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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来了

    带着萍儿母女先走?那便是给足了周家人做手脚的时间,再来的时候,或许所有证据都不在了,死因鉴定这个事,在上一世或许可以做到毋庸置疑,但在这一世……尤其是在他还不知道死因的情况下,只有措手不及才能找出真凶。

    陆凡坐在门口,防的便是周家人进屋拉扯抢人,他知道萍儿母女一旦被抢走,只要将二人分开,萍儿的娘便不会再做苦主,韩知县来了也只能息事宁人。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陆凡也有心看看周家每个人的嘴脸。

    至于那少年去找谁了?陆凡并不关心,他在算着韩知县带人来的时间,没这么快,城门口那些人需要安排妥当,于谦和刘能又不能离开客栈,那些人很重要,韩知县不敢马虎,还要派人出城找屠夫……

    陆凡正想着,萍儿大伯看到儿子递过来的眼神,想要出屋,陆凡伸腿拦住问:“干嘛去?”

    萍儿大伯一愣。

    萍儿大哥怒道:“这是周家,怎的我们想在自家走动都不行了吗?”

    “急什么?你爹是跟我有赌约的人,又是周家长子,他出去后被你一顿说再改了主意,我岂不是白忙乎了?不能出去!”

    “你们只是口中说说,哪来的赌约?”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不知一诺千金的道理,我来给你讲讲……”

    “我不听,爹,你出来!”

    “我不出去!”陆凡摇头。

    “我没说你!”

    萍儿大哥急了,说着便要上前拽自己的爹出来,陆凡还没出手,流云窜上来横在萍儿大哥面前凶狠的说:“你碰我一下试试!”

    萍儿大哥被流云由内而外狠厉的气势吓住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急什么?我能将你爹如何?他就站在你眼前,只不过咱们先将驱鬼的事说明白了,道士不能用了,用我。”

    “为何不能用我?当官也不能强买强卖!”老道着急的说。

    “你先将周家的十两银子退给人家,而后赶紧离开。”

    一听退银子,萍儿大伯来了精神也跟着说:“对,你先将银子退给我,还有这几日的饭钱。”

    “爹!”

    “饭钱就算了,他能将十两银子退了就不错了。”

    “凭何不退?这几日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吃就是睡……”

    “祖母!”萍儿大哥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喜悦。

    狭窄的空间顿时热闹了起来,一位老妇人在几名中年妇人的簇拥下走到陆凡面前,萍儿大哥赶紧走到老妇人身旁搀扶住她。

    陆凡歪着头打量老妇人,这老妇人一看便知是萍儿大伯的生母,一样的尖嘴猴腮,只是萍儿祖母的脸上清楚的写着‘刻薄’二字,窄额头高颧骨歪下巴,还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刻在脸上,一双三角眼此刻正狠毒的盯着陆凡,而她身后那几名妇人看着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一看便是平日里已被这老妇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周家老爷子能活到今日也算是想得开的。”陆凡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

    “不知公差到周家有何贵干?”萍儿祖母沉着脸问。

    “你问他。”陆凡指了指萍儿大哥。

    萍儿大哥一愣。

    “萍儿!到祖母儿这儿来!”这老妇人竟是没被陆凡带偏。

    陆凡双眉一挑,这老太太不简单,来了便知症结在何处。

    陆凡回头看了眼明显慌乱的母女,扬声问道:“你说她是你孙女,可有证据?”

    所有人俱是一愣,连流云都愣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陆凡在拖延时间,可这句明知故问确实有些明知故问。

    陆凡本来也没打算让别人回答,问完后又说:“今日城门口有歹人作乱,当场死了两个城外的百姓,你们可知道?是被人用铁针扎进腰部死的。”

    门前一干周家男女顿时面带惊讶。

    “城门今早没有开,上午才开,你们会不知道?问也白问,你们的心思不在外面,为何会封城门?昨夜城中有人夜袭一家客栈,你们懂什么叫夜袭吗?那家客栈有衙役看守,那些人还要铤而走险,见不能得手才四散逃去,县衙追捕至天亮也没抓到人,韩知县想着打开城门,那些人必定会想法设法出城,衙役和守城官兵自然是严加盘查。”

    陆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萍儿大哥问道:

    “我看你挺聪明的,若你是那些人,你会用何法子出城?”

