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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今夜的水云巷注定是热闹非凡的,几乎半个北都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清乐坊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屋顶上皆影影绰绰的堆满了,就为观赏今晚的花魁之夜,毕竟作为普通百姓的话,这样的舞蹈、如此的佳人,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识不到。

    戌时末了,夺魁大赛也将近尾声,除兰舟和欢欢开场给众人带来的惊艳外,如河间清乐坊的雨萍姑娘,水袖飘然,仙气十足;如濮阳清乐坊的烟凝姑娘,惊鸿一舞,艳压四座;如太原清乐坊的江蓉姑娘,飞天揽月,如诗如画……等等,每位佳人皆身怀绝技,博得满堂喝彩,孔明灯络绎不绝的升起,飘满了整个北都的上空。

    “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位佳人献舞,来自琅琊清乐坊的唐戏姑娘。”

    曲娘话音落下,身着水蓝霓裳的女子便缓缓上台,背对众人,倩影婀娜;但听琵琶弦音起,珠落玉盘窃私语,佳人月下飞华袂,敢与广寒争星辉。

    唱词: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国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唐戏的舞姿极为轻盈灵动,柔若无骨,仿佛一缕轻烟,随时会飞起来的样子,可又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稳如泰山,任何动作在她身上展现出来都极为赏心悦目,没有一丝瑕疵。

    唱词: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除却舞姿外,唐戏那流露于眉目间的喜怒哀乐亦是一绝,可直击人心,轻易就能让看客们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将自己代入曲中之人。

    唱词: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戎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曲弹至此,由缓入急,观其唐戏的动作开合幅度也越来越大,将悲与愁的情绪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泣如诉,绝代身韵令其舞姿已凌驾于技巧之上,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唱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落幕!

    满座无声!惊为天人!

    唐戏抬手以袖拂面而过,转身留下一个满带愁绪的眼神,缓缓离开飞花台。

    顾和是在一滴泪水自眼角处滑落时才恍然惊醒,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由感叹道:“昔闻月姬一曲冠长安,今见佳人一舞动京城,老夫此生无憾啦,此生无憾矣!”

    在坐诸位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此时已是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前面九位佳人的舞姿已是处于顶尖水平,却更有甚者竟能出神入化,不管身韵、技巧,还是对于乐曲的表达,唐戏所展现出来的,都要比之高出一个境界;解祺对此断言道:“此女百年一来无人及,往后百年难再有!”

    “丞相府大公子为唐戏姑娘献上金梅一百朵。”

    “武侯府大小姐为唐戏姑娘献上金梅一百朵。”

    “叶尚书为唐戏姑娘献上金梅一百朵。”

    “陈御史为唐戏姑娘献上金梅一百朵。”

    “幽州牧王大人为唐戏姑娘献上金梅五十朵。”

    一声声唱报随着孔明灯的升起而响彻夜空。

    十位佳人在曲娘的带领下,重新回到飞花台上,并排而立,是那百花争艳不相同,各有姿色与颜色;解祺手握圣旨,宣布本次花魁之夜的最终结果,封唐戏为“小乐令”,赐号“一品羽衣”,赏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锦缎百匹;其余九位佳人按照各自所在乐坊,赐号“羽衣”,赏金百两。

    唐戏跪下接完旨后,起身时又朝众人福身行礼,以表感谢。

    台下的看客们热烈的呼喊着唐戏的名字,希望她能再舞一曲。

    唐戏抬头看向解祺,见他都点头了,便就遂了众人的意,欣然应下;却不想顾和突然起身说道:“不如老夫来为唐姑娘伴奏一曲,可好?”

    这可差点吓坏了唐戏,受宠若惊道:“能得先生一曲,是小女子三生有幸,只怕跳得不好,到时辱没了先生的仙乐之音。”

    顾和笑着摆了摆手,道:“老夫平生所作,唯爱一曲《潇湘夜雨》,可惜周游大凌许久,皆未有能合我心意者,今见唐姑娘天姿卓越,恍若仙女下凡,若能舞此一曲,必将流传于千古,为后人所颂,也算了却老夫一桩心愿。”

    谁都知道,顾和从不轻易夸人,就算是自己的弟子解祺,也难得从他口中讨点好话,更别像“仙女之姿”、“一舞可传千古”如此之高的评价了。

    这一夜,年仅十六岁的唐戏,在北都声名鹊起,从此展开了她身为“羽衣”的传奇一生;往后十年,她走遍大江南北,在上百座城内留下了惊艳无数人的舞台;她在文人墨客的尽是仙人之姿,她的舞艺被世人称作“只应天上有”。可惜二十七岁后,她因为伤病缠身而不得不选择退出;后被解祺召入宫中,出任“太乐司舞监祭酒”,负责编排舞蹈与培养舞姬,并将自己的练舞心德尽数写下,分为《神》、《韵》、《技》三篇,为后世乐府增添了许多华彩,让舞乐的艺术提升到了更深的层次;年三十二岁,唐戏病逝于北都,她平生未嫁,拒绝了无数良人,倾尽所有,奉献于所爱;至此之后,再无“一品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