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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风

    每件事情的发生都会像小说一样,从开端、发展到高潮再到结局。

    学校里的流言慢慢就传到每一个学生的耳朵里,甚至是老师那儿。那些好似不带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打量的眼神一天天地凌迟着常安。大家都把这件事当作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什么事情在悄悄酝酿,有什么东西就要爆发。

    常安给于清三发的唯一一条消息就是争吵的那天告诉于清三不要冲动,别犯傻,再给他点时间。于清三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就算大家都知道又怎样,至少是两个人一起承担。他就是这样猖狂,什么狗屁世俗,什么狗屁规矩。

    “老子一没杀人放火,危害社会。二没偷鸡摸狗,抹黑祖宗。谁也别想关住我。”于清三这样想了,也打算这样做。他知道常安的顾虑和用心,但原谅他没法做个清醒的哑巴,这是慢性死亡,是杀人毒品,无药可医的。

    在跟了常安一个星期之后,他更加坚信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他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明里暗里警告他,他父亲本来就打算将儿子送出国。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更加快了筹办的速度。于清三言辞强硬地拒绝了,他不会离开这,也不会离开那个人。

    这天的课间,张主任在学校的广播站说了最近的纪律问题。在最后,他指出最近学校里有非常不堪的言论,劝诫大家不要胡乱传谣,也告诉学生要洁身自好。教室里开始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常安。

    这样的喊话就像将常安扒光了展露在众人面前,告知大家自己是一个带来不良影响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

    他罪大恶极。

    常安攥紧了笔尖,刺痛传遍了全身。这些天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过着大家眼中的正常生活,他早已麻木。只有在想到那个人时心里才会有反应,但也是酸涩和苦痛。

    常安的妈妈是一个小学老师,教书育人,为人很温柔。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离婚了,但母子相处地还算和谐,或者说礼貌。

    这天常安回到家不久,母亲就进了他的房间,说了些暗示性的话。常安知道她知道了那件事。但没有指责,没有大骂,只有一句“妈带你看医生”。

    常安眼里的光灭了。

    “我没病!我为什么去看医生?我很正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我是变态?我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常安眼底猩红的吼道,这是他唯一一次对母亲红脸,也是最后一次。

    然而这个温婉的女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他早点休息。但去看医生的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不曾拔过刀,却让常安伤痕累累。

    在母亲眼里,他要做一个正常人。

    常安第二天如了母亲的愿去了医院,看了能医人的医生。他很配合,很主动,看到母亲的眼里有了欣慰。

    他从医院出来,看着路上的行人,他感觉谁都在打量他。连邻居家的狗也是。他听到了那些人的耻笑,他就是听到了,听得真切。

    回到家,常安坐在书桌前,从天黑坐到了天亮。在天破晓的时候,他看到了人生中最绚丽的日出。他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信。他写得那样认真和温柔,那样深情,那样放松,像风一样。

    他伴着朝阳走出了家门,在一天中最有希望的时间真的变成了风。

    在他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于清三。奇怪,没有像世人说的一样会回想过往的一切,就只有那个男孩。

    “真好,我终于逃离了这里,我算是正常了吗?”这个问题常安再没得到答案。

    于清三没变,什么都没变。他像以前一样,在下课的时候去一楼,在放学的时候等在一楼。他走着一样的路,看一样的风景,在对话框里说着最普通的话,对话的人从没变过。只是他再没得到回应。

    原来,你真的不要我了。

    晚上放学之后,他在校门口遇到了那个温婉的女人。女人只将一封信交给了他,然后就拖着行李箱淹没在了人海里。

    于清三读完了信,小心地放进了书包里,他没哭,没闹。

    父母告诉于清三去国外的事都办妥了。他最后一次去学校在广播站点了一首歌,常安喜欢的歌。

    一曲终毕,他睁开了眼,却再无生机。

    他不会再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他不舍。他想让常安像他希望的那样,在别人的眼中是个正常的人,他清清白白的。

    没人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只知道于清三靠着那封信苟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一口气。

    “常安,我一直都听你的话。连活着也是。”于清三自嘲地想着。

    辜许和梁宁去车站送于清三。

    “回去吧!好好的。”这是于清三说的最后一句话。

    梁宁知道,她再也不会见到于清三了。

    那天,她和辜许看着医院里的于清三,他坐在地上,病房里躺着个少年,被白布罩了。他的五官被白布勾勒着,像小山一样。

    梁宁和辜许都更加痛恨这个吃人的世界,这个文明的世界。

    学校里的消息压得很实,没人知道常安的下落,只当他是转学了。哪里都没有了他的痕迹。学校的张主任好像又老了几岁,他路过16班时总会驻足一会,看向那个位子。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又无声地离开。

    时间好像没有尽头,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历史。当最后挂念你的人也离去时,是否只有一方坟墓可以证明你的存在。

    “《孩子》

    黎明的曙光往回熄灭

    潺潺流水向山上流去

    白雪化尽引出了蝉鸣

    落下的叶子被风带回了树梢

    雨滴往天上飞变成了水汽

    张扬的少年爆发出婴儿的啼哭

    他不染风尘

    他还是孩子”

    辜许为逝去的人作了最后一首诗,梁宁没将它贴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折好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