    萍儿大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道:“干我何事?萍儿!祖母唤你,你没听到吗?”

    “你看看,又急了!不堪大用,你们周家只能落魄下去了。”

    “你……”

    “先听我说完,你们谁黑了心肠让萍儿去城外买黑驴蹄子?站出来我瞧瞧!一家子男丁,偏让家中女子去做这种事,还无人跟随!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又想说这是你周家家事,可眼下城门口的命案还在查,萍儿当时正好就在那群歹人周围……”

    “你究竟是来查案的还是来驱鬼的?”萍儿的爹着急的问。

    陆凡无比欣慰,总算是有个糊涂的帮忙了。

    “既是查案,也能驱鬼,正好你们周家这两样都需要,但我更擅长驱鬼,肯定比这老道强。”

    “你才多大?”老道表示不服。

    “这跟年纪无关,今晚咱们俩可以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除了周家给的银子,我另外再给你二十两……”

    “你不如直接给我们,我们不用他了!”萍儿大伯兴奋的说。

    “你们不要命了?!”老道着急的喊了一句,想到周家是老太太做主,忙看向门外的老妇人道:“老夫人可是看到了,不是我不帮忙,早几日我便要走,若不是老夫人苦苦相求,我心生怜悯,怎会留下?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得罪的怨鬼极为厉害……”

    “如何厉害?你说说我听听。”陆凡插了一句。

    “我跟你说得着吗?!”

    “好了!这位公差,周家的家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自有道长出手,至于查案……大人尽可将萍儿带走询问,眼下我周家不方便待客,恕不远送!奇儿,送客!”

    “娘,他驱鬼不收银子……”

    “住嘴!叫你送客!”

    “爹,听祖母的赶紧送客。”

    “晚了!”陆凡站起身。

    同时,大门口一阵嘈杂声,尤显刘能的声音最为响亮:“是这一家死人了吗?怎的连个凉棚都不搭,无人来吊唁不成?”

    说话间,于谦刘能走在前,韩知县居中,身后是众衙役,出现在窄窄的甬道上。

    陆凡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他赶紧大声问道:“韩大人可是接到报案,说周家亡故之人死因存疑?”

    韩知县从于谦和刘能中间挤到最前面,待站定之后朗声道:“正是!苦主合在?本官已到,必定会替你伸冤!”

    陆凡转头看向萍儿母女,萍儿的娘死死的抱着萍儿正浑身发抖,陆凡皱眉刚要低声鼓励两句,萍儿挺直了腰身喊道:“我是苦主,我爹,我爹死的不明不白……”

    陆凡能听出萍儿的声音是颤抖的,他正用鼓励的眼神给萍儿鼓气,萍儿大伯大喝一声:“你个赔钱货!”而后冲过去抬手就要打。

    流云便在身旁,岂能容他得逞,萍儿大伯也就是刚起步,便惨叫一声被流云一巴掌拍倒。

    陆凡看了眼地上口吐鲜血的萍儿大伯,抬头问流云:“恢复了?”

    流云耸耸肩说:“还没完全恢复,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门口周家的人呆愣了一小会儿,萍儿大哥最先反应过来,口中嚷嚷着:“凭何打我爹?”便要往里冲,陆凡只伸了伸腿,萍儿大哥便踉踉跄跄的回到原处。

    “我觉得你说了个笑话,”陆凡站起身,背着手,不怒自威:“打你爹你知道着急,也就是说你知道不该随便打人,可你们抬手便可打萍儿,谁家的道理?只因没人替她出头?今日韩知县来了,从今往后韩知县便是萍儿母女的靠山,你们再打一次试试!”

    “她是我周家人……”

    “谁家的人也得遵守律法!”陆凡打断萍儿祖母底气十足的喊声:“韩知县便站在这里,你们尚且目无王法,可见平日里是何等样的嘴脸,来啊!”

    于谦和刘能相互看了眼,齐声道:“在!”

    “萍儿父亲死的蹊跷,随我后院开棺验尸!”

