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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长夜尽天命(上)

    壹

    【徐海·古陶镇·小雨】

    这几天,阴雨连绵,也许是倒春寒的缘故,让往日熙熙攘攘的古陶镇都迎来了久违的宁静,路边的摊位少了许多,剩下的店铺也支起了遮雨的毡布,将对外展示的商品搬了进去。

    经营一家铁匠铺的老周头最近却笑开了花,前几天碰到的一位神秘买主直接包下了他所有的存货,这可是大金主啊,光定金就赶得上自己半年的工钱了,而且镇上有几家其他的铁匠铺,就独找周家,自己的名气原来已经这么大了吗?不过来人的穿着挺怪异的,吐出一口旱烟,那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有沉甸甸的银子装在怀里就是忒舒坦,家里的恶婆娘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干完这票单子,足够自己去开封买间房子了吧。

    正在想的时候,悠哉悠哉的老周头磕掉了烟锅里的渣滓,连忙起身迎了过去,来人只有一人,举伞下也是包裹的严丝合缝,只有一面莫名花纹的面具后那双如常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来人从不说话,只有一张张看过即焚的纸条,这次的纸条后只有一行字:三天后取货,老地方。老周头这几天算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了出来,因为并不是买家需要多么高超的打造工艺,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特殊需求,但谁让人家肯砸钱啊,多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而这次又递给了自己一块沉甸甸的定金,在看了后院里先行打造出的一批兵器后,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老周头把自己的儿子都叫上了,全力以赴的赶制这批大买卖,连每天晚上固定的遛弯唠嗑都顾不上了,婆娘也向四邻打着哈哈,心里也滋生了自己成为开封阔太太的幸福感了,连繁重的农活干的也有劲了。

    三天一眨而过,老周头专门雇了一辆大马车,趁夜装好后,连马夫都留在家里吃饭了,自己和儿子亲自送过去,来到古陶镇以西的长城遗址。

    今晚依然下着小雨,皎月已藏在云层之上,在进入这片枫树林之前,老周头也照约熄灭了车头唯一的油灯,而马车在这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影响,他扭头对着儿子警告道一会别进去,就在外面等他。

    七拐八转间,连老周头都有点昏头昏脑时,马自己停了下来,远处还能望见断成半截的长城遗址,眼前都是一棵棵的枫叶树,伴着夜风细雨缓缓飘洒,倒也是一副诗意美卷,而老周头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嘱咐了儿子待在原地不要乱跑,随后自己独自架着马车走进了不知何处而飘来的浓雾。

    ......

    浓雾渐渐将他弱小的身体吞没,而头顶的细雨已经停止,他不自觉的抱紧了身体,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慢慢走进一处冰窟里,搓手间呼出的冰凉寒气,让他找了一处大树的树洞躲了起来。

    那种天地间唯有他一人的感觉让他开始心慌,他不想要什么黄金白银了,只想要爹平安归来,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爹声嘶力竭的大喊:“走!快...”声音戛然而止,是从马车消失的地方传出来的,让他惊吓而起,碰到了树干也没什么痛感了,他知道的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的寒意越来越明显了,衣服上甚至开始结霜,他的双腿已经被冰晶包裹,难移分寸,体温开始离他而去,须臾之间,他被冻僵在原地,只有一片片的枫叶默默飘落,将他包裹,埋入地下,了无痕迹。

    【徐海·长城底洞窟·晴夜】

    处理完那对可怜的父子后,几个人打开了附近的机关,露出了冒着思思寒气的地洞,提着一堆的兵器跳了下去,机关复位,恢复如初。

    这个洞窟只是他们众多的临时据点之一,洞窟留着隐蔽的通风口,仅有的几处冰晶石照亮了幽深的走廊,洞窟壁上还覆盖着一层霜,不同往常的低温环境对他们却无感觉,他们这群人似乎喜欢偏寒的环境,七拐八拐后,来到了一座恢弘的冰晶宫殿,一群人却并没有外面世界的阶层森严,就像古陶镇那些居民一样,随意坐着台阶上喝着冒着寒气的冰酒,他们看着回来的人,打着酒嗝问道:“处理干净了吗?”

