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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落水

    小翠紧握肖意雪的手,带着哭腔说“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肖意雪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嘀咕着“这是?她脑海中翻滚着关于蓝晚的记忆。

    哦对,我现在是蓝晚,她是蓝晚的贴身婢女小翠。

    她瞧着面前泪眼婆娑的小丫头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哭了,小翠,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还不忘擦了擦小翠眼角的泪。

    肖意雪醒来后便发现自己魂穿了蓝晚,起初不大适应,后来跟着教养嬷嬷练习了几日方才有些成效,至少装的像了些。但因那日不小心落了水,她近几日都窝在屋里。

    蓝晚的屋子先前还算雅致,可肖意雪不大喜欢。但也不能一股脑全换了,无奈的她只能窝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吃着蜜饯,边吃还不忘吐槽几句“话说蓝晚落水没几日,虽说是个庶女好歹也是女儿吧!都接进门儿了,居然没人探望。怪不得需要拯救!这种大宅院,冷暴力输出堪比核爆炸。”

    “小姐,小姐”小翠推了推走神的蓝晚笑着说“咱们去外边走走吧,自从小姐醒来整日闷着…还未曾…”

    去外边玩?

    肖意雪一听去外边玩,顾不得小翠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笑嘻嘻的拉她着走出门儿去。

    小翠盯着肖意雪散落的头发着急的说“小姐,还没梳发髻呢!”

    肖意雪无所谓的说“梳头发干嘛,我觉着这样挺好的,那发髻扎起来怪难受的。”说完还不忘拿出自己这几日寻得的毽子冲着几个丫鬟笑嘻嘻的说“先说好,看谁踢的多。谁赢了,本小姐给她放三天假。带薪休假。……恩~不对,应该是说,有工钱,不用干活。”肖意雪瞧着蓄势待发的丫鬟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不论古代人还是现代人,都喜欢带薪假躺平赚钱!

    不一会儿的功夫嬉闹声,呐喊声,夹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园子。

    “逸安,话说你已经过了及笄,为何还不娶妻?”

    蓝逸拍了拍衣袖旁落着的蝴蝶反问“你也过了及笄为何不娶?”

    方梓坷白了白眼,索性不与他争论。

    你爱娶不娶!

    接着方梓坷似笑非笑的说“贵府何时养了一窝喜鹊?”这院子往日可不是这般热闹。

    蓝逸听着嬉笑声眸光加深,凝着的笑意嘴角说“你若想要,大可送你几只!”

    方梓坷倒是最爱看蓝逸这般隐忍不发的模样,明明是生气,却偏要忍着。

    他故意压了压嗓音说:“那是,上个月接回的庶女?”倒是有些特别,我还是头见一个姑娘,松着发髻,光着脚,踢毽子。”

    蓝逸远眺不远处的园子,嬉笑打闹声,令他只觉耳边翁翁作响。

    她居然…?

    方梓坷瞧着蓝逸俊俏的面上凝着儒雅,虽未言语,可方才这人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令他停下脚步。

    “晚晚…晚晚…”少年嘴角含笑,一双含情眼轻柔的看着园中娇俏的少女,她散着头发显得身材格外娇小,碧蓝色的衣裙衬得少女肤白凝脂,这时一阵余晖斜照在她的侧颜上,随着毽子的来回踢动一股清灵之气环绕甚是娇可叫人挪不开眼。

    肖意雪随着少年的呼唤停下了动作,面朝斜阳痴痴的望着迎面而来的少年,他笑起来,像一捧清泉,滋润人心。

    少年见少女瞧着便笑着说“晚晚?”

    肖意雪回过神说“恩,梓胥哥哥,你来了。”

    这方子胥,从蓝晚的记忆里看得出他俩青梅竹马,蓝晚的心愿不就是,

    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白月光都在眼前,为何她还需要被人拯救?

    方子胥晃动着手中的烧鸡宠溺的说“你看,特意给你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师傅做的,蜜汁酱料,你尝尝。”

    “好,谢谢梓胥哥哥。”肖意雪接过烧鸡之后心中不忘赞扬,这小帅哥真是个大好人,这几天吃素吃到人都快退化了,这个白月光体贴度打满分。

    去他的拯救,能享受美食才是最重要的!

