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入夜的大明京城有些凉爽，一团团黑云在天空中翻腾，稠云密布，闷热的气息笼罩着整个京城。一阵风吹过，凶猛而又热烈，掀过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卷起灰尘和落叶，直扑陆子轩等人的面门。马儿也受到了惊吓，不安的躁动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在密布的浓云之间穿梭，紧接着雷声滚滚而过。京城内便响起了嘈杂的喊叫，净是些收衣抱娃的糟乱声。夏雨来临前的征兆总是这么强烈，强烈到所有人都将其当成生活常识。
雨点迅速落下，似乎是一齐下来的，没有先后顺序。陆子轩等人不得不找个客栈暂时躲避起来。
这就是京城的雨，来的总是这般措不及防。
雨下的很大，单从声音便可听出。夜色渐浓，屋外的一切早已看不见。陆子轩坐在客栈的桌前，对杨平和姚禾二人说道：“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是在安慰他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从承恩寺出来，搜查到现在，一无所获，三人很是郁闷。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黄华坊的石槽胡同，一路询问盘查，没有任何结果，偏偏又遇到大雨，若是再耽误些时辰，彻底入夜，他们也就该回去另找线索了。
大雨在半个时辰后慢慢减小了。现在是亥正十分，夜禁的钟声早就开启。搜索未果的三人准备回去。黄华坊的石槽胡同是一条曲折的胡同，由四段组成。目标还在城南，他们的进度是在太慢了。
黄华坊以南是明时坊，再往南就是崇文门了，出了此门便是外城。本来他们今日打算将承恩寺以南的几坊全部搜查完毕，明日晌午就出外城搜索，奈何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雨，让搜索被迫停止。不过几人并不打算放弃，于是趁着雨势稍减，三人出了客栈向南出发了。
这种搜索的意义不大。随着夜禁的开始，整个城里早已没有了人影，更何况还下着雨。
三人迎着细雨，骑马穿梭在明时坊的各个胡同。姚禾拎着一个灯笼，这是在客栈里要来的，也是三人唯一的光源。由于阴天的缘故，夜色变得很浓，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时辰还未太晚，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烛灯，给了胡同一些光亮。
三匹马走在胡同湿滑的小路内，不知寻找的目标是什么。千家万户府门紧闭，真不知贼人会藏在哪一家的窗户下面，是不是此刻正关注着他们。
“找个客栈住下吧。”姚禾说道。
“叔父的府邸就在此处，我们可以过去。”杨平回答道。
陆子轩点头默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杨平立刻发觉不妙，这风里夹杂着些许杀气。他立刻抬手示意停止，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豆腐巷，道路相对狭窄，而且比一般胡同要窄，很容易形成夹击之势。杨平暗叫不好，他抽了一下马鞭，大声喊道：“快，冲过去。”
话音刚落，一个飞镖便飞了过来，直冲着姚禾。飞镖从前方的一处屋顶出飞来，插在了姚禾的坐骑之上，正中马前腿处，马儿受到惊吓，扬起了身子，将姚禾掀翻在地，姚禾手里的灯笼也甩在了地上，熄灭了。姚禾定了定神，拔取马腿之上的飞镖，稍稍安抚之后，又重新跨上马背。
四周陷入短暂的黑暗，杨平快速来到二人之前，解开枪筒，将卸成两段的长枪拼接在一起。
飞镖没有继续飞来，前方传来几声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从前后方一起传来。
从声音上判断，来的不止一人，而且已经将他们包围了。杨平将外袍脱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外袍上，又拿出火折子，吹着之后点燃了外袍。
瓷瓶里装的是棕油，可惜外袍太湿，不易点燃，杨平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点燃了外袍。火光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紧接着又飞过来几只飞镖，但都被杨平躲过了。杨平将燃着的外袍甩到巷子的墙上，战场瞬间被照亮。
来者数量很多，前前后后将三人围住，在火光照亮的下，缓缓逼近。他们都身穿夜行衣，面部被黑色面罩盖得严严实实，临近之后，黑衣人开始抽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逼仄的巷内响起，刺痛着三人的耳膜。
“倭刀，他们是倭人。”姚禾看到他们的长刀之后大声喊道。
说话间，黑衣人开始冲锋。杨平双腿一夹马身，也冲了过去。枪头在队伍前面挑开了一道口子，厚重的金属枪身左右横扫，将黑衣人拍散开来，马儿快速的冲了过去，将黑衣人组成的紧密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快，跟上！”杨平大声喊道。
