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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联盟

    王灞旦死死盯着他,神情有些阴沉。

    石清泉缓缓扫视四周,宋军上百名骑兵将古树川团团包围,步军拉起木栅,拒马,将各个缺口围得水泄不通,内外分列数队,操戈披甲,严阵以待。城墙上的士兵绞动弩台轮轴轰鸣作响,床弩的瞄台对准了步军营残余的几十号人。

    一旦与宋军发生冲突,就凭借所剩这寥寥数十人,在强弓硬弩的层层包围之下绝无幸理!

    他明白,现在的局面已绝非当初,现如今自己的性命,全把握在对方的手里,没有半点儿资格,去跟人家讨价还价。

    彼此对望,石清泉一脸苦涩,放在往日,大军在握他哪里肯受人胁迫?但却不得不低头,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强装镇定,笑道:“请吧。”

    王灞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他知道,从气势上对方已经输了。

    二人前后,走进了一间残损的营房,相对而座,台前阶下,安置了数十名守卫,王灞旦挥手示意将营房的门关上。

    四壁都已经腐朽,一股恶臭袭来,让人闻之欲呕。王灞旦紧皱眉头,不停地咳嗽,显然很厌恶这种味道,自嘲道:“我选的这个地方不是很理想。”

    石清泉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他端坐于桌案之前,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毫不遮掩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古树川?又是怎么预料到会有人炮击?你又为什么救我?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一个个问题抛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王灞旦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绪复杂难言。

    他们同为穿越者,但是却各自有了不同的遭遇,最终在利益的驱使下,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一条他自认为“错误”的道路。

    “我有系统,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你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我为什么要救你吧?毕竟依照你的观念来说,铲除了一个穿越者,一个心腹大患,这一定是件有利无害的事。”

    石清泉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不是不想杀我,你想没有办法杀我。“

    不愧是穿越者,一句话,便道破了本质。

    天气微帐篷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道,王灞旦对于这股刺鼻的气味非常不适,时近立春,天气微凉,他虽为文官,但数次征战,身本来不算太差,却被这股味道熏得直一阵反胃,忍不住连连咳嗽。

    干脆吩咐门外守候的军士,围拢篝火,烤起了马肉,煮上一壶热茶,拿来两只陶碗,亲手给对方添了一整碗热茶。

    石清泉兴致缺缺,婉言谢绝,王灞旦也不勉强,自饮几口,自咽喉缓下一股热流,身子暖和了不少。

    “你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就放我走,再不济就杀了我,我只问一句话,你就半天不吭声,你搞得什么鬼名堂?”

    他有些坐不住了,真是恨透了这群有话不直说的“读书人”,真不如那群番邦异族,女真人,契丹人那样来得干脆利索,他宁可刚才就被炮弹炸死,总也好过这般提心吊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王灞旦喝完了茶,将杯盏搁下抬头看向对方,目光平静而深邃,终于开口:“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想过杀了你。”他大方承坦荡磊落,对于他来说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这个世界不止你我仅仅两个穿越者,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是有比我更加棘手的人与你为敌吧?没想到一个背靠朝廷,坐拥系统的王大人,也会有害怕的人。”

    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调侃,却道破了王灞旦心中的顾虑。

    王灞旦的表情凝滞了,脸色有些难看,良久,长叹一声,颓然垂首,道:“随你这么说吧,只是这个人,远不止是难对付那么简单。”

    对此,他并没有急于追问下去,只是像是任命般地抓起一块马肉,趁热咬上几口,只听咕噜一声,就急匆匆囫囵吞下肚去,满嘴油

    他用袖口擦拭了一下嘴角,缓缓说道:“外面的哪几门大炮我看过了,那玩意准确的来说,应该叫汽油桶吧?我研究了这么久的大炮,迟迟无法解决炮管强度,而导致的炸膛问题,天才。“

