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胜出的一方
“让姜九微留下来照顾你爷爷，我和你去医院拿药，怎么样？”在穆宣商量的试探中，郭欢好不容易点了点头。
“你可得细心些。”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刻薄，郭欢又放缓了语气：“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但是我爷爷的情况，确实不能马虎。”
姜九微表示理解，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天又快黑了，你们拿药也得明天了。不如今晚上你教教我，照顾你爷爷需要注意些什么吧。”
天色一旦黑沉，凭借郭欢这个原住民的视力，自然看不清药瓶上密密麻麻的标签，所有再周全的计划，都得推到第二天来实施。
深渊降临快小半个月了，姜九微有些怀念曾经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今晚上要注意给他止痛镇静，如果他咳嗽得厉害，要……”郭欢事无巨细地向姜九微讲解起了护理知识，边交代还边给她演示了一遍，只有涉及到她爷爷时，郭欢才有这么多的话可以去讲，其他时候，她都是淡漠无比的。
姜九微跟着郭欢练习了一次，她第一次发觉照顾别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
星星缺席了今日的夜空，杂货铺里漆黑一片，即便适应了黑暗，姜九微也只能模糊地辨别周围的影子，不过避免在黑暗中笨手笨脚撞倒东西，她已经熟记了杂货铺的布局，她瞥见穆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大猫一样蜷在一旁，鸭舌帽盖住了脸，他已经睡着了。
郭欢没有叫醒他，随手递给了姜九微一包方便面，自己也拿起一包，直接撕开袋子，干啃了起来；姜九微将白天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把面泡开来，拌了个冷面。
“我不爱干啃方便面，总觉得咽不下去。”姜九微将调料在纸碗里拌开，以前她基本上从来不吃方便面，而现在一碗方便面居然也算得上是有味的正餐。
郭欢又啃了一口寡淡的面饼，嚼得嘎嘣作响，她反而对姜九微冷水泡面的操作有些许的好奇：“有的吃就行。你这样吃，这味道不奇怪吗？”
“那肯定比不上热水泡开的味道。水、电、气都没了，我还挺想念烧烤的。”姜九微唏嘘不已。
黑暗中，眼前的女生没有接话。
想到了郭欢比自己更悲惨的遭遇，姜九微暗自咬了一口舌头，自己这么不会说话，居然还有闲心抱怨没有烧烤吃，她再拌了拌碗里的汤汤水水，又僵硬地安慰道：“你和你爷爷一定会没事的。穆宣和我…都会尽力帮你。”
说实在的，姜九微自己都在迷惘着未来的路。
“好。”良久，郭欢总算是开了口，却发现姜九微将面放在一旁，趴在桌檐上睡着了。
郭欢起身将没吃完的方便面矿泉水一股脑全部扔到了垃圾口袋里，再次确认了屋内屋外没有别的异动后，她趴在了床边，抚上了爷爷老树皮般干枯的手：“睡吧，再忍一下，等明天就好了。”
像是在回应郭欢的话，老人的手指颤了颤。
静悄悄的夜晚，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黎明的第一缕光落进杂货铺，郭欢敲着桌子叫醒了还在熟睡的二人，在一堆吃食里分出了两人的面包，而自己已经早早吃过了，她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我不饿，要不你留着吧。”姜九微想将面包还给郭欢，却被郭欢推了过来，“你还得照顾我爷爷呢。”
她真的不饿，可能最近神经太过紧绷，姜九微对食物完全没有面临末日的病态渴望，她只是想让穆宣和郭欢顺利地拿到药，快点回来，她只想在这片深渊中快些看见由自己的善意播种下的一点希望。
“这附近真的没有变异种吗?姜九微她是个白痴，连鸡都没杀过。”出发前，穆宣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次，还将【被子外的世界很危险】留给了姜九微。
“我爷爷都在这，你问我这儿安不安全？”郭欢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被他对同伴的描述整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随即她又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与其在这白担心，不如我们早去早回。”
说的也是。与姜九微作别后，厚重的卷帘门落下，掐灭了杂货铺里最后一束晨光。
郭欢的铺子在XC区，目的地中心医院在城市的中心偏北些，单单走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
“你会开车吗？姜九微就带我开车兜过风，但是那个车很快就没油了——”
“不会。”
“你会骑自行车吗？就是那个两个轱辘的玩意，我完全掌握不了平衡……”
“不会。”
“那你会什么?我们只能走过去吗？”一路上基本全是穆宣在自言自语，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叫郭欢的女孩时，明明是和姜九微差不多大小的原住民，就觉得她与众不同——缺乏生气与活力，郭欢做什么都像是在履行照顾爷爷的责任，剔开这份责任，她的生活好像只剩一片空白。
