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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城市的隐形人

    五月初九,京城北居贤坊。

    这是一个安静的早晨,薄雾没有散尽。

    陆子轩抹了把脸,试图让一夜未眠的自己清醒过来,调整到应有的状态。

    自家的炊烟升起,滚滚的白烟在烟囱口翻腾,在灰色的晨空中反射出耀眼的白。从味道中也能辨认出那是来自燃烧麦秸杆的特殊味道。

    此时正值麦收时节,街铺编织草帽和草鞋的手艺人会将大量的麦子秸秆运至京中。而那些废弃的边角料则成了妻子灶中的燃物,从而节省一笔干柴的开销。

    虎儿从堂内走出,向爹爹这边晃了过来。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虎儿。”陆子轩唤了声儿子。

    虎儿踉踉跄跄地奔向陆子轩,用粘着眼屎的小眼睛看着他。

    “娘还没给你洗脸吧。”陆子轩说着用帕巾轻轻擦拭那张小脸,又将那两颗眼角的垢拭去。

    “去告诉娘,爹爹不在家吃饭了。”陆子轩继续说道。

    虎儿“嗯”了一声之后就跑开了。

    陆子轩望了一眼晨空,大致判断了一下时辰。他感受到那个塞不下任何东西的胃在翻滚着酸液,就连吞咽口水都有些多余。于是他直接去牵马,想节省些时间,毕竟自己已经耽搁太久了。

    “娘,爹他又跑了,不吃娘做的饭了。”这是虎儿特有的稚声,有点像小姑娘的音色。虽隔有一段距离,但是陆子轩却听的很清楚。

    “这小子,连传话都不会。”陆子轩嘴角微微上扬,无奈的笑了。

    陆子轩开启了家门,牵着马正要出去,却发现自己家门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杨平从门廊青砖墙壁上直起了倚靠的身子,抱着臂膀笑着说道:“终于出来了,等你好久了。”

    “杨镖头,姚禾。”陆子轩挨个施礼问候,面露愧疚之情。

    这时开启的门边处探出一颗小脑袋,用警惕的眼神望了一眼杨平,又慢慢缩了回去。

    “你儿子啊?”杨平问道。

    “犬子虎儿。”陆子轩本来想说“陆谦”二字的,却不知为何叫了儿子的乳名。

    “虎儿,快来拜见杨伯伯。”陆子轩朝门内说道。

    虎儿慢慢从门内走出,拱着小手,向杨平深深鞠了个躬:“虎儿拜见杨伯伯。

    这是娘亲教他的礼数,让陆子轩欣慰至极。

    “还有你姚二叔呢。”陆子轩笑着说道。

    “拜见二叔。”虎儿又朝着姚禾深鞠一躬,那样子着实笨拙。

    “行了,让他回去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姚禾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淡淡的说道。

    陆子轩是一开始就觉得姚禾不对劲的,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这点他仅仅凭的是感觉,因为他不敢直视二人的双眼,他将姚禾的低落的情绪归罪于自己的逃避和不作为的态度,却不知姚禾在念想着一名女子。

    虎儿已经跑向自家院内,逃避着陌生人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这是每个孩童都会做的事情。

    “走吧。”杨平说着翻身坐上马背。

    三匹马沿着胡同向西行驶,场面极其壮观。不会有人质疑这三人的官职,当然也不会追究他们是官还是吏。

    “你儿子叫陆虎吗?”杨平问道。声音夹杂在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中,像是被踩碎了,让人难以听清。

    “他叫陆谦!”姚禾大声说道。似是在强调。

    “‘陆虎’也太土了些吧。”姚禾继续说道。

    陆子轩微微一笑,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不过以自己的儿子当作谈资,确实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感到欣慰。

    位于发祥坊的案发现场是他们的目的地。不巧的是中途恰好经过皇城北大街。姚禾目光瞥过‘芳悦楼’所在的那条胡同,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个烫金的牌匾,飞驰的马就将他带离了那片区域。他没再回头,又或者早已失去了那种勇气。

    太阳已经升起,看来他们花了不少时间。

    吏部侍郎的府邸大门敞开,三人踏过满地纸钱的院落,径直来到棺椁前。

    一番吊唁之后,陆子轩走到一名男子跟前。那是一位年纪和陆子轩相仿的男子,位处主位,他猜测那应该是主事的长子。

    “公子请随在下去院内续话。”陆子轩恭敬的说道。

    男子没有答话,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三人的着装,猜测来者定是无名之辈,不入流的小官,没准连官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吏。他双眼一眯,留出浅缝般的眼白:“敢问阁下是?”

