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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蝴蝶

    小岛的马路两边路灯和电线杆笔直的站着,电线搭在上面没什么规则,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路灯一般到了晚上也是有的亮有的不亮,上面站着好几只乌鸦,另一处站着几只喜鹊.

    一只黄色带着蓝色圈点的蝴蝶在行道树的低处落了下来,一不留神被路边的小男孩儿抓了装进塑料瓶子里,走进一看,里面还装了另一只蝴蝶,颜色竟然是紫色,翅膀上还有红的、绿的、黄的小斑点,现在加上刚才那只黄的,两只小家伙正在扑闪着翅膀寻找出口,五分钟后,小男孩儿玩腻,扔了塑料瓶。

    “黑玫瑰好看吗?”绿色的平底鞋停在秦晨蹲下的地方,突然踩住了那个塑料瓶子。

    “你能好好保存它吗?”她低下头看着他,然后拿开了脚。

    秦晨没有回答,拿起瓶子拧开瓶盖将那两只蝴蝶放了出去,他想蝴蝶必定会赶紧飞离这个差点致自己于死地的地方。

    然而,事情非他所想,两只蝴蝶正停在了秦子颜正中的手心里,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要不要把它们两个送给你。”她似笑非笑的问他。

    秦晨想或许只是巧合。

    “送你喽。”她动了动手,蝴蝶便飞了,飞远了。

    秦晨对她不屑的转身走了。

    “好好照顾它们哦。”她锲而不舍的在他身后高声大喊。

    话音刚落,秦晨眼前突然出现了刚才那两只蝴蝶,一只紫色、一只黄色。

    他急忙转身看她,她已经转身走出了好远,不知是不是做梦,秦子颜竟然会轻而易举便离开。

    “说好送给你的。”她背着身举起右手在空中不停画着弧线。

    他还站在那里,那两只蝴蝶也是,她站在码头等着。她似乎知道身后秦晨看着她,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船开走了,小雨淅沥沥下了起来,两只蝴蝶扇着翅膀飞走了,确定应该不是梦。

    秦晨嘴里呢喃:“就说没那么诡异。”

    庄园里傍晚来了两个警察,他们告诉秦子颜洛情死了,是在海边发现的,现在不知是他杀还是自杀,所以想了解一些情况。

    他们询问了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秦子颜,大家什么也不知道。

    “这.....这,蝴蝶怎么这么多啊,你们家养蝴蝶的吗,好好地不在花上面待着,怎么全在这墙壁上贴着,多渗人啊。”

    其中一个矮胖的警察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退了好几步恐惧的说。

    “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庄园的气候宜人,还有这房子的墙壁上有什么蝴蝶喜欢的微生物。”

    穿着蓝色长裙的秦子颜站在不远处微笑着说,身后站着两个佣人,将她衬托的气势凌人。

    “是这样啊,这算个奇观吧,有钱人家真是奇闻异事多。”

    矮胖警察嘴里喃喃自语。

    他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孩,宛如黑色城堡里的嗜血公主,让人心生喜爱,又不敢喜爱,只是让他冷峻不禁。

    询问调查了半天,似乎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到,庄园的监控里清楚看到没有任何一个佣人离开这里,包括秦子颜,两个警察无功而返。

    或许是因为洛情莫名的死,五月天里,天上的雨便下了整整两天。

    待到第三天放晴时,秦子颜便穿着昨日刚买的那身灰蓝色长裙和黑色平底鞋出门了,还有手腕上那块新买的宝蓝色小方巾。

    一艘只容得下两三人的破旧木船在一段十几米高的青石台阶下停着,青石台阶上布满了厚厚的苔藓,零星还开着不少小黄花,五片花瓣,小巧玲珑颜色鲜艳,旁边的苍天大树落下了许许多的银杏叶子已经泛黄,空气有点潮湿阴冷。

