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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至

    冬至。鹅毛大雪。

    夜深人静,位于东洲楚国南部,名叫鱼龙村的偏僻小村,已经悄然入眠。

    村中一家不大的面馆内,有一位清瘦少年正围着火盆取暖,柴火烧得“咔嚓”响,刚从后院回来的少年却手脚冰凉,打了个哈欠后,吊儿郎当地斜靠着桌子,揣着本破书读了起来。

    少年名叫薛秦儿,属狗,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

    早些年因为一些原因,薛老头瘸了腿,只能在村里开家面馆,以此糊口。

    平日里薛秦儿便在店里帮忙,大小事务都能帮衬,今日破天荒一位客人都没有,偻佝老头便早早钻入被窝,留薛秦儿独自看店。

    薛秦儿揉揉脑袋,很是无聊,心想要是平日里,还有来吃面的姑娘或者妇人能养养眼,就算个个裹得厚实,无法像夏天一样看到长腿胸脯,可至少能看个脸面不是?

    薛秦儿哀叹一声,低头看破书。

    书上讲得是五百年前陈祖一己之力毁掉龙门,自此天上归天上,人间归人间,世间修士武夫,再无飞升做天人的可能。

    天下五洲十国,也就只有一个江湖。龙门被毁之时,那号称当时最强的陈祖曾留下一个“断”字,而龙门被毁之后,世上高手便陷入一个怪圈之中,在九境之上接连碰壁,哪怕头破血流,也再无前进的可能。这让好些个高手都欲哭无泪,走火入魔、自暴自弃者屡见不鲜,自那之后江湖日渐式微,如汪洋大海一退再退,最终变成死水湖泊。

    薛秦儿看到此处,恨得牙痒痒,心里暗骂什么狗日的陈祖,将天上人间隔断,分明是断了后人的修行大道!

    世上那么多高手,想飞升做天人的大把,许你飞升不许别人飞升?

    什么狗屁道理!

    意兴阑珊的清瘦少年小心翼翼合上书。

    这破书是从村里说书先生那里借来的,本来对读书识字毫无兴趣的清瘦少年,也曾一心想去江湖上闯荡一下,奈何这么多年过去,连村子周围的山都没逛遍,实在有些颓丧。最后还是说书先生帮他疏通逻辑,说若是不识字,怎么去看武功秘籍?少年恍然大悟,才慢慢学习识字。

    前些年村里来过一个高手,一身白衣,仙风道骨,说话的时候要么侧对着人,要么背对着人,瞥了一眼薛秦儿,便断定他气府损坏,劝说薛秦儿莫要执念,即便百般努力,也无异于水上筑高楼。

    可天性执拗的薛秦儿并不在乎,该吃吃,该练练,原本每日出枪五百,直接变为一千。即便如此,一如那人所言,薛秦儿从未染指武道初境。

    薛秦儿挺直腰杆,闭目吐纳,安慰自己莫生气,最终吸了一鼻子烟熏火燎,忍不住咳嗽几下。

    咳嗽几声之后,薛秦儿用力嗅嗅,感觉味道不对。

    属狗的少年嗅觉一向异于常人。

    于是薛秦儿离开板凳,推开店门,屋外漆黑,有鹅毛大雪簌簌下落。

    不远处,有一老翁领着年幼孙子踉踉跄跄,艰难走来。

    薛秦儿搭眼一看,不是村里人,可能是过路客。

    见有人影亮光,老翁加紧几步凑上来,哆哆嗦嗦道:“这位小哥,店里可有吃的?我们爷孙俩路遇歹人,银两都被抢光了才勉强捡的一条性命。”

    薛秦儿靠在门框上咧咧嘴,颇有些无语。

    薛老头是个脾气不错的家伙,唯独在钱上抠抠搜搜寸步不让。这吃饭给钱可是天经地义,是店里雷打不动的规矩,就算薛秦儿的死党董杭来吃面,也是分文不差。

    曾经爱管闲事的薛秦儿,让过路的可怜鬼进店白吃过一碗面,最终被抠搜的薛老头扣了一个月的银钱,至今记忆犹新。

    再说这天寒地冻的,鬼知道你这老头说的是不是真话?