    蓝晚动手拆着鸡,不忘在心里嘀咕人间美好。全然不知此时的丫鬟小厮悄然退下。只有小翠颤抖着身子,拽了拽沉浸在美食中的肖意雪“小姐,二爷来了!”

    “诶呀,小翠别拉,什么二爷三爷的,哪有享受美食重要。”说罢肖意雪便撕下一只鸡腿抵在嘴前!

    “是吗?”蓝逸此刻眸中多了几分阴暗,冷冷的盯着肖意雪。

    这声音?为何叫人浑身发颤…

    等等,方才小翠说的是二爷!那那……那是蓝家之主,我的天,这可是蓝晚最怕的二叔啊!

    来自蓝晚骨子里的压迫感令肖意雪紧张无比,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随即站起身颤着音说“不是,不是,二叔最重要了,什么都没有二叔重要!”

    肖意雪盯着掉在地上的鸡腿心想,呃…现在抱大腿,是不是有些晚了。

    蓝逸侧过身子,眼中布满狠戾一动不动的盯着肖意雪说“母亲之前对我说,你性格乖戾,目无尊长我还不信,现下再看,我怎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教养嬷嬷,对你也无用是吗?”

    肖意雪一时竟不敢开口她顾不得手中沾着的油渍,做着蹩脚的礼,似乎解释说,教养嬷嬷还是有点用的。

    一旁的方梓胥从未见过蓝晚这般模样。

    只见少女躬身行着礼,双腿时不时发颤,娇俏的面容下满是惊慌失措。

    他解围道“见过蓝家二叔,晚晚年纪尚小,大可慢慢调教,何必急于一时。”

    先前听大哥说蓝逸举止优雅,秉性温和,怎么现下觉得他看走了眼!

    “你是哪个?”蓝逸挑着眉目光渐渐变得阴谲,上下打量着少年。

    方梓胥躬身说“在下是方家…”

    蓝逸忽的回眸挑衅道“哦,是方家?我当以为是哪个皇亲国戚敢拦着我!”

    “你……”方梓胥没想到蓝逸如此狂妄,竟会这般做派。

    “够了!长辈管教子女也能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方梓坷握紧拉着的手臂,欠着身赔礼。

    二弟啊,快闭嘴吧,再多说半句,恐怕连我也走不了了。

    片刻后蓝逸余光扫了扫示意无碍,方梓坷这才松下一口气,推着方梓胥,走出蓝府。

    不到一刻,先前闹哄哄的园子,现下只余得叔侄二人。

    天哪,他怎么朝着我走过来了,不会是要打我吧!肖意雪抱着头喊道“二……二叔……饶命!”

    蓝逸瞧着眼前的丫头刚刚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这会儿倒收敛了。他抱起少女,严厉的说“饶命?倒是不用,先前你落水我自当是你身子不好,拦着母亲责罚。现下,看你这般朝气蓬勃,明日便去领罚吧!”

    蓝逸突如其来的横抱令肖意雪有些惊讶,可她又想了想,发觉并无不妥便软着声说“二叔……我知道错了,会去找祖母领罚的,你……你别生气好吗?”

    蓝逸心里嘀咕,她这是?……在认错?这会儿知道认错了,先前闹的不亦乐乎,怎不知那满院子的小厮都盯着她的脚。”

    肖意雪望着蓝逸眉头紧锁忍不住用手抓了抓他的衣袖哀求道“二叔…”

    罢了,还是个小丫头,日后多花些心思调教吧!

    他轻拨过蓝晚的手,站起身说“无事,我没有生气。”

    随即蓝逸又嘱咐道“往后别在人前光着脚,发髻你若不想扎着,大可以找其他嬷嬷做个简单的,总是散着发成何体统。”蓝逸边说边上前放下被褥遮住了蓝晚的脚。

    “怎么了?”蓝逸看着蓝晚皱着的眉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疼……”肖意雪也不知,蓝晚这身子这般娇弱。

    这蓝晚也太娇弱了些,只是踢个毽子居然还能踢伤脚,我之前可是能空脚碎砖的。

    得金字招牌到了这儿算是砸了!

    蓝逸问“以后还穿鞋吗?”

