道：“柳叶，这只是一场意外。”
“龙少爷。”司马郎笑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里真的是龙潭虎穴，就是不知我若葬身虎口，你这条龙还能不能活。”
“你别生气，是小琥。”龙少爷道：“是它不小心踩到了机关，我已经教训过它。”
“小虎？”司马郎不解道：“小虎是谁？”
“是它。”龙少爷垂眼看了看：“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琥珀？”
司马郎看了一眼，没回答：“龙少爷，请你送我们离开。”
龙少爷这次没再说什么，立即着人准备马车，然后领着二人经过层层石门，来到一间大厅，再穿过很大的庭院，走到院门外。
天是黑的，马车已经备好，车旁有人双手奉上残阳剑。
司马郎看了龙少爷一眼，抓过残阳剑，拉着断刀客先上了马车。
龙少爷随即上车，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是司马郎坐过的最好的马车，又宽敞又平稳，车中物事齐全，装饰精美豪华，她打量了一圈，又转头看了龙少爷一眼。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走了很久，先是蜿蜒的山路，再是平坦宽敞的官道，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龙少爷道:“柳叶，我就送你到此，这里离未城只有半日路程。”
司马郎没说话，自己先下了车，再伸手拉断刀客。
龙少爷没动，只掀开车帘看着她。
司马郎解开缠在手上的发带，取出一粒很小的药丸递给龙少爷，道：“你敢吃吗？”
龙少爷接过便一口吞下：“有何不敢？”
“多谢龙少爷相送。”司马郎道:“我的血没有毒，你刚才吃的才是毒药，解药在石厅软榻垫子下面，你这个时候立即赶回去，还来得及。”
龙少爷手一顿，抬眼盯着司马郎，面具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过了半晌，他沉声道：“柳叶，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必告诉我。”司马郎道：“但若是你再不走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柳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这句话，龙少爷收回视线，挥了挥手，车夫调转马头，很快便走远了。
司马郎四周看了一圈，远处山顶上有座高塔，塔下好像是一座寺庙，晨雾中看得不是很真切，她回身握住断刀客的手腕道：“令兄，我们走。”
断刀客将断刀回鞘，挂在腰上，道:“好。”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来到寺庙前，司马郎道：“令兄，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这里是普照寺，你先在这里等我。”
断刀客的手突然用力握紧，司马郎以为他眼睛又疼了，柔声道：“眼睛又疼了吗？你还得要再忍耐一阵。”
“这里。”断刀客似乎很艰难地开口：“是普照寺？”
司马郎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道：“是，这里是普照寺。”
断刀客又问：“是哪几个字？”
司马郎道：“佛光普照之普照。”
“我们。”断刀客的手松开了又握紧，好一阵才道：“能不能不去普照寺，往东边再翻过一座山，山脚下有个山洞，我可以在那里等你。”
司马郎虽惊讶断刀客的反应，但也没多问，只轻声道：“好。”
司马郎没问，断刀客也没说话，四周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其间断刀客被地上的藤蔓绊了好几下，司马郎拉着他的同时不得不留神看着他的脚下。
有一下没看住，断刀客一脚踩到路旁，带着司马郎摔了下去。
司马郎忽然痛得大叫一声，她的腰刚好压在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
断刀客什么也看不见，急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地上有石头，你快起来。”司马郎推了一下断刀客。
断刀客起身站在当地，脸上一阵迷茫，司马郎揉了揉腰，又走过去牵他。
“司马郎，我会不会，真的再也看不见了？”断刀客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
司马郎道：“不会，我一定会治好你。”
司马郎本来握着断刀客的手腕，断刀客听了这话，轻轻挣开，转而紧紧牵住她的手，沉声道：“嗯。”
司马郎微微停步，看了他一眼。
断刀客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平静，但实际上司马郎知道，任谁突然看不见了，心里都会慌的。
于是也没忍心挣脱，牵着他走了一路，来到那个山洞。
山洞在一条溪边，洞口非常小，又有山石草木遮掩，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司马郎弯腰走进去，点燃火折一看，差点惊呆了。
而现在，对方虽是她心悦之人，却不见得两心相同，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龙少爷看出她的迟疑，问道：“柳叶，你，不敢？”