    万一来个引狼入室,就他薛秦儿那三脚猫功夫,根本应付不了。

    薛秦儿如实说道:“进馆子吃面要给钱的,这没得聊,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一老一少面色尴尬,转身要走,便看到薛秦儿一脚迈出,就地而坐,拍拍屁股下面的门槛说道:“但要是坐在这吃,就不用给钱了啊。”

    然后补充道:“脚一定得在外面!”

    落难爷孙俩点头如拨浪鼓。

    盏茶之后,薛秦儿端来两碗葱花面,热气腾腾。

    爷孙俩蹲在门槛上狼吞虎咽起来。

    雪势不减,反而寒风呼啸,让爷孙俩吃了版肚子寒风,鼻涕直流,端着面碗瑟瑟发抖。

    背对着门口烤火的薛秦儿瞥见这一幕,赶忙扭头,本想着就此视而不见,最终揉揉额头,无奈说道:“我说你们还是进来吃吧。”

    老翁感激涕零,赶忙带着孙子进屋,躲在角落的桌子上继续吃面。

    薛秦儿将火盆端过去,放在一旁,随后嘟囔了句“拉屎去,吃完快走”。

    倒不是薛秦儿有意恶心爷孙俩,只是他的确要去茅厕拉屎,总不能说要去吃饭吧?

    薛秦儿方便完之后,两腿发麻,悄悄回到自己屋内等待片刻,再回到面馆前厅,时间足够充裕,爷孙俩早已不见踪影。

    薛秦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五文钱放在抽屉中。

    一碗面三文,两碗面五文。

    薛秦儿只当是自己行侠仗义了,想到这里,便有些意气风发,趁着火盆尚未熄灭,捡起角落的长棍练习枪术。

    每日一千,还差二百。

    满打满算,薛秦儿练枪也有八九载了,靠着从村里说书先生手里搞来的“枪谱”,外加一本不入流的吐纳法门,加上自我感悟,误打误撞,自得其乐。

    “水上筑高楼啊。”薛琴儿呢喃道。

    至于为何练枪?薛秦儿只觉得世上用剑用刀的未免太多了,什么“剑神”、“刀圣”名声震天响,说到底还是个“俗”字。

    递出二百枪之后,薛秦儿收势站定,运转《会心吐纳法》,奈何先天气府洞穿的他,气机吐纳如穿堂风,丝毫把握不住,仅能让心态暂缓。

    意兴阑珊的薛秦儿开始收拾碗筷,才发现老翁有东西遗落,桌上有一个破布包裹,纸条上有一行端正字体:

    谢小哥一饭之恩。

    薛秦儿好奇,打开破布包裹,里面竟是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云顶山”三字。

    薛秦儿瞪大眼睛,赶忙拿起令牌,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倒也没嗅出个所以然来。但看这令牌模样,肯定不简单。难不成真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了所谓山上的高手,一饭之恩涌泉相报?

    薛秦儿不得而知,就觉得自己这五文钱花的,实在太值。

    之后薛秦儿双手一拍,暗道真他娘的亏大了。早知如此,还能给爷孙俩吃最便宜的葱花面?怎么也得加上几块烧肉,再来点高汤啊!

    薛秦儿望向窗外,也不知那爷孙俩去哪儿了,这天寒地冻的,不行你爷孙俩再回来取个暖?

    鱼龙村南边的小河冰面结实,爷孙俩踩着冰面,脚步不停,老翁战战兢兢,回顾刚才动作,确定自己并无缺漏,才放下心来,赶紧离了村子。

    ……

    鱼龙村之外的某处山顶,风雪依旧,满山银装素裹。

    有位头戴貂帽大腹便便的男人双手拢袖,望向灯光晦暗的偏僻小村,眼神玩味。

    富翁模样的男人挺胸抬头,奈何体型肥胖,将胸口扣子撑开,顺着山坡向下滑落。

    男人并未理睬,一颗扣子而已,不过二两银子,只够在大城里吃顿美味佳肴。

    而后他面露微笑,嘟囔了句:“介真是桩好买卖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