姚禾紧跟着杨平，也冲了出去，但是迅速收拢的黑衣人却将陆子轩紧紧围住，这时，后方的黑衣人队伍也冲至眼前，黑衣人的数量瞬间增至一倍。
眼看陆子轩被团团围住，杨平立即调转马头，又冲了进去。他搠死两名黑衣人之后，来到了陆子轩的眼前，还好陆子轩没有受伤。杨平看了一眼之后便又重复起刚才的动作，但是黑衣人明显有所防备，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滩水，挥枪之处队伍快速裂开，但总会瞬间合拢。
黑衣人的进攻才刚刚开始，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二人的马就连中数刀，痛苦地嘶鸣着。杨平见状，暗叫不好，他可以躲避贼人的任何招式，可惜马儿未穿重甲，抵挡不住黑衣人的攻势，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杨平大喝一声：“跟上！”随即又开始了冲锋，这次他故意将速度降低了一些，以免陆子轩再次脱离，他将枪挥的幅度很大，尽可能的创造更多的时间。重枪连挑带扫，很快二人又冲出了包围圈。
杨平让陆子轩先走，说着便又调转马头，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接连几个回合，黑衣人好像知道了杨平的危险性，不再继续追赶，双方顿时形成了对峙之势。陆子轩见状，奋不顾身的往前奔去，很快便和率先突出重围的姚禾回合。
黑衣人们停在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息，紧接着，一名黑衣人将墙头上燃烧的外袍扯下，几下便将其踩灭，巷子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几名黑衣人翻上巷子的墙壁，爬上了两旁的屋顶，顺着两旁高高的屋顶，绕过杨平，朝早已逃走的二人追去。
这一切都被杨平看在眼底，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剩余的这些黑衣人已经向他这边冲了过来。消除所有顾忌的黑衣人们开始兴奋起来，挥刀便砍。一轮血战之后，马儿已经伤痕累累，倒地不起。
杨平抚摸着已经倒下去的马儿，心疼不已。他不得不舍弃马，与这群黑衣人近战。他的枪法开始变快，但是对这群黑衣人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这群人只会一味地躲闪，并不主动出击。杨平开始明白，这群人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自己，给同伴们争取追击的时间，他望了望陆子轩逃走的方向，担忧不已。
他又开始了一轮攻击，这次他依然选择主动出击，向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但也只是杀了对方两名站力，收获不大，关键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再继续下去，陆子轩恐怕凶多吉少。要是能有些帮手就好了，杨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趟子手，这帮人总会帮他解决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忽然，杨平灵光一闪。这是在明时坊，自家叔父就住在此处，而他的那些帮手也在叔父府邸，是他自己挑选保护叔父大人的，自己竟给忘了。
想到这里，杨平往后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他快速拉下竹筒下的一个线头，高高举过头顶。两个弹指过后，一声闷响在巷子内响起，紧接着一团火球冲上高空，绽开一朵美丽的烟花。
烟花在空中绽放，短暂的照亮了巷子内的战场，杨平借着这短暂的瞬间，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巷子内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一群举着火把的骑兵从西边赶来，杨平见状，会心一笑。
骑马赶来的有五个人，高举着火把，领头的正是杨平的趟子手刘珩。一群人骑马冲锋，挥刀便砍，很快来到了杨平面前。
黑衣人的队伍被冲散，眼看来了这么多人，警惕的往四周退去，显然这种局面让他们感到意外。
杨平抢过刘珩的马，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匆匆向东追去。赶来支援的五人，纷纷调转方向，又一次向黑衣人的队伍内冲去。
这样的局面让黑衣人们感到惊慌，随着领队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四散逃走，有人攀上墙头，跳跃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之间。赶来支援的五人不得不放弃马匹，朝他们追去。
