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香消
乔雅在城下望见岳礼出手怪异连中两刀，想是城上有变，于是掐印按诀展开神识查探。她数十年来精研解门术法，造诣已然不低，然而神识所罩竟瞧不出任何异象，只可断定岳礼乃中了幻术。不禁又惊又奇，知道遇见了高手，唯有先解开岳礼幻术再从长计议。当下手印一换，唤出青鸟撞向岳礼顶门泥丸神宫。
以岳礼今时今日之修为，寻常幻术原也伤不得他。但正因修为高深，乍见绝招被波悍破全破尽才不可置信，至于幻见岳乐，他何尝不知是假？可那一瞬他却想：死便死了吧，只怕此生只有魂归幽冥，我才能再见阿乐一面。直到乔雅以青鸟冲撞神宫，岳礼忽然省得：寻死那有何难？但若我死了，城内百姓和城下一千儿郎恐要与我一同殉葬，我岳礼万不可做此蠢事。霎时心念通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他击退波悍，一道白光自门楼阴影里冲出，岳礼和乔雅同时惊觉此人修为超卓远迈其余，一个想：原来他才是墨羽底牌；一个想：定是此人伤了岳哥哥。乔雅恼他卑鄙，操纵青鸟转向白光扑去，要他也尝尝幻术之苦。然而青鸟撞上白光却似雪遇春阳般融化消失，同时一股无形气劲扫出，城下乔雅娇躯急喘数次收回神识，血自唇角悄然流下，已受了不轻的伤。
岳礼以半段金戈吟与那黑衣武士换了一招。黑衣武士掌法看来平平无奇，却隐含奇力，甚至比诸岳礼金戈吟还胜半筹，硬碰之下岳礼被击下城去。乔风乔颂接着拉回本阵。只见岳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双肉掌红艳艳的似能滴下血来，知道岳礼受冲撞不小，急需定神养气。乔风忿忿，登马挺枪欲上前邀战，被乔颂拉住，计议撤兵。
城上波悍忽震声道：“岳将军留步！”见沙城兵马果然驻足，又嬉皮笑脸道，“岳礼，草原上的规矩，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是也不是？”
岳礼知波悍有意试探自己，若不回话便是露怯，强抑制翻涌的气血，道：“不错！”
波悍高兴大笑：“好得很！今天你败了，就要守规矩乖乖滚蛋。如果不服，嘿嘿……”吩咐左右道，“带上来！”城上人头攒动，带上两个人来。玄一远远望见，心头一跳：小花，大牛，是他们！
波悍瞧赵小花亭亭玉立，将她一把搂住，笑道：“哎呀，打打杀杀太他娘的伤和气，不如我收了这小妞做个十八房小妾，跟你岳礼结个亲。以后沙城归我，只要你岳礼不找死，我波悍绝不赶尽杀绝，怎么样？”
城下儿郎军纪再严明也忍不住。无耻，不要脸，你姥姥的狗蛮子想瞎了你的心，你波悍要跟老子结亲家不得先喊老子一声爹……污言秽语不绝，将波悍一家老小祖宗八代问候个干净。波悍却越听越是兴奋，更不住上下其手。赵小花浑身被缚，挣脱不得，胡大牛欲上前撞开波悍，被左右武士赶上按住了，亦只能谩骂不绝。
玄一睚眦欲裂，心道：狗贼无耻，欺人太甚，我一箭结果了他！
右手指在刀刃擦破，掐诀点上左手腕，手腕皮肤下立时有印文应和。符文白光一闪，一把长弓凭空出现，玄一弯弓搭箭指向城头。然而转瞬他又将箭矢按下，心道：玄一啊玄一，要杀波悍不难，可若波悍死了，小花、大牛和一城的百姓又该如何保全？刹那之间，他头痛欲裂，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地，城上“啊！”一声惨叫，波悍倒退三步，手抱耳后，血止不住的顺着指缝淌下。赵小花怒目相对，呸出一口鲜血，血中零碎不清，原来波悍过分非礼，被赵小花看准机会一口咬下半只耳朵来。波悍又惊又怒，但见赵小花咬着垂血红唇昂然而立，骄傲得不可逼视，平生所见女子无人有这等神采，竟一时呆住。赵小花叱道：“黑蛮子，我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想用我激怒将军，是不是？”转而向城下道：“将军，小花落入贼子之手不敢奢求全身而退，只盼将军安好，来日再替小花报仇雪恨！”说罢一头撞上城墙，就此香消玉殒。城上城下见她她如此刚烈，无不动容。