司马郎豁了出去，冷笑一声，道：“我有何不敢？”
这句话仿佛给她鼓了劲，她握住断刀客双手，发觉他的手不似往常那般温暖，双手不自觉又加重了些力道。
断刀客周身的杀意慢慢收敛，司马郎伸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似乎怕他疼，动作轻柔至极。
断刀客脸上的血迹，有些地方已经干了，擦不干净，司马郎也不敢用力，柔声问：“疼吗？”
断刀客嘴角微微扬了扬，轻轻摇头。
司马郎不信，这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她两只手环在断刀客颈后，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令兄，你说过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我，是不是？”
断刀客没有说话，轻轻点头。
司马郎又问：“那现在呢，还信不信？”
断刀客还是那个字：“信。”
司马郎道：“既然信我，就听我的，好吗？”
断刀客沉默片刻，点头道：“嗯。”
“我一定。”司马郎凑近断刀客，在他耳边道：“一定和你一起，平安地离开这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司马郎转身大步走到龙少爷面前：“龙少爷，我觉得，此事还是不妥。”
“不妥？”那女子正在替龙少爷擦拭血迹，他偏着头道：“有何不妥？”
“断刀客已是有妇之夫，我即便再喜欢他，也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何况，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他断刀客一人，我再另寻一个如意郎君，不是更好么？”司马郎道：“再说，龙少爷，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不信会有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如此亲密，至少我是不会愿意的。”
龙少爷哈哈大笑道：“柳叶，你倒是很懂我，你若是当真亲了他，别说眼睛，连性命我都不敢保证。”
“如此看来。”司马郎道：“龙少爷的话一句也不可信。”
“不。”龙少爷道：“柳叶，我喜欢你是真的。”
司马郎道：“也许是吧，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不了解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你应当知道，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如果你长得好看，或者答应我的请求，说不定，我慢慢也就在意了。”
“答应你的请求。”龙少爷沉吟道：“可是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司马郎毫不犹豫，跪下给龙少爷磕了个头：“龙少爷，我求你，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龙少爷又问了一遍：“柳叶，你求我什么？”
“我求你。”司马郎道：“给断刀客药，治好他的眼睛。”
“不对。”龙少爷道：“柳叶，求我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还是想好了再开口。”
司马郎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已经说了，什么都听你的。”
“我说的，和你求的，怎么能一样？”龙少爷松开白猫，道：“不急，你慢慢想，还有一点时间。”
白猫喵呜一声跳下软榻，绕着司马郎左嗅嗅右闻闻，然后前腿扒在她身上，把头凑到她脖颈处，一颤一颤的胡须和呼吸，让她痒得直往后缩。
龙少爷忽然低声道：“别动。”
司马郎抬头看，那女子正在给龙少爷包扎伤口，而龙少爷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不管是不是，司马郎都没有再动了，任由白猫舔她的脖子，谁知那白猫舔了几下，突然张口咬在她脖子上。
司马郎怎么想也没想到白猫会咬她，迟疑了一下才准备动手。
“我说了让你别动。”龙少爷睁开眼：“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司马郎硬生生收掌，感受着自己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白猫又舔了几口，随即跳上软榻蹲坐在一侧舔着猫爪。
龙少爷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对那女子道：“你先下去吧，今天不用伺候了。”
女子也不说话，只点点头，收拾好托盘便走了。
司马郎发现，这女子不开心，也不悲伤，准确来说，应该是已经麻木。
“看她做什么？”龙少爷道：“你想好没有？”
司马郎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给断刀客药，治好他的眼睛。”
