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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进宫

    黄义离开陆凡没敢耽误,直接进了宫。

    黄义算着时间,皇上这时辰应是下朝去了弘德殿,他递了牌子急匆匆朝里走去,进天街,穿永巷,待到了弘德殿外,便看到安德喜候在殿外,还有两名四品文官跪在门口候见。

    安德喜见黄义来了,赶紧回禀,里面传来一声:“进!”

    黄义躬身进了殿。

    弘德殿南向设御座,左右列图书,皇帝赵冕正坐在东面的书架下翻看着什么。

    “不用跪,坐吧。”赵冕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木杌子说。

    黄义控背躬身走到木杌旁小心坐下。

    赵冕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黄义。

    赵冕下朝后换了一身便服,花白的胡子梳理的一丝不乱,嘴角眼尾都有细密的鱼鳞纹,只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得深不见底,他盯着黄义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门口那两位,都是来告状的,下了朝都不肯走。”

    黄义依旧躬着背,不敢抬头,更不敢接话,只陪着笑脸。

    “陆凡又说了些什么?”

    黄义忙说:“是说了些跟案情有关的话,大多都已审出来了,他说他想见见家里人。”

    赵冕脸上毫无表情,沉默片刻说:“还是让他到宫中养伤吧。”

    黄义扑通一下跪地,急急的解释道:“皇上,并非老奴不想……”

    “起来起来,你也一把年纪了,腿上的伤到了这日字口怕是更难熬。”

    黄义坐回木杌上,悲戚戚的说:“皇上记挂老奴,老奴心中不知……”

    赵冕摆手道:“让陆凡住在你家中是为了保命,你阅事多,深沉练达,又主管着探事司,他住在你家中我安心,但你若是不喜他,我强留他在你府中,你们俩都不舒坦。”

    黄义出了一身冷汗,他今日进宫便是有心试一试,看看皇上对宁国侯府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思量,他自幼跟随赵冕,自是知道这位皇帝最喜猜忌,眼中揉不得沙子,又薄情寡恩,在位几十年,被查抄,流放,贬谪的官员不计其数,尤其是对贪腐成性的官员,更是毫不留情。

    赵冕曾说过:丝毫看不得往日情面、众从请托,务必严加议处,追到水尽山穷处,毕竟叫他子孙做个穷人,方符朕意。

    国库倒是充实了,但文武百官对当今圣上忌讳如深,私下免不得偷偷抱怨几句。

    黄义自以为跟随赵冕时日久了,多少能拿捏一些分寸,试探出皇上的真实用意理应不难,哪知今日又是碰了一鼻子灰。

    “老奴哪有不舒坦,只是陆凡恳求老奴,老奴觉着他查案有功,便,便厚着脸皮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

    “他如今可能下地走动了?”

    “可走几步。”

    “明日让他进宫。”

    “皇上,还是让陆凡先住在我那里吧,陆凡若是住到宫里,文武大臣又要胡乱猜测……”

    “自两年前起,便有人想要了陆凡的命,朕命你严查,可查出眉目?”

    黄义心中一紧,他想起上午陆凡说的话:这案子涉及多地,历经数年,探事司却未得到任何消息……

    “老奴无能!”黄义再次跪地。

    这次赵冕并没有让黄义起身,他目光幽幽的看向殿门,说:“我让他进宫,只是说说话。”

    “可他,他还未曾痊愈。”

    “不怕,这次能捡回一条命便是无碍了,多走几步罢了,朕很想知道,是谁一定要杀他,既然你探事司查不出来,便让陆凡自己查吧。”

    黄义能感到后背的冷汗在往下淌,上一次这般胆颤心惊还是皇上让他接手探事司的时候,上一位司尊因贪腐满门被斩,当时他也是跪着,皇上站在他身前,说:“世人太多牵扯,贪欲日盛,你无牵无挂,贪念自会少些。”

    这些年黄义司尊的位置倒是坐得安稳,却也将自己孤立在群臣间,这是赵冕想看到的,但若是大事屡屡查不明白,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能在吗?