    “在下陆子轩,来自顺天府。”

    “管家没接待你们吗?”那名男子继续说着,将头探向四处,似是在找老管家的身影。

    这句话太过讽刺,不过三人并不在意,他们就像在看一个攀上高高树枝上的猴子,肆意的朝下方吐着口水。看来是其父的官威所致,将他变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我三人是为令尊遇刺的案子而来。”陆子轩平静的说道,说完他望了一眼那尊黑漆的棺椁,又将目光锁定在那名男子微眯的双眼之上,意指其父刚故,须借一步说话。

    那名男子呼出一口不耐烦的气,大步朝前走去。

    他将三人带至院内的一处凉亭下,背身说道:“家父新故,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有什么事情,赶紧问。”

    陆子轩微微点头,施以歉意,尽管那名男子看不见。他仍旧恭敬地说道:“敢问公子,令尊遇刺的细节可否详细说来。”

    “我不知道,管家已经告知前来打问的捕头了,你可以问他们。”

    “那令尊遇刺的前几日又没有反常的举动,或者见过什么人。”

    “遇刺!遇刺!你到底在强调什么!”男子转身大声说道。

    “抱歉。”陆子轩立即躬下了身子。

    “你也不看看前来吊唁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工夫跟你们废话。”男子将大袖一挥,迈步走开了。

    陆子轩缓缓将躬下的背挺直,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杨平见状,向路中央迈出两步,挡住男子的去路。他恶狠狠的盯着那名男子看了好久,将其盯的发怵,不知如何是好。

    陆子轩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阻拦朝廷官差办案,是为不忠,不查汝父冤死之由,是为不孝,借已故令尊之旧职仗势欺人,是为不义。很不幸,这三点你全都占了。”他故意将‘已故’和‘旧职’说的很重,意指他父亲已经死了,要先认清事实。那官职一无是处,降职或许还有官复原职的机会,人死了,一点希望可都没有了,那侍郎的旧职现在一无是处。如今就连一个小吏都能将其碾死,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男子身躯一震,两肩顿时垮了下去。

    “汝父冤死,这点我们都清楚,公子如果不配合,何以查出真相,又怎么能告慰令尊在天之灵呢?”陆子轩来到那名男子的身后,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像是在教育一个调皮任性的孩子。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令尊遇刺的前几日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或者见过什么人。”陆子轩说的很慢,留给对方足够的思考时间。

    那名男子不再咄咄逼人,他没有继续向前,就连转身的动作也变得很慢。

    “你好好想想。”

    此时男子的心里防线已经被彻底摧毁,竟然听话的认真思考起来。

    “父亲一直如此,我是说举动。”男子强调的说着。

    “近些时日父亲不怎么说话,他一直都这样,不愿意与我们谈论些什么,只是最近父亲似乎有点不对劲,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用食指轻扣桌面,这是父亲的习惯,思考对策的时候总会这样。”男子说着,抬眼看向陆子轩,对视的瞬间便将目光迅速移开,盯着对地面。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沉寂一会儿,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还不能让三人满意。

    “至于反常的举动。”说到这里,男子双目微闭,思考良久。

    “应该没有其他的反常举动,父亲按时应卯,按时放衙,就连回家的时间也都一样。”

    “令尊平时都会做些什么。”陆子轩问道。

    “父亲喜欢接济些穷人,做些善事,父亲是个佛弟子,老人家经常说我们缺德事做的多,会给家族带来祸端,所以才......。”