“结果都是一样，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沉默了一阵，龙少爷叹道：“罢了，我的猫都认你了，我还能怎么办。”
见司马郎还跪着不动，龙少爷伸手道：“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司马郎垂下眼，伸手指搭在龙少爷手上。
龙少爷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然后瞥了一眼她脖颈上牙印，问道：“疼吗？”
司马郎摇了摇头，没说话。
龙少爷道：“知道它为什么咬你吗？”
司马郎看他一眼，还是摇摇头。
“因为。”龙少爷将手放到司马郎脖颈上，拇指抚过伤口中渗出的血迹，全数涂在司马郎唇上，一点点凑近道：“我爱喝人血。”
说完这句话，龙少爷伸舌头在司马郎脖颈上舔了一下，然后含住伤口开始吮吸。
司马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握紧了拳，一动也没动。
直到龙少爷直起身，司马郎才笑道：“龙少爷嗜好特别，没想到口味也如此特别。”
龙少爷舔了舔唇角，道：“柳叶，我没料错，你果然很甜。”
“甜？”司马郎舔了舔自己的唇：“哪里甜了？”
龙少爷盯着司马郎的唇，半晌才笑了一下，道：“你怎么会懂？”
司马郎没接话，转头看了一眼断刀客，道：“龙少爷，给他药，让他走吧。”
龙少爷沉默片刻，从一旁的托盘中拿出一个药瓶递过来，司马郎打开看了看，问：“怎么用？”
龙少爷道：“吞服，每日一粒。”
司马郎装好药瓶走到断刀客身旁，道：“龙少爷，多谢，你可以送我们离开了。”
“离开？我送你们？”龙少爷道：“柳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药已到手。”司马郎道：“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陪你演戏。”
“是，你药已到手，自然再没什么顾忌。”龙少爷道：“可即使你们二人联手，也不可能闯出我的龙潭虎穴。”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打算动手。”司马郎道：“龙少爷，你中了我的毒，你让我们离开，我就给你解药。”
“中毒？”龙少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我曾奉劝过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司马郎道：“但这话不对，话固然不能乱说，东西，也是不能乱吃的。”
龙少爷皱眉道：“难道，你的血有毒？”
司马郎笑着点点头：“剧毒。”
龙少爷冷声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司马郎道：“龙少爷，你可知我为何姓柳？”
龙少爷道：“你为何姓柳？难道不是因为你父亲姓柳？”
司马郎道：“我姓柳，不是因为我父亲姓柳，而是因为我爷爷姓柳，他叫柳无痕，不知龙少爷听过没有？”
龙少爷表情变了一瞬，但很快又道：“不可能，柳无痕三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他死的时候尚未娶妻生子。”
“死了？”司马郎道：“你亲眼所见吗？”
龙少爷又道：“即便没死，三十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孙女。”
“我管你信不信。”司马郎冷笑道：“最多三个时辰，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你说的是真。”龙少爷道：“柳叶，你当真以为吃了这个药，断刀客的眼睛就会好吗？”
“我爷爷是柳无痕。”司马郎笑道：“难道你觉得我有了这个药还不够？”
沉默了半晌，龙少爷起身道：“好，柳叶，我认栽，你想和断刀客一起离开。”
白猫见他起身，也起身拱了拱背，走到软榻边蓄势待跳。
司马郎闻言握住断刀客的手腕，看着龙少爷。
龙少爷往前两步：“我送你。”
白猫一个跃身，跳到龙少爷的脚边。
司马郎正要说话，脚下的石板突然一空，她来不及多想，立马松开断刀客的手腕。
意识到发生什么，断刀客手腕一翻，紧紧抓住她的衣服，随她一同落入坑中。
好在地坑不算太深，断刀客揽着司马郎的腰，膝盖微曲便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上方石板合拢，遮住了仅有的一点亮光。
司马郎闭上眼，深深呼了几口气，睁眼道：“令兄，你为何不松手？”
沉默片刻，断刀客收回手垂在身侧。
司马郎的气一下便消散了，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共同面对总好过单打独斗。
安静了好一阵，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司马郎拿出断刀客的火折吹燃，看清她们身处的是一条石壁通道，两头延伸往黑暗中，看不见尽头。
司马郎将火光靠近断刀客的眼睛，问他：“眼睛还疼吗？能不能感受到亮？”
断刀客朝着火光的方向微微靠近，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司马郎又把火折拿远一些，道：“你试着睁眼。”
断刀客眼珠动了一下，忽然察觉到什么，一个侧身将司马郎挡在身后，厉声道：“谁？”