    六个小时后,车子的引擎声打破了这里的阴冷和寂静,秦子颜手里拿着一把红色油伞踩在了那些许久以来未沾染人类的青苔上。

    下了台阶,她解开绑着小船的绳子,驾轻熟就的在落了不少银杏叶子的船只里划了起来。

    很快便划进了那深不可测的雨林里,两边的植物被常年的充沛降雨滋养的十分旺盛,雨林呈深绿色,纷杂不同种类的植物粗略的随着船只后退,层层叠叠的生物圈从阴暗的地表到高高的树冠在她的周围生长,直到露生层那高耸的古树头顶而终止。

    雾气缭绕,华丽的树冠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尽量伸展,为了争取阳光,树冠枝丫上扎根着不少龙舌兰一样的寄生物,它们不过是为了生存。

    林子里除了鸟叫声,便只有秦子颜的划水声了,她顺着水流弯弯曲曲划了将近一小时,终于,她看见了那棵硕大的梧桐树。

    船不能直接到达那棵梧桐树。于是,被停在了一棵盘旋了十几圈的老树前,两层的竹屋一层被架空起来防潮湿。

    秦子颜小心地上了岸,房子周围被修整过,没有那么多植被,但是却长满了只有一两厘米高的一种红色小花,每一朵都有四片花瓣,微小的花蕊也是红色的,但比花瓣深了很多。

    上岸的地方有一块两米长的青石板,上面躺着一个人,石板旁的植被用力吮吸着那人的血液,现在似乎只剩石板上那些了,秦子颜将手伸过去探探他的气息,已经烟消云散。

    她轻轻跨过了那具尸体,抬腿上了台阶,一个男子躺在那台阶正对的门口,清朗无比的脸庞,黑色的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匡威帆布鞋上全是血迹。

    他闭着眼睛,两只蝴蝶在他的身边萦绕,血还在顺着台阶拧着一股流缓缓往前渗动,除了胸口心跳的起伏和还在流血的伤口,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有动静了。

    从门口望进去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桌子椅子都底朝天,离秦子颜不远处一只乌鸦在里面站着看她,黑炯炯的目光似乎有摄魂之术,她走上前去用脚驱赶了它,这才消除了内心的余悸。

    转过身来秦子颜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那安静的轮廓似乎正是他想要的。

    她将手穿过他的腋窝想扶他起来,可他沉极了,于是她叫了一声“煜言”,一位撑着红油伞的黑衣女子便走了过来,两只蝴蝶上下闪动着翅膀焦急的在秦子颜周围徘徊,很快男子就躺在了船上。

    秦子颜没有立即划船回去,她穿过那条石板路走到了这排竹屋的后面,后面与前面的景象大致相同满地开着那种小红花,只是多了许多荆棘植物。不高,只到她的腿关节处,一不小心小腿就被划破流起了血来。

    她无暇顾及,跟着两只蝴蝶又走了大概五十米,在一处苍天梧桐古树下停了脚步,这树粗的大概需要四个成人拉手围起来,树干白里泛绿,看不到它的树冠如何,因为它太过高了,而且其他树下面都是老根裸露且千枝蔓条,而这梧桐树却是精精干干,没有裸露的树根,也没有多余的枝蔓,整个树干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虫咬和生长的裂痕,而且这一片唯有它一棵如此。

    秦子颜走到了此时两只蝴蝶正盘旋的一处土地,将裙子的裙角绑了起来,俯下身去用手刨,几只细小的虫子迅速逃离散去,刚才那只乌鸦不知何时落在了前面那几颗黑色荆棘上,旁边还有一只比它还要大的,像两股黑暗魔力,在那里监视着她,等着她,然后袭击她,报复她。

    秦子颜扔了几个石头过去,乌鸦随之尖叫着飞走了。用手好像太过于费劲,秦子颜迅速找来先前在房里看到的铁锹,开始挖了起来,土很紧,这片土地应该很久没有被翻新过了,挖了许久,大概有两米多的时候她好像挖到了什么硬的东西,同时被挖断根的红色小花混合着泥土也随之见了光,没想到这花还生长在土壤的里面。