    ……

    黄义回府后先是到府中听风阁里平稳了下心神,这才去了陆凡的住处。

    陆凡正在地上慢悠悠的溜达。

    再见黄义,陆凡客气中带着些疏离。

    黄义不以为然,年轻人有些狂傲也属正常,他笑呵呵的说:“上午看你还病弱的很,下午便可走上一会儿了。”

    “是司尊照顾的周到。”

    “明日皇上要见你。”黄义说的猝不及防,他边说边注意陆凡的表情。

    陆凡面上波澜不惊,躬身应是,心里却极是不满,大病初愈,路还走不利索,脑子能转的过来?进宫那是要死脑细胞的。

    黄义没想到陆凡的反应这么平淡,不由得重新审视陆凡。

    “坐下歇息吧。”

    黄义温和的说完,小太监已经搬来了圈椅。

    陆凡坐到床边,黄义坐到圈椅上,小太监又奉上了茶,黄义摆了摆手,小太监端着茶碗退了下去。

    “两年前对你下毒的人,你心里可有计较?”

    陆凡双眼放光,问:“司尊查明了是谁?”

    黄义轻咳了一声说:“你既有查案之能,我以为你会对下手之人有个推断。”

    “司尊说笑了,查案是有线索可查,我中毒后一直待在狱中,去哪里找线索?司尊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黄义摆了摆手说:“此人隐藏极深……”

    “莲县知县或许知道些什么。”

    “审过了,他确实被人要挟,要挟他的人是他家亲戚,清楚的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但这位亲戚眼下不知所踪。”

    这在陆凡的意料之中,在莲县牢房中,他与那位知县只说了那两句,心中便知这人不过是个弃子,从他身上知道不了什么。

    陆凡垂下头没有说话。

    黄义审视的上下打量陆凡,他以为陆凡在担忧自身安危,便出言劝道:“你放心,探事司已在秘查,想来很快便会有消息。”

    陆凡抬头不咸不淡的说:“多谢司尊!”

    黄义皱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陆凡应感激涕零才对。

    “你可是还有心事?大可说与我听,我若是能帮得上,自然相助。”

    “我的人……伤势可痊愈?”

    黄义‘哦’了一声说:“他们自会照料自己,你们侯府的人在京城如鱼得水,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何时能见见他们?”

    黄义嗯了一个长音,说:

    “明日进宫见过皇上回来后,我安排你们见面,你不用紧张,皇上为人亲和,问你什么你如实答便是了,谨记少言多听,如今对你来说最安全的便是我这里,有我护着你,没人能动你分毫,你眼下需要做的只是养伤,至于侯府的事……皇上自有定夺,不是你的功劳可改变的,再有,想杀你的人,我自会查,也只有探事司能查明。”

    陆凡又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声‘多谢司尊。’

    黄义觉得留下像是没什么能说的了,虽说与他想象的不同,他以为陆凡会追着他问进宫后应如何应对,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只看陆凡能听懂多少了。

    黄义走了,陆凡躺下了歇息。

    他脑中想着黄义的话,明白黄义多少还是有些好意在里面的,至少对侯府的案子不要多言是真的为他好,至于其他,陆凡听出来针对桥台县和绥安县的案子,黄义的意思是皇上问什么就说什么,对于想要杀他之人……看样子皇上对黄义有些不满,像是要换人来查,换谁?刑部?不可能,文武百官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有探事司了解的最多,刑部不管用,可探事司为何没能探明朝中有谁与江湖上的人有联系?

