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铁手老钱
薛秦儿哪见过这种架势。
即便出来游历已经将近大半年的时间，见识过许多江湖高手，也有多次险象环生，但却从没遇到过这种连人都还没见，骂声已经先至的情况。
敢情这位铁匠铺的老头都不怕认错人的？
还是说在“铁手老钱”的眼中，但凡踏入铁匠铺的都要来这么一句。
哪还咋做生意。
薛秦儿硬着头皮往里钻，前屋里摆放着各式铁具，都是些农民耕作用的锄头、铁铲一类，薛秦儿瞥了两眼，能够清晰感觉出，这前屋内的农耕铁具与老家那铁匠的大不相同，但若是真要具体指出，薛秦儿还真说不上来。
不再考虑这些，薛秦儿穿过前屋到达后院。
火炉旁，一位口方鼻直的老人正在往炉子里填碳，双臂结实如铁浇灌，不出意外就是薛老头口中的“铁手”。
有位猿臂中年汉子正在一丝不苟地打铁，火星四溅，看那模样是正在打锄头。
薛秦儿入门之后，那位猿臂汉子仍旧聚精会神，抡圆臂膀打铁，而那位老人瞥了薛秦儿一眼，才知骂错人了，本来以为是刚才那位麻烦公子哥，原来是一位生面孔。
薛秦儿还未自报家门，老人便厉声道：“若是打农具，两月之内已经满了。”
继而说道：“若是江湖人寻摸兵器，就有多远滚多远。腿脚不利索的话，我不介意让你腿脚更不利索一些。”
薛秦儿无语凝噎。
薛老头怎么会认识如此暴躁的家伙啊？
在薛秦儿印象里，只要不涉及银钱的事情，薛老头一向唯唯诺诺，无论村里谁去吃面，都要点头哈腰似的。之前有段时间，薛秦儿只觉得这样实在太损面子，便开门见山地与薛老头谈过此事，跛脚老头笑称“要是能挣钱，他才不在乎点头哈腰”，让当时年少的薛秦儿十分不齿。
眼下离家一段时间之后，薛秦儿当真明白了那句“钱难挣屎难吃”，不得不佩服薛老头的能耐。
薛秦儿抿抿嘴，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这位前辈，在下是受家里爷爷嘱托，特来拜访一下前辈的。”
铁手老钱继续往炉里填碳，冷哼一声道：“来这的年轻人十个有八个这么说，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别说你来，就是你家里老的来，老子一样不给面子。什么玩意！”
薛秦儿不知所措。
铁手老钱拍拍手，之后做出拱手的手势，示意薛秦儿可以走了。
薛秦儿轻叹一声，从纳戒中取出薛老头托人写的信笺，以一只朴素信封装好，递上去说道：“这位前辈，我走自然不是问题。但家里嘱托还是要完成，有信给您。”
铁手老钱很是不耐烦地接过信封，斜着眼拆信。
说来也烦，年轻时候在江湖上立下些名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觉得累了乏了，想学那前辈们做金盆洗手之事，可哪有这么简单。自从金盆洗手之后，仍是有不少江湖人士来找他打造兵器。起先铁手老钱还能与那些人叨叨两句，后来干脆就直接骂走，骂不走的就大打出手。这也不是解决办法，就带着儿子一家人不断换地，最后才在武安县安定下来。平时里靠打铁为生，但连番的遭遇，加上铁手老钱年轻时候脾气便火爆，就有了村民们谈起色变的事情。
先前那位气势十足的公子哥，就是被铁手老钱刚刚赶出去。
猿臂汉子仍旧自顾自地打铁，火星四溅。
薛秦儿原本对此行充满兴趣，知道铁手老钱是个铁匠后，还想着从他这搞个武器用用，但看这架势，这老人家不再赏自己个“滚”就不错了。
随着阅读书信，铁手老钱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盯着那封书信，满脸嫌弃，没好气道：“我就寻思那老东西没安好心。”
铁手老钱将信笺折好，塞回信封里，说道：“你爷爷让我帮你打件趁手兵器。这样，你先在铺子里住下来，学习一下兵器构造，顺便打打下手。毕竟是名义上第一把兵器，要尽心为之。”
薛秦儿瞪大双眼，赶忙点头如拨浪鼓。
自从铁枪被折之后，薛秦儿再无真正意义上的兵器。
不知是薛老头神机天算还是误打误撞，总而言之，能在这里提一件不错的兵器，对薛秦儿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何况再有二旬日子就要与林清一大战，对方有黑刀，自己也需要一件趁手兵器。
铁手老钱“咳咳”两声道：“等球呢！赶忙烧火去！”
