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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起(上)

    丹青很轻很慢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际:“如果做了华南军需处副处长的正房太太,一定会是风光荣华,有权有势吧。”

    屋外的星子与霓虹依旧交相闪烁,可我却再也没有昨晚的心境。霍先生已经走了,丹青屋里的灯火却依旧亮着。从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亮让我觉得那好像是丹青的心:一片黑暗,却依然有着希望。

    张嬷带着秀娥去睡了。本来张嬷和丹青是睡在一个屋里的,可自打霍先生走了之后,丹青就没有出过房门。张嬷忧心忡忡地在门外走过来走过去,可就是不敢敲门,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是否有动静。

    直到夜深了,张嬷看见丹青屋里亮起了灯光,这才先带着秀娥去睡了。进屋前她走到我跟前悄声说:“兴许你姐姐一会儿就出来了,想和你说说话什么的,要是你困了,就来叫我。”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清朗,我改天再来看你们。”霍先生临走的时候柔声对我说了一句,那一向都带着分寸的温和眼神里,却蕴涵了些我不明白的深意。至于他和丹青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可是当丹青看见他时的表情,却让我很吃惊。

    不是太激烈,而是太平静。她只有在看见霍先生的那一刹那睁大了眼睛,然后就那么安静而温柔地看着他,眉梢眼底带着些许无奈,却还在——微笑。

    我愣愣地看着丹青唇边那极淡的微笑,从没见过她那样让人心疼的微笑。他俩就那样无声地相望着,眼里似乎再也没有别人的存在了,屋里静悄悄的,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妈,那锅都开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弄……啊!”从厨房跑过来的秀娥从门口探了头进来,结果话说了一半就看见笔直站立着的霍先生,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头也立刻缩了回去。

    因为太过吃惊而一直傻站在一旁的张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对霍先生弯了弯腰,霍先生却恍若未见,一动也不动。张嬷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转身随张嬷离开的一刹那,我只听见霍先生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上海了?来了又为什么不去找我?”我大吃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扇依旧紧闭。张嬷扯了我一下,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紧皱的眉头和疑虑的眼神显示,她也不知道霍先生就在上海。

    在那个共用的厨房里,张嬷心不在焉地熬着汤。我趁她不注意,悄声安抚过有些不知所措的秀娥之后,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掏出老爷给我的那块金表,看着那表针滴滴答答地跳动着,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直到最后,张嬷也忍不住了,叫我悄悄地过去看一眼怎么样了。我刚走到楼下,就听见脚步声,一抬头,霍先生稳步走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我。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微笑着说了那句话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就大步地离开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就定定地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决定上楼去看丹青。看霍先生的表情,他们应该谈得不错,可他的心情好并不代表丹青的也一样好。

    刚上了两级楼梯,不经意间看见了楼下的窗子开了条缝隙。我脚步一顿,只觉得那窗户后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轻叹了一口气,迈步继续往楼上走去。

    听张嬷说过,那次光头大叔送我们回来,租客们看我们的眼神已经有些怪异了,现在又来了个官阶不低的军官……从小到大我最有体会的四个字就是:人言可畏,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蜷缩在椅子上,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傍晚发生的一切。一阵倦意袭来,我闭了闭眼睛,突然感觉有股冷空气吹了过来,鼻子有些痒,我赶忙用手去捂,“阿嚏!”一个喷嚏还是打了出来。“怎么还没睡?还穿得这么单薄?”丹青细柔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不知道丹青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忙抬头去看,昏暗中,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我刚要说话,丹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里屋走去。

    一进屋我才发现,被子什么的都已经铺好了。烛火的映照下,丹青却是一脸的平静,只低声对我说了句:“快睡吧,别把张嬷她们吵醒了。”“哦。”我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脱衣上床,被子里有些冰冷,我打了个哆嗦。

    “冷吗?”丹青轻笑着问了我一句,接着她示意我往里挪挪,然后也掀被钻了进来,掖好了被子。我被丹青紧紧地拢在了怀里,她的手轻拍着我。我靠在丹青的肩膀处,她的呼吸就吹拂在我的头顶,只觉得身体立刻就暖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和姐姐亲密地靠在一起了。她拢着我的手,让我有一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彼此的体温,不仅暖了身体,更暖了心,我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丹青在黑暗中轻笑了声,手却拢得我更紧了。