    肖意雪心虚的拉紧了被子点点头。

    蓝逸临走时眼神闪烁蹙起眉说“一会儿叫丫鬟帮你上药,上了药之后晚上睡觉别捂着脚,到时若发炎了,脚上留了疤,哪个娶你?”

    肖意雪松开攥着的手瞅着蓝逸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不,不能留疤,这如果真的留疤没人长相厮守任务不就失败了?”

    怪不得先前那俩拯救人失败,这留个疤就没人要,也真是比参加选美还苛刻!

    在线咨询选美主办方,你们是赞助了拯救世间吗?

    怎么我感觉有点像广告植入?

    蓝逸训责了丫鬟后,立于亭子一侧若有所思。

    “她的脚……”方才他刚刚只顾得问责那个丫头,一时竟忘了礼数!

    忽的从亭顶上跃下一人,此人身着暗服,脸戴面具双唇紧闭是蓝逸的贴身护卫名叫影卫。影卫屈膝上前躬身说“二爷,先前探子来报,是否需要出手?”

    蓝逸细细的烹着茶,片刻后说“不必,先静观其变。”

    “二爷,需要帮您换件衣服吗?”蓝逸顺着影卫的眼神,瞧着袖上的大片油渍只觉碍眼。“拿去扔了吧!”影卫接过外袍,拱了拱身走了下去。

    翌日一大早肖意雪很不情愿的被小翠钳制来到蓝家祖母候鳕的院子——青原院。

    肖意雪挣扎着手臂暗戳戳的想,这小翠可真是尽职尽责的好仆人,连我此刻都想给她颁个奖!

    她是和蓝晚有仇吧,蓝晚生前一定苛责过她,头回见一个仆人逼着主子领罚!

    青原院原先是罪臣的院子后被赏赐给了蓝家,属蓝家地产。因院子十分清净且候鳕不喜有人叨扰,故选在了此处。院子上下二处相通从蓝府右侧门入,穿过廊道后便到候鳕居所。

    肖意雪慢吞吞的走进屋子,笑着行礼“祖母,懿安。”

    这老太太瞧着倒是慈祥!

    候鳕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肖意雪问“听禾禾说,是你推她下水的?”

    肖意雪来时便知晓会是这般责问,她按着之前想好的对策,软下声线委屈道“怎会?前些日子分明是大姐姐失足落下水,我为了救她,被她拖了下去!”

    “还敢狡辩?母亲你看看她,她乡野陋习惯了。”蓝家的这位芳季大娘子可是泼辣的很,在蓝晚的记忆里,这位大娘子没少给她脸色看。

    肖意雪瞧着芳季造作的模样便来气“大娘子没有证据,便开始嘲讽我的身世是何故?旁人不知我缘何去了乡下?难道大娘子会不知?这家中的仆人怕也知晓吧!”说完肖意雪还不忘瞪了一眼芳季。

    这大娘子,还真是和蓝晚记忆中丝毫不差。

    “何事这般吵嚷?”蓝逸还没进门大老远便听见堂前这丫头喋喋不休,那语气,和昨日判若二人。

    肖意雪看见蓝逸像瘟神一样走来,心中一阵胆怯,立刻换了个模样说“二叔……安好”。

    芳季见蓝逸来了,像是有了依仗鼓足了丹田的劲儿说“二弟你看看这丫头目中无人,还敢质问长辈。”

    “大嫂消气,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蓝逸坐在堂侧泯了泯茶说“不是你推的禾禾,证据呢?”

    “池塘那般浅,站起来也不过没到腿,我是有多傻,会选择那般漏洞百出的地方。况且,二叔你看,为了拉大姐姐我自己胳膊上都被那池塘边的沙砾石划伤了。倘若我真想推大姐姐下水,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把自己弄伤。”

    肖意雪说着还不忘泪眼婆娑的看向老太太。

    蓝逸瞅着蓝晚心中一阵冷笑,这丫头倒是有些脑子可惜,用错了地方!