薛秦儿屁颠屁颠地跑到火炉旁，冲着猿臂汉子躬身致意，后者喜笑颜开，是个极好说话的汉子。
薛秦儿当即踏实许多。
这铁手老钱，也没乡里乡亲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啊。
在老家的时候，薛秦儿这烧火本事几乎是从小磨练的，现在烧起火来驾轻就熟。
铁手老钱将那封信揣进怀里，万万不敢将上面的内容让别人看到。
只因一句极其清楚的话：给我孙儿打造件趁手兵器，胆敢敷衍你试试。
铁手老钱的性情火爆本就在那个江湖极其出名，哪怕是山上大宗或者王公贵族来求兵器，也要看他心情。但奈何结识了一位性情更加火爆的存在，两人偏偏能够尿到一个壶里去，互相看得挺顺眼。这对二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但真要论脾气差，那位的脾气就连铁手老钱都望尘莫及。
放在几十年前，一般而言，和那位试试的，也基本都逝世了。
铁手老钱望向白衣少年的背影，手脚齐忙干得有模有样，可真不像是那位能够教出来的孩子。
如此一想，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了。
早先属于他们这代人的江湖，似乎真的老了。如今龙门重开，江湖上势必又要迎来新的大气象。
铁手老钱缓步走到后院井旁，倒在躺椅上，把玩起一个紫砂壶往嘴里倒茶。
江湖如何，与我无关；
事态炎凉，与我无关；
天人凡人，与我无关。
安心烧火的薛秦儿似乎发觉什么异样味道，猛然转头。
猿臂汉子敲打至最后一下，看似平平淡淡的一锤之后，竟然砸出巴掌大的金光。
锄头已然定型。
早已见识过许多状况的薛秦儿，怎能分辨不出这锄头与普通铁匠打制的锄头有大不相同？
能工巧匠，不过如此。
猿臂汉子冲他憨然一笑，抬手抹去满头大汗。
薛秦儿竖起大拇指。
门口方向，有一人穿过前屋，出现在后院。
一身劲装，面容清冷。
少女看都没看薛秦儿，冲着躺椅上的老头双手抱拳，恭敬说道：“烦请前辈帮我打造一把刀可好？”
铁手老钱抬抬眼皮，说道：“要刀何用？”
林清一平静说道：“斩人。斩天人。”
铁手老钱摆摆手，慵懒道：“明年再说。”
即便出来游历已经将近大半年的时间，见识过许多江湖高手，也有多次险象环生，但却从没遇到过这种连人都还没见，骂声已经先至的情况。
敢情这位铁匠铺的老头都不怕认错人的？
还是说在“铁手老钱”的眼中，但凡踏入铁匠铺的都要来这么一句。
哪还咋做生意。
薛秦儿硬着头皮往里钻，前屋里摆放着各式铁具，都是些农民耕作用的锄头、铁铲一类，薛秦儿瞥了两眼，能够清晰感觉出，这前屋内的农耕铁具与老家那铁匠的大不相同，但若是真要具体指出，薛秦儿还真说不上来。
不再考虑这些，薛秦儿穿过前屋到达后院。
火炉旁，一位口方鼻直的老人正在往炉子里填碳，双臂结实如铁浇灌，不出意外就是薛老头口中的“铁手”。
有位猿臂中年汉子正在一丝不苟地打铁，火星四溅，看那模样是正在打锄头。
薛秦儿入门之后，那位猿臂汉子仍旧聚精会神，抡圆臂膀打铁，而那位老人瞥了薛秦儿一眼，才知骂错人了，本来以为是刚才那位麻烦公子哥，原来是一位生面孔。
薛秦儿还未自报家门，老人便厉声道：“若是打农具，两月之内已经满了。”
继而说道：“若是江湖人寻摸兵器，就有多远滚多远。腿脚不利索的话，我不介意让你腿脚更不利索一些。”
薛秦儿无语凝噎。
薛老头怎么会认识如此暴躁的家伙啊？
在薛秦儿印象里，只要不涉及银钱的事情，薛老头一向唯唯诺诺，无论村里谁去吃面，都要点头哈腰似的。之前有段时间，薛秦儿只觉得这样实在太损面子，便开门见山地与薛老头谈过此事，跛脚老头笑称“要是能挣钱，他才不在乎点头哈腰”，让当时年少的薛秦儿十分不齿。
眼下离家一段时间之后，薛秦儿当真明白了那句“钱难挣屎难吃”，不得不佩服薛老头的能耐。
薛秦儿抿抿嘴，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这位前辈，在下是受家里爷爷嘱托，特来拜访一下前辈的。”
铁手老钱继续往炉里填碳，冷哼一声道：“来这的年轻人十个有八个这么说，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别说你来，就是你家里老的来，老子一样不给面子。什么玩意！”
薛秦儿不知所措。
铁手老钱拍拍手，之后做出拱手的手势，示意薛秦儿可以走了。