    陆凡想着想着睡着了。

    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用过饭,陆凡可就睡不着了,他下床溜达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虚汗,小太监伺候着沐浴后,才勉强入睡。

    ……

    转日,黄义送来一身新的锦袍,陆凡极不情愿的换上,又嘱咐小太监,他这一身衣衫洗干净后一定要拿回来。

    巳时初,陆凡上了黄义的马车,马车朝皇宫缓缓驶去。

    车内黄义等着看陆凡坐立不安,求他提点一二,可陆凡气定神闲,闭目养神,到下车都没有开口说一句。

    这反倒让黄义的心有些不安起来,他阅人无数,自认可洞穿他人心思,可这两日下来,他发现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竟是半分看不透。

    其实陆凡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只是他不愿意被黄义牵着鼻子走罢了。

    他努力回想小时候进宫的情景,也努力的回忆祖父对皇上的评价,又将自桥台县案发后自己的推断捋了一下,马车便倒了宫门前,他哪有时间与黄义闲话。

    到了宫门口,黄义再想嘱咐什么便没机会再说出口了,安德喜竟是等在宫门口。

    黄义心中的小鼓乱敲,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皇上在意陆凡竟是到了这般田地,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了想这两日可有怠慢之处,他猛然间想到了小凳子……

    若是流云也在这里,他会知道陆凡此刻虽波澜不惊,内心却是慌得一批,陆凡越是面无表情,没有露出温和的笑容,越说明他内心紧张不已。

    安德喜对陆凡很是热情,担心陆凡身体,竟是一路搀扶着陆凡。

    陆凡还记得他,祖父曾说过皇上身边有四名太监是从小便跟着皇上的,那时皇上还只是皇子,这四名太监陆凡印象里只见过安德喜,这次算是见过黄义,还有两人,陆凡别说没见过,就是名字也没记住。

    安德喜搀扶着陆凡,黄义跟在后面,一路走到文德殿,黄义心中又是一惊。

    文德殿是皇上歇息的地方,皇上很少在此接见外臣,这是没拿陆凡当外人啊。

    文德殿并不大,院子也小,两名小太监守在殿门外,安德喜站在殿外向内禀报:宁国候世子陆凡觐见。

    “进!”

    安德喜看向陆凡,陆凡想了想先迈哪条腿,而后顺拐进入殿中。

    安德喜看向黄义低声说:“我那有好茶,你跟我去品品。”

    黄义知道这是一句都不想让他听,他装作担忧的指了指大殿,安德喜摆了摆手说:“放心吧,一时半会出不来,皇上午饭会让陆凡陪着进膳。”

    黄义心中又是一惊,莫非当年那件事是真的?

    ……

    陆凡进入殿中,不敢四处乱瞧,听到书架后有翻动书卷的动静,他不敢直接过去,反正此刻四周无人,陆凡跪地朝正中的御座磕了一个响头,高声说:“孙儿见过皇帝爷爷。”

    “见了吗就磕头?过来。”

    陆凡起身穿过书架,看到赵冕歪在榻上,靠着大迎枕手中拿着书卷正在翻看。

    陆凡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磕一个,赵冕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而后说:“长高了不少,也英俊了不少,不像小时候,像个泥猴。”

    陆凡呵呵傻笑,说:“皇帝爷爷身体康健,孙儿高兴的很。”

    “坐吧。”

    赵冕指了指榻前的绣墩。

    陆凡赶忙听话的坐了上去。

    “你本事不小,随便几句话,便惊动了探事司与刑部合查。”赵冕放下手中书卷,身子仍旧靠在大迎枕上。

    “此案并非孙儿危言耸听,孙儿查了桥台县和绥安县两起案子,有几点想不通,第一,他们为何如此麻烦的杀人?第二,为何每次杀人都是准备数年之久?第三,怎会有江湖中各门派参与?第四,这么多年探事司为何没能探得消息?第五,他们每次作案可说天衣无缝,提前有人布置,中间有人行凶,后面有人收尾,他们在各处作案,全是这种手法的话,那需要多少人参与?耗费多少银两?谁有这样的手笔?”

    赵冕坐起身,探究的看着陆凡,心里却有些震惊。

    这案子,赵冕听黄义说过,也听刑部尚书钱正说过,前几日更是将刚进京的于谦和刘能找来问过话,可这些人没有一人能几句话说清楚案子,于谦算是说的明白的,也只是说了绥安县那伙人是如何行凶,而后又如何灭口,如何离开绥安县的。

    押送回京的案犯口供,赵冕也看过,他心中也有一些疑问,如今陆凡几句话便将这起大案说了个清楚,赵冕知道他还是小看了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