    为首的一位瘦小男子拍了拍肩膀的兵器:“我们哥仨办事能有啥意外?你们这帮酒鬼没个眼力见,都不会起来帮我们一把。”又灌了一大口冰酒的那位打趣道:“你们的力气连我都比不过,年轻人就要多做事,锻炼锻炼,寒天一会试一试这批武器模具。”张寒天扭头看了眼方牧:“木头看到没,裴老又把脏活交给你了。”

    另外一边的心雨补了一刀:“裴独鹤长老那是为了培养你成为我们冰族的新一任铸造师,不要辜负裴老的厚望。”张寒天顿时将肩上扛着的模具丢到地上,叉着腰喊了起来:“怎么就成了我的事情了?你们欺负我这忠良淳厚的老实人。”

    此话一出,裴老嘴里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只是觉得浪费就憋了口气咽了下去,此景更是让张寒天气不打一处来,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寒天可是一个活宝,插科打诨无一不精,也对了裴独鹤的胃口,而且裴老作为他们内部的第一铁匠,也不愿再继续下去了,有意将一身本事系数传给他,虽然这孩子天性如此,可慧眼如炬的裴老可是一眼看出是块打铁的材料,只是要勤加锻炼才是。

    裴老拿起老周头打造的这一批兵器胚子其中的一个,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中不可逆的恶疾,自己还用外面这些破烂玩意?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随后他就丢给了张寒天:“去,今天把它加工一下。”张寒天咋舌道:“裴老,我可不干了,上次你的加工一下,让我在那个冰窖里待了三天三夜才出来,你看看....呃心雨如何?他这人长得就耐冻,给他下下火。”

    裴老已经扛起了那一大把的兵器胚子,扭头看了一眼:“我在那里等你,别让老夫失望。”留下的只有垂头丧气的张寒天和一众哄堂大笑的喝酒部族们,心雨和方牧共同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满的怜惜之情都快要掩盖不住他们嘴角的疯狂笑意了。张寒天扛起剩下的一堆胚子:“哼,等小爷我学会了老裴的技术,就不给你俩打造兵器。”

    下一秒就更加垂头丧气的去到了那座“冰窟”中接受又一次的摧残了。

    贰

    【徐海·冰晶炼炉·晴夜】

    你见过冰中流淌岩浆的景象吗?这里就有一处。但是如此奇景对于张寒天来说,却是又一番比古代刮骨疗伤那位更加痛苦的经历。

    经过内部的重重检查核实后,裴独鹤和张寒天二人才会获准进入该处据点的核心地带,此时已经处于地下百米之深,一处完整的冰晶炼炉在那里持续不断的产出着他们部族的专属武器,蕴含冰火极致反转属性的特殊炼炉,每一座冰晶炼炉都是由那位大人亲自打造的,而据裴老推测,绝对不止一处的据点,如此大的工程量和隐秘于世的背后组织让他也不寒而栗。

    将脑中的杂乱甩去后,裴独鹤把这一批的兵器胚子放在了冰台上,让张寒天去准备加工的必要程序了。裴老看了一眼手腕处经脉已经开始进入深紫色阶段了,又把护腕往下拉了一些,看到忙前忙后的张寒天,这小子嘴上不依不饶的,还一直在这里拿点小玩意,可是做起来事却毫不含糊,这也是他看中这位接班人的一个因素。

    说是岩浆,其实也不尽然,毕竟才百米之深的地底,没有天然的地形缝隙,只是经过部族内高度处理加工后的人造岩浆而已,但是质量却是碾压世间的一众寻常铁匠之火,此时,张寒天来到了裴老的身边,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裴老让寒天靠后一些,并不是为了防止泄密,而是开始后的冰台是冰火交融最激烈的地方,也是毒素最浓的区域,能让寒天晚一步接触就尽量晚一步吧。

    部族功法开始运转,在护住身体的同时,也能短时间内提高对冰火两元素的掌握能力,他们隶属冰族——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岁月的古老种族,拥有天生的冰系能力,却人丁寥落,生育能力偏低,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平衡之术吧。五大种族,金木水火土比起久远时代更加的隐秘而避世,也许只有五大族长才知道彼此的具体方位吧。

    冰火两道能量如同狂暴的巨兽蛮横的涌入裴独鹤的体内,他在以本身的冰系功力控制这团极度矛盾的集合体向打造台内进行转移,说白了,裴老充当的角色就是人形混合器,需要全程全力输送功力,保证兵器蜕变成最终的冰火两仪形态,这个过程裴老已经做了几十年了,自然驾轻就熟,他的上任师父也讲过最大的弊端,他当时的风轻云淡可丝毫没把双手上的冻疮和肿块当回事,十指连心,冰火入体,又岂是寻常病痛,可每一任的铸造师都没有公开叫苦,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的延续。

    大开大合之中,也有细绵缜密的抽丝剥茧,虽然他嘴上看不起这批兵器胚子的材质,但是总归聊胜于无,他也通过这座炼炉开始了熔炼和萃取,兵器胚子的杂质开始被过滤出来,尺寸大幅度缩小,在寒天的默契配合下,冰火两种能量的输入量趋于平衡,能让裴老身体所受压力可以尽量变小,即便如此,裴老的恶疾又添了几笔。

    看到沐浴在冰火风暴中的裴老,张寒天难得的沉默了,他的耳边又响起上一次裴老的话:“不要多问,一切为了我族。”肩膀上裸露的皮肤正在经受着这场风暴的侵蚀,那种冰火的极致痛觉却又宛如一体的矛盾触感让他在心里莫名问了自己一句:毁灭自己,成就我族几十年的延续,值得吗?