    芳季气急败坏道“奇了怪了,先前我怎没发觉这丫头颠倒黑白的本事这般厉害。”

    肖意雪瞅着怒气冲冲的大娘子心里嘀咕着“现在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横竖那里只有我和蓝禾二个人,疑罪从无懂不懂。”

    蓝逸看着眼前小丫头一副得势猖狂的模样,表面上装的委屈不已,实际上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那日若不是他路过刚好瞧见这一幕,现下看她这般委屈模样怕也要被糊弄过去!

    候鳕见芳季和蓝晚争执不休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高呼一声说“罢了,此事既然已经发生,禾禾也没事,不如……”

    蓝逸抢先一步正襟危坐的说“不如去祠堂罚跪三日。”

    “什么?……二叔,刚刚祖母不是……”肖意雪一脸无语的看着蓝逸心想,这蓝逸是怎么了?不是最是孝顺听话么?

    蓝逸拿起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说“母亲您意下如何?”

    “我……”候鳕瞧着蓝逸话茬已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母亲未曾开口!还是二弟处事周全,如此这般甚好!”肖意雪听了这话连头都懒得抬,大娘子这语气好似比嫁女儿还兴奋。

    众人行礼之后陆续离开了堂屋,站在院前的肖意雪很是恼怒。她猜到老太太关怀蓝晚身世,定不会追究此事。连谢词她都准备好了,可却被蓝逸横插一脚!她转身追上前拦住蓝逸质问道“二叔,你刚刚为何,那般处事!”

    蓝逸面色冷然问道“你是对责罚不满意?”

    “对,二叔既然知道与此事我无关……”

    “哦!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肖意雪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蓝逸打断。她抬眼正对蓝逸黝黑的眼眸心中一阵嘀咕“他怎的这般靠近,等等这眼神,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蓝逸见肖意雪悄然低头不语,又说“三日处罚不够那便多加三日如何?”

    “不必不必,三日甚好,我现在就去祠堂,马上就去。”

    这蓝逸莫不是千年的狐狸,看透人性的本事也有?

    蓝逸瞧着肖意雪做贼心虚的背影,只觉有些好笑。

    “二爷何事如此高兴?”影卫从未见过蓝逸嘴角这般含笑,像盛开的栀子花,清新脱俗不染凡尘。

    蓝逸笑着说“养了一只喜鹊,会动脑子,觉得稀奇罢了。”

    影卫随声附和道“二姑娘似乎比落水之前多了几分爽朗。”

    “是吗?”蓝逸似笑非笑的察觉,这丫头还多了几分鬼心思,先前装得那般守拙乖觉,好似还很怕我,现下看来,多半是装的!

    “小翠,你不陪我吗?”肖意雪望着落在面前陌生的院子,庄严古朴。牌匾上写着蓝家宗祠。她昨夜听着小翠嘀咕了一晚上祠堂闹鬼,现下有些抵触。

    “小姐,非蓝家人是不能进祠堂的。”肖意雪感觉自己都要哭了,使劲扒拉着门缝不肯进去,站在一旁的嬷嬷似乎有些生气了,抬脚一推,将人囫囵个塞进了祠堂,临走时,还故意扯着嗓子说“二姑娘,您安心受罚,老奴会吩咐丫鬟每日送些吃食过来。”

    “这地方?能吃得下去?”肖意雪吞了吞口水,进了祠堂。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这是?”肖意雪推开门走进室内,她眼神定格在那一座座牌位上,不知为何有些心酸,祠堂大抵都是灰黑配色,选用的木材也看价格,有些木材有价无市,肖意雪对这些并不精通,只觉得牌位上散发出的气味十分宁神,先前的抵触感竟消失不见了。

    “这笔触感,是亲手刻的吗?”肖意雪自言自语的问着,触上那座名为蓝宪的牌位。“这便是蓝晚的父亲吗?”肖意雪想,在蓝晚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词从她记事起8岁那年便不再属于她,停留在蓝晚记忆最深的只是那句“你不再是蓝家的女儿,回你娘的老家去吧!”

    想到此处肖意雪擦了擦滴落在牌位上的眼泪,对着心口说道“蓝晚别哭,我会解救你的!”这破地方,谁爱跪谁跪,没有担负过养育之恩的祖宗,也好意思叫后辈对你感恩戴德。肖意雪索性拿着一旁的蒲团坐在了地上,坐的久了,眼睛便不受控制着合上。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有些冷便没了睡意。

    “这是下雨了?”肖意雪推开祠堂的门,望着乌云满天,好似这大宅院的黑幕一般,遮的双眼无法看清前路,犹如走失的赤兔等待着猎人的捕捉!

