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为国揽过

    元吉三十二年的末尾，北越北荒双王之间的纷争险些引发成两国之间的斗争。

    北越王和北荒镇南王之间不知何原因，尽出精锐，准备在匪地进行一场“大演兵”。

    那北荒镇南王蒙双一直都有南下中原的野心，正如北荒皇庭千年以前便颁布的封禅诏书上写就的一般：世袭镇南王，永镇北荒皇庭以南。

    开疆拓土，被历代镇南王是为传家之道。

    只不过近几十年因为北邙书院的牵制以及楚朝国力蒸蒸日上，这才遏制住了其野心。

    几乎称得上“大楚镇北王”的张福，则以一种外来者的姿态横亘在楚荒之间，这几十年他亲手点燃的狼烟不知何几，以演兵之名动辄围杀的北荒边镇也不知几多。

    这一次不知二王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此时闹得整个楚京官场人心惶惶。

    有人直言，这张屠子狼子野心也，试图摘掉那个“越”字，真正做那割疆裂土的二皇帝。

    也有人试图真正将这场摩擦发展成为国战，上书竭力论证开战之必要性，并主张将北地虎镇纳入张福治下。

    这二者之间自然又是一番互相攻伐，相互指责彼方居心叵则，庙堂诸公一时陷入无尽的指摘之中。

    令人奇怪的时，两年以来一直做着小小翰林院编修的越王二世子张若失，仿佛从这场辩论中间消失了。

    或许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样一个日日贪杯的酒鬼，会真正在这极敏感事件上面表态。

    不久之后又是一个消息传来，这场沸沸扬扬的争端的开头，竟然是那不学无术的越王大世子在入北荒游玩之际，和镇南王世子蒙慈在一名娼妓身上起了争端。

    那一日北越世子张患得因为争风失败，在那大伤镇上大开杀戒，这才引得镇南王震怒，带兵镇压。

    张若是是在前往翰林院的途中知晓北地发生的一切的，比起那些道听途说的大楚读书人，他或许更了解一切。

    因为就在大伤镇上道人乘扶摇而上的当天，当朝首辅李求乞便与张若失有过一次密谈。

    李求乞会与张若失不定期谈话，这或许是京城勋贵之间公开的秘密。这位大楚贪杯郎除开自家宅子和酒肆之外，只数那极庄严的李府去的多。

    张若失在很长岁月中都记得这位本应该极威严的宰相在自己第一天入京失问自己的一句话：“若失啊，想家吗？”

    第一次的见面极短促，在问了一句没来头的想家与否之后，接着便是向张若失说了些京城注意事项，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人尽量少招惹，

    毕竟在这与北越相隔千里的地方还是有一些能够向他动手的疯子的。尤其是江湖上某些被灭门的游侠野鬼，应该很乐意将这福王二世子粉身碎骨。

    “你可知晓，在那几千随从精兵送你进京，再到你正式进入这大楚京城之间的几个时辰里，为了护你周全，死了多少个影卫？”

    影卫，大楚皇帝身边的影子高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往往就是他们的分内事。

    正如一名大儒对其一句极中肯的评价：“为国揽过。”

    李求乞的一席话让张若失坦然认清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处境。

    而这一次因为北地纷争而起的密谈，张若失见识到了这位在鬼师傅口中极其推崇却从来不着一句褒词的老人的深沉。

    那是元吉三十二年的中秋前后，这位位极人臣的老人，向他讲述了自己大哥张患得在北地开的杀戒，其北地之行又是为何。

    接着又讲了那位极老之人险些再次出城，要去诛杀失控边缘的张患得，是他极力陈其中利弊，才阻拦住了这本是天上仙人的冉相。

    张若失只是听着，极少说话。李求乞讲，他张若失听，这本就是二人谈话常态。但这一日张若失却是出人意料的说了几句话。

    “先生通晓事情，却是为何让我不在这朝堂之上为我父兄说上几句话？”

    “正如您所言，他们并非因为一个妓子便大动兵戈的草包，却又为何推动士林向此处联想？”

    李求乞也不回答，只是听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质问。

    “本来，你应当恨我。因为让你在这狗屁倒灶的京城作质子，本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计较。”李求乞答非所问，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但是，我也觉得，这世上发生的事情，我、你父亲、你那位鬼叔叔所做的事情，应当有人记得，至少有人看过。是功是过，总得有人评说啊。”说到这里，竟有些伤感从这位从龙之臣身上溢出。

    “但同样，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知道，有些事情却只能一些人知道。”

    “永远不要高估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