    可,裴老已经到了关键环节了,他负责的只是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他的观念中,他们都是一生都要奉献给我族的,这毫无疑问的信念贯穿始终,经历了数百年的更迭也不曾改变,然而,真的不会改变吗?

    熔炼和萃取将持续七天七夜,对于裴老来说也是耗费巨大,他俩就在这座冰火炼炉中,无言的度过,偶尔的只言片语也只是为了补充必要的营养,铁匠的日常本就是枯燥的。

    【徐海·古陶镇·雨天】

    程敏被外派到徐海分部已经几个月了,她虽然是望族出身,可与平常的大小姐不太一样,因为庶出的关系,自小就不被嫡系女儿们待见的她,果断报考了天波府,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因为女流之辈都是在被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墙大院内,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夫君共度余生的,而当她穿着一身英气十足的捕快服告辞爹娘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她从爹的眼神中读懂了,出了这道门,她就无牵无挂了。

    来到徐海分部后,可把这群小年轻高兴坏了,谁知道难得出一个女捕快还分到了徐海,各个的新生们可不卯着劲在程敏面前卖弄自己,可程敏只是听从教官的指导,熟悉各种任务的流程,对于他们那些胳膊还没她粗的公子哥们打心眼里瞧不上,徐海分部本来就是镀金分部,多得是公子哥们来当上个把月回京升职,而她不一样,小时候的一次走丢,当天波府的捕快奉命把她找到时,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神,自己趴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喃喃自语的摇篮曲,还说自己的孩子也和自己差不多大,不要害怕,家里的人都在等她。那一刻,小小的心理就有一道伟岸的身影,高过爹爹冷漠的脸庞。

    可是,也许是连教官都觉得京城在权衡下才会把这名女捕快放在了徐海,虽说这里靠近大辽边境,但是民风还是淳朴,危险系数还是不高的,但是谁知道女子背后有什么背景,所以,考虑了一番,教官就是让她负责古陶镇的日常巡逻工作了,靠近府衙不说,危险系数也是最低的,而古陶镇也是徐海的交易中心,在明面上也不会让她说出什么。

    于是,程敏心满意足的巡逻着这座民风淳朴的古陶小镇,一来二去的,凭借自己亲民的形象和热心的帮忙,很快就和一票小贩们熟络了起来,大家口头上也尊称一句敏姐,就这样,匆匆而过已有数月,民风淳朴也意味着不会有刑事案件的发生,每次在周会上,听到那些公子哥吹嘘自己在巡逻地点勇斗劫匪、拯救村民的时候,虽然面上不屑一顾,但是内心还是有心痒痒的因素的。

    而今天,其中一家铁匠铺的老板娘大哭着敲开了府衙的大门,痛哭流涕的说自己家的父子二人都出门十多天了,音信全无,还说自己就不该贪便宜接下那个大单子。

    程敏一个激灵嗅到了命案的味道,连忙将农妇请到偏室,将案情大致了解了一下,先让手下将农妇好生安顿后,她就直接去了教官那里,自告奋勇的想要侦破此案,教官看了看她呈报上来的报告,眉头一皱:“程敏,不仅仅是古陶镇,徐海其他村子也发生过铁匠失踪的案件,至今都没有侦破,一一成了悬案,你还是不要管这件案子了,照常巡逻就行了,破案是我们男人的事。”

    程敏不干了,直接坐在了教官的案桌边,双手抱胸,小嘴翘老高:“我不管,古陶镇现在闭着眼睛都知道走在哪里了,太没意思了,我家里人不管我了,我就是想对得起捕快这个称呼啊,而且,破案面前不分男女,不要小瞧了我。教官,我平时最乖了,就交给我吧。”看着撒娇的程敏,教官也挺无奈了,就随便叫了几个手下陪她去破案了。

