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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泪史

    “呜呜呜……终于活着到南京了,太特喵不容易了啊!呜呜呜……”

    望着南京城高大雄壮的城墙,杨峥眼眸一酸,哇地一声在内心狂哭起来,终于到南京了,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太不容易了啊。

    49天前,来自现代的杨峥喝醉后,灵魂莫名其妙穿越到明朝崇祯八年,1635年,夺舍重生在陕西三原县一个青年读书人身上。

    青年读书人也叫杨峥,24岁,三原杨家村人,家有五口人,原本有四亩半水浇地,父母再租种地主家三亩地,日子还算过的下去,有点余钱供杨峥读书,以改变命运。

    奈何杨峥没啥读书天赋,寒窗苦读十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一直是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童生,连教谕都看不下去了。

    前几年闹流贼,奶奶被杀,父母被流贼裹挟着走了,生死不知,15岁原本快要定亲,要嫁人的妹妹也被流贼祸害致死,只有在县城读书的杨峥逃过一劫。

    家破人亡,没有父母主持婚事,杨峥一直单身,没有成亲,杨峥也很消沉,没有心思成亲,边读书边侍弄四亩半水浇地,没有再租种地主家的地。

    现代杨峥穿越过来后,深知流贼势大,西北还会继续乱下去,不安全,小命随时有可能丢了,得溜。

    至于乱世争霸?

    杨峥也想过,可太难了。

    拉队伍造反或自保肯定能拉起来,几千几万人都很好拉,但没有粮食吃,谁还跟着你?

    天灾人祸,西北三省庄稼歉收绝收甚至大面积抛荒,又没有其他省巨量的粮食支援,还有大批大批的凶猛流贼流窜,几乎已经成了生存者的绝地。

    所以把冬小麦收割后,卖粮卖地,四石多麦子卖了四两多银子,四亩半水浇地卖了十二两银子,加上这几年的存钱,铜钱换成银子后一共二十一两多。

    然后请教谕先生走县令大人的关系,开了张可以在大明境内随意走动的通行证,路引。

    随后毅然决然地向南,翻越秦岭南的商道,跟着商队一直到汉水边上,坐船至长江,再坐船到南京。

    如果出潼关,过黄河,从陆路到南京的话,路程超过一千公里,一路全得走路或坐马车,可能会累死不说,还非常危险,流贼可都在这一大片流窜呢,非常危险,九死一生。

    但走水路就轻松多了,向南翻越秦岭到汉中,大概走了三百公里,茶马古道的商路不太好走。

    到汉中坐船,沿汉水至长江,一路都可以坐船顺流而下,较为轻松,也比较安全。

    本想找几个靠谱精壮的汉子一起逃命,路上相互照应,比单人跑路安全很多。

    可熟悉的杨家村原村民几乎被流贼屠戮殆尽和裹挟完了,新来村里种田的全是趁机占了地主田的隔壁乡绅家佃户,和这些佃户不熟,杨峥这个本地人,和这些外来佃户隐隐还有点对立,没法一起逃命。

    又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队友,杨峥只好一个人跑路。

    出发之前杨峥以为这一路很安全,没想到被现实狠狠打脸,差点打死了!

    秦岭里被山匪打劫六次,跟随的商队向山匪交钱,和平应付过去四次,遇到两次凶狠的山匪,交买路钱没用,就是要打劫。

    好在商队护卫给力,装备还算精良,刀剑长枪火铳都有不少,人也不少,护卫与山匪开战,伙计和车夫等人帮忙战斗,连杨峥也提刀拼命了,没有被山匪得逞,死伤不多。

    一路爬山涉水,腿都走肿了,脚底全是血泡。到汉中后本想在客栈好好休息一两天,吃几顿饱饭。

    没想到刚进城没一会儿三两银子就被小偷偷走了,好在杨峥留了个心眼,给衣服内里缝了好几个口袋,近二十两银子分成五份,分别装在四个口袋和行李中,没有全被偷走,避免被一锅端。