薛秦儿轻叹一声，从纳戒中取出薛老头托人写的信笺，以一只朴素信封装好，递上去说道：“这位前辈，我走自然不是问题。但家里嘱托还是要完成，有信给您。”
铁手老钱很是不耐烦地接过信封，斜着眼拆信。
说来也烦，年轻时候在江湖上立下些名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觉得累了乏了，想学那前辈们做金盆洗手之事，可哪有这么简单。自从金盆洗手之后，仍是有不少江湖人士来找他打造兵器。起先铁手老钱还能与那些人叨叨两句，后来干脆就直接骂走，骂不走的就大打出手。这也不是解决办法，就带着儿子一家人不断换地，最后才在武安县安定下来。平时里靠打铁为生，但连番的遭遇，加上铁手老钱年轻时候脾气便火爆，就有了村民们谈起色变的事情。
先前那位气势十足的公子哥，就是被铁手老钱刚刚赶出去。
猿臂汉子仍旧自顾自地打铁，火星四溅。
薛秦儿原本对此行充满兴趣，知道铁手老钱是个铁匠后，还想着从他这搞个武器用用，但看这架势，这老人家不再赏自己个“滚”就不错了。
随着阅读书信，铁手老钱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盯着那封书信，满脸嫌弃，没好气道：“我就寻思那老东西没安好心。”
铁手老钱将信笺折好，塞回信封里，说道：“你爷爷让我帮你打件趁手兵器。这样，你先在铺子里住下来，学习一下兵器构造，顺便打打下手。毕竟是名义上第一把兵器，要尽心为之。”
薛秦儿瞪大双眼，赶忙点头如拨浪鼓。
自从铁枪被折之后，薛秦儿再无真正意义上的兵器。
不知是薛老头神机天算还是误打误撞，总而言之，能在这里提一件不错的兵器，对薛秦儿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何况再有二旬日子就要与林清一大战，对方有黑刀，自己也需要一件趁手兵器。
铁手老钱“咳咳”两声道：“等球呢！赶忙烧火去！”
薛秦儿屁颠屁颠地跑到火炉旁，冲着猿臂汉子躬身致意，后者喜笑颜开，是个极好说话的汉子。
薛秦儿当即踏实许多。
这铁手老钱，也没乡里乡亲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啊。
在老家的时候，薛秦儿这烧火本事几乎是从小磨练的，现在烧起火来驾轻就熟。
铁手老钱将那封信揣进怀里，万万不敢将上面的内容让别人看到。
只因一句极其清楚的话：给我孙儿打造件趁手兵器，胆敢敷衍你试试。
铁手老钱的性情火爆本就在那个江湖极其出名，哪怕是山上大宗或者王公贵族来求兵器，也要看他心情。但奈何结识了一位性情更加火爆的存在，两人偏偏能够尿到一个壶里去，互相看得挺顺眼。这对二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但真要论脾气差，那位的脾气就连铁手老钱都望尘莫及。
放在几十年前，一般而言，和那位试试的，也基本都逝世了。
铁手老钱望向白衣少年的背影，手脚齐忙干得有模有样，可真不像是那位能够教出来的孩子。
如此一想，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了。
早先属于他们这代人的江湖，似乎真的老了。如今龙门重开，江湖上势必又要迎来新的大气象。
铁手老钱缓步走到后院井旁，倒在躺椅上，把玩起一个紫砂壶往嘴里倒茶。
江湖如何，与我无关；
事态炎凉，与我无关；
天人凡人，与我无关。
安心烧火的薛秦儿似乎发觉什么异样味道，猛然转头。
猿臂汉子敲打至最后一下，看似平平淡淡的一锤之后，竟然砸出巴掌大的金光。
锄头已然定型。
早已见识过许多状况的薛秦儿，怎能分辨不出这锄头与普通铁匠打制的锄头有大不相同？
能工巧匠，不过如此。
猿臂汉子冲他憨然一笑，抬手抹去满头大汗。
薛秦儿竖起大拇指。
门口方向，有一人穿过前屋，出现在后院。
一身劲装，面容清冷。
少女看都没看薛秦儿，冲着躺椅上的老头双手抱拳，恭敬说道：“烦请前辈帮我打造一把刀可好？”
铁手老钱抬抬眼皮，说道：“要刀何用？”
林清一平静说道：“斩人。斩天人。”
铁手老钱摆摆手，慵懒道：“明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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