    几个手下也是老油条了,知道是教官让他们看好这位小姑奶奶就行了,到期后赶紧送走才是上策,于是在面子上非常配合程敏,让程敏一顿猛夸,他们来到周记铁匠铺,农妇已经在等待他们了,又是一顿的痛哭流涕后,他们也掌握了更进一步的线索,离开了古陶镇,来到位于西边的长城遗址。

    当一行人进入这片枫树林时,程敏就感觉自己握着的刀鞘上附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周身也觉得分外凉爽,这倒是一片避暑的佳地,枫叶早已铺满了一层,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了,距离事发已经接近半月,第一现场应该早就被破坏了,但是程敏没有选择放弃,反而心有所觉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剩下的人自然紧跟上,却在不知觉中闯入了一片浓雾之中,几人抽刀而出,背靠背警惕四周,这地方果然透着诡异,哪来的浓雾,而与此同时,程敏的心中却仿佛有对她的呼唤,她扭头一看,哪里还有随行的几人,一瞬间的害怕都被此刻内心的强烈呼唤所占据,竟然会有一种血脉的亲切感?在她不曾留意的此刻,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流下,但她的表情却充满着疑惑与不解,说不出来的诡谲,仿若有一个全新的灵魂在体内生根发芽,肆意蔓延,然后她的脑海听到了一道无比清晰的喃喃自语——

    欢迎回家。

    她的目光被一片枫叶遮住,一叶障目不见林,此刻她的身体被一层冰晶缓缓吞噬,表面是一片片的枫叶,如同那位孩童般,被拉入了地下,徒留一片鲜艳如血的枫叶在缓缓滚动,了无痕迹了。

    而被拖入地下的是一道漫长蜿蜒的滑道,而此时的她脑袋被滑道旁的石头尖狠狠撞了一下,晕了过去,如同一块被打包好的包裹一般,蜿蜒往下,昏死过去以后便没有了距离感,过了一会后,她到了滑道重点,有数人将这块冰茧抱起,送到里面的库房,和她一样的冰茧在这里密密麻麻的堆成一座山,不过其中多是误闯的飞禽走兽,是的,在枝头被影响到的飞禽也难逃冰冻的命运,而现在宛如标本的它们究竟是生是死也是由冰族来决定的,它们属于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也是冰族特有的一种外围警戒措施。

    叁

    【徐海·长城底洞窟·晴夜】

    张寒天在结束这一轮的加工后,先将裴老送回住处后,身心俱疲,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倒头就睡,鼾声如雷,一天一夜后,他才浑身酸痛的起身,年轻人恢复的很快,这一次他又溜达到了冰茧库这里,看守的也都是老熟人了,也知道现在这哥很受裴老的器重,更是恭敬了起来:“天哥,这次可到了一个好货,要不要接手?我们兄弟俩肯定保密。”

    张寒天瞥了一眼他俩,随后从怀里扔给他们一块冰晶石,兄弟俩更是笑脸如花,看了眼周围没人后,就回到库里把程敏的那块冰茧抬了出来。

    枫叶没有将她全部包裹,独留了一双眼睛,还保留着那份疑惑不解的瞬间,双目相视,张寒天的心里却仿佛身处冰晶炼炉的核心地带,那种极致的反差感让他心脏都漏拍了一下,这种源自血脉上的亲和度是从来出现过的,他按下了心中的狂潮,表面冷静的将这块冰茧抗走了。

    来到自己独立的洞穴后,他将表面的厚布拿开,隔着冰块看着被冰封的程敏,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悸动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无关爱欲,只有一脉相承的错觉,内心仿佛有一头巨兽在逐渐苏醒,而它仿佛久渴难耐的想要吞掉眼前的一汪清泉,那种原始的躁动让他心神不宁,随后又将厚布盖了起来,那种冲动才收敛了一些,但是若有似无的气息不断的撩拨着他的心弦,他果断离开了洞穴,思来想去,还是去问裴长老为好。

    裴长龙的洞穴要更大一些,被他收拾的很利落,此刻的工作台上,那块冰块静静的躺着,用一种特殊的布紧紧包裹,隔绝了气息的外泄,也让在场的张寒天长舒了口气,那种冲动让他很是狼狈,他看向一脸严肃的裴长龙,摸了摸后脑勺:“裴长老,情况大概说了,我也是第一次出现,您这边有什么办法?”

