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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撑住

    前面,指的是他们行进的方向。

    陆凡脑子反应了一下,迅速转身朝另一侧飞奔而去。

    他没有给流云喊话,这话喊出去对流云他们无益,只看刚才过来的人已经身上带伤,陆凡觉得流云那边应该快结束了,即便没这么快结束,再漏掉的人逻卒理应也能应对一会儿。

    陆凡现在只盼着前方来人只是路过。

    待陆凡到了最前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黑漆漆的前路中,犹如幽灵一般隐约可见两排人马,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报信的是去前方查探的逻卒,他们回到队伍中,紧张恐慌的情绪便蔓延开来,陆凡能够清楚的听到身后嘈杂声,莫说腹背受敌,便是就一面受敌,探事司这些人也没经历过。

    于谦曾嘲讽县衙衙役的话,如今用在他们自己身上也适用。

    此刻陆凡觉得头皮发麻,握剑的手在抖,他知道自己并不害怕,抖是因为身体报警了。

    他回头高声问:“可有谁带着烈酒?”

    陆凡这一声喊惊动了那两队人马,陆凡隐约看到他们停住了。

    片刻后,一名逻卒将酒馕送到陆凡眼前,陆凡接过,逻卒迅速跑回去了。

    陆凡打开酒馕,仰脖狠狠喝了几口,辛辣的烈酒穿过刺痛的喉咙,这种疼让陆凡脑子又清醒了几分,但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嗓子的炎症会更严重。

    那两队人马小声的议论了几句,有人开口高声喝问道:“前方何人?”

    “你们可是去前方客栈的援兵?”陆凡苍白的面色已有了些红晕,他问的很直接,话语中还透着一丝戏谑,只是嗓子犹如刀片划过一般的疼。

    对方沉默片刻,最前面的高声问道:“你们是来报信的?是不是已经完事了,不用我们去了?”

    陆凡心中明了,所谓的势在必得和万无一失,往往都是出现在援兵身上。

    他惦了惦酒馕,里面还留了不少,他用剑削平了囊口,突然飞身而起,一起一落间,陆凡已到了那两队人马面前,他再次飞身而起,将手中酒馕向前泼洒,落地之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陆凡这一套动作流畅快速,黑暗中对方还在等着陆凡回话,最前面的人和马身上便着起火来,火苗并不大,几下便可拍灭,但陆凡要的是看清来人究竟有多少。

    还好,虽说是两队人马,却不过十几人。

    陆凡借着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未杀人前先杀马!

    马匹嘶鸣倒地,马上人身形不稳,陆凡及时出剑,死了一个!

    旁边的马匹刚才被小小的火焰吓了一小跳,而后又被同伴的嘶鸣惊到,慌乱之下,马儿扬蹄嘶鸣,马上的人刚刚拔剑准备捅死陆凡,马儿扬蹄,他身形不稳,又有一只手举着剑,眼看便要落马,陆凡脚踏死马腾空一剑,又结果了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陆凡连杀两人也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对面马上的人,如何也不会想到路上碰上一个人,这个人上来便杀人放火,哪里来的法外狂徒?!

    陆凡正是算准了这些人不会知道眼前便是他们要去杀的人,既然被派来援助,那便是笃定陆凡他们会投店,若不是大雪拦路,这些人怕是已经到了客栈,他们可没有囚车阻碍疾行。

    陆凡要的便是这种措手不及。

    可眼下马上的人即便不知道陆凡是谁,也被陆凡激怒了,他们驱马前行,举起手中长刀,黑夜中竟是能感受到长刀上的寒光和杀意。

    陆凡最怕的便是这些人骑马冲入逻卒们围起来的圈子,他们骑在马上手持吃长刀又有速度,地面上的人很难抗衡,只需片刻他们便会到囚车旁,囚车里的人一个也躲不过。

    好在今夜大雪,没有月光,他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陆凡只要能将这些人挡在这里,或者逼迫他们下马,后面的逻卒或许能撑到流云他们赶过来。