陆子轩的坐骑身受数刀，一路的狂奔让这些伤口血流不止。马儿的速度明显减慢，跌跌撞撞的跑着，姚禾在他前面不远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
终于，马儿无力支撑，重重的栽倒在地，陆子轩也被甩出去十步之远。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姚禾，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从马背之上跳下来，朝陆子轩跑去。
陆子轩快速的爬起来，快速的环顾四周。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南边是长安街，那里守卫众多，获救的几率很大，但是陆子轩清楚地记得，沿路有个泡子河，需要绕路过桥，肯定会耽误些时间。往北就更困难了，来时的路耗费了他们几个时辰，回去更不现实了。陆子轩一咬牙，还是选择往南逃去，他和姚禾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往南边跑去。
追击的黑衣人很快赶到，一道黑影从屋脊处闪过，很快便挡在了他们的前方。二人皆是一惊，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往后慢慢退却。
黑衣人缓缓走到二人跟前，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说道：“陆大人。”
陆子轩一惊，不知名的恐惧瞬间袭来，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有些后怕。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对方说道：“你们是谁？”
面前的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朝他们走了过去。
陆子轩快速思考着对策，他看了看身边的姚禾，一个大胆的计策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在黑衣人朝他们走过来的同时，陆子轩突然冲了上去，这让姚禾有些意外。
黑衣人见状，有些慌张，稍稍定神之后，侧身闪了过去。陆子轩绕到黑衣人的身后，死死的抱住他的腰部。
“快跑！”陆子轩大声喊道。
姚禾先是一愣，随即朝右边的胡同内跑去。
黑衣人急忙挣脱，不停的用肘击打陆子轩的头部，几下之后，陆子轩便松开了手，倒在地上。黑衣人揪住陆子轩的脖领，将其拎起，狠狠地摔向地面。他没有看向已经逃走的姚禾，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陆子轩笑了起来，他猜的没错，黑衣人没想杀他。刚才他们遭到包围的时候，乱刀之下，并没有伤及他毫发，他就猜到了大概，现在，对面的黑衣人连刀都未拔，他们是想活捉自己。
想到这里，陆子轩定了定神，爬起来继续向黑衣人扑去，他死死抱住那名黑衣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黑衣人有些愤怒，他朝着陆子轩的脑袋狠狠一击，将其打晕在地。他回头望了望另一个人逃走的方向，见早已空无一人，于是便拎起陆子轩，扛着朝南边走去。
姚禾躲在胡同的一棵大树的后面，心情复杂，不知如何是好。陆子轩刚刚以命相搏，只为让他安全脱身，这让他有些自责，单单自己逃出去又有多大的作用呢。
“云想衣裳花想容。”刚刚陆子轩拼死喊出的暗语他已经听到了，但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好久，仍然不知陆子轩是何用意。
姚禾愤恨的锤了一下树干，叹了一口无能为力的气。陆子轩是他们中的智囊，他都被抓了，那行动还有什么意义。黑衣人的突然袭击让他们三人始料未及，他看了看身边的环境，漆黑一片，胡同外早已没了动静，想必陆子轩已经被抓走了。想到这里，姚禾猛然一惊，他慌忙跑去胡同外，望向刚才二人打斗的地方，此时早已空无一人。
“真被抓走了。”姚禾自言自语道。他们没想杀人，只是想活捉子轩，这点让他稍稍得到了些慰藉。
忽然，姚禾好像明白了陆子轩喊出那句话的意思。他慌忙折回，沿着来时的路朝南走去。
这是一首李白的《清平乐》，“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姚禾一字一句的念道，他终于明白了陆子轩的用意。
“李月瑶。”
这是陆子轩妻子的名字，也是他最担心的那个人。黑衣人刚才已经叫出陆子轩的名字，想必已经了解了他的全部，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妻儿，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两个人，自己可以死，但是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姚禾此时不再自责和内疚，他明白刚才陆子轩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妻儿，自己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啊。想到这里，姚禾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
