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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华麒突然发疯一样朝警察扑过去。但警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华麒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扑得到。警官一个闪身,反手将他摁在地上。

    “干什么!袭警啊!真想住这不走了是吧?”

    华麒被摁在地上还不老实,嘴里脏话不断,不停在叫嚣:“操。有本事把我关起来啊!我反正烂命一条,你给我关到死。”

    宋星语给他头上敲了个暴栗,又转头笑吟吟安抚警官:“您别跟他计较,你知道他脑子‘傻傻地’(粤语)。”

    “算了,外面还有一堆事。念在你有病,我就不跟你计较。记着!派出所不是你耍横的地方。”

    一直到凌晨12点,三人才办好手续从派出所出来。

    一走出派出所,撞见另一伙人,华麒又开始发疯:“就是这孙子,往我酒里下药!”

    严格来说,这个人还算是华麒的狐朋狗友之一,另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今晚一块喝酒的时候还好好的,华麒突然就报警说他往酒里下药。让他莫名被关了一晚上,此时气正没处出,又狭路相逢。

    “神经病。跟你爸一样是土暴发户,学人玩什么撒钱。玩出祸了吧?回家跪洗衣板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星语一下没看住,华麒已经冲了出去。对方人多,邵惟也不得不出手拉架。

    见两人被围在中间挨了不少拳头。宋星语原地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大叫着冲了进去。

    宋星语的声音尖细,打架又没有章法。不少人挨了她的棍子,都吃痛散开。形势一下子扭转过来。

    “哎哟。姑奶奶,能不能看清楚再打?”华麒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可宋星语哪还顾得上认人,反正一律靠近者死。

    “妈的。一群大老爷们还能让个女的给唬住?”角落里一男生从包里掏出刚刚没喝完的一瓶洋酒,趁宋星语不备,朝着她砸下去。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闭着眼在“无差别攻击”的宋星语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然后是玻璃瓶破裂的声音,她睁开眼的瞬间,看见玻璃瓶绽开在眼前人的肩膀,一片碎玻璃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微微皱起。

    宋星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搂着她的是邵惟。

    “你们干什么!”

    外面的响动惊动了派出所的民警,民警一出来,所有人作鸟兽散。

    还在震惊中的宋星语,被邵惟拉住手往外跑。夜风吹乱她的头发,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脸颊变得通红。她好像听见内心埋藏许久的东西在怦怦乱跳。

    邵惟的周身被路灯镶上一圈暖黄的光,落在她眼里,仿佛会发光。

    一辆的士停在他们面前,邵惟拉开后座门将她先塞进去,然后自己勾着腰钻进车厢,坐到她旁边。她看见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额头有细汗渗出,脸颊上的血珠已经凝固成一条细线。

    宋星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觉得邵惟浑身每一处都在喷薄出性张力,让她手心冒汗,不自觉咽口水。

    邵惟关上后座门的瞬间,华麒跳进副驾驶,“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个人!”

    华麒的大嗓门将宋星语从幻想中拉回现实,司机木着一张脸问:“去哪?”

    “不留临终关怀中心。”宋星语报出地址。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翻下计价器。“夜间偏远地区要加50啊。”

    车子开动不久,华麒睡着了。

    邵惟则一直看着窗外,宋星语盯着他的侧脸,犹豫许久终于开口,“刚刚……谢谢。”

    “啊?”邵惟看到宋星语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没事。”

    “要缝针吗?”

    “伤口很浅,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哦。”其实宋星语很想问他为什么会替自己挡这一下。但是问出口又好像显得什么东西变味了。她宁愿把刚刚一时的意乱情迷当做荷尔蒙作祟。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留实在是太偏,华麒睡了又醒都还没到。他醒来后突然陷入另一种情绪—极度失落和抑郁。

    的士上,他瘫软在座位上,开始碎碎念:“我为什么要活着?不对,应该说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没有选择生下来的权利,难道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和平时话痨的样子不一样,他的状态很可怖,像个疯子。他并不是在和任何人交流,他在和另一个自己说话。

    司机表情很不自然地偷瞄身边的人。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把他们丢在半路?但一打三好像没有胜算。

    邵惟很自然接上华麒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宋星语猛地盯住邵惟,一脸惊恐。他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好像即使眼前的人即刻死去,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不要这么看着我。死亡本就不是该避讳的话题,这难道不是不留的宗旨吗?”邵惟反问宋星语,她无法回答。

    失了魂的华麒倒是意外配合,邵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我答应过爷爷,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这么去见他。但他们都想让我死。我有时候想,到底我死了是报复他们,还是会让他们松口气呢?”

    “谁是他们?”

    “华景和白雨珍。我的父母。可笑吗?他们丢弃我13年,等他们接我回来时,却埋怨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华麟倒是被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了,所以我讨厌华麟!”

    “你尝试过自杀吗?用什么方法?”

    “有。18岁那年,高考后的夏天,所有人最快乐的暑假。我带华麟在一个野湖里游泳,游着游着我突然觉得好累,湖水就像爷爷的怀抱一样紧裹着我,我放松自己想沉入这个怀抱……”

    “为什么没成功?”

    “是华麟那个傻子突然过来拉住我,他什么也不懂,就想把我拉上岸。而我只想把他一起拽入湖底,他渐渐憋不住气,没了呼吸。我看着他小小的身体瘫软漂浮在水里,一下子醒过来了。好险。差一步我就拉着他一起去死。”

    “你不是讨厌他吗?”

    “虽然我处处拿他出气,但我知道他没做错什么。错的是做父母的不公平。”

    “对啊。做父母的,从来都是按他们的心意来。哪管孩子的死活。”

    “邵医生,你父母也这样吗?”

    “嗯。我也有病,情感缺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