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要命了 » 第九章

第九章

    “诶?这包子好小,皮好薄啊。喔,好吃!”

    钱争强啃着油条,抿着葱花豆浆,打趣道:“敞开,不对,不能吃太多,过会儿坐车又得吐。”

    狗剩深以为然,但手中的筷子却未曾停下。小心夹起小笼包,在混杂着辣酱的醋里荡一圈,刚出炉的小笼包与醋水一接触,相互的热量传递,到嘴边时已是最佳温度,含在口中轻轻咬开包子皮的一角,其中的豆腐汤汁,葱的香气在口中流淌,再加上切成碎末的猪肉恰到好处的嚼劲,不禁又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对了,狗剩,你父母在哪儿你知道吗?”

    扬起脑袋,撅起嘴唇,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坚定地回答道:“不知道。”

    “咳!”钱争强被烫豆浆呛了一口,吐着个舌头呵气,许久方才缓过来,“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爸妈从来不说城里的事……。”

    “恩。”钱争强沉默了一阵,自嘲道:“看来你奶奶也没告诉你了。”

    “叔也不知道吗?”

    钱争强摇了摇头,叹道:“村子里往哪儿窜的的人都有,前几年都奔着帝都,魔都去,后来人太多了,那儿的人排外,就改道其他一,二线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没有电话吗?”

    “你有吗?”

    “恩,奶奶有,但她不肯告诉我,也不肯让我碰电话,说怕我用家里电话费给游戏充钱。”

    “知道电脑吗?”

    “老师在黑板上画过。”

    “那就是没玩过喽,你没玩过电脑,能充鬼钱。你们玩什么游戏我还不清楚?跳跳皮筋,打打陀螺,偶尔在大风天遛遛塑料袋。你奶奶嫌你小屁孩儿糊弄你呢!”

    “我已经是大人了!”

    “好的,狗剩大人!”

    “恩……,以后不准叫再我狗剩了,要叫我大名,金敢为!”

    “好的,尿床的敢为。”

    “那是遗精,不是尿床!”挺起胸膛,狗剩的声音在馒头铺子里响起。周围的人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俩人。

    狗剩一副理直气壮,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是钱争强跟着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挂起促狭的笑容向大家点了点头,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真不行我打电话问问其他人。”钱争强皱了皱眉头。

    “恩,其实我在这看铛铛姐也挺好的,没必要非得见着父母,奶奶也说了。”

    “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难得去一次,别希望见着父母。你叔的话别信,那瓜愣子儿连你父母在哪座城都不知道!’”狗剩学着老太太老气横秋的语气,惟妙惟俏。

    钱争强又叹了口气,一口干了碗里的豆浆,去铺子门口扫码付款,留着狗剩继续嘬着小笼包。

    一笼下肚,钱争强却还不见人影。

    该不会生气把自己丢下了?

    狗剩如此揣测,却不敢有任何行动——万一叔听到奶奶在背后非议他,生气了,不愿付钱,这可如何是好!

    “狗剩!”钱争强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入,一把拽起狗剩,“哎呀,没空吃包子了,你铛铛姐出事了!”

    狗剩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我知道啊。”

    “不是,诶,你先跟我走……”

    “铛铛姐,我不想你去城里。”

    “为什么啊?”

    “我怕,我怕你去了之后就不要我和奶奶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奶奶啊,你们是我的亲人啊!”

    “爸爸妈妈也是亲人,他们就不要我们了。”

    “我们比他们还亲!”

    “真的?”

    “亲一百倍!”

    “那万一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放心,你一哭我就知道,到时候我抄上家伙回来帮你报仇,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金铛攥着小拳头,信誓坦坦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尽力了。”白大褂护士掀开偌大房子中的某块白布,露出金铛僵硬的脸,脸上挂着的是梦中的笑容。

    “呜啊——”寂静的房间里,哭声向四面传开,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地顺着下巴打到白色裹尸布上,透出金铛没有温度的尸体。

    医院的太平间,更像是一条黄泉横在生死之间,无论再怎么哭喊,彼岸的人再也回不了头。饶是如此,狗剩的嘶哑着喉咙的呼唤,震撼房间,不断回荡,但冰冷的尸体无论再怎么浇灌热泪也只是沉默以对。

    钱争强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我们一起送送铛铛姐,陪叔去走走手续。”

    粗暴地一把将他按到自己怀里,钱争强就这么拉扯着走出太平间,不管怀中如何挣扎,如何敲打。

    “哪位是金铛的家属,请在这里签个字。”

    钱争强拿起笔的手停滞在空中,良久。最终还是蹲下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狗剩哭红的双眼,将笔递了过去。

    “敢为,你已经是大人了,你爸妈给你起这名字就是希望你敢作敢为!现在人已经没了,你要是还想帮铛铛姐,就在这签个字,我想能送你铛铛姐一程的人也只有你了。”

    狗剩不断抽泣,但还是牢牢接过了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签下了“金敢为”。

    医生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示意让俩人去领尸体。钱争强抚了抚狗剩的短发,与之牵着手在惨白的医院过道中相互搀扶。

    “那个小姑娘没了。”

    听着过道里有闲着的实习护士在私语。

    “唉,是啊,多可人的小姑娘啊,年纪轻轻就没了。”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父母肯定要伤心死了。”

    “对啊,而且,我和你们说啊,这孩子肯定来自哪个穷乡僻壤。”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哼,我给她换药的时候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她说:‘狗……奶’。”护士用干嗓模仿者,又突然被自己滑稽地模仿给逗到了,莫名地笑了起来,“怕是回光返照了才能吐出几个字,居然喊着要喝狗奶,你说可笑不可笑。”

    “哎呦,你这臭小子怎么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