    为了不损害这下面的东西,她又双膝跪地用手刨了起来,一朵又一朵的红色小花成倍的又开始往外翻涌,直到她挖到了那个黑色木箱,她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用她那沾满黏土的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又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汗,不一会儿,她又将那坑填满恢复到了那块土地原本的样子。

    很快她就抱着箱子上了船,一切仿如她设定好的,她的一切行为在这个林子里,轻车熟路,而那两只蝴蝶亦是如此。

    船离开竹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林里的树开始被风吹的莎莎直响,秦子颜似乎能感受到岸上的蜘蛛在织网,蚯蚓在松土,河里的鱼儿在窃窃私语等她落水的阴谋,还有头顶那两只刚才的乌鸦对她虎视眈眈的诡谲心跳,还有自己眼前的这两只蝴蝶悄悄的抱怨私语。

    她坐在船上划动着船桨看了看那个躺着的男人和旁边的红油伞,她似乎听到了他内心恐惧的声音,她想如果把那人扔下水去,一会儿上岸后她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她还有求于他。

    一片乌云遮住了刚升起的太阳,朝下的一面是紧挨着火炉的焦面,一面是光彩熠熠的正面,遮不住的那些光从一个顶点向外散发出了无数光线,谈不上美,那片云是大象的形状,被一群恶魔追赶着,似乎有点精彩。

    “那两只蝴蝶到底怎么回事?”房子空旷旷的,光线也很昏暗。

    秦晨躺在床上虚弱的问她,因为在那间竹屋里他莫名的看见那两只蝴蝶飞来飞去,直到他中了枪晕了过去。

    他无法理解那两只蝴蝶怎么可能跟着他从那小岛到了这雨林来,他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巧的事,但是那两只蝴蝶分明和他在岛上放生的那两只一模一样。

    “送你了,就跟着你啊。”她坐在床边扬起嘴角。

    “你靠它们找到的我?你到底.....你怎么会......这里是.....”

    他有太多的疑问,他真想一口气全部问完,但他却在表达时不知如何问,他希望她一口气全部解答完,但她不会。

    “是的话,你信吗。”她笑得诡异起来。

    “算了,替我谢谢它们。”他侧过身去。

    这就是她第一次看见秦晨时眼里的自由,这种自由就是不去计较,让其自然发展,直到他想搞清楚,搞不清楚就算了,再过一阵子他又会想要搞清楚,然后又算了,周而复始。

    “怎么说,我又不会蝴蝶语。”

    “这是哪里?”

    “常清文家,他治好你的,你待在这好好养伤吧,我要回去了。”

    秦子颜不理会秦晨的满脸问号和无奈,走出了房门,两只蝴蝶在门开之时飞了进去,可惜它们不会说话。

    秦晨在她离去的身后躺着,他想起半个月前的秦子颜和现在的秦子颜截然相反,但也不是截然相反,也有一丝相似。

    半个月前秦子颜疯了似的对他死缠烂打,他清楚记得半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公司的楼下。

    那天天很晴,秦子颜依旧照例在楼下等着他下班,她已经这样做了整整三个月。

    秦晨站在十四楼窗户边看着她,她照例一身性感的奢侈装扮,头发慵懒的卷着,看不清楚她的面庞,但是必定是精致的妆容,与她的穿着刚好切合。

    在公司的小广场上,在穿梭和伫立的人群里她必定是最显眼的那个。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放弃,她既楚楚可怜又不可一世的站在门口那根柱子旁等秦晨,她期望着有一天秦晨能够被她感动。

    事实上,早在她等秦晨的第二天,秦晨便被感动了,秦晨从小孤苦无依,他对这种突然有的关怀会倍加深刻,但是那一时的感动里没有冲动也没有热情,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以后感动变成了厌烦。

