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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 入春逢雪2

    “小心一点,这个人是刀神剑鬼上官鹫。”风归云用低沉的声音提醒身旁涉世未深的师弟,同时也在心中惊叹上官鹫对于弃子的执念之深。

    在十多年前,众神之地在得知弃子所在地之后就曾经派人追杀过弃子一次,而这名追杀者就是实力在当时便已经冠绝群英的上官鹫。不过好在上官鹫在追杀弃子的过程中上了一次其琛山向南乡子问剑,这也让南乡子从中嗅到了不好的味道,同时派遣两拨人下山,转移弃子的同时买通杀手刺客团第一刺客——八方孤寂,阻延上官鹫的行动。

    后来弃子被顺利转移进眉城,知道弃子身份与位置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外人几乎不可能知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应该被掩藏在历史灰烬中的事实还是被众神之地察觉到了。更让风归云没有想到的是,来者还是当年任务失败之人。

    “刀神剑鬼?”甘草子紧张得咽了口唾沫,他很少下山,上官鹫也很久没有现身过江湖,但他还是听过过这个名号。虽然上官鹫刀神剑鬼,也同时拥有运使刀剑的本事,但从没有展现过刀剑并流的能力,相传教他刀剑的师傅并不是一个人,所以也并没有传授他刀剑并流的本事,而他自己也没有往这个方向钻研的意向。

    上官鹫也曾经说过:我会的并不多,但至少已够用。

    如果只是这些,那当然不足以让甘草子记住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上官鹫的巅峰之战现今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在其琛山上,与剑府府主南乡子力战不败,虽然历代府主面对山下的问剑者都不会使出全力,但能与华清剑道巅峰斗到这个分上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早知道就连前代江湖盟主十分看中、更称其为“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刘玄都没有如此殊荣!

    第二次便是与八方孤寂之战,八方孤寂是杀手刺客团第一刺客,被伊南修称为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触摸到任何一个领域实力天花板的全才。可惜八方孤寂为人孤僻,喜欢行险,在这个方面就连伊南修也限制不了他。八方孤寂在杀手刺客团中从默默无名到脱颖而出成为身价第一的刺客只花了三年时间,三年里他的任务没有一次失败,死在他手上的不乏早已闻名江湖的一流高手。人们在八方孤寂身上看到了除了超强的实力,还有他那堪称变态的成长能力,每一次刺杀都是对八方孤寂的一次历练,每一次历练都会让他变得更强,不断地超越自己,永无止境!

    可是面对上官鹫,就算是第一刺客也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任务失败之后八方孤寂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就在无数人以为这位性情孤僻的杀手已经陨落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杀手刺客团,不过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再次消失。这一次很彻底,从此江湖上就少了一位用刀的刺客。

    “我和你们有仇?”从目光可及到不足十步的距离,上官鹫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也不是一个好斗的战士,所以他很平静地问阻拦在前方的人。

    “没有。”风归云挡在甘草子的前面,提剑的左手缓缓上移,“只是立场不同。”

    上官鹫一愣,随即又无言笑笑:“我喜欢这个借口,因为可以把它归在无可奈何那一类。”

    细雪依旧在不断的坠落,就算天空中没有一丝微风,但微小的雪花仍然无法掩着直线落下。因为太过于弱小,身不由己连随波逐流都不需要。

    剑光、刀光同时闪起,在漆黑寂静的夜中划出一片光明。无数的雪花被撕裂成两半,下一刻风归云与上官鹫均不在原地,金属碰撞而产生的铿锵声伴随剑波刀气向着四周扩张。

    距离交锋地点五步开外的甘草子碍于气势所迫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忽然感觉脸上一热连忙抬手抹去,再看手上时已经猩红一片。

    “是被携带剑气的雪花划伤的吗?”甘草子不由得苦笑,同样是身为剑府传人,没想到他与大师兄的差距已经如此之大了。这次下山,大师兄建议分头行动是对的,因为就算他站在这里,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角度可以去插手战斗。

    就算心有不甘,甘草子也只能够先后退数步避免自己被余波所伤,手握剑柄,伺机而动。

    好霸道的刀气!才一相交,风归云就感觉上官鹫的刀似太阳、似泰山一般刚烈沉重,就算是使用了剑府最上成剑法《剑气近》的他都险些有些招架不过来。

    剑气近是乐府词牌之一,同时也是剑法的名字,亦可作为剑府传人的冠名,不过剑气近象征着剑术的最高境界,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获得此冠名,因为古往今来众人心中的剑道最高成就者就只有乐逍遥一人。

    剑不动,气在近,剑气合一以达到增强威力的效果。可攻,亦可以攻代守。

    以强克强,一触即分。风归云借着对方的力量向后一跃丈许,上官鹫的刀气从他的手臂进入他的经脉,仿佛要将束缚它的东西撕裂一般,风归云紧咬着牙死死握住剑柄紧盯着眼前大敌。上官鹫被他的剑气所震连退了三步,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收刀入鞘,与此同时龙吟声起,剑出!