    那几口烈酒温热了陆凡,也让他有了精神,斩杀第二人之后,他像是知道后面人会催马向前,他趁着夜黑朝前迅速翻滚,躲开马上劈下的长刀,再起身时,已到了队伍中间,他转身腾空而起,上了一人的马挥剑斩杀马上之人,后面的人看到大声疾呼,而后纷纷下马,可前面的人还在蒙圈。

    陆凡可没打算下去,他不将来人全部逼下马,必定不会罢手。

    黑夜中,陆凡犹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几匹马之间,等马上人发现的时候必定是丧命之时,鲜血夹杂着雪花坠落,顷刻间前面几匹马上已无人。

    陆凡重新站到地面上,他想缓一口气,奈何已下马的人顷刻间围了上来。

    腹中的那股温热已经消失了,陆凡的手抖得更厉害,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没时间体会身上现在有哪些地方不舒坦,寒光已从各方袭来。

    于谦和刘能这次没有老实的待在中间,二人扒拉开围得紧实的逻卒,站到了最前面,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楚来人不少后,二人又急匆匆的回到队伍中。

    虽说只看了两眼,他们也看到了陆凡伸手矫健,刘能低声问于谦:“你说,他一个人能拦得住吗?是不是调些逻卒上前帮忙?”

    于谦转头看了看围在四周的逻卒,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黑骑还没来的时候他便想过让逻卒上前帮忙,但人手就这么多,去少了不管用,去多了囚车便会露出来,再说陆凡并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若是有必要,陆凡一定会说。

    可眼下不同的是,刚才陆凡前面还有流云,而此刻无人帮助陆凡,且他正发着热……于谦犹豫了片刻高声问道:“可否需要调逻卒上前?”

    这一句话,陆凡气得龇牙咧嘴!

    眼前这些人此刻并不知晓陆凡是何人,更不知道前面黑暗中到底有什么人,可于谦这一句关切,却等于告诉了这些人,探事司的人在此,而眼下探事司的逻卒理应都陪在那些需要灭口的人身旁,便也等于是告诉了这些人:你们要杀的人就在此处。

    果然,陆凡呲牙的功夫,有人已经反应过来想要绕过陆凡,陆凡脚下用力,向后退去,长剑朝外狠狠刺入那人背部。

    一声惨叫之后,陆凡站稳,面前还剩五人,陆凡算着留下几人逻卒们能抗的住,这些人武功并不高,只看流云到现在没有回来,便知高强的都在后面那些人中。

    可所谓的不高,也是在陆凡的眼中,在他眼中逻卒们就没有武功,更别说于谦和刘能了,之前夜袭客栈的时候,陆凡放心的让于谦和刘能出去应对,也是因为人多势众。

    对面的五人不动了,他们此刻终于都反应过来,几人凑到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

    陆凡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既然我赌输了,自然要履行赌约,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已被我杀了一多半,我一个人能行,你可莫要抢功劳,就等着回京后给我整桌樊楼的席面吧!”

    于谦听到陆凡的话,顿时知道自己惹了祸。

    刘能却低声问:“他跟谁打赌了?”

    于谦正在后怕,没工夫理刘能。

    对面那五人低声商量着,陆凡弯腰做出疲惫的样子,双方好像说好了一般,只半空中的雪花依旧飞舞。

    突然,陆凡带动脚下雪泥,如疾烟一般冲向五人,五人中正有人向后退,见陆凡扑来,转身朝身后的马匹跑去,陆凡强扭身形,在面前四人的刀剑上蹬踏了下,身形迅速朝奔跑那人追去,也只是眨眼的工夫,陆凡便长剑便刺入那人身体,陆凡拔剑回退,一蹬一踏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想去取弓箭?晚了。”陆凡在之前马上逞威的时候便看到了挂在马鞍上的袋子,看到了露在外面的箭矢。

    那四人知道不是陆凡对手,又被陆凡看穿行迹,几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我还纳闷,你们骑在马上人模狗样的,功夫却不咋地,怎会派你们来帮手?原来你们是带了弓箭,想着埋伏客栈之外,有人跑出来便射杀,自然无需你们功夫如何高强,箭术好便可以了,只是,你们为何没将弓箭背在身上?”