“我比你更想早点到医院。”郭欢没有正面回答他接二连三的问题，她裹在厚实宽大的衣服里，揣着手走在前面，只给他留了一个矮小的背影，单看背影，她更像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这副臭脾气，任谁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废话，在以前的Mocha，郭欢肯定是一个独行侠，穆宣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塑料瓶盖，有些闷闷不乐，不过这种情绪在他看见了街边零食商店橱窗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砸玻璃的感觉真不赖！
穆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像耗子一样钻了进去，出来时已是零食满怀：“走吧，不耽误事的。”
郭欢没多看一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兴高采烈的穆宣，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她走在前面默默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径自穿过曾经熙攘的十字路口，爬过上坡的天桥，左转弯又右转弯，显然对去医院的路线熟悉极了。
穆宣心里连声直道没劲，他跟上郭欢匆匆忙忙的步伐，无聊的路程每分每秒都过于煎熬。
姜九微同样也觉得每分每秒都过于煎熬。
这座坐拥千万人口的城市地域广大，从城市的一边开车到另一边都需要接近三个小时，再加上地处南方沿海，气候更是多变，以前上班的时候，常能见着住得稍远的同事抱怨早上的瓢泼大雨，而自己却连雨伞都没带，“天气预报应该按街道播报。”这是大家经常的戏谑。
她拿起了早上没吃的面包，发现包装袋鼓鼓的，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口腔里瞬间弥漫开变质的发酵味，这个面包看来早就过期了，姜九微只得将它扔开，继续坐在床边发呆。
XC区的风吹得卷帘门咣咣作响，她有些担忧床上病患是否能抗住气温骤变，再冷些的话，她就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这床神奇的被子给老人盖上吧，她还担心这场雨是不是会吸引来别的变异种，一想到那些东西，她就感受到了生理性不适，不仅是作为食物被狩猎的不适，还有对曾经它们也拥有人类身份这一恶趣味的事实感到不适。
目前为止，她遇见的变异种都失去了曾经身为人类的智慧，像低级动物一样只受本能驱使，只要雨水不流进这杂货铺，就应该不会有变异种进来。
郭欢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前段时间也下过几场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内心隐隐不安，但她权当是自己的多虑，大可不必过于紧张。
穆宣也有些觉得不对劲。
他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随着穆宣的止步，前头的郭欢也停住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郭欢的背部慢慢拱起，瘦小的身材也变得宽厚了起来，逐渐撑起了松垮垮的衣服。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穆宣双手揣在衣兜里，没有一点被算计的局促与恐慌。
他在杂货铺里的时候，没有发现端倪，只是这一路上，这个郭欢表现得太的过刻意了，用生硬的语气回绝了所有与他的交谈，这更像是在掩饰她对Mocha的无知，他曾经帮助过不少原住民，有蠢笨的、自私的、天真的…形形色色的人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庇护他们的救命稻草爱搭不理。
退一步来讲，即便郭欢是因为长期没与外界接触导致了这样奇葩的性子，那从杂货铺到医院的一个多小时步程，不仅是Mocha，其他世界里都有代步工具，有了代步工具，谁会详细地将这么长的路线悉数记下呢？她的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那个目的地。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多心，但没想到郭欢也懒得继续虚以委蛇，这样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儿。
至于姜九微穆宣也不太担心，如果运气不好附近真有变异种，那她只要在被发现之前盖上被子，也能撑到他回去。
眼前这个自称郭欢的壮硕女人，浓眉厚唇，皮肤黝黑，她粗糙的双手握拳交叠在胸前，胳膊上肌肉虬结，狰狞的青筋一爆一爆的，难怪她要掩饰真实的身形，这副模样一看就不属于Mocha。
“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和姜九微分开。”穆宣将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腕间的环带又跳出了点点微蓝，“她明明没有一点战斗力。”
“很快你就明白了。”