没有人应声，司马郎举起火折，通道远处泛出两点幽暗的亮光，一动不动盯着她，她心下一沉，立即抓住断刀客手腕：“令兄，是大虫，走。”
司马郎拉着断刀客往通道的另一头跑去，火折闪了两下然后灭了。
司马郎陡然陷入黑暗，脚下一迟疑，便听见身后猛兽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声咆哮，猛地往前一扑，断刀客反拉着司马郎的手腕往石壁旁一闪，肩头挨了重重一掌。
两人迅速回身往后跑，身后的猛兽很快调头追了回来，断刀客用断刀划过石壁，判断着通道的走向。
转过一个弯，司马郎隐隐看到前方有火光。
两人继续向前，再转一个弯，火光更亮，外面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洞中各处都点了火盆，亮如白昼，司马郎拉着断刀客跑出通道，却在看清前方情形的瞬间喊道：“令兄，停步。”
但已经来不及，她又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落。
断刀客在司马郎喊话的瞬间做出反应，但目不视物又被司马郎一带，一同往下落，他松开断刀，伸手往坑边一搭，半只手掌堪堪稳住两人。
可下坠的力道如此之大，任凭他再怎么用力，两人还是一点点往下滑，肩头伤口的血沿着他的手臂流到司马郎手上。
断刀落到坑底，发出一声响，不太像是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司马郎往下一看，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凉透了。
一阵机扩声响，通道上方落下一道石门，堵住了通道，也隔绝了通道中正在咆哮的猛兽。
司马郎来不及多想，迅速解开自己腰带缠到断刀客手上，道：“令兄，不深，你先放手，上去之后再拉我。”
听司马郎这样说，断刀客没有迟疑，松开了手。
司马郎说得没错，这个坑不算太深，顶多比先前的铁屋高一点，她一个趔趄便也站稳了。
但她站稳之后还是感觉到腿软，控制不住心底直往上冒的寒气。
这是一个石头砌的圆坑，不算很深，但比万丈深渊还让人心惊胆寒，司马郎没见过地狱，但想必也不过如此了。
坑底铺满人类的骸骨，几乎都不完整，有新的，也有旧的，新的还连着血肉，不管是新是旧，上面都残留着啃咬的痕迹。
坑中有两个巨大的铁笼，一个和坑沿平齐，门开着，里面是空的，另一个在坑底，笼中卧着一只大虫，闻到生人气息，已经抬起脑袋开始兴奋。
铁笼由粗铁链挂在山洞顶的铁滑轮上，另一端固定在坑边的铁柱上，拉动粗铁链可以随意升降铁笼，而拉动旁边的细铁链，铁笼的门就会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撕咬吞食跌落坑中的人。
司马郎忽然想起来，龙少爷曾说过，柳絮就是从这坑中爬上去的，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笼中的大虫站起身，龇牙低喝一声，断刀客刚翻身上去，听见声音着急问道：“下面也有一只吗？”
司马郎道：“不怕，在笼子里。”
大虫爪子拍在笼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断刀客解下自己的腰带和司马郎的系紧，蹲下身将腰带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垂入坑中，问道：“司马郎，够了吗？”
司马郎的腰带很长，平时都要在腰上绕好几圈，但对于现在不能动用内力的她来说，还是差了一点，她道：“还差一点。”
断刀客闻言趴在坑边，又将缠在手腕上的解下，整只手探入坑中，司马郎道：“好了。”
这个高度，她或可一试。
她团团作了个揖，捡起断刀后在石壁上寻了一个借力点，清干净上面的青苔，然后回身小跑一段，踩着石壁借势往上跃。
谁知她一脚踩上去又踩了个空，掉回坑底，石壁上的石条被她踩歪了，凑近一看，后面是空的，她把石条又转开一点，吹燃火折伸进去看。
后面是个石室，火光一照，隐约看见一个坐着的人影，司马郎知道，在这个地方看见的人影，绝对不会是活人。
她思考了一瞬，扬声道：“令兄，稍等我片刻。”
不待断刀客回答，司马郎从石条的缝隙中爬了进去，走近一看，里面果然是骸骨，有两具，一坐一卧，二人已死去多年，身上的衣衫尽数腐朽。
这两具骸骨和外面的不一样，很完整。
看二人身形，应是一男一女，坐着的男子琵琶骨被铁钉刺穿，铁链另一头钉在墙上，女子躺在他身旁，虽已是骸骨，仍能看出二人死前注视着对方。
司马郎又往前一步，忽看见躺着的那具骸骨腹中有东西，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才伸手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巴掌大小的一块，用油纸包着，上面还隐隐留有黑色的血迹。
司马郎正要拆开，忽听见断刀客在叫她，她忙把东西收入囊中，爬出石室，问道：“怎么了？”
断刀客道：“快上来，有人来了。”
司马郎将石条复原，换了一个借力点，跃身抓住腰带迅速爬出石坑，二人刚把腰带系好，山洞另一侧有石门打开。
是先前把她从铁屋领到石厅的人，他拿着火把躬身道：“柳叶小姐，请。”
司马郎没讲话，握住断刀客的手腕跟在那人身后，还是转了两次，又过了一道重石门，再次来到那条点着火把的石阶梯。
龙少爷还是坐在软榻上，他看着司马郎道：“柳叶，这只是一场意外。”