    陆凡没用他们回答,自问自答道:“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们出发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背着弓箭太过引人注目,后来又下了雪,你们想的是一路不会有什么意外,等到了客栈外再取弓箭也可。”

    “你既已知道我们是谁,还不束手就擒!很快客栈中的人便会赶来,你们会腹背受敌,到那时你便是跪下求饶,我们也不会留你性命!”

    “哎呀,你吓到我了,好在那些人都已被我们解决了……”

    “不可能!”

    “你算算时间,大雪阻了你们疾行,可我们本打算天黑了就投店的,换句你们听得懂的话,我们早早便遇到客栈那帮人了,若不是将他们都解决了,又怎会走到这里?”

    对面四人显然是信了陆凡的话,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

    陆凡是想拖延时间,等流云他们赶过来,而对面的人也想拖延时间,等埋伏在客栈的那些同伙赶过来,可陆凡说的极有道理,只看陆凡一人便将他们十几人拦住,且杀了数人,几人想不信都难。

    “你们四个总要留一个回去报信,我这人最是心善,谁留下谁走,你们自己商量,商量妥当之后,有一人可上马离开,俗话说多行不义才能自毙,不让你们继续折腾,如何将你们连根拔起?”

    陆凡说的随意,那四人听得却是胆寒不已。

    “但咱们有言在先,放谁回去是你们自己说了算,若是半路被我们再次捉到,那可别怪我心狠,没人报信就没人报信吧,再放了,我脸面何在?”

    若不是天太黑,四人定能看到陆凡颤抖的手,若是之前与陆凡见过,说过话,也定能听出此时的陆凡声音沙哑,他们若是能听到看到,或许他们能想到陆凡身体抱恙,若是齐心协力的搏一搏,兴许四人都能活着离开,甚至完成任务。

    可惜,连天都在帮陆凡。

    四人看着脚下同伴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白雪,即便天黑在他们眼中仍觉得刺眼。

    陆凡静静的等着,脑袋越来越沉,眼下除了嗓子浑身的肉和骨头都开始疼,而那种无力感是他最担心的,眼下已经不是能不能护住囚车中的活口,而是他自己能不能活到流云赶到。

    于谦在后面紧张到死死的攥着刘能的手腕,刘能忍不住低声问:“你怕什么?有陆凡在,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谦扭头看了看刘能一脸的无知,轻叹了一口气,刘能这样也挺好,无知者无畏,至少眼下他不知道害怕。

    于谦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逻卒低声说:“你去队伍后面,嘱咐围在那里的逻卒,一旦看到有人靠近,三倍敌人的人数冲上去,莫要等到敌人近前才动手,你留在后面有消息及时禀报。”

    刘能回头看了看,拢共十几米的距离,还用禀报?

    “刘能,若是,若是我此次未能保住性命,来日我一家老小你可要多加帮衬,白麓书院答应的事理应不会变卦,到时你带着我儿子们去让白麓书院挑选,能选中一个就挺好。”

    “你,你这是何意?”

    “陆凡撑不住了,我要过去帮他……”

    “你怎知他撑不住了?”

    “哎呀,傻点好,除了耽误事,别的没毛病!他若是撑得住,又怎会停下?!”

    于谦说着便要朝前走,刘能一把拉住于谦:“你上去有何用?要我说多些人一起上……”

    “队形不能再变了,后面随时可能有逻卒出去应敌,前面再撤走几人,囚车便彻底露出来了,我多少练过些拳脚,比你强些,只要流云回来,我和陆凡都能得救,我不能明知他撑不住了,还假装什么都看不出来。”

    天太黑,于谦没看到刘能面色发红。

    “咱们俩一起去,你家的破事我可不想掺和!再说,我是打不过,还不能牵扯一人打我?”

    于谦心中一阵感动,他拍了拍刘能,低声嘱咐身前的逻卒:“保持队形,不准敌人接近囚车!”

    说罢,于谦和刘能并肩走向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