郭欢的动作快极了，她发力向前的那只脚甚至将平整的马路踩得凹陷下去了些，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她直直地冲向了穆宣，捏紧的拳头撕裂了空气向前砸去，宛如雷霆之势。
“咦？”
穆宣轻哼了一声，环带之间的蓝刚刚亮起，却又像电力不足一样闪了闪，随即就彻底熄灭了，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没能从环带里掏出任何道具。
郭欢的铁拳直接砸进了地面，原本穆宣站立的地方扬起了混泥土与砂尘的碎屑，一时间叫人难以看清情况。
“好险。”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郭欢另一侧，她的攻势落了个空。
“我知道了，你只能1V1，旁边的不管是姜九微还是变异种，都会打断你的能力。”穆宣看着从白尘里缓缓走出来的女人，开口道：“真是没用的能力啊。”
这句话并没有激怒郭欢，她反而从容地笑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现在你不也在我的领域内。”
郭欢的领域——发动后的领域内，一切武器、道具、人造物品…全部失效，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领域捕捉上限：1人。任何局外生物，无论种族、强弱，都能轻易从外界打破领域。
如果能在复杂而熟悉的地形里进行1V1肉搏战，对发动者当然更为有利。
“很遗憾，你没能成功把我带去没有变异种、布满了陷阱的中心医院。”穆宣像是有些遗憾地叹息着，“那样，你可能还会有胜算。”
“你这个小白脸还在耍什么嘴皮子功夫？一会你可别哭着跪着求饶。”郭欢认为穆宣只是运气好才凑巧躲开刚刚第一次的攻击，“等你死了，你的物资就全都是我的了——你还是探险者公会的人，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郭欢伸出舌头舔了舔因干燥开裂的嘴唇，像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贪婪，显然，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是吗？”穆宣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平时更喜欢用道具，但不代表不擅长肉搏，我很不喜欢肉搏，因为这总能让我回忆起故乡。”
穆宣动了，被划破的空气里满是源自于他的、薄荷和柑橘混杂的清爽气味。
“对了，我的故乡名叫【47号】，不知道你听过没？”
如小山的身躯轰然倒下，郭欢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狼狈败北，迎来了最后的结局。
她不能接受，她不敢相信。
“你可得细心些。”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刻薄，郭欢又放缓了语气：“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但是我爷爷的情况，确实不能马虎。”
姜九微表示理解，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天又快黑了，你们拿药也得明天了。不如今晚上你教教我，照顾你爷爷需要注意些什么吧。”
天色一旦黑沉，凭借郭欢这个原住民的视力，自然看不清药瓶上密密麻麻的标签，所有再周全的计划，都得推到第二天来实施。
深渊降临快小半个月了，姜九微有些怀念曾经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今晚上要注意给他止痛镇静，如果他咳嗽得厉害，要……”郭欢事无巨细地向姜九微讲解起了护理知识，边交代还边给她演示了一遍，只有涉及到她爷爷时，郭欢才有这么多的话可以去讲，其他时候，她都是淡漠无比的。
姜九微跟着郭欢练习了一次，她第一次发觉照顾别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
星星缺席了今日的夜空，杂货铺里漆黑一片，即便适应了黑暗，姜九微也只能模糊地辨别周围的影子，不过避免在黑暗中笨手笨脚撞倒东西，她已经熟记了杂货铺的布局，她瞥见穆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大猫一样蜷在一旁，鸭舌帽盖住了脸，他已经睡着了。
郭欢没有叫醒他，随手递给了姜九微一包方便面，自己也拿起一包，直接撕开袋子，干啃了起来；姜九微将白天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把面泡开来，拌了个冷面。
“我不爱干啃方便面，总觉得咽不下去。”姜九微将调料在纸碗里拌开，以前她基本上从来不吃方便面，而现在一碗方便面居然也算得上是有味的正餐。
郭欢又啃了一口寡淡的面饼，嚼得嘎嘣作响，她反而对姜九微冷水泡面的操作有些许的好奇：“有的吃就行。你这样吃，这味道不奇怪吗？”
“那肯定比不上热水泡开的味道。水、电、气都没了，我还挺想念烧烤的。”姜九微唏嘘不已。
黑暗中，眼前的女生没有接话。
想到了郭欢比自己更悲惨的遭遇，姜九微暗自咬了一口舌头，自己这么不会说话，居然还有闲心抱怨没有烧烤吃，她再拌了拌碗里的汤汤水水，又僵硬地安慰道：“你和你爷爷一定会没事的。穆宣和我…都会尽力帮你。”
说实在的，姜九微自己都在迷惘着未来的路。
“好。”良久，郭欢总算是开了口，却发现姜九微将面放在一旁，趴在桌檐上睡着了。