    裴长龙翻阅着古籍,摇了摇头:“我还专门去禁书区拿来资料,但是依然没有你的这种情况,你说的是来自血脉上的共鸣?意思你俩可能有血脉上的关系?可是这不可能啊...”张寒天苦笑了一句:“我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了,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也许我和她真的有血脉上的关系。”裴长老叹了口气:“也许只有族长才知道你的出身,今晚太迟了,明天我带你去找他。”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裴长老就带着张寒天去到了地窟的最深处,曲折蜿蜒后,竟豁然开朗,一处山谷映入眼帘,郁郁葱葱间,一间古朴小屋坐落期间,头顶巨大的通气管道将一缕阳光不断反射引入而不减弱几分,竟让人仿若处在地表,张寒天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处核心地带,裴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过神来,连忙低头,跟着裴长老走向了远处的木屋。

    循着日常踩出来的羊肠小路,二人来到了木屋前,房门紧闭,三丈之外,裴长老就停了下来,毕恭毕敬的向族长问好:“族长,我将寒天带来了。”

    木屋内传出了一道磁性的男中音:“裴老请回,我和他单独聊聊。”张寒天听罢如沐春风,浑身的紧张顿消,这是暗含了族内心法的妙用吗?

    裴老告退后并没有走远,在远处背对等待着自己,张寒天吞了口唾沫,推开了小木屋的房门,一览无遗,就是自己在外面见过再普通不过的布置,甚至还有点苦修的韵味,一袭灰袍的男子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如绸缎般在地上肆意流淌,那道男中音又响了起来:“关门。”

    张寒天连忙关门后,直接双膝跪地盘坐,恭敬万分的等待族长的问询,而族长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没了动静,只有摆弄的时候或多或少发出陶器碰撞的声音,张寒天感觉屋里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虽淡薄却至上,让他仿佛又处于冰晶炼炉的边缘之地,就在这个时候,族长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拿一条麻布随意的扎捆了一下长发,束成了一个头冠,然后转过了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与平常族人有点邋遢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他一种在开封茶楼间的错位感。

    族长继续说道:“裴老已将你的事情告知于我,以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张寒天机械地摇了摇头,低了些头:“那种感觉就像是我俩是同胞兄妹一样,我当时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找到了裴长老。族长,您...”

    族长轻笑了下:“我不是什么食人的怪物,只是喜欢独处,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薄青,枫晶石还在你的住处吧,现在就扛来吧,我要亲自查看才知道缘由。”

    张寒天恭敬的退出了房门,后退到三丈之外才转身离开,裴老已经命人将程敏的枫晶石搬运了过来,用厚布盖着,也不会给人嘴舌,寒天感谢了一番,就扛着又回到了木屋之中,裴老看着木屋的房门又一次紧闭后,撤掉了其他所有人,唯有自己一人在洞口把守。

    木屋内,薄青族长已经掀开了厚布,那块枫晶石已经处理过了,表面的枫叶尽数被扫,只有一块冰晶石包裹着程敏,表情还停留在被包裹的那个瞬间,而没有寻常人物的惊恐,反而有一丝明悟。

    薄青将细长的手放在了枫晶石表面,然后就看到坚如磐石的晶石此刻如同烈阳下的积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不一会,木屋地上只有一大滩水渍,而程敏也第一次以真人面孔出现在二人面前,依然保持着被包裹的神情姿势,薄青轻咦了一下,半蹲下来,准备替她把脉,而这时,惊变突起!

    【徐海·古陶镇·晴天】

    看着已经昏死在自己怀里的程敏,张寒天如坠冰窟,程敏原来早已苏醒,可她假装依然被冻,保持了原有的姿势,将匕首窝在腰间,就在薄青族长半蹲查看之际,突然发难,急速刺向族长的腹部,却被族长那一瞬间的护体罡气直接反弹,而自己完全是下意识的护住了飞过来的程敏,却双双被撞到木屋墙柱上,撞得全身仿若散架,体内更是翻江倒海,而前一刻温文尔雅的族长此刻长发肆意飞舞,冷若冰霜,如一尊战神不怒自威,虽然下一刻他就自行解除了这种状态,脸上还闪过一丝后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了身,挥了挥手:“寒天,把她带走吧,让裴老进来。”

    张寒天恭敬告退后,发现已经在三丈之外等候的裴老,说过几句后便给程敏披上了厚布,背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也碰到几个人,但是现在寒天是裴老面前的红人,所以对他背着的东西也没有多问什么,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万一这姑娘醒了又对族长不利怎么办?思前想后,张寒天没有多做耽搁,直接把她用厚布裹了个严严实实,直接扛起来离开了住处,快到大门的时候,碰到了今晚值班的心雨,作为一起搭配多年的伙伴,一眼就瞧出来寒天背的是个人,支开了队友后,就神秘兮兮的问:“又出去放生啊?”

