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远的故事（七）

    我不禁疑惑起来，她这样的症状在我看过的任何一本医书中都是没有过的，这实在是反常，我想大概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所误食的老鼠药是假的，或者说是不致命的，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误食到现在还没有毒发的情况，所以我决定对她进行针灸，让她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这样存在的隐患也就没有了。施针后，她还是没有不适的症状，她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事物，显得安静又好奇。这个小女孩还是很乖的，一般的孩子稍一施针，便开始乱叫，又吵又闹，给施针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而她则是安静地躺在她阿娘的怀里，“阿兄，我会死吗？”她眨着她的大眼睛这样问我。“不会的。”我笑着安慰她，“你不会有任何事的。”

    拔针后，我内心突然涌起一阵不安，于是又问道：“还需要开点药吗？”她阿娘有些犹豫地说道：“应该……没事了吧？”我知道她们肯定不富裕，反正我马上也要走了，不用再在乎张医师的看法，于是缓缓地说：“应该……没事了。”她阿娘便向我道谢，然后抱起小女孩出去了。这时候，正好张医师送那个富商从里屋出来，等把富商送走后，他又看了看我，知道我又没多开药，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又回到里屋去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刚才的女人又抱着那个小女孩来了，她一进门就求我救命，此时的小女孩已是神志不清，她嘴唇和指甲发黑，口吐白沫，我急忙在几个重要的穴位施针，进行急救，这时张医师听到了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给小女孩搭了一下脉，一把推开了我，在另几个穴位施起针来，一边施针，一边又冲我大喊：“快，到我床边上去拿个木匣子，里面有我的九元救命丹！”九元救命丹是张医师视之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平时都不让别人看，据说总共就剩三颗了，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赶紧跑到他的屋里，按照他的指示拿起一个木匣子，送到他的手上，他颤颤巍巍地把匣子打开，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那个小女孩服下，没过多久，那小女孩便吐出一滩黑血，然后就便没了呼吸。“还是太晚了……”张医师叹了口气，“如果能早一点……”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捅在我的心上，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似乎是要把我撕碎。张医师又把我拉到另一个房间：“我早跟你说过，该开药的时候一定要开，她的毒早已深入骨髓，如果你一开始就用药把毒清掉……”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我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地响，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我又哭不出来，他后面的话我就没心思再听了，只记得他最后说了一句：“你走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只是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离开张府的，我只记得那个小女孩眨着她的大眼睛问我：“阿兄，我会死吗？”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但现在，因为我的愚蠢，那双眼睛却永远也睁不开了……

    我叫马仁远，是一名医师，曾经，我立志用医术救尽天下病人；如今，我害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