    这样的温暖,还有墨阳即将到来的消息,让我一直绷得很紧的那根弦松懈了下来,一时间那个霍先生也被抛到脑后去了。

    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起来,脑中还在胡思乱想着,要做个好梦,梦到和墨阳相会的一刹那就好了……“清朗。”丹青轻声地唤了我一声,我迷迷糊糊地张嘴应了一声,却根本没发出声音。“这么快就睡着了?”丹青有些好笑地嘀咕了一句,稍微用力地拍了拍我。我实在困得不行了,不想再说话,干脆就一动不动。

    就在我即将沉入梦乡的一刹那,丹青很轻很慢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际:“如果做了华南军需处副处长的正房太太,一定会是风光荣华,有权有势吧。”我的眼皮猛地痉挛了起来,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忽然感觉到丹青的手正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我一僵,然后极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了会儿,她热热的呼吸吹拂开我额前的刘海,一个暖暖的吻轻落到我的额头上,我一愣。

    “等到那时候,再没有人敢来欺侮咱们了。那些人强加给我的,我都会一一奉还。”丹青低喃着,声音又细又柔,“清朗,你很想念书吧?墨阳提起的那次,你就想了吧?以后姐姐送你去念书,你不用再羡慕别人,姐姐不能经历的,一定会让你……”她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渐渐地绵长起来。而我,一直努力地咬牙闭着眼,可怎么也无法抗拒眼中的热流和心底的寒意……

    第二天,张嬷特地出门去买了个美人月历回来,倒数着墨阳即将到来的日子,每天都画个圈。而丹青却是一脸的神清气爽,一反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隐居生活。

    我看着正在梳妆打扮的丹青,翠绿的掐丝旗袍,一头乌发轻巧地盘起,用一根翡翠簪子斜斜绾住,此外再无一件缀饰,干净得只能让人去欣赏那水嫩的肌肤、娇艳的红唇和修长的颈项。

    低头看看张嬷手里捧着的那条兔毛披肩,既温暖又光滑。“清朗,”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丹青唤了我一声,她在镜中看着我,笑嗔了一句:“又想什么呢?”说完伸出了手。

    张嬷赶紧把手里的披肩递给了她,丹青接过,把披肩随意地围上,然后轻柔地在镜前转了个圈。丹青在镜子里打量了一下自己,突然把脸埋在了披肩里,用力呼吸了一下,然后抬头对我笑着说:“好暖和,你要不要试试?”

    我摇了摇头,对于霍先生送的披肩我可没什么兴趣。“为什么?”丹青挑着眉头问我,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我老实地说:“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晒过的被子更暖和,味道更好闻,不信,你问秀娥。”

    丹青一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张嬷也笑了。过了会儿,丹青拿手绢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笑着说了句:“怪不得那个石头说你们是土包子,哪有这样的比较?”

    我微微一怔,丹青原本那么讨厌的三个字,这会儿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说了出来,那个霍先生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竟让丹青如此自信地忘记了从前?

    “清朗,你快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车子就来了。”丹青吩咐了我一句,又让张嬷去给她拿鞋子。我无声地点了点头,就往自己的屋里走。一进门,就看见床上那件漂亮的夹袄。

    我把那件夹袄拿了起来,丝滑的绸缎冰凉如水,一朵朵桃花就那样恣意而又自然地晕染在雪白的质地上,盘扣也是用丝绒盘出的桃花形状。我轻轻地抚摸着滑滑的布料,这件袄子是和丹青的披肩一起送来的,出自上海最大的制衣坊——老瑞祥。

    “哟,你怎么还傻站着?头发也没梳呢。”张嬷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我刚扭头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拉过我坐在了椅子上。

    “张嬷,不用了。”我别扭地想站起身来。很久没让人帮我梳头了,好像四五岁的时候有人帮我梳过。“别动。”张嬷稍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只能乖乖地坐下。

    张嬷的手很巧,一会儿,就把我的头发绑成了一条式样简洁却漂亮的辫子,让它垂在背后。她端详了一下,一伸手把我手里的袄子拿了起来,催着我换了衣服,然后拉我转着身看。

    就在我转得晕头转向之际,突然觉得耳边一凉。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一个圆圆的东西已经挂在耳际。我扭头去看镜子,一副精巧的珍珠耳环缀在我耳垂上,小小的粉红色珍珠正闪着柔光。