“龙少爷。”司马郎笑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里真的是龙潭虎穴，就是不知我若葬身虎口，你这条龙还能不能活。”
“你别生气，是小琥。”龙少爷道：“是它不小心踩到了机关，我已经教训过它。”
“小虎？”司马郎不解道：“小虎是谁？”
“是它。”龙少爷垂眼看了看：“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琥珀？”
司马郎看了一眼，没回答：“龙少爷，请你送我们离开。”
龙少爷这次没再说什么，立即着人准备马车，然后领着二人经过层层石门，来到一间大厅，再穿过很大的庭院，走到院门外。
天是黑的，马车已经备好，车旁有人双手奉上残阳剑。
司马郎看了龙少爷一眼，抓过残阳剑，拉着断刀客先上了马车。
龙少爷随即上车，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是司马郎坐过的最好的马车，又宽敞又平稳，车中物事齐全，装饰精美豪华，她打量了一圈，又转头看了龙少爷一眼。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走了很久，先是蜿蜒的山路，再是平坦宽敞的官道，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龙少爷道:“柳叶，我就送你到此，这里离未城只有半日路程。”
司马郎没说话，自己先下了车，再伸手拉断刀客。
龙少爷没动，只掀开车帘看着她。
司马郎解开缠在手上的发带，取出一粒很小的药丸递给龙少爷，道：“你敢吃吗？”
龙少爷接过便一口吞下：“有何不敢？”
“多谢龙少爷相送。”司马郎道:“我的血没有毒，你刚才吃的才是毒药，解药在石厅软榻垫子下面，你这个时候立即赶回去，还来得及。”
龙少爷手一顿，抬眼盯着司马郎，面具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过了半晌，他沉声道：“柳叶，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必告诉我。”司马郎道：“但若是你再不走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柳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这句话，龙少爷收回视线，挥了挥手，车夫调转马头，很快便走远了。
司马郎四周看了一圈，远处山顶上有座高塔，塔下好像是一座寺庙，晨雾中看得不是很真切，她回身握住断刀客的手腕道：“令兄，我们走。”
断刀客将断刀回鞘，挂在腰上，道:“好。”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来到寺庙前，司马郎道：“令兄，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这里是普照寺，你先在这里等我。”
断刀客的手突然用力握紧，司马郎以为他眼睛又疼了，柔声道：“眼睛又疼了吗？你还得要再忍耐一阵。”
“这里。”断刀客似乎很艰难地开口：“是普照寺？”
司马郎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道：“是，这里是普照寺。”
断刀客又问：“是哪几个字？”
司马郎道：“佛光普照之普照。”
“我们。”断刀客的手松开了又握紧，好一阵才道：“能不能不去普照寺，往东边再翻过一座山，山脚下有个山洞，我可以在那里等你。”
司马郎虽惊讶断刀客的反应，但也没多问，只轻声道：“好。”
司马郎没问，断刀客也没说话，四周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其间断刀客被地上的藤蔓绊了好几下，司马郎拉着他的同时不得不留神看着他的脚下。
有一下没看住，断刀客一脚踩到路旁，带着司马郎摔了下去。
司马郎忽然痛得大叫一声，她的腰刚好压在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
断刀客什么也看不见，急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地上有石头，你快起来。”司马郎推了一下断刀客。
断刀客起身站在当地，脸上一阵迷茫，司马郎揉了揉腰，又走过去牵他。
“司马郎，我会不会，真的再也看不见了？”断刀客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
司马郎道：“不会，我一定会治好你。”
司马郎本来握着断刀客的手腕，断刀客听了这话，轻轻挣开，转而紧紧牵住她的手，沉声道：“嗯。”
司马郎微微停步，看了他一眼。
断刀客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平静，但实际上司马郎知道，任谁突然看不见了，心里都会慌的。
于是也没忍心挣脱，牵着他走了一路，来到那个山洞。
山洞在一条溪边，洞口非常小，又有山石草木遮掩，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司马郎弯腰走进去，点燃火折一看，差点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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