    在汉中等了几天,等到内河商船和客船聚集起三十余艘,船队达到一定规模,江上抱团航行安全点,不容易被打劫时,船队才启航。

    谁料汉水上的水匪多如牛毛,每航行几十里,就会有几艘或一二十艘水匪堵住水道打劫,甚至最大一股水匪有三四十艘小船,近三百人。

    船队交了买路钱通过还好,有的水匪太贪婪,非要打劫,船队被抢了很多财物,杀了很多人,还抢走十几个女人。

    好在水匪和船队的战斗属于菜鸟互啄,双方几乎没有火炮,火铳很少,冷兵器不太利于江上水战,只有弓箭威胁很大。

    真拼命起来,水匪和船队的胜率五五分。

    这一路的水战杨峥也参加了,不参加不行,船队所有青壮男人都得战斗,否则大家都活命无望。

    好几次险象环生,有一次杨峥还掉水里了,差点淹死。

    好在杨峥这个读书人不讲武德,战斗力低只能当老六,打仗太下作。

    做木质盾牌把自己护着,腰里别着两把飞斧,临战先扔飞斧,再扔石灰灼眼,手里大刀专攻下三路。

    能上就上去拼命,太危险时躲后面,扔掉大刀迷惑水匪,趁水匪大意时掏出小刀猛刺等等,靠着这种下作的打法阴死了三个水匪,这才一直活着。

    船队即将过武昌时,遇到两百多水匪拦江打劫,十多艘船被抢被杀,杨峥这边所有人拼命划船,水匪划船追了十多里远,好在没追上。

    长江上的水匪还是一样多,但水匪的战斗力更强,船更大,人更多。

    有一次杨峥这边几艘船打不过投降,杨峥见势不妙也投降,被水匪搜走一个口袋里的二两多银子,和所有行李,所有吃的干粮,行李里面的三两银子也被抢走了,几艘船除了人没抢外,连船都抢走了。

    好在水匪没杀人,杨峥又一次幸运的活了下来,换船重新付钱乘坐,接着航行。

    有一次船队靠岸补给时,杨峥进镇买干粮,船队的人上岸不能带兵刃,被几个当地混混找茬给打了一顿,又被抢走三两银子,还疼了好几天。

    有一次水师巡检的船拦江检查,商船的东家背后势力很强,贿赂过后水师巡检基本不检查。

    客船的东家势力没那么强,水师巡检的官兵不太顾忌,每个船客都要接受检查,检查时顺手搜走船客的钱财或值钱物品,杨峥又被搜走二两银子。

    水匪打劫时还要速战速决,搜刮的不仔细,以免时间长了生变故。

    特喵的巡检官兵搜查时慢慢悠悠,仔仔细细,不慌不忙,又好像很有经验,内河客船排水量只有二三十吨,就那么点大,船客几乎很难藏钱财而不被搜出来,比杨峥还要下作。

    这就是所谓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贼匪抢劫只能匆匆搜刮抢一遍,怕慢了被发现围剿。

    官兵抢劫却不慌不忙,仔仔细细,反正他们就是官兵,不怕被围剿,也几乎没有人会站出来主持正义,就算事后被举报,可能连一丁点处罚都没有,反而举报的人大概率会倒霉。

    船队过了当涂县后,江面总算平静了很多,很少看到水匪,平平安安到达南京。

    杨峥这一路的迁移逃亡,简直能写一部血泪史,每天担惊受怕,十几次险象环生,好几次九死一生,好几次受尽屈辱。

    要不是杨峥天天能吃饱饭,身材高大较为魁梧,农家孩子有把子力气,杨峥对明朝的融合度不高,没什么顾忌,也狠的下心。

    加上山匪和水匪经常吃不饱,瘦的皮包骨头,没什么力气,也没受过正规训练,装备一般,没那么阴险下作。

    不然杨峥早死好几次了!

    以前只杀过两只鸡,这一路却加起来杀了五个人,砍伤三个人!

    杨峥以前只是现代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青年,哪里会杀人?连想法都不会有。

    到了这里后,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死尸,西安城外饿死的人成千上万,乱葬岗堆积如山。

    到处都有人插标卖首,黑市上还有人公然卖人肉,以人骨当柴烧,流民里每天都有人把别人一棒子敲晕割肉吃,两家父母把孩子交换一下煮了吃……

    城外树皮草根全没了,连城南秦岭外围大片大片的树皮草根也被流民吃干净了。

    路边要不了多远就有一个人或一家人被活生生饿死,尸体遍地都是。

    长江上也到处漂浮着尸体,大多是被流贼杀死的,泡水后泛白鼓胀恶臭的尸体更恶心。

    所以杨峥的心也逐渐麻木,看到尸体不再害怕,哪怕看到腐烂的尸体也不觉得恶心。

    这混乱的世道,想活下去必须自保,有必要时必须狠下心来杀人,否则杨峥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还可能被同类吃掉。

    所以必须得心狠,心硬如铁!

    好好一三观奇正的三好青年,穿越就穿越嘛,没有荣华富贵就没有嘛,非穿越到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更被扔到混乱的最中心。

    哪个穿越者看了不心疼?

    所以到南京后,杨峥委屈的直接在心里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边上还有人,不好意思放声大哭。

    从混乱无序,宛如地狱般的西北,一路九死一生逃到歌舞升平秩序井然的南京,任谁都想发泄一通,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