    我有些怔忡地摸着自己的耳垂,这副耳环不是霍先生送的,而是丹青的,应该说是她十六岁那年的生日礼物,是二太太给她的。我看着镜中张嬷的脸,她正微笑地看着我,“小心点,别弄丢了。你姐姐说,把它给你了。转过年,你虚岁就十五了,也是大姑娘啦。”“嗯。”我点点头,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又酸又热。

    “清朗,”张嬷轻轻地将我拉了起来,站在她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说,“好孩子,照顾好你姐姐。”我微笑着眨眨眼,表示知道。张嬷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你还是个孩子呢,可是你懂事,又读过书,有些事儿,张嬷我不懂,也管不了了。”

    “我明白的。”我安慰地拍了拍张嬷的手,虽然张嬷不懂也管不了的事情于我亦然,但是这会儿我不能说不行。那天霍先生派人带了口信和这些衣物来,丹青笑着收下了,她只对有些不安的张嬷私下里说了些话,然后就告诉我,今天要带我出门,其余的没有多讲。

    张嬷对我笑过之后,就转身出门去了。我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那晚丹青说过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忘记。“清朗,你的鞋……”秀娥大叫着冲进门来,看见我,她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会儿,才说,“你,真好看。”

    我笑着接过她手里拎的鞋子,“你要是穿上这身也好看。”秀娥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换鞋,然后嘀咕道:“那个霍先生才不会给我买衣服呢。”我系上鞋襻儿,直起身子,扭头对她说:“等我回来脱给你穿好了。”

    “真的?”秀娥兴奋地睁大了眼,“说话算数?”我一笑,“当然。”秀娥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快走,那个霍先生已经到了。”说完,一把拉起我就往门外冲。

    我被她拉着跑。“丹青呢?”秀娥头也不回地说,“方才我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霍先生的车过来了,就回来通知小姐。小姐让我把鞋子给你拿过去,她先出门了。”

    “哦。”我有些气喘地应了一句。眼瞅着旅社大门就在眼前,秀娥停住了脚步,有些微喘地嘱咐我:“你赶紧去吧,记得回来要告诉我,有什么好玩的,吃过什么,啊?”

    “知道了。”我有些好笑地应了一句,其实秀娥才是万分想去的那个人。虽然现在都学什么西洋新潮,可丹青这种情况,还是不方便一个人和霍先生出去,因此她对张嬷说要带上我,张嬷自然同意,而我和秀娥的个人意见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我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是羡慕表情的秀娥,这才转身向大门外走去。穿过前面柜台的时候,那个掌柜的正伸着脖子往外张望,听见我的脚步声,这才缩回头来,看见是我,他有些尴尬地一笑,然后低头,故作忙碌起来。

    我只客气地点了点头,就往门外走。丹青正和半靠在车门上的霍先生谈话,阳光洒在她带笑的唇边,显得分外耀眼。霍先生却是一身三件套的西装,风流倜傥也不过如此了吧,我眨了眨眼。

    他每次的出现都不同,长袍马褂、军装,还有这会儿的西装,虽然看着都很精神,我却觉得有一种不确定感,就好像墨阳说过的变色龙,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想起变色龙,就想起当时闹的笑话。墨阳向来喜欢说些新鲜事物给我听,偏偏又故意说得不清不楚,让我胡乱猜测。每每听到我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想,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譬如说变色龙,我就认为是壁虎。想到这儿,我不禁微微一笑,把这个永远带着一副合宜笑容的霍先生想成壁虎,让我有一种“平衡”的感觉。正想着,已经感觉到我的存在的丹青和霍先生同时回过头来,丹青一怔,霍先生却是眯了眯眼。

    我往前走了几步,略低了低头,“霍先生,您好!”霍先生一笑,“早啊,清朗!”然后他扭头对丹青说了句,“清朗这名字取得真好,她也配得上这个名字。”丹青轻笑了一声,有些骄傲似的说了句:“那当然,这可是我妹妹。”

    霍先生哈哈一笑,“说的是。”然后他打开了车门,做了个潇洒的手势,“请吧,我的大小救命恩人。”我一愣,丹青却是“扑哧”笑了出来,略弯腰坐进了车里。看见我愣着,霍先生对我挥了挥手,做了个快上车的表情,我吓了一跳,忙往车里钻。“哎,小……”霍先生边喊边伸手。

    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哎哟!”我痛呼了一声,只觉得额头在车门框上撞得生疼,车里的丹青又心疼又好笑,赶紧伸手过来帮我揉。那个霍先生却直接笑了起来,“人家小姐可都是等男士把手扶在车门框上以后,才坐进去的。哪有像你这样,好像冲锋陷阵一样,哈哈!”

