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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顺序

    “是啊,屋里院子里都收拾的很干净,怎可能在走的时候忘了关好房门?且凶犯的血脚印在门口十分清晰,可更夫的却已经浅淡,从正房走到院门口,血脚印竟还如此清晰……我在想,他刻意敞开院门,留下了血脚印,应不是留给更夫看的……”

    “他以为要等到天亮,有过往行人看到血脚印,再有相熟胆大的人入内查看,而后报案。”

    “对,这样一来,这个案子不论大人如何想不引起百姓恐慌,怕是都难做到。”

    “你觉得是有人刻意要为难我?”

    陆凡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是目前看,凶犯本意应该是想让这起案子掀起些波澜,可更夫报案,当时没有看到的百姓,只要大人管好衙役和报案的更夫,自然不会引起什么恐慌,徐家被灭门这事儿是拦不住的,但顶多是说徐家失德,现世报了,等过几日有流言开始传,但案子已经查明,便也不会掀起多大风浪。”

    邹奇山点头又问:“你说那血脚印只比女人绣鞋大一点,是何意?”

    陆凡笑道:

    “就是一个发现,凶犯本意是想留下血脚印引人注意,却不成想因脚印太过清晰反倒是留下了破绽,那鞋印中间最浅,女人裹脚后因骨骼变化,脚变形了,行走后留下的脚印与常人会不一样,但院门口的脚印更像是蜷着脚穿的鞋,脚印印在地上的深浅可说明很多……”

    陆凡正想着如何解释受力点,邹奇山开口道:

    “凶犯的脚要比绣鞋大!”

    陆凡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说:

    “还有一点,五名死者不太可能是老实待在正房等着被杀的,要想将五人的尸体整齐的摆到正房里屋,没把子力气是做不到的,若真是个女人……那也得是膀大腰圆或者练就一身武艺的,先不管男女,凶犯肯定与徐家人认识,所以突然到访没有引起争执,也没有警惕,什么时侯下的药呢?应该是在厢房中,不知道凶犯是来找儿子的,还是来找女儿的,当时天应该已经黑了,找女儿的说不通,那就是在两兄弟的屋内,凶犯下了药,然后叫来徐氏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五人都晕倒后,凶犯没有马上将五个人搬去正房……”

    “先等一下,你之前说徐氏夫妇都已经准备就寝了,若是家里还有客,那穿着得体也就说得通了。”

    “若是经常出入徐家的小一辈儿的人,还用这些礼数吗?顶多嘱咐一句早点回去歇息,按理说徐家女儿是应该回避的,但我总觉着她与兄弟一起在招待那位来访者,因为她的房间没有铺床,当然或许是等着来人离开,这些先不说,咱们接着说顺序,凶犯下药迷晕徐家人,然后先将他们挪到梧桐树下,徐家长子的后背有一片残缺的树叶紧紧贴在腋下,小儿子腰间也有树叶,女儿身上的最多,夹在群摆中,有三四片,徐氏夫妇身上反倒一片没有。”

    邹奇山皱眉问:“为何要放在树下?”

    “暂时还不知道,只是如果五人一直昏迷着,那么死因是什么?看样子这种药药效很强,不然剥皮的时侯疼也疼醒了……莫不是一种毒药,慢性毒药,剥皮之后毒发身亡?不应该啊,所有毒物都会有相应的中毒症状,但他们的尸体表像看不出死前有痉挛,抽搐,呕吐,腹泻的样子……”

    邹奇山觉得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更像自言自语,他没有吭声,之前查案时陆凡也曾多次这般自言自语,而后必定会有收获,邹奇山耐心的等着,心里却在盘算待这起案子查明之后,京城中的人总该有所行动了,这么大的案子,皇上必定会有所耳闻,一旦知道查案之人是陆凡……邹奇山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弄不好自己便会获罪入狱,但他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宁国侯是否参与谋反的案子尽早有个决断,总比让陆凡死在他这里强。

    陆凡说的对,至少这两年,朝堂之上是护着宁国侯府的人占了上风,趁着这股风还在,尽快有定论才是上策。

    邹奇山心中想着,陆凡自言自语着,这时有衙役在门口禀报,董家人到了。

    ……

    大堂之上,邹奇山命董家人站着回话,而后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陆凡吩咐‘代本官问话。’

    陆凡上前一步开口问道:“徐家退亲的时侯,可有私下里说过不得不退亲的缘由?”

    董氏夫妇面容憔悴,相互搀扶着,妇人刚一开口泪水便涌出眼眶。

    “他们,他们至今未说出个子丑寅卯,都怪我一开始被他们蒙骗,还以为是户老实人家……”

    妇人说不下去,夫妻俩抱头痛哭,一旁的中年男子擦了擦眼角,上前一步行了礼,开口问道:“草民一早起来听人说徐家出事了,大人可否告知出了什么事?”