    她伸手探了探雨,发觉雨小了些,便走出门去,四下摸索着。

    “真有狗洞,小翠这丫头,还挺靠谱的!”肖意雪盘算着钻出去,找二床厚实的被褥,然后拿点吃食,便再好不过了。

    “回禀二爷,国公谋反并无实证,言官今日御前所说,都是坊间传言。”

    “是吗?”蓝逸修长的指尖轻轻叩在桌前,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这杯茶。

    “茶好不好,须得看,闻,品,三者辨别方知真假,此事不急,你先且作壁上观。”话毕蓝逸便看见桌上的茶竟晃起了一层涟漪。

    “谁……”

    “我天,摔死我了,这是狗洞吗?这么深,我怎么觉着像陷阱呢?”肖意雪灰头土脸的卡在满是泥泞的坑里,边使劲往外爬,还不忘嘴里吐槽几句“我要是出去了,定找人把这里填平,不,把这里最好夷为平地”……

    “二爷,我这就去解决!”影元说着便拔出刀,伺机而动。

    蓝逸听着外头的动静,轻轻站起身说“不必,你此时不宜暴露身份。”

    影元有些诧异,二爷居然拦着他杀人??

    外头这人不知听了多久,八成全都听到了。上次那个只不过看到他的背影便立即灭口!今日二爷这是?影元摸不准蓝逸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退出府去。

    蓝逸推开门刚好看见一只活的大泥鳅,在墙根游动,似乎还会说人话。

    “可算是爬出来了……”肖意雪纵使现在没了多少力气,还是想回头去看看,这究竟是多大的坑。可她刚回过头,却发觉眼前乌漆嘛黑,耳后冷冷的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诶幺”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肖意雪的耳后传来,本就腿软,没经得住这一吓,便摔回了坑里,临摔时还不忘伸手一拉。

    “寒大妈家的猪掉下来也没这么重吧。我的天,压死我了,你快起来。”蓝逸没想到敢有人不要命的拉着自己泡在泥坑里。皮肤上传来的湿漉,黏腻的感觉从周身蔓延开来。他瞳孔骤然一缩周身弥漫着杀气一字一顿道“你竟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有本事吓我,就要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肖意雪压根不想泡在这坑里和他废话,一把手推开他横着的胳膊,顺着刚刚的技巧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蓝逸此时瘫坐在坑里,周边的土腥味令他作呕,但他更后悔的是,刚刚为何要拦着影元。

    方才就该让影元杀了她!

    这是进了那个院子?四下乌漆嘛黑,那院灯挂得倒挺高,把摆设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奇了怪了这院子这么黑,难不成住在这儿的人有透视眼?

    肖意雪沉思了片刻随即朝着坑里的人喊“你先别费劲动了,那地方周围滑的很,我去找根绳子拉你出来。”

    蓝逸此刻将无语至极写满全身上下,眸中满是愤怒。

    “你抓紧绳子。”肖意雪也不知自己今天是不是犯太岁,体力都用在了爬坑上,但看着眼前被自己拉上来的人,成就感还是有的。

    “你不用谢我,改天送我些好吃的就成。”

    蓝逸起身后径直走回屋,眼中阴霾尽显,片刻后他语气柔和道“怎的,不进来?”

    肖意雪停下脚步问“你屋子里有吃的吗?我有些饿。”

    蓝逸压制住心中怒气柔声说“有!”

    肖意雪知道有吃的便先一步走进屋去。蓝逸不做声,将烛火燃了起来,肖意雪望着桌前的茶,二话不说喝了下去。她瞧着沾满泥泞的手,索性把那人的衣袍拽了过来蹭了蹭!

    蓝逸站在一侧攥紧指节咬着唇一字一顿道“好吃吗?”