    听见他有些嘲弄的语调,我脸一红,就要下车。丹青一把拉住了我,那个霍先生也收起了笑容,歪头看我,“怎么,生气了?”我没理他,只扭头对丹青说:“我要下车,然后再淑女地上一回,不然白磕了。”丹青“哧”一声笑了出来,未等我再说话,车外的霍先生已大笑着把车门关了起来。

    他转身走到另一边,开门上车,然后转回头笑着对我说:“还有回来的时候呢,清朗小姐。”我装没听见,丹青好笑地示意他赶快走。他两根手指并拢,轻点额头行了个礼,然后才笑着转回头坐好,发动了车子。

    我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上,反正额头还是很痛,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正随意地用手指轻揉着额头,就听见丹青笑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呀?”霍先生笑着回了一句:“先不告诉你,回头你就知道了,反正是你想去的地方,你说过的,不记得了?”

    丹青清脆地笑了一声,“那时候对你说的地方可多了,我知道是哪个?”“不管是哪个,以后都会去的。”霍先生温和地答了一句。丹青顿时没了声音,我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揉,心里却想着:以后会有多久呢……

    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身旁的秀娥比我这个要出门的还兴奋,一直翻来覆去的,搅得我也睡不踏实。现在,开得很平稳的车子越发让我困倦起来,隐约间只觉得丹青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正迷糊着,只觉得车速好像渐渐慢了下来,刚想睁开眼睛看看,“啪”的一声脆响,我猛地坐直了身子,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车子也“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丹青有些吃惊地问了一句:“这不会是枪响吧?出什么事了吗?”我甩了甩头,这才恢复了清醒。往外看去,好像是到了郊外,路的两旁都是树林,扭头看看丹青,她正朝窗外张望着,霍先生也是。

    我刚想伸手去扯丹青的手臂,就觉得什么东西正往下滑,伸手一捞,丹青的那件兔毛披肩正滑落在我的膝头。“你们别动,我出去看看。”霍先生温和地吩咐了一句之后,才开门下车。

    我伸手碰了碰丹青,她回过头来,看见我手上的披肩,笑着接了过去,“你醒了?”“嗯。”我点点头,往前凑了凑,正想问是不是真的枪声,一阵马蹄声由不远处传来,我和丹青面面相觑,然后同时伸头往窗外看去。

    一会儿,几匹骏马从一侧的树林里奔了出来,一匹打头的枣红色骏马朝我们直直地跑了过来。眼看着到了跟前,它好像也没有减速的意思,我和丹青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可站立在门边的霍先生却纹丝不动。

    “咴……”一阵马嘶响起,枣红色的大马扬起前蹄,立在我们的车前。我只能看清楚马上骑士那雪亮的马靴和咖啡色呢子猎装。“呵呵,原来是霍处长,把对面林子包场的是您啊,怎么今天有此雅兴啊?”

    一听见那声音,我迅速地就往里缩。丹青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太想见外人,也跟着往里坐。就听见车外的霍先生打了个哈哈,“平时公务繁忙,今天难得有空,带我妹妹和两位朋友出来坐坐。”

    我一怔,丹青看了我一眼,凑过来悄声说:“我忘了对你说,他妹妹今天也来,就是在读洋学堂的那个。”我无声地点了点头,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哦?洁远小姐也来了,那倒要打个招呼了。”话音未落,那人一偏身,半卧在了马上,一杆双筒猎枪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肩头,眼光已经射进了车里。

    看见丹青,他打量了一下,我迅速地扭过头去,只露个后脑勺给他看,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正低头在纳闷,突然觉得眼前黑影儿一闪,抬眼看去,一个俊俏到了点子上的笑容,正贴上了我那一侧的窗户,他笑眯眯地说:“咱们又见面了,土包子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