    “至于刚才的事情,希望大人不要介意,是在下没听取家父的教诲,冲撞了三位大人,父亲他真是用心良苦,只是......”男子再次停顿,他掩面而泣,涕不成声,不知是哭其父,还是为自己的前途堪忧。

    几番询问之后,陆子轩等人告辞而去。

    “顺天府那边怎么样了?”陆子轩牵着马问向姚禾。

    姚禾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指示下达,就连黄通判也没过问过案情。”

    陆子轩知道黄通判的性格,他一向谨小慎微,不知为何连他也没作为,毕竟案子已经过去五天了。

    三人沿着顺天府大街,准备回去。一路上陆子轩都在考虑自己面对府尹的说词。他将案簿里所有遇刺的高官大员盘问记录统统过了一遍,试图找出其中的相似之处。

    眼前的一幕让陆子轩暂时停止了思考。前方是一段上坡路,一位老汉拉了一辆装满麻袋的板车,吃力地爬着坡,破布缠的绳条深深勒紧肩膊,车后跟着三个穿着麻布汗衫的稚童,卖力的推着那车,试图减轻老汉的负担。不远处一位老妪坐在一个敞开袋口的麻布包前,用枯树枝般的黑手捡拾着麻包内绿豆的荚壳。街对面,一群乞丐围绕着行人挨个乞讨,只为求得一个铜板......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啊?”陆子轩暗自感慨道。

    ‘穷’,‘苦’,‘贫’,‘困’等字样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忽然,陆子轩想到了什么。他联系了几起案子的口供,发现了那些细微的相似之处。

    “哦......”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头皮也有些发麻。

    不能多想,否则会让人感觉寒意刺骨。此刻他仿佛打开了一道尘封许久的大门。之前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在此时也得到了答案。

    “停!”陆子轩喊道。

    杨平和姚禾闻声勒住了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陆子轩,又面面相觑,眉头紧皱。

    “我们得回去了。”陆子轩兴奋的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陆大人。”杨平紧跟着陆子轩,快速调转马头。

    “去鼓楼,找一个人。”

    杨平没再多问,陆子轩也没再多说。三人沿着顺天府大街往西折回,直奔向鼓楼方向。

    陆子轩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内,巷道极为狭窄,仅供一骑通行。巷道用不完整的青石板铺就,像极了一条花斑老狗。两旁破旧的民宅皆朝向那条斑驳的青石街道。仅有几处的木门是开启的。

    杨平不禁感慨,这繁华地段竟会有如此居处。

    陆子轩在一所破旧的木门前下马驻足,那是一所不起眼的低矮房屋,木门紧掩。奇怪的是门楣上方悬挂一块木匾,没有书写任何字。

    陆子轩走到小屋的窗子前,轻扣三下。许久之后,窗前探出一个方形小洞,从洞内伸出了一张纸和一只笔。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

    陆子轩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小字,递了进去,然后他翻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放在手心上看了看,不到八钱,陆子轩有些失望,他看向杨平,对方立即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他。

    陆子轩将银票放在窗子阁口上,又将自己的八钱银子压在上面,往阁口内一推。没想到阁口内出现的手捏起那八钱碎银,将食指在银票上敲了两下,并没有收取那张银票。

    杨平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继续在怀中摸索,掏出五两的银锭,轻轻放在那张银票之上。

    果然不出杨平所料,那人只收金银,那张银票依旧摆在阁口处。

    官府规定,私人交易只能用银票,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明目张胆。杨平笑了笑,收回那张银票,重新揣入怀中。

    “放着十两的银票不取,偏偏拿那五两的现银。”杨平摇着头说道。

    随即阁口关闭,自始至终阁内没流露出一句话。

    很快阁口重新开启,从阁口内递出一张纸条,陆子轩快速的将其拿起,翻看起来。

    “鬼市,罗刹。”仅此四字。

    杨平从陆子轩手中抽出那张纸条,看了一眼后又递给姚禾,他盯着陆子轩,想让对方给一个合理的说法。那五两银子换来的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子轩笑了起来:“杨镖头,这城中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无处不在,却似隐匿在这繁华的闹市中。我们对其视若无睹,即使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也不会留意和察觉,那是群存在感极低的家伙,试想一下,他们是谁?”