    张寒天撇了撇嘴:“是的,你帮我打个掩护,一会就回来。”心雨戳了戳厚布一下,却有一丝女性的声音响起,让二人都愣住了,张寒天打着哈哈:“是猫的声音,你听岔了,回头我请你喝酒。”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大门,心雨摸了摸下巴:“这小子玩的挺野啊,好了,兄弟们继续巡视下一处。”

    跑到长城脚下枫叶林的张寒天冷汗直冒,心中不知道暗自咒骂了几遍背上的姑奶奶,自己是前辈子欠她的吗?幸亏碰到的是心雨,这要是碰到方牧那块臭石头,直接歇菜。

    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张寒天深吸一口气,将厚布扯掉,果然迎接他的是一把匕首的寒光,他轻叹口气,随意的打掉了她的手肘处,程敏关节吃痛再一次丢掉了匕首,但是杏目圆瞪,誓要用眼神杀死眼前人。

    张寒天发狠,一只手捏住了程敏的下巴,将她捏成了一个嘟嘴着的苹果:“你知道不知道刚才袭击的是谁?他刚才没收住的话,你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你走吧,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无缘无份,对不起了。”

    程敏还想说什么,一记手刀让她又晕了过去,恍惚之间,她感觉嘴里被人喂了一颗药丸,强行咽了下去,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程队,程队,醒一醒啊,程队?”一道道嘈杂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程敏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却觉得浑身酸痛万分,如挂千钧,伴随着一声惊喜“程队醒了,我去叫大夫!”模糊的眼帘之中,是一堆围着自己的衙门同仁们,此刻大夫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一通忙活下来,大夫起身和教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教官遣散了众人,坐在程敏的床边,前日他接到汇报,说这位小姑奶奶自白天出门后就没回来,衙门的公子哥们都自告奋勇去找人,但是找了几个时辰公子哥们都不干了,加上天也深了,周围还有野兽出没,随后就回到了衙门,晚上也只是派几个人去一些树林之处继续找,损失手下是小,如果这位来自京都的姑奶奶在这里生死不明,上级问罪下来,他一个小小的教官可承担不起。

    全衙门的人都派出去了,对外宣布的自然是侦察到辽人异动,加强巡逻,可依然无疾而终,自己派出去跟着程敏的几个手下也了无音讯,怕是已经遭难,今天自己本来都打算上报了,任凭处罚,可没想到,大清早就被买菜的看到程敏昏倒在衙门大门口,喜出望外后,连忙抬进了后院,叫来了镇上最好的医生,听到医生说程敏无大碍,就是受了风寒,开一帖药就行的结果后,他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这个小姑奶奶近期还是别出去了,万一又走丢了,自己这条命都不够她吓的,将铺盖压好后,教官就出了房间,再次轰散掉围在院子里的公子哥后,看了看屋子也离开了。

    自己的脑子很乱,杂乱无章的画面被无形之手肆意割裂、碾碎、磨灭,那张少年的面庞流着热泪喂自己吃下那颗神秘的药丸;那句故作坚定的“对不起”,那道长发肆意飘散的灰袍男子怒视自己的时候,背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句“快装死”;在他背着自己在大门口被戳的时候自己故意发出声响感到浑身一紧,扛着自己的手都下意识的捏了自己手臂一下的痛感;也许在背着自己来到古陶镇上旁边粗重的男性呼吸声以及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

    “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无缘无份。”

    ......

    不!程敏被惊醒了,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冷汗直冒,那个混沌虚无的梦境让她不经意间瞥见一角未来,那不可能是真的,源自血脉上的原始冲动,才是让她能在枫晶石里提前苏醒的唯一要素,那种仿佛野兽般的本能让她羞涩难堪,才会在地下洞窟中用强硬的姿态来掩盖,可在他背着自己回到衙门的一路上,她其实早就清醒了,两颗心脏在同步的跳动着,不知道他察觉了没有,没有爱欲的冲动,只是感觉有一种超越时空的感情迷恋,对彼此来说都是一处深渊,渴求中被理智压抑,直到自己昏倒在衙门口时,他伸出了手想最后一次抚摸自己的额头告别,但是指尖最终停到了方寸之间,最后再无寸进,他终究是不敢,随后离开,在自己悄悄睁开一道缝隙间被夜风卷起消失。

    轻叹,自心底渐渐回响。

    第二天白天,教官听到底下人汇报说程敏已经醒来,来看望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看来近期自己是出不去了,也吃不到古陶镇的糖葫芦了,程敏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脑海还残存着点前两天的片段,她的心理也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汇报?毕竟老周头一案悬而未决,看来应该是和这群生活在地窟之中的人有很大的关系,也许在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父子俩和自己一样被困在枫晶石中,等待自己的搭救。