    “破阵子!”风归云在心中轻喝一声,左手二指飞快抹过剑身,距离上官鹫不足三步时,风归云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爆射而出,剑花挽动,气势如龙,竟然将上官鹫的剑气完全压制。

    风归云后发先至,侵略如火的一连三剑竟然全部被上官鹫轻松拦住,而身为进攻者的一方竟然完全没有捕捉到对方剑的踪迹。

    从防守到进攻的转变对于上官鹫来说仅仅只需要片刻而已,所谓的霸道也是有极限的,越是霸道的东西就越是如此,用得越快就损耗得越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四次攻守转换,然后就是弱者的死期。

    “锵!”明明被风归云截住的剑忽然以一个奇异的角度越了过去,斩向风归云的手腕。就算至今风归云依旧没有看见上官鹫的剑,多年用剑的他察觉到剑上一轻的同时就知道不妙,握剑的右手立马松开剑柄,连同又半边的身子向后一旋,避过上官鹫一剑的同时左手接住落下的剑柄。

    “小心。”在不远处无从插手的甘草子忽然大声提醒道。风归云回头,果然上官鹫又折返了回来,这时风归云才确定上官鹫的剑并不是快到看不见,而是那口剑是纯黑色的可以与黑暗完美的融合。

    真是缠人啊,难怪叫做剑鬼。上官鹫的剑与他的刀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路数,一刚一柔,一阴一阳,难怪不能同时使用。对于上官鹫来说,阴阳中和,刚柔并济恐怕还会让实力大打折扣,毕竟摒弃缺点的同时也会失去特点。

    “定风波!”

    风归云横剑格挡,吃一堑长一智的他并不打算再给上官鹫绕过他防御的机会,几乎在相交的瞬间,风归云的右手二指也敲击在剑身上,磅礴的内力以剑为媒,瞬间将上官鹫的佩剑荡开。没有任何停顿,风归云趁虚而入一剑刺向上官鹫的心口,然而他的剑尖所抵之处,仍然只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鹫用那口行动轨迹堪称诡异的剑枕在了心口,挡住了致命一击,不过……这就结束了吗?

    风归云额头上青经突起,握剑的左手轻轻一拧,暴涨的剑气如同实质一般撞击在剑身,上官鹫就算就宝剑相隔仍抵挡不住这般猛烈的剑气,一声爆响将上官鹫击飞三丈有余,侵入的剑气肆意地搅动着他的五胀六腑。

    “咳咳。”上官鹫以剑杵地站起身来,呕出一口来,看着满头大汗的风归云笑道,“你不差,那我也认真一些了。”

    一呼。

    一吸。

    上官鹫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左手握在刀柄上,纵身一跃,收剑之时亦是出刀之刻,浩瀚气势竟然比起第一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人竟然越战越勇。”风归云想避,却无法避过,想挡,但招架不住。

    “风流子!”

    既然我无法比你很强,那就只能以弱胜强,风归云右脚踏虚,双手握剑抬起,在接住上官鹫居高临下的这一刀的瞬间虚实互换。他想像风一样自由,可对方可是连风都可以撕裂的刀客,很显然上官鹫的刀力超过了风归云所能够转化的极限,一刀落实沉重的压力让他脚下的地面都微微塌陷。

    收刀,出剑,一瞬之间,如同流水一般自如。

    隐藏在黑暗中的剑可以悄无声息的带走人的生命,同时也能带来恐惧。

    “锵!”上官鹫的剑再一次被人招架,只不过这一次拦住他的是甘草子。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反应,上官鹫的剑瞬间就绕过对方的铁剑,斩在甘草子的手腕,接着一剑在甘草子的胸膛开了道口子。

    受伤的手无力垂下,铁剑刺入土地屹立不倒,象征着剑者的意志。风归云一把抱住甘草子,封住对方周身大穴,用戒备的的目光紧盯着上官鹫。

    而得占上风的上官鹫却若无其事地收了剑,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

    “等等。”被叫住的上官鹫带着疑问看着风归云,等待着下文。

    “你不杀我吗?”风归云问道。

    上官鹫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杀戮。”

    “噗!”离开了数十丈开外的上官鹫终归还有没有忍住,再次喷出一口血来,他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喃喃道,“定风波吗?当年南乡子可没用过这招。”

    甘草子被划伤的地方流出的血液并不是红色的,这世间只有一口剑造成的伤口才会产生这样的异象,可现在的风归云并没有心情关心这些事,如果刚才不是甘草子为他挡了一剑的话,恐怕现在躺着的就是他了。

    “我先为你稳住强势,等到了眉城可以让小师弟为你找最好的大夫,肯定会没事的。”风归云一手抵在甘草子的后背,上官鹫所造成的伤口并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甘草子点了点头,同时也在运功为自己调理,却始终眉头紧锁,脸色愈加苍白。一盏茶之后,甘草子身上的第三道伤口突然从手臂上迸发出来,鲜红的血液瞬移染遍了半边衣裳。

    “怎么会这样?”风归云吃了一惊,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甘草子把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大师兄,上官鹫的剑气太顽固了,以我们的能力根本驱除不掉。”

    “那我带你进城。”风归云想也没想,替甘草子封住了穴道,试图搀扶着对方站起,而甘草子却没有动。

    “带着一个遍体凌伤的人是进不了城的,大师兄,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也糊涂了?”甘草子笑了笑,苍白的嘴唇少有血色,“不过我觉得我刚才已经开窍了,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你要我想的诗我也想出来了。”

    “别说话。”风归云咬了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可闭眼的那一瞬间,两行泪还是毫不留情地往下滑落。这本不是甘草子该有的命运,可却为了他甘愿承担。

    “大师兄,你又糊涂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甘草子挣脱风归云的搀扶,盘坐在地上,“你说回山了要给府主品鉴的,可别忘了,如果是我赢了可要记得在我的坟前放点奖品,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赢过大师兄的。我这一首叫《入春逢雪·雪满天》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

    未装着素裹,极目送月消。

    昔日承春早,今日早零碉。

    倚门忽含笑,与君一梦遥。”

    “傻孩子下雪的时候怎么会有月呢?”风归云轻轻抱住甘草子,因为这样就没有可以看见他的泪光。

    “是吗?”甘草子似乎有些失望,“看来是我输了,我还以为可以赢大师兄的呢!”

    “不,你赢了。”风归云用轻柔的语气说道。

    细雪依旧,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