    肖意雪忽视了桌上洒落的泥巴,拿起另外一块糕点边吃边说“还不错,就是这茶有些苦,不是很喜欢。”

    蓝逸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丫头胆子几斤几两,非但拉着自己在泥坑里泡了一遭,还当着自己的面,拉着自己的衣袍蹭手,他现在恨不得生撕了这个丫头。

    “你怎的……不吃?”肖意雪多希望自己此刻不曾回头,她就这样吃完,溜走就好,很好,非常好。

    蓝逸眸光震动,縠皱的眉可以救夹死十几只泥鳅,冷峻的脸上还沾着些泥渍,他眸光幽深了几分,阴鸷着脸说“我吃不下”

    肖意雪下意识低头,闭着眼睛咬着牙说“那你想吃的时候在吃,更深露重,不多叨扰了。”说着便大步朝着门挪去。

    肖意雪此刻已经脑补了自己不下百种死法,她这是作死作到太岁头上了,这居然是蓝逸的院子,我天,她刚刚是干了什么?…………三十六计,走位上计。

    “怎的这般着急走?”一只沾满泥泞的手拉住了着急出门的人。仔细看,这人的手生的十分白皙修长,若是女子这手弹琴该是很美的事情。

    蓝逸瞧着肖意雪紧闭双眸问“怎的闭着眼?”

    此刻我还敢睁眼,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么?

    蓝晚的记忆忽得涌现在肖意雪眼前。那是蓝晚被接回府的第二日,她只是好奇想到处走走,却在花园一侧看到蓝逸亲手把一个婢女生生掐死在面前,只因那个婢女修剪花草时,将水渍溅在了他的衣袍上。她还记得当时的蓝逸笑着说“饶命?这府内的规矩是摆设吗?不想活,我可以送你一程!”

    蓝逸指尖轻搭在少女的眼皮上轻蔑的说“若是眼睛有疾,剜了便是。”指腹传来的清凉感令肖意雪浑身哆嗦,她睁开眼睛,艰难的笑了笑“二叔?不曾想刚刚所救之人是您,更深露重,晚晚不多叨扰。”

    蓝逸一手托在门前随着咯吱声问道“是你救的我不假,你可有看见推我下去的人吗?”说着蓝逸攥紧了少女的手腕,腕处传来的疼痛感令她咬着唇放弃了挣扎“二叔,是我……我不知道这院子是您的,要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来,要打要罚,我认!还望二叔能饶了晚晚。”

    蓝逸看着眼前的丫头明明疼痛,却还咬着唇忍着。好似方才眼神中的那抹不甘,从没出现过一般。此刻她眼角噙着的泪珠,令蓝逸有些不安。

    片刻后他松开手说“罢了,知道错便可,你安生领罚,钻狗洞是为何?”

    “祠堂太冷了,我……我想去院里拿床厚实的……被褥。还想~”肖意雪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昏昏沉沉的便倒了下去。

    “你……?”蓝逸揽着肖意雪的腰,她这是晕了?他一手扶上肖意雪的额头,才发觉这丫头是发热了。方才下了场雨,祠堂内常年阴湿。前几日才落水恢复不久,先下这般折腾,身体如何吃得消。

    蓝逸叹了一口气,将肖意雪放在床上,瞧着她外衣上的泥泞只觉十分碍眼,索性拉下被褥遮住那沾满泥土的衣裳。

    昏迷之中的肖意雪思绪停在方才的生死一瞬,嘴里梦呓着“二叔,我错了,错了”

    蓝逸看着床上小脸发白的丫头浑身颤抖,先前的怒意片刻后烟消云散。

    他拍了拍蓝晚的背柔声说“早这般乖觉,我怎会罚你!”蓝逸忍着周身的不适之感吩咐影卫唤月如前来诊治后拖着满身泥泞朝着温泉走去。

    他脱了外袍走进温泉池,揉了揉鼻翼想着若换做先前,他定会洗干净自己在手撕那丫头,许是方才太过生气,一时间连恶心感都顾不得了,只想撕了那丫头的胆子。

    “月如?她……这般,咳咳!二爷为何不杀了她?”影卫做梦也没有想到,二爷居然还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他只记得方才,蓝逸周身满是泥泞,连发冠上都沾满了泥土,平日最爱的那件蓝底白面的袍子早已面目全非,而且这泥土还夹杂着些异味。

