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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老骥伏枥

    有了慕笃发话,死囚们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想挑战张霄,也没有人试图逃跑。

    但人群之中总有一些低着头的人,眼睛里仍有一丝不甘和隐藏的极深的愤怒。

    泽州之行,不能出任何差错,张霄拍了拍田噩的肩膀。

    “你经历了多少次事件了?”

    “两次了。”田噩虽然不知道张霄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小小的得意心思还是没有忍住,从嘴里窜了出来,“都是甲级评价。”

    “厉害厉害。”张霄眼睛亮了起来,毫不吝啬的夸奖。

    “那你一定有不少点数吧?”

    .....

    捧着约莫拳头厚,斑驳铜锈的海底书,田噩微圆的面庞脸色铁青,“先说好,后面有什么值钱物件,我先选。”

    张霄点头同意,见慕笃似乎有话说,便走到了他面前。

    “三年前我马踏都城,只差一步被你拦了下来。”慕笃咂下去一口热水,好受了些。

    “你知道我为何不等邻郡那已经走到半路的三千藤甲兵吗?”

    张霄看着唏嘘回忆的老人,没有接嘴,而是安静等着他的下文。

    “谶语道‘七日连雨,水漫则胜’,若等这两日,便错过了时间。”慕笃看了张霄一眼,只觉得没有金丝银铠的都督,要顺眼的多。

    “可就在我入城的第二天,大雨便停了下来。”

    “你骑白马而来,背后是挤开云雨的太阳。”

    慕笃长叹了一口气,将碗中粥尽数喝下,低头一看自己双手,朝着张霄笑道。

    “都督,禁锢了三年的双手,能否与你并肩作战?”

    张霄也是洒然一笑,“有慕将军这句话,齐炎必败。”

    “我已研究泽州多年,不管是城防部署,还是巡逻岗哨都一清二楚。”慕笃手有些颤抖,朝着自己的袖子伸去。

    “只不过年事已高,入狱以后记性更是大不如从前。”

    像是树枝般皮包骨头的枯瘦手指缓缓扯开袖子。

    “于是我便用指甲,将泽州城防图一点一点刻在了双臂之上。”

    疤痕似剑戳,深浅不一,新旧交替,却整齐的刻在慕笃干瘦如柴的手臂之上,血痂和褐斑爬满了斑驳如柴的皮肤,裂口和皲伤交替,密密麻如龟背。

    张霄愣了几秒,才抬头看向慕笃。

    那双早已经被时间磨平风采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又满是意气。

    张霄深吸了一口气,手腕翻转,一碗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鱼汤被他双手捧着,送到了慕笃跟前。

    “慕将军,请。”

    “请!”端着海底书的田噩难得收起秉性,郑重其事的递给了慕笃蘸墨毛笔。

    喝下鱼汤后的慕老差点没合拢嘴,本来只觉得味道鲜美不似人间物,但旋即身体就像是老树发新枝一般处处舒展,在牢里的一身伤不见踪影,甚至连当年驰骋疆场落下的老毛病也恢复如常。

    唯有手上地图,像是被意念加持,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慕笃回头扫视已然全部被解开镣铐的死囚,刚想张口再为身后人讨要,却立马想到如此非凡之物,恐怕张霄也没有多少。

    于是轻叹收心,按照张霄所说,在铜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慕笃带头,两百多人也立马照做。

    唯独还剩几十个死囚缩在角落里,既没有逃跑,也没有签名的意思。

    张霄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魁梧男人,虽敝履褴褛,但却满眼愤怒。

    “你叫燕鲤对吧?”

    男人并没有回答,揉了揉手腕,一蹬湿泥,便朝张霄冲了过来。

    当年随着慕将军造反,燕家上下几十口人只剩他一个,眼见就要拨开云雾,却没想到见着的光明前面,竟然挡了一个张霄。

    纵使边上躺了三具还未凉透的尸体,他也不在乎,只是耐心等待张霄近身。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么能放过?

    嘭—

    摸着半截竹尖的燕鲤还未到张霄身周,便被踢的倒飞而出,泥土糊了满身,而后爬起来,不甘心的再次冲撞。

    嘭——

    张霄劲从腰出,将燕鲤踹飞出十米远,看见他撞到竹子滑落下来,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少年又双手撑地,瞪着气急的双眼,连爬带滚的朝他奔来。

    嘭——!

    “倔得像头牛,燕鲤,你给我听清楚了。”

    燕鲤体质确实异于常人,张霄这三脚可是毫无保留,他竟然硬生生抗住了。

    但也仅限于此,浑身痛如雷劈,干脆躺在泥滩里,任凭雨水洗脸。

    “之前的事情我不做解释。”张霄有些欣赏一股子莽劲的燕鲤,“但我知道你们造反也是一心为了夺回泽州,现在我把这个机会重新给你们。”

    燕鲤终于开口,“你又不是都督了,手下无兵,凭什么夺回泽州?”

    “就凭我不是以前那个徐国都督,我是张霄!”

    张霄的话在死囚耳中显然只领会到了另一层意思,不过并不妨碍白衣都督那股斩钉截铁的自信将他们感染。

    歇了一会儿,燕鲤终于是蓄够了力气,提笔写字。

    “字怪好看的。”田噩凑上去夸了他一句,却换来了燕鲤的白眼。

    不过田噩也没在意,而是朝着剩下的人努了努嘴,“他们也跟你一样是刺头?”

    燕鲤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士卒,不会写字。”

    在慕笃的帮助下,海底书上一个不落的签下二百七十九个名字,墨水浮于铜书之上,任凭风水雨打,一点也不掉色。

    田噩当着所有人的面合上了海底书,随着一声轻响,所有署名之人,心头都萦绕起了一种特别感觉。

    就像是血缘一般的联系,将所有人都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既然军心已定,那我就将当年计划告知都督,希望能抛砖引玉。”慕笃伸出手臂,手指点到了小臂上一道横陈伤口,也就是泽州城关之处。

    “七日连雨,水必将漫过泽州排水口,我等便能从城关潜水,避开两岸驻兵,进到泽州城内。”

    手指上移,戳到了一条竖疤。

    “此地乃是泽州城高处,从上而下迎战大枪,能平添一成胜率。”

    “杀回城关,砍下齐字旗和燕字旗,大局便定!”

    慕笃语气铿锵,以臂为图,风采尽显。

    “如今守军只有五百,配上克制大枪的武器,未尝不能胜!”

    “李渔,过来!”

    听见慕笃呼喊,人群里挤出来一个黑瘦的汉子,身形佝偻,手上全是老茧。

    “当年我能顺利入都城,李渔的单手速弩功不可没。”慕笃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

    “三百单手弩,几日能成?”

    木讷的汉子难得扬起一丝自信微笑,“材料充备,人手足够,三天便可。”

    “光是劲弩,在距离上能占优势,可一旦近身,还是无法将大枪兵彻底击垮。”田噩对泽州也颇有研究,皱着眉说道:“枪乃百兵之王,想要在近战和长枪对拼,唯有长枪才行。”

    “可我们潜水入城,根本无法携带长兵器。”

    慕笃也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朝着田噩伸手。

    “把你伞给我。”

    田噩耸了耸肩,将手中纸伞递给了慕笃。

    “去,砍根竹子来。”慕笃手下应声而动,借了死士手中刀,拖回来一根三米长的竹子。

    慕笃微微一笑,伞柄抵肩,朝着张霄二人淡然出声。

    “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