胡大牛见小花倒在眼前，大叫一声，不知何处生出一股牛劲挣起身来。四名墨羽士兵拔刀砍他，他硬受一刀，但身上绳索也因此而断。胡大牛似感受不到疼痛，白猿击夺过单刀劈开四人，转身扑向城边将赵小花抱起。他从未距赵小花如此之近，亦从未如此大胆放肆的看她脸庞，然而他宁可一生一世只躲在角落偷偷瞧他，哪怕人人笑他，那有什么关系？那样，她还是好好的……
三把刀同时砍在胡大牛后背，分不清是痛是悲，胡大牛放声长啸：“大家！”他叫道，“带小花回家！”说罢一手举起小花，将玉人掷下城去。城下乔风骑如风卷，飞奔出阵将赵小花接住，再看胡大牛时，数把黑刀已刺破他胸膛。
这一番变故太快，莫说城下来不及应对，便是城上波悍也吃惊不小。见美人死去，波悍大感扫兴，怒道：“他娘的，这蠢才竟敢坏我好事。哼，左右，将这蠢小子砍成八块挂上城墙，让他们瞧瞧得罪我波悍的下场……”话未完，左面颊猛然一痛！
一支箭穿过波悍左手边兵士头颅钉在了他脸上，若非这士兵挡住箭路，这一箭已要了他命。是谁？是谁还敢放箭？波悍拉左手第二士兵挡驾，手未及人，那士兵却直挺挺倒下，原来这名墨羽士兵也已中箭。波悍汗毛直竖，左手无兵，便拉右手边士兵。他手方起，臂膀忽然大痛，原来一箭早到，箭镞穿臂而过。波悍惊骇无已，这箭来无影去无踪，竟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提前等着他一般！波悍心胆俱裂，不敢动作僵在原地。幸而墨羽士兵反应奇速，架起盾牌将他护住，他才稍稍心安。
然而下一刻，他又痛叫出声来：“啊，箭，箭要出来……”话未完，波悍似被什么拉住，整个人飞撞上城墙垛口。墨羽众兵将赶上去抓住波悍，这才瞧清楚波悍手臂中的箭矢尾部系着一条丝线，而那丝线正连着城下。
这时，城下也有人惊呼：“是，是王小二……”
不错，发箭之人正是玄一！
玄一在沙丘上胡杨上见赵小花殒命，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悲是痛，只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我早射杀了波悍好了，早杀了波悍好了……
忽又见胡大牛抢回赵小花尸体血撒城头，玄一脑海刹那一片空白。张弓搭箭连射三发，也不瞧箭矢是否命中，背起长弓拖拽丝线向城头而去。
那时，他要杀波悍原是轻而易举，但他脑中却一个声音在说：小花回来了，我去接大牛！
波悍被丝线拖在城边奇痛无比，大叫道：“把箭拔出来。”
左右道：“箭上有倒刺，拔不出。”
波悍又道：“那就砍断丝线。”
左右道：“是，族长……丝线砍不断。”
波悍气极：“那就把那小杂种给我射死！”
墨羽长弓队领命，个个张弓搭箭，百夫长红旗挥动，二十人整齐划一露出城头举箭发射。
“噗！”
波悍听二十人箭发只一道破风声，不由得意：他娘的不枉老子日夜操练，这群崽子总算争气……下一刻，便见二十人齐齐倒下，眉心已各中一箭！
二十箭只发一声确实不错，只不过有这本事的是颂字营神箭手，而非墨羽长弓队。
波悍哇哇大叫：“蠢才蠢才！”
墨羽兵中不知谁说了句：“他要抢那具尸体。”一语惊醒梦中人，七八各士兵向胡大牛抢去，其余数十人各举刀兵列阵。却听城边一个声音道：“现在才想到，晚了！”众墨羽士兵向声音处看去。