    陆凡打量着这位堂兄的身材,看着倒是孔武有力的,强壮的很。

    “你抬起脚来,我看看脚底。”陆凡边说边走向那位堂兄。

    那堂兄一脸懵,但还是抬起了脚。

    陆凡只看了一眼,便重新走回到邹奇山身侧,这才回答这位堂兄的问题:“徐家一家五口被人杀了。”

    那堂兄顿时双目放光,激动地问:“当真?”

    夫妇二人也不哭了,惊讶的看向陆凡。

    邹奇山厉声道:“大堂之上,怎可戏言?!”

    “老天有眼啊!”

    两夫妇立刻转身跪地,朝着大堂外的青天白云磕头。

    那堂兄慢了一步,随后也跟着跪地磕头。

    陆凡等了一下才高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堂兄快速起身,面上仍旧是藏不住的激动,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我叔父开了一家布帛铺,挣些辛苦钱。”

    “董家可还有其他子女?”

    “堂妹是我叔父婶娘独女。”

    陆凡紧盯着那位堂兄的表情,又问:“你堂妹是如何自尽的?”

    两夫妇这时已站起身,听到这个问题再次掩面垂泪,那位堂兄脸上也不见激动之色,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义愤填膺的说道:

    “那日我带着叔父婶娘去徐家,本来想好好说一说,哪知徐家那般不讲道理!我叔父和婶娘晓得退亲对宝珠来说犹如砒霜,便不惜下跪相求,偏巧这时宝珠寻了来,那徐家见我叔父婶娘下跪毫无怜悯之情,反倒恶语相向,被宝珠看了个满眼,转身便跑了,我当时只顾着跟徐家人理论,吵了好一会儿,最终我们便被徐家赶了出来,等回到家才发现……宝珠已悬梁自尽了。”

    “聘礼退了?”

    “还没,徐家为这事儿告到县衙,他们说礼成之前都不作数理应退还聘礼,当时审案的大人还当堂训斥了他们,他们说是因为宝珠风评不佳,大人便让他们找来人证,他们又找不出来,人证我们有啊,多年的左邻右舍都愿做证,宝珠从小乖巧懂事……如今,如今就算还我堂妹清白又能如何?终究已是阴阳两隔!”

    堂兄说不下去了。

    “你们那日去徐家理论,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堂兄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说:

    “别说,大人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到一处,那徐家长子自始至终都是坐着的,没有起身,我一开始还觉得此人甚是无礼,这婚不结也罢,不然宝珠婚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后来我们两家吵起来,他们一家子都涌到我们面前就差动手了,连他家女儿都凶的很,但那小子竟还是坐着。”

    陆凡挑了挑眉,心中有了打算。

    ……

    重新回到后堂书房,陆凡沉思了很久,邹奇山走了回来而后又走了,陆凡都不知道。

    直到邹奇山再次回到书房,陆凡听到动静猛地起身说:“我再去一趟徐家。”

    “我与你同往。”

    ……

    再次来到徐家已是午时,徐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门口有衙役看守着。

    陆凡试图找出昨晚的血脚印,但除了大门口还有,巷子里是土路,血脚印已经不见了踪迹,而门口的血脚印,因为是三人的,且有相互重叠之处,已无法仔细观瞧。

    陆凡摇了摇头,跟着邹奇山进了院子。

    正房此刻已被清理干净了,但血腥味还隐约可闻。

    梧桐树上的叶子不多了。

    陆凡进了院子抬头看了看,便趴在地上开始挨片的查看叶子和地面。

    “你想找什么可让衙役代劳,白天虽说比晚上暖和一些,又是午时,阳光还算充足,但地上凉啊,你身体单薄……”

    “我要找一些痕迹,说不清道不明的,衙役们无法代劳,县尊可先去厨房查看一下,我清晨查验过两兄弟的厢房,咱们现在推断凶犯昨晚一开始是与两兄弟待在一起的,可屋内收拾的十分干净,何时收拾的?杀完人后凶犯身上脚上带血,怎敢再入厢房?”

    邹奇山忙说:“那就是凶犯将五人搬到院中的时侯收拾的。”

    “是啊,可他收拾什么呢?大晚上的,也没别的玩的,或许是饮酒作诗……我今日忘了问徐家二子是否读书,但应是离不开酒菜,而凶犯又是徐家夫妇愿意自家儿子接近的……厨房应该留有痕迹,我清晨只大概看了看,未有发现,大人可带人仔细查看。”

    邹奇山不再问,带着衙役去了角落里的厨房。

    尸体上找到了落叶并不能说明什么,陆凡要在院中的地上找到尸体留下的痕迹,才能确定凶犯确实走过这一步。

    为何非要先放到院中呢?直接搬去正房不行吗?

    陆凡一边找着一边想着。

    很快邹奇山带人出了厨房,说:“里面收拾的也很干净。”

    这时陆凡终于在树叶下面找到一处划痕,不长,却明显是拖拽的痕迹。

    “既然收拾的干净那就是收拾过了。”陆凡说了句废话后站起身,指了指脚下:“只有这一段的拖拽,说明什么?至少凶犯有力气抱起死者,一个个的抱进正房里屋,走,咱们去哥俩儿的厢房看看。”

    邹奇山不明所以,问:“你弄清楚这些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