    “他们是......”

    “是乞丐。”陆子轩说道。

    杨平嘴角逐渐上扬,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相信叔父说过的话。

    “我想过这些案子的关联之处,还有凶手的联络之人和联络方式,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群人,确实,方式很简单,只是我们将其想的复杂了。”陆子轩突然想起贾老的那些话,不得承认,那老头是对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姚禾问道。

    陆子轩轻轻扯过姚禾手中的纸条,轻轻的晃了几下:“答案就在这。”

    “鬼市?你确定要去这个地方,可我们连它在哪都不知道。“姚禾继续说道。说着便看向杨平,征询对方的看法。

    杨平摇了摇头:“在下也是初来京师,不懂这些规矩。”

    “有个人肯定知道。”陆子轩突然想到一个人。

    “走吧,时间紧迫。”陆子轩朝二人说道。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三人的领袖。

    杨平看着陆子轩的身影,越发觉得欣慰。他扬起马鞭,一声“驾”喊得无比畅快。

    顺天府大牢。陆子轩要找的人就关押在此处。确切的说这个人他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个倭人,但陆子轩坚信,此人绝对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

    “野原青川关押在何处?”陆子轩对着狱卒大声说道。

    踢踢踏踏的杂乱脚步声在大牢狭窄的走道内响起,其中还附带着狱卒翻弄钥匙的声音。

    “这就带大人过去。”狱卒捏着一串钥匙中的一个,快速向前走去,试图跟上三人的步伐。

    很快几人便在一间牢房外停住脚步。牢房内有些暗,一束光从牢房上方的栅栏小窗射下,乱尘飞扬。昏暗的环境下勉强能辨认出一个人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有没有交代自己的事情。”陆子轩问向狱卒。

    “无其他交代,此人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问不出其它,奈何又找不到证据,考虑到是陆大人要押的人,所以一直未放。”

    “开门。”陆子轩盯着牢内,命令道。

    牢门开启的“嘎吱”声并没有惊动野原青川,只见他仍旧躺在土炕床上。

    三人踏进牢房内,一股屎尿混杂的气味阵阵飘来,味道来自于牢房内拐角的土罐,是犯人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

    狱卒快步上前,推了一下野原青川:“快起来,大人有话问你。”

    野原青川“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着。

    “听到没有?大人有话问你,赶紧起来!”狱卒不耐烦的说道。

    “哪个大人啊?”野原青川依旧保持侧躺的姿势,用含混不清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们烦不烦呐,究竟要审多久啊,我都说了没做过,就是没人相信。如今还要审,我管他什么鸟大人,不去!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是我。”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野原青川背后传来。

    野原青川猛的睁开双眼,从床铺上弹了起来,他抬头望着陆子轩,满脸堆笑。他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就连转身望向陆子轩的刹那没认出对方是谁。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野原青川的双眼小幅度的转了几圈,打量了包括狱卒在内的四人。

    “陆大人,您可算来了。”野原青川试探性的问道。

    没等陆子轩开口,野原一拍大腿,兴奋至极,像是赌对了一场险局。

    “嗨!近些日子一直盼着大人呢,不瞒您说,小的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真不管我的事......”

    “我知道。”陆子轩打断野原青川的话。

    野原青川有些惊讶,他看着陆子轩,笑了起来:“还是陆大人明鉴,跟他们怎么也说不通。”

    “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这是陆子轩用的一个小计谋,故意不提放人之事,目的是想试一下此人究竟知道多少关于鬼市的秘密。

    野原青川眉头微皱,他一抬手,送出两个字:“您说。”

    “你之前说的‘鬼市’在何处。”

    “得出城。”

    这是一个很大的范围,陆子轩很快便明白野原青川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罗刹呢?”