    这一句话喊出,周家人可就不干了。

    “我看谁敢!今日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了……”

    “你爱要不要!为老不尊,为母不慈,是没必要活着了,韩知县告知衙役,关上周家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去,不尊令者直接绑了!流云留下护住萍儿母女,这老道要是不安分,便让他先睡会儿,其他人跟我去后院验尸!”

    说罢陆凡便朝月亮门冲,周家人男男女女挡在前面,各个表情狰狞,韩知县命衙役开道,陆凡,于谦,刘能走在后面,陆凡问于谦:“你们俩怎么也来了?客栈谁看着呢?”

    “附近的逻卒赶过来了,我直接让他们带着嫌犯快马加鞭赶去京城了。”于谦答。

    “城门口的那几人也带走了?”

    “带走了,送走他们我们才来的这里。这么多案犯留在这里,我怕咱们护不住,还不如动起来,几十名逻卒押送,京城方向也会来人接,比留在咱们手里安全多了。”

    刘能说:“好在我们来了,要不然这么大的热闹哪看去。”

    几人边说边走,周家人虽说人多,但都是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衙役又是最擅长这种活儿,呵斥着在前面开路,周家人怒骂声,惨叫声,惊叫声聒噪刺耳,也没能阻止一行人到了后面的院子。

    后院比前院宽敞不少,院中搭了灵棚,两副棺椁便摆在灵棚下。

    陆凡第一个反应是守灵的人要在院中待着,晚上呢?

    “有劳韩知县找个衙役回去问问萍儿,这几日守灵是不是都是他们母女二人?”

    韩知县一直跟在陆凡他们身后,这种法子查案,韩知县还是第一次,他强自镇定转身找了名衙役去问话。

    好在周家人都在前面,衙役回去倒是很快。

    萍儿祖母此时气得面色通红,在这个家中,她向来说一不二,作威作福了一辈子,何尝受过这种气,眼见陆凡扭头与身边的人说话,萍儿祖母一头朝陆凡撞去。

    陆凡反应很快,轻松伸手抵住老妇人的头,萍儿大哥急了,冲上来却被刘能伸腿绊倒。

    “在这个家中,你们横行霸道惯了,便觉得这世上人人都应让着你们,怕你们?韩知县,命人开棺!”

    韩知县看着院中两副棺椁问:“开哪一个?”

    “哪一个棺材板薄便开哪一个。”

    韩知县忙带着几名衙役去了灵棚,那祖孙二人眼下动弹不得,周家人竟是无人再敢上前。

    陆凡松开手,萍儿祖母扑倒在地,陆凡看都没看,绕过她直奔灵棚。

    “你们都是死的吗?”萍儿祖母从地上起来的很迅速:“拦住他们!我就不信没有天理了?!”

    陆凡转头看向萍儿祖母笑道:“你与你孙儿都是个笑话,天理自然是有的,不然今日咱们也见不到。”

    只是这两句话的时间,衙役已经打开了一副棺材,一名衙役忍不住嘟囔道:“这等薄棺稍一磕碰便会散架,他们家倒是节俭的很。”

    陆凡上前先是看了看棺材里的人,他皱眉摇了摇头,萍儿的爹连件寿衣都没有。

    这时去问话的衙役回来了,说:“萍儿母女说一直都是她们母女晚上守灵,头一天晚上萍儿的爹也跟着守,第二天的晚上这位老太太便不让萍儿的爹守了,转日早晨她们母女回屋便看到萍儿爹已经死了。”

    陆凡点了点头说:“将四周板子拆开,韩知县帮我找几块帕子来。”

    陆凡说罢转头看向萍儿祖母:“嫡母苛待庶子确实不少见,但你多少遮掩一二,你就不怕出殡的时候走半路,人从里面掉出来?那你可就落下一个好名声了,将来你家这几位没成亲的,便等着孤独终老吧。”

    萍儿祖母瞪着三角眼喘着粗气,狠声道:“我没将他扔到乱葬岗,他就应该感激我!旁人又说得我什么?!”

    陆凡没说话,棺材几下便拆好了,也有衙役找来了帕子,陆凡开始验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