郭欢起身将没吃完的方便面矿泉水一股脑全部扔到了垃圾口袋里，再次确认了屋内屋外没有别的异动后，她趴在了床边，抚上了爷爷老树皮般干枯的手：“睡吧，再忍一下，等明天就好了。”
像是在回应郭欢的话，老人的手指颤了颤。
静悄悄的夜晚，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黎明的第一缕光落进杂货铺，郭欢敲着桌子叫醒了还在熟睡的二人，在一堆吃食里分出了两人的面包，而自己已经早早吃过了，她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我不饿，要不你留着吧。”姜九微想将面包还给郭欢，却被郭欢推了过来，“你还得照顾我爷爷呢。”
她真的不饿，可能最近神经太过紧绷，姜九微对食物完全没有面临末日的病态渴望，她只是想让穆宣和郭欢顺利地拿到药，快点回来，她只想在这片深渊中快些看见由自己的善意播种下的一点希望。
“这附近真的没有变异种吗?姜九微她是个白痴，连鸡都没杀过。”出发前，穆宣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次，还将【被子外的世界很危险】留给了姜九微。
“我爷爷都在这，你问我这儿安不安全？”郭欢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被他对同伴的描述整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随即她又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与其在这白担心，不如我们早去早回。”
说的也是。与姜九微作别后，厚重的卷帘门落下，掐灭了杂货铺里最后一束晨光。
郭欢的铺子在XC区，目的地中心医院在城市的中心偏北些，单单走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
“你会开车吗？姜九微就带我开车兜过风，但是那个车很快就没油了——”
“不会。”
“你会骑自行车吗？就是那个两个轱辘的玩意，我完全掌握不了平衡……”
“不会。”
“那你会什么?我们只能走过去吗？”一路上基本全是穆宣在自言自语，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叫郭欢的女孩时，明明是和姜九微差不多大小的原住民，就觉得她与众不同——缺乏生气与活力，郭欢做什么都像是在履行照顾爷爷的责任，剔开这份责任，她的生活好像只剩一片空白。
“我比你更想早点到医院。”郭欢没有正面回答他接二连三的问题，她裹在厚实宽大的衣服里，揣着手走在前面，只给他留了一个矮小的背影，单看背影，她更像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这副臭脾气，任谁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废话，在以前的Mocha，郭欢肯定是一个独行侠，穆宣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塑料瓶盖，有些闷闷不乐，不过这种情绪在他看见了街边零食商店橱窗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砸玻璃的感觉真不赖！
穆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像耗子一样钻了进去，出来时已是零食满怀：“走吧，不耽误事的。”
郭欢没多看一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兴高采烈的穆宣，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她走在前面默默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径自穿过曾经熙攘的十字路口，爬过上坡的天桥，左转弯又右转弯，显然对去医院的路线熟悉极了。
穆宣心里连声直道没劲，他跟上郭欢匆匆忙忙的步伐，无聊的路程每分每秒都过于煎熬。
姜九微同样也觉得每分每秒都过于煎熬。
这座坐拥千万人口的城市地域广大，从城市的一边开车到另一边都需要接近三个小时，再加上地处南方沿海，气候更是多变，以前上班的时候，常能见着住得稍远的同事抱怨早上的瓢泼大雨，而自己却连雨伞都没带，“天气预报应该按街道播报。”这是大家经常的戏谑。
她拿起了早上没吃的面包，发现包装袋鼓鼓的，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口腔里瞬间弥漫开变质的发酵味，这个面包看来早就过期了，姜九微只得将它扔开，继续坐在床边发呆。
XC区的风吹得卷帘门咣咣作响，她有些担忧床上病患是否能抗住气温骤变，再冷些的话，她就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这床神奇的被子给老人盖上吧，她还担心这场雨是不是会吸引来别的变异种，一想到那些东西，她就感受到了生理性不适，不仅是作为食物被狩猎的不适，还有对曾经它们也拥有人类身份这一恶趣味的事实感到不适。
目前为止，她遇见的变异种都失去了曾经身为人类的智慧，像低级动物一样只受本能驱使，只要雨水不流进这杂货铺，就应该不会有变异种进来。
郭欢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前段时间也下过几场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内心隐隐不安，但她权当是自己的多虑，大可不必过于紧张。