    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程敏起身洗漱,重新穿上了那一身捕快的制服,询问手下知道教官有事外出了,随后找到和自己要好的几个公子哥,说自己掌握到了老周头一案的重要线索,要不要跟她去一探究竟?这群“蝴蝶”可不撒了欢儿的点头应允,于是一来二去,也招呼了十几个公子哥,对门卫也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路过镇上时,小贩们都在跟程敏打着招呼,问着近况,有的摊位还送一些零食给他们,公子哥一一笑纳跟在程敏后面,不像是外出公干的模样,倒像是外出游玩的大小姐和一帮随从,让程敏也有点无奈了。

    看着程敏并没有在古镇休息,径直向长城遗址处走去,有个公子哥拉了拉她的衣角:“敏妹,那边我们听说有古怪的,教官不让我们太过靠近,咱们是不是就在镇里面问问就行了?”

    程敏瞟了他一眼,手握着刀柄,像极了训斥新生的“教官”:“你们一个个都是七尺好男儿,比我一个女流都不如吗?我查到的线索就在这片枫树林,有胆子的就跟我一起进去,不愿进去我也不勉强,就在这里等我们吧。你们毕竟都是家里的金疙瘩,我不强求。”说完轻哼了一声,就带头大踏步的走进了枫树林,这下也让公子哥们左右为难,因为上次听说就是进去后,衙门里的几个老哥至今都没找到,生死不明,追求就是图个新鲜,真到了舍命陪敏妹的时候,他们都在掂量,看众人沉默,走了几步路的程敏,转过头看着一群公子哥耸拉着脑袋的丑态,微笑的挥了挥手:“你们都要‘勇敢的’在这里等我噢~”

    这句话刺激到了里面最活跃的几个公子哥,鄙夷的看了眼周围:“你们平时忙前忙后的精气神呢?到现在都哑巴了?关键时候还是看咱们几个,让他们就在这里等吧。”

    而在进入枫树林后不多远,在外等候的公子哥就发现一层薄雾开始生成,吓得他们又往后退了好几米,有的公子哥都不想站在这里了,指着那层薄雾,大声叫着就是这团雾,吃人的雾,他们都要死在里面了。然后他的脖颈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抓住似的,他双目圆瞪,四肢乱蹬,让在场的其他公子哥都魂飞魄散,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无形的大手将大叫者抓到了半空中,然后猛然拖到了枫叶林中,被薄雾瞬间吞没,而他们在愣神的时候,却对脚下渐渐爬上的冰晶毫无知觉,一颗颗全新的冰晶石在缓慢产生,浓雾顿起!

    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久久回荡......

    翌日,徐海衙门后堂,一声巨响让实木桌案分成两半,外出归来的教官听闻那帮公子哥连带小姑奶奶集体失踪了,生死不明,上面追究下来,徐海衙门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号,这帮累赘真会给自己惹祸,看到堂下一脸肃杀的亲信们,他坐了下来:“你们一定要把这帮小祖宗们给我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剩下的事我去上禀朝廷,咱这破庙放不了这么多尊大神,出发,找不到不要回来。”亲信们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衙门瞬间清静下来了,一旁的主簿凑了过来,在教官旁耳语几句,教官为难地点了点头,自己也带着剩下的人马出去找人了。

    主簿等了一会,招了招手,从房梁上吊下数名黑衣人,得到主簿的任务后领命先去。今天的古陶镇居民发现,路过的衙门捕快们一个个神色冷峻,如临大敌,而久不露面的大教官也亲自带队,面对居民们的议论他只是笑呵呵的说,在给这帮小崽子们进行野外拉练,都忙去吧,大教官在这里的声誉很好,就没多少人过问了,大教官指挥手下直达长城脚下的枫树林,等到手下离林十米隐隐围起来后,大教官将佩剑随便的插在了地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周围的手下没有丝毫的意外,看似和平宁静的徐海地界也有属于它的诸多秘密,不一会,枫叶林的浓雾顿起,却如同被一个透明的罩子阻挡了似的,在离林五米处就自然消散了,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一人带来影响,而地表的细碎冰晶也无法逾越五米这个红线,大教官从怀里掏出了酒葫芦,兀自喝了口:“老野鸟,这么久不见面,出来聊聊?”