月色下，火光里，城墙上。
玄一长身而立，手中奇弓张若飞鸟，指下八箭列如战车，已然对准了阵心。
以岳礼今时今日之修为，寻常幻术原也伤不得他。但正因修为高深，乍见绝招被波悍破全破尽才不可置信，至于幻见岳乐，他何尝不知是假？可那一瞬他却想：死便死了吧，只怕此生只有魂归幽冥，我才能再见阿乐一面。直到乔雅以青鸟冲撞神宫，岳礼忽然省得：寻死那有何难？但若我死了，城内百姓和城下一千儿郎恐要与我一同殉葬，我岳礼万不可做此蠢事。霎时心念通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他击退波悍，一道白光自门楼阴影里冲出，岳礼和乔雅同时惊觉此人修为超卓远迈其余，一个想：原来他才是墨羽底牌；一个想：定是此人伤了岳哥哥。乔雅恼他卑鄙，操纵青鸟转向白光扑去，要他也尝尝幻术之苦。然而青鸟撞上白光却似雪遇春阳般融化消失，同时一股无形气劲扫出，城下乔雅娇躯急喘数次收回神识，血自唇角悄然流下，已受了不轻的伤。
岳礼以半段金戈吟与那黑衣武士换了一招。黑衣武士掌法看来平平无奇，却隐含奇力，甚至比诸岳礼金戈吟还胜半筹，硬碰之下岳礼被击下城去。乔风乔颂接着拉回本阵。只见岳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双肉掌红艳艳的似能滴下血来，知道岳礼受冲撞不小，急需定神养气。乔风忿忿，登马挺枪欲上前邀战，被乔颂拉住，计议撤兵。
城上波悍忽震声道：“岳将军留步！”见沙城兵马果然驻足，又嬉皮笑脸道，“岳礼，草原上的规矩，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是也不是？”
岳礼知波悍有意试探自己，若不回话便是露怯，强抑制翻涌的气血，道：“不错！”
波悍高兴大笑：“好得很！今天你败了，就要守规矩乖乖滚蛋。如果不服，嘿嘿……”吩咐左右道，“带上来！”城上人头攒动，带上两个人来。玄一远远望见，心头一跳：小花，大牛，是他们！
波悍瞧赵小花亭亭玉立，将她一把搂住，笑道：“哎呀，打打杀杀太他娘的伤和气，不如我收了这小妞做个十八房小妾，跟你岳礼结个亲。以后沙城归我，只要你岳礼不找死，我波悍绝不赶尽杀绝，怎么样？”
城下儿郎军纪再严明也忍不住。无耻，不要脸，你姥姥的狗蛮子想瞎了你的心，你波悍要跟老子结亲家不得先喊老子一声爹……污言秽语不绝，将波悍一家老小祖宗八代问候个干净。波悍却越听越是兴奋，更不住上下其手。赵小花浑身被缚，挣脱不得，胡大牛欲上前撞开波悍，被左右武士赶上按住了，亦只能谩骂不绝。
玄一睚眦欲裂，心道：狗贼无耻，欺人太甚，我一箭结果了他！
右手指在刀刃擦破，掐诀点上左手腕，手腕皮肤下立时有印文应和。符文白光一闪，一把长弓凭空出现，玄一弯弓搭箭指向城头。然而转瞬他又将箭矢按下，心道：玄一啊玄一，要杀波悍不难，可若波悍死了，小花、大牛和一城的百姓又该如何保全？刹那之间，他头痛欲裂，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地，城上“啊！”一声惨叫，波悍倒退三步，手抱耳后，血止不住的顺着指缝淌下。赵小花怒目相对，呸出一口鲜血，血中零碎不清，原来波悍过分非礼，被赵小花看准机会一口咬下半只耳朵来。波悍又惊又怒，但见赵小花咬着垂血红唇昂然而立，骄傲得不可逼视，平生所见女子无人有这等神采，竟一时呆住。赵小花叱道：“黑蛮子，我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想用我激怒将军，是不是？”转而向城下道：“将军，小花落入贼子之手不敢奢求全身而退，只盼将军安好，来日再替小花报仇雪恨！”说罢一头撞上城墙，就此香消玉殒。城上城下见她她如此刚烈，无不动容。