    “飞雷炮,就是利用火药所产生的反作用力,进行一定距离的抛射,不过依照威力所见,他用得绝不会是炸药,而是改良过的黑火药,跟你所用的颗粒状火药差不多,不过威力也。“

    听着他粗略的讲解下,石清泉微微颔首,他对这种飞雷炮有所了解,射程大约两百米左右,汽油桶多大口径就有多大,虽然原理简单,操作并不复杂,没有炸药的情况下威力有限,即便如此,对古人来说也算是“降维打击”了

    但实际应用的场景有限,需要提前瞄准好打击方位,将汽油桶埋在土下,底部填补适量的发射药,以木板进行隔绝,再填入药包,将引信拉到地面,最后才可以进行发射,由于射程只有两百米,这东西除了攻城以外,基本上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

    “不过我以天眼查看,这个人虽然与你我同为穿越者,不过势力却小得可怜,只有寥寥数百余人。”王灞旦面色沉沉,大有忧色,挥手拨弄着篝火,长叹一声“加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石清泉摇摇头,不置可否,不过这也令他产生了一丝疑惑,宋朝出兵两万,地方又调拨厢军,乡勇,合兵一处,加起来何止十万,除了自己之外,横扫那一路的悍勇敢死之徒,都不足以为奇。

    只需整备军马,休养生息,再派遣斥候查探地形,甚至在有系统的“帮助”下,直接用他那什么劳什子天眼扫看几下,区区几百名悍匪,根本不值一提,何至于如此忌惮?

    王灞旦看他的心思,神情颇为沮丧,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两头都派遣信使,你这边虽然没有给我确切的答复,至少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们可就不一样了,杀了我的信使,砸了我的马车,趁夜用炮火袭击我的大营,要不是他那玩意儿打不准,满天的乱飞,我也没机会救你了。我最开始也只是认为,他们只有几百人,我就算是带着两万多头猪都打的赢,你知道他们用什么守?“

    石清泉不以为然地说道:“估计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吧。”

    “SFH18式150毫米榴弹炮,射程可达二十六里,能从你的小丘山轰到拢烟坡。”

    “什......什么?“石清泉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瞪圆了眼睛,“你......你没开玩笑?!“

    “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王灞旦挑眉道。

    石清泉听得,颓然坐倒,吓得脸色煞白,心跳如擂鼓,昏沉沉眼花头眩,半天作声不得,过了大一会儿,头句话便是:“这仗没法儿打...“

    他心中的惊恐难以用言语来表述,根本就不用亲眼所见,光是听到口径时,他就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这也不一定,我已将大营撤出小丘山,改驻天王岭十里之外,如果你有这么个大杀器的话,只要在你的范围之内,你会怎么做。”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早有所料。

    “当然是轰你娘的了!”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恍然间竟有所领悟,像是明白了王灞旦话里的意思,道:“我懂了,如果弹药充足,或是那玩意能打得响的话,你早就被轰成渣滓了!”

    “你这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他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劝道,“剿灭十山群匪,地盘归你,功劳归我。难道你就不想以后朝廷诏安了,坐享高官厚禄,博得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吗?咱们穿越这么多年了,就别抱着造反当皇帝的痴心妄想了,联手,尚有一线生机,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啊。”

    他说得极为恳切真诚,这番肺腑之言,让石清泉听了也不禁有所触动。他也明白凭借一己之力,想要颠覆着偌大的一个帝国王朝,绝非易事。

    依照王灞旦所言,权衡利弊之下,倒也不失为一桩可取之事。

    想当初三十六骑起事作乱,打家劫舍,沿袭官商,只感畅快,并无多虑,但今时不同往日,坐拥万人之众,一人死,万家丧,做起事来就再不能如往常那般由着性子肆意妄为了。

    况且当初起事时,就是专为了诏安,又有如此契机,岂能错失?但石清泉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恍惚间想起了水浒传当中鲁智深一言:“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

    不诏安是个死,诏安也是个死,这其中利害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石清泉心绪渐稳,忽然站起身走出了营帐。

    他走到门口,仰望星辰,只一瞬,显具年垂老迈之态,一缕白发飘落腮侧,他伸手拂过,轻叹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了句:“这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