    裴独鹤带着张寒天、方牧、心雨等一帮冰族弟子缓缓而出,裴老一挥手,十几颗冰晶石整齐划一的抛到了大教官的眼前,旁边的亲信们麻利的进行了处理,并离开了此地。

    “真的是稀客啊,这不是声闻百里的张大教官吗?怎么来我这里做客了?”裴独鹤微笑的说道。大教官向手下摆了摆手,出来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冰晶石搬离了现场。大教官兀自喝着葫芦里的酒,都不给裴独鹤一个正脸,身后的方牧低声对裴老说道:“裴老,此人如此怠慢,让我去教训一下。”裴独鹤微微摇头:“你们一起上在他手里都撑不过一招,稍安勿躁。”

    这个时候,他的副官回来后附耳对着大教官说了一句,大教官点了点头,随后全部人马都离开了此地。他也才第一次站了起来,将酒葫芦随意的扔到身后的树杈间,稳稳当当,两颊有一丝微红,指了指裴老:“走吧,找个地方说句话。”

    裴老一笑,随后和大教官一同离开了此地,看似散步却在飞奔,眨眼已消失在远处,一句回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先行回去,这事已了。”

    待众人回去后,张寒天独自一人待在入口处,不一会,裴老站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道:“何苦呢?”张寒天问道:“是不是因为程敏?她究竟是谁?”裴老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的心乱了,一会来冰晶炼炉。”说罢便不管他了。

    到了炼炉后,裴老已经准备好前期准备工作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张寒天按部就班地给裴老打着下手,等到这一炉结束后,裴老和张寒天在门口处的一道凹洞休息,张寒天几欲出口,被裴老用手势打断:“我说一个故事吧。”

    冰族并不是唯一的古老种族,古神国极尽绚烂,也终究被时间埋入了黄土,当时的护国神教名为“五行”,我们是主水部的部族,稍加推理,其他分别是金木火土部的部族,我们保存了最为珍贵的宝藏,一分为五,只有每个部族的族长才知道宝藏所在,这份秘密守护了几千年。

    时间是最无法抵挡的镰刀,它划去古老的誓言,我们每百年一次的族长大会也开始形同虚设,就在最近的一次族长大会上,火族背叛了我们的盟约,当场发难,击杀了离他最近的木族族长,重伤了我们的老族长,但是在剩余族长和随从的共力下,重伤而逃,此事震惊了剩余的四族,为了避免不可预见的灾难,四族开始了紧急转移,木族也在转移过程中被重创,那五分之一的宝藏图也落入火族之手,悠悠万谷,堆满了五大部族的无尽尸骸,那天的暴雨都洗刷不掉那浓烈的血腥气味,经此一役,“五行”分裂,各自为战,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深藏在无尽山河之中。

    而传承千年的宝藏也给予了保护者独特的能力,五大族对于觉醒的护教者都分外重视,会将他们集中到一起,有专门的导师和资源补给,他们就是我们“五行”最令敌人胆寒的武装力量,可惜,这个随古神国的最后一战消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现如今,数百年都难得有一位后裔返祖后激活这种血统,而天生的互为吸引就是它最大的特征之一,我话铺垫了这么久,你该明白了吗?

    张寒天眨巴了一下眼,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觉醒远古血脉的护教者?那个程敏也是?”裴老凝重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和酒葫芦就是为了你俩的事情去商量的,他其实也是我们冰族的一员,中间缘由太多就不和你多说了,他回去就是亲自验证程敏的血脉觉醒。只有族长那里才能完全确定你的血脉。”

    张寒天不免想起了上次他带程敏去见那位薄青族长,不怒自威的形态,那股漠视一切生物的极致冰感,就头皮发麻,可他和程敏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源自内心深处的悸动让他心神不宁,那种觊觎对方想要彻底吞下去的强烈冲动让他非常不适,仿佛自己在那一刻快要脱离了人性,沦为野兽的不受控感才是他极力想要摆脱的因素,他没说什么,老实的跟着裴老来到族长的那间木屋,还是一道温暖和煦的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让他莫名地宁静了下来,可在外面是深夜?这里怎么可能有阳光?

    看到张寒天疑惑的眼神,裴老笑了笑:“快去吧,族长在等你。”靠近房门时,那照耀下的阳光给他一股暖洋洋的真实感觉,让他都有一点错位感,他谨慎的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寒天,进来吧。”还是那身翩翩公子哥的打扮,放入寻常人海也是瞩目的存在,那一双仿佛蕴含无尽冰海的蓝色瞳孔正在凝视着他,现在张寒天能明显感觉到整间木屋已经被他的罡气紧紧包裹,那股无形的压力恰到好处不会让他太难受。

    “别动,一会就好。”薄青的声音在张寒天的耳边响起,意外的让他昏昏欲睡,然后他就眼皮一沉,失去了意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