胡大牛见小花倒在眼前，大叫一声，不知何处生出一股牛劲挣起身来。四名墨羽士兵拔刀砍他，他硬受一刀，但身上绳索也因此而断。胡大牛似感受不到疼痛，白猿击夺过单刀劈开四人，转身扑向城边将赵小花抱起。他从未距赵小花如此之近，亦从未如此大胆放肆的看她脸庞，然而他宁可一生一世只躲在角落偷偷瞧他，哪怕人人笑他，那有什么关系？那样，她还是好好的……
三把刀同时砍在胡大牛后背，分不清是痛是悲，胡大牛放声长啸：“大家！”他叫道，“带小花回家！”说罢一手举起小花，将玉人掷下城去。城下乔风骑如风卷，飞奔出阵将赵小花接住，再看胡大牛时，数把黑刀已刺破他胸膛。
这一番变故太快，莫说城下来不及应对，便是城上波悍也吃惊不小。见美人死去，波悍大感扫兴，怒道：“他娘的，这蠢才竟敢坏我好事。哼，左右，将这蠢小子砍成八块挂上城墙，让他们瞧瞧得罪我波悍的下场……”话未完，左面颊猛然一痛！
一支箭穿过波悍左手边兵士头颅钉在了他脸上，若非这士兵挡住箭路，这一箭已要了他命。是谁？是谁还敢放箭？波悍拉左手第二士兵挡驾，手未及人，那士兵却直挺挺倒下，原来这名墨羽士兵也已中箭。波悍汗毛直竖，左手无兵，便拉右手边士兵。他手方起，臂膀忽然大痛，原来一箭早到，箭镞穿臂而过。波悍惊骇无已，这箭来无影去无踪，竟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提前等着他一般！波悍心胆俱裂，不敢动作僵在原地。幸而墨羽士兵反应奇速，架起盾牌将他护住，他才稍稍心安。
然而下一刻，他又痛叫出声来：“啊，箭，箭要出来……”话未完，波悍似被什么拉住，整个人飞撞上城墙垛口。墨羽众兵将赶上去抓住波悍，这才瞧清楚波悍手臂中的箭矢尾部系着一条丝线，而那丝线正连着城下。
这时，城下也有人惊呼：“是，是王小二……”
不错，发箭之人正是玄一！
玄一在沙丘上胡杨上见赵小花殒命，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悲是痛，只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我早射杀了波悍好了，早杀了波悍好了……
忽又见胡大牛抢回赵小花尸体血撒城头，玄一脑海刹那一片空白。张弓搭箭连射三发，也不瞧箭矢是否命中，背起长弓拖拽丝线向城头而去。
那时，他要杀波悍原是轻而易举，但他脑中却一个声音在说：小花回来了，我去接大牛！
波悍被丝线拖在城边奇痛无比，大叫道：“把箭拔出来。”
左右道：“箭上有倒刺，拔不出。”
波悍又道：“那就砍断丝线。”
左右道：“是，族长……丝线砍不断。”
波悍气极：“那就把那小杂种给我射死！”
墨羽长弓队领命，个个张弓搭箭，百夫长红旗挥动，二十人整齐划一露出城头举箭发射。
“噗！”
波悍听二十人箭发只一道破风声，不由得意：他娘的不枉老子日夜操练，这群崽子总算争气……下一刻，便见二十人齐齐倒下，眉心已各中一箭！
二十箭只发一声确实不错，只不过有这本事的是颂字营神箭手，而非墨羽长弓队。
波悍哇哇大叫：“蠢才蠢才！”
墨羽兵中不知谁说了句：“他要抢那具尸体。”一语惊醒梦中人，七八各士兵向胡大牛抢去，其余数十人各举刀兵列阵。却听城边一个声音道：“现在才想到，晚了！”众墨羽士兵向声音处看去。
月色下，火光里，城墙上。
玄一长身而立，手中奇弓张若飞鸟，指下八箭列如战车，已然对准了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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