穆宣也有些觉得不对劲。
他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随着穆宣的止步，前头的郭欢也停住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郭欢的背部慢慢拱起，瘦小的身材也变得宽厚了起来，逐渐撑起了松垮垮的衣服。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穆宣双手揣在衣兜里，没有一点被算计的局促与恐慌。
他在杂货铺里的时候，没有发现端倪，只是这一路上，这个郭欢表现得太的过刻意了，用生硬的语气回绝了所有与他的交谈，这更像是在掩饰她对Mocha的无知，他曾经帮助过不少原住民，有蠢笨的、自私的、天真的…形形色色的人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庇护他们的救命稻草爱搭不理。
退一步来讲，即便郭欢是因为长期没与外界接触导致了这样奇葩的性子，那从杂货铺到医院的一个多小时步程，不仅是Mocha，其他世界里都有代步工具，有了代步工具，谁会详细地将这么长的路线悉数记下呢？她的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那个目的地。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多心，但没想到郭欢也懒得继续虚以委蛇，这样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儿。
至于姜九微穆宣也不太担心，如果运气不好附近真有变异种，那她只要在被发现之前盖上被子，也能撑到他回去。
眼前这个自称郭欢的壮硕女人，浓眉厚唇，皮肤黝黑，她粗糙的双手握拳交叠在胸前，胳膊上肌肉虬结，狰狞的青筋一爆一爆的，难怪她要掩饰真实的身形，这副模样一看就不属于Mocha。
“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和姜九微分开。”穆宣将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腕间的环带又跳出了点点微蓝，“她明明没有一点战斗力。”
“很快你就明白了。”
郭欢的动作快极了，她发力向前的那只脚甚至将平整的马路踩得凹陷下去了些，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她直直地冲向了穆宣，捏紧的拳头撕裂了空气向前砸去，宛如雷霆之势。
“咦？”
穆宣轻哼了一声，环带之间的蓝刚刚亮起，却又像电力不足一样闪了闪，随即就彻底熄灭了，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没能从环带里掏出任何道具。
郭欢的铁拳直接砸进了地面，原本穆宣站立的地方扬起了混泥土与砂尘的碎屑，一时间叫人难以看清情况。
“好险。”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郭欢另一侧，她的攻势落了个空。
“我知道了，你只能1V1，旁边的不管是姜九微还是变异种，都会打断你的能力。”穆宣看着从白尘里缓缓走出来的女人，开口道：“真是没用的能力啊。”
这句话并没有激怒郭欢，她反而从容地笑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现在你不也在我的领域内。”
郭欢的领域——发动后的领域内，一切武器、道具、人造物品…全部失效，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领域捕捉上限：1人。任何局外生物，无论种族、强弱，都能轻易从外界打破领域。
如果能在复杂而熟悉的地形里进行1V1肉搏战，对发动者当然更为有利。
“很遗憾，你没能成功把我带去没有变异种、布满了陷阱的中心医院。”穆宣像是有些遗憾地叹息着，“那样，你可能还会有胜算。”
“你这个小白脸还在耍什么嘴皮子功夫？一会你可别哭着跪着求饶。”郭欢认为穆宣只是运气好才凑巧躲开刚刚第一次的攻击，“等你死了，你的物资就全都是我的了——你还是探险者公会的人，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郭欢伸出舌头舔了舔因干燥开裂的嘴唇，像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贪婪，显然，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是吗？”穆宣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平时更喜欢用道具，但不代表不擅长肉搏，我很不喜欢肉搏，因为这总能让我回忆起故乡。”
穆宣动了，被划破的空气里满是源自于他的、薄荷和柑橘混杂的清爽气味。
“对了，我的故乡名叫【47号】，不知道你听过没？”
如小山的身躯轰然倒下，郭欢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狼狈败北，迎来了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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