    “相当于牙人,但又区别于牙人。牙人负责买卖双方的交涉,而罗刹只对卖家进行干涉,从中获利。这点有点像分舵掌门。”野原青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杨平。

    “你继续说。”陆子轩催促道。

    “鬼市共有九个罗刹,分别掌管九门不同的生意,统领称为阎罗,据说跟官府有些关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是其胞弟。”

    “罗刹们分别掌管什么生意?”陆子轩问道。

    “那可多了去了,兵器,粮米,布匹,金银器,甚至有......奴。”

    “罗刹中可曾有身份卑微的穷者。”

    “您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叫什么来着?”野原青川眉头紧皱,努力的想着。

    “叫......穆大勇。对,就是他,他手下都是些乞丐模样的人,别看都有残疾,可杀人绝不眨眼,一般人都不敢惹。”

    听到这里,陆子轩三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露出欣慰的浅笑,看来这次是找对了人,线索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能找到他吗?”陆子轩继续问道。

    “呃.....有点难找,不过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野原青川目光坚定的说道。

    杨平抱着臂膀打量了此人。不愧是个生意人,这是杨平对他的评价,此人从头到位都将话说的很圆滑,但是却始终坚持一个原则,我什么都知道,你们得带我离开这里。看来此人确实在这里遭了不少罪。

    “走吧。”陆子轩说着就往外走。

    这句话说的很模糊,狱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望着跟着陆子轩三人一同离去的野原青川,脱口而出:“大人,这.....”

    “放人,按流程走。”陆子轩回首说道。

    未时三刻,这可不是吃饭的时间。

    四人从酒楼内悉数走出。

    野原青川揉着肚子,打了个含蓄的长嗝。牢房的伙食太差,让他遭了不少罪。

    “味道不错。”野原满足的说道。他看向街边的牌坊,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身上的衣服穿了太久,得换身行头。”野原继续说道。

    杨平有些不耐烦,毕竟耽搁时间太久,而且不知道这倭人还要耍什么花招。

    “喂,还有什么赶紧说,一并给做了。”杨平说道。

    “杨总镖头莫急,不止是我,这二位大人也要换身行头啊,不然你们真打算穿着这身官服去鬼市招摇过市啊?”野原青川以一种和事的口气说道。

    此话让人无处反驳,于是陆子轩姚禾二人换上靛蓝色曳撒长衫,扮作商人模样。出城的路程很远,不得不尽快出发,争取夜禁前出城,否则皇城封锁,又得拖到第二天。

    四人四骑,队伍又壮大不少,他们朝着皇城正阳门的方向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颜冉坐在户部的一件审问厅内的案桌前,指着那张盘问过的名单问向温良。

    “你认为这些人谁有问题。”

    “我不知道,都没问题。”

    “那他呢?”颜冉指着名单上“房子敬”的名字问道。

    “他?”温良回想着这究竟是哪一位。

    “应该,没问题吧。”温良对着颜冉说道。

    “绝不可能是他。”一旁的赵虎突然发话。

    “库房丢失一本资料,如果是他,根本没必要多次一举。况且还有一架资料被擦试过。”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此人记忆力超乎常人,所有资料他都记得,其实户部有两个资料库,另一个在他的脑袋里,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赵虎继续说道。

    “还有这等奇人?”

    “嗯。”赵虎点点了头,笃定的说道。

    “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做。”颜冉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他跟温良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丢失的那本资料被自己拿走,这个秘密只有他跟温良两个人知道。至于为何要擦试驾子呢,这点他不清楚,而且足以洗脱嫌疑。

    按照赵虎所说,房子敬完全可以不留一丝痕迹的。所以另有其人。

    颜冉不动声色的继续翻看的记录名册。

    “他住在何处?”颜冉不经意的问道。

    “城西阜财坊,棕帽胡同。”

    “嗯。”颜冉轻声应着,继续翻看着那本资料。许久之后,他合上名册,缓缓起身,用眼神示意温良该走了。

    “我们要走了,不好意思,又叨扰了一天。”

    “下管送大人一程。”赵虎起身答道。

    “这名册我要带走。”

    “大人请便。”

    天色渐暗,二人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