    他一度以为自己当时要剜了眼,那可是二爷啊!素日那般爱洁,遇到不知死活的,那般杀伐果决,怎的今日倒是对二姑娘这般仁慈……

    “你何时见过二爷会为难蓝家人?”月如一句话拉回了出神的人。她瞅了瞅还在迷糊中的蓝晚说“终究是个小丫头,这体质着实羸弱了些。”

    “人家可是富贵千金,平日里养尊处优,衣来伸手。哪里像咱们,打打杀杀不算,平日还得小心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命就丢了!而且那……”影卫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月如此时心情不佳。

    他慌乱躬身致歉“今日是我言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话毕他便推着门站到了院墙边狠狠给了自己一拳“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平日里二爷给你的嘱托都忘了吗?”

    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男多女少,且能做得下来的姑娘,所受苦楚非一般人可想,若不是为了活,那家会愿意自己的姑娘做这些营生。想来,月如才过及笄不久,她说蓝晚是个孩子,难道她自己不是吗?方才自己口无遮拦,虽是无意但听者有心,比较二字说来轻巧,可她……”

    月如瞧见影卫一脸愁然问道“想什么呢?”

    “没有,没想什么!”影卫没想到月如会追出来,尴尬的笑了笑。

    月如笑了笑打趣说“你倒是没想什么,但我方才听着,似乎有人在捶胸顿足。”

    月光下影卫瞧着月如冲着他这般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便丢了句话,跑了出去“你方才听错了。”

    他脚步轻捷,知晓月如没有追来,才略略叹了口气“月如她,笑起来真好看!”虽说都是女子,可月如以往都是冷冷清清,未曾像今日这般言笑,着实把影卫看迷糊了。

    她嘴角还有梨涡,笑起来的时候……

    “你怎在此?”蓝逸远远便看杵在廊上的影卫,时而发笑,时而自言自语,若不是看到他腰间的蓝家玉佩,他定以为会是那个傻子,才会这般模样。

    “二……二爷,二姑娘她退热了,属下正打算去禀报……”

    “嗯,下去吧!”蓝逸挥挥手,便朝着院子走去,月色下的廊道布满帷帐,此处灯火通明,连帷帐的颜色,质地一览无余。可他的院中,却犹如在暗中独行,伸手不见五指。蓝逸立院前,除了这高跷的院灯,似乎自己院内并无其他装饰可见光亮。若非今日察觉,他也没有想到这些年,竟处于晦暗之中。

    月如恭敬道“二姑娘此时已经退热,休息两、三日便无碍了。”月如见蓝逸不在发话,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此时屋内灯火通明,蓝逸走向床边,不禁细细打量了起来,方才那个活蹦乱跳的泥鳅和躺在床上乖静的小丫头是一个人?

    她这模样,这脾性,倒一点都没随大哥。

    她唇上的这颗痣,应是随了那个人吧!说起那个人,蓝逸对她的印象并不多,只知道大哥十分喜爱她,可后来不知为何,那女子竟悬梁自尽,大哥之后对这个孩子多有抵触。若没有那个僧人的预言,或许……

    “嗯啊!囡囡要吃河虾……”一声梦呓打断了蓝逸的思绪,都睡着了,这丫头还是这般不老实。蓝逸看着她翻身过来搭在床边的一只脚,不由的皱了皱眉。踢被子倒也是罢了,只是那脚还不老实,蓝逸本就坐在床边,快被这脚丫子蹬下去了。

    “你……老实些!”蓝逸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把钳制住了那只脚,直接塞回了被褥中。

    他没想到,竟是被一只脚,赶了出来。

    蓝逸孤身走在廊下,摊开紧握的掌心,湿哒哒的汗珠提示着,他僭越了。纵使蓝晚还未及笄,但也是女子,他方才钳制住的脚,温度从掌心一点点传递,虽是退了热,可这丫头的脚还是有些发烫,蓝逸只想着把它给塞回去,可当他松了手之后,这丫头,竟把腿放在自己手背上蹭,时不时还嘟囔着“好凉快……囡囡…喜欢!”。

    蓝逸眸中深邃抬起头盯着天上的明月,直到乌云笼着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他放缓了呼吸,垂下头,嘴角抽出一抹哂笑,在他眼中蓝晚和禾禾一样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