    秦晨很明白秦子颜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行为会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厌烦,还有无奈。

    下班的时间到了,如果秦晨一直不下楼去秦子颜就会找上来,如果下楼去她就会无尽的纠缠,他试过逃跑,但是秦子颜的“资产后盾”让他无所遁形,除非他死他就会自由。

    秦晨只能选择下楼,看到她,接着冷暴力她,然后,秦子颜要不然失落离开,要不然各种威胁,这两个结果的几率时大时小,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秦晨,一起吃饭吧。”秦子颜说话的声音明明那么悦耳动听,但是过一会儿她可能会变成刺耳的毒药。

    秦晨不理会,只是往前走,他希望秦子颜选择失落离开这个选项。

    “我到底哪里不好,赵若雨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肯死心吗。”秦子颜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秦子颜说的赵若雨死了是她一个月前的威胁项目,她实施了,尽管她嘴里说的赵若雨只是与秦晨早就断了联系已经分手四年的前女友,但是秦子颜依旧把她当成了秦晨不接受她的全部理由,余情未了,她认为有那就有。

    而关于赵若雨的死是因为前不久父亲吸毒还欠了巨款,在父亲控制不住毒瘾一次又一次折磨和失望下她自杀了。或许是这个原因吧。

    秦晨想了想他都不太能完全记清赵若雨的模样,他只记得赵若雨清清瘦瘦,懂事乖巧,至于为何分手他都记不清了。

    “秦子颜,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建议你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那里住一两个月,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要整日风风火火,眼里只装着自己。”

    秦晨说的语重心长,他在秦子颜面前不得不示弱,因为她的情绪激动可能会立即殃及到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身上,甚至是秦子颜本人。

    “你陪我去。”秦子颜降低了声调抓住了秦晨的胳膊。

    “这件事必须你自己去做,我已经说了三个月了,你试一试好吗,试了以后你或许就不会这么执着于每一件你疯狂的事物了。”

    秦晨依旧缓和着语气耐心劝解着秦子颜,他别无选择,就连此刻他说的这些话,他都觉得是在对牛弹琴,但他无计可施,他已经机械化,不自觉的说出这些话来。

    “你支开我想去找乔孟是不是。”秦子颜再度激动。

    “你知道吗,我每当想到要看见你,我就生不如死,你不如当我已经死了,不然你去精神病院找找有没有能和你和睦相处的知音。”

    秦晨低下头稍缓了片刻,抬起头时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与秦子颜的对话总是进行不了几个回合,他就会血脉喷张。

    话刚刚说完,秦子颜已经冲向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央,繁华的街道上传来了连续不断地急刹车声音。

    “你不用死,我先死。”秦子颜站在已经因为她乱套的马路中央,撕心裂肺的喊着。

    秦晨站在原地看着,这场景本该是惊心动魄,扣人心悬的。此刻站在马路中央泪流满面,构思着独特画面的秦子颜在众人眼里疯狂而美丽,多少人想生气又心疼的过去将她拉出画面。

    但是秦晨看的太多了,这个场景比其他的差的太远,太没新意,太没力度,她被秦子颜剥削的只剩下了波澜不惊、不以为然。也只有路人好奇心迸发,纷纷聚焦秦子颜,纷纷以她为中心展开讨论,等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得逞。

    秦晨走了,精疲力竭的走了,众人掀起一阵匪夷所思的声潮。

    他知道或许秦子颜还会在这大街上突然拿出什么神兵利器来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或者去另一个地方发泄她的骄傲被侮辱的屈辱,或许她真的会死,或许其他人会死,她死了更好,对这个世界都好,就随她去吧。

    自此后他便半个月没有看见秦子颜,他以为秦子颜想开了,但是半个月后她又出现了,像是换了个人,懂得见好就收,不再纠缠,不再疯狂,只是依旧我行我素,但是有了尺度。

    他看的出她的眼里不再对他炙热无比,只是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