远处传来一处光亮，姚禾见状慌忙躲了起来。来着高举火把，坐下一匹快马，临近之后，姚禾才发现是杨平。
姚禾立即叫住了杨平，杨平见状有些吃惊：“陆大人呢？”
“被抓了，往南走的。”姚禾说着指了指黑衣人逃走的方向。
杨平听闻，慌忙要去追赶，可是却被姚禾再次叫住：“杨镖头且慢，借你快马一用，陆夫人有危险。”
“我去寻陆大人，其他的交给你了。”杨平说着，将他身上的玉佩交给了姚禾。
“带上这个，天保山庄会全力祝你，见此物如同见人。”杨平继续说道，然后便向南追去。
姚禾骑上快马，飞奔着赶去城北。
入夜渐微凉，雨后蛙声长。
宽大的长安街上，灯火通明。雨后的京城空气异常清新，湿漉漉的官道之上，雨水聚集着，形成形状不一的浅滩，泛着城墙上的火光，有些耀眼。道路两旁，蛙声此起彼伏，嘹亮无序。
颜冉和温良走在长安西街之上，这是回锦衣卫镇抚司的另一条路。刚刚的一场大雨让他们在户部等了许久，耽搁到了现在。
长安西街，是温良选择的路，这条路有些绕，但是沿途会有灯柱，行路也比较方便一些。
寻着蛙声，二人走在道路的南侧，靠近昏黑的大时雍坊。路程行至一半，大时雍坊的一处高墙之上，突然飞下一个人影，紧接着飞下两枚飞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良有些慌张，他快速的拔出刀，挡在了颜冉的面前，用刀身挡住了飞向二人的镖，剧烈的金属碰撞声，让他有些惊讶，按照力度可以判断，那个人是——木丸宏一。
黑衣人落向地面，缓缓的抽出长刀。温良意外至极，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正想着，黑衣人便冲了过来，温良心一横，也冲了过去。
一个回合，黑衣人的刀狠狠砍在了温良的刀上，力度极大，温良大喝一声，将对方的刀挡了出去，顺势又还之一击，黑衣人借着湿滑的地面，轻盈的向后退去，刀身略过他的脖子，但没有伤及分毫。
黑衣人一击未中，便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瞬间又冲了上来，速度不减。温良继续迎击，两把刀便又咬在了一起。黑衣人抬脚踢向温良的腹部，被温良率先识破，挡住了攻击。黑衣人瞬间划了出去，诡异的是他竟以进攻方向的直角度，向南划出，此时三人正好组成了三角之势。
直到这时，温良才明白对方的目标是颜冉。他暗叫不好，木丸宏一这次真的要将他逼上绝路啊，如果颜冉真的死了，那他在京城的发展也就彻底结束了。
“快退！”温良喊着便向颜冉这边跑去。
果然，木丸宏一早有准备，他借着和温良分开的瞬间，快速掏出两枚飞镖，朝颜冉心口的位置扔了过去。温良反应极其迅速，眼看赶不及，他飞身冲了过去，挡在了颜冉的前面。
一个飞镖偏离出去，而另一个则狠狠地扎入了温良的肩膀处。温良摔向地面，又快速起身，继续挡在颜冉的面前。
木丸宏一愣了一下，瞬息之后，便又冲了上来，温良左肩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右手却还死死的抓住了刀，他大喝一声，又一次接住了木丸宏一的一击。木丸宏一并未打算手下留情，朝着温良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将其踢向一旁。
木丸宏一朝颜冉走去，速度很快。颜冉已经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对方朝着自己逼近，有些方寸大乱。
温良见状，忍着疼痛，将插在自己肩膀上的飞镖奋力拔出，朝着木丸宏一甩了过去，却被对方一刀砍下。温良借着这个缓冲的时间，又一次站在了颜冉的前面，粗重的喘着气。
此时，远处的一对士兵，高举着火把，朝这边赶了过来。
队政大声喊道：“何人在此喧哗！”
颜冉望向那对士兵，心里暗自庆幸，刚要开口呼救，却被温良拦了下来。
“莫要声张。”温良小声提醒道。
颜冉顿时明白了温良的用意，上一次袭击皇城之事还未解决，若是再加一次，温良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温良忽然发力，主动冲向木丸宏一，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听得颜冉心惊动魄。温良奋力砍去，将木丸宏一击退数步。紧接着温良抬起右手，扣下了袖箭的扳机，短箭陆续射出。
袖箭射出的距离太近，木丸宏一慌忙用刀格挡，不住地往后退去。七只羽箭接连射出，将木丸宏一逼退了近十步之远，眼看士兵们即将赶来，木丸宏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朝着昏黑的大时雍坊逃了出去。
巡查的士兵已经赶来，队政大声喝问：“何人叫嚣！”
颜冉掏出锦衣卫腰牌，解释说道：“刚才有只野猫，已被赶走。”
队政打量了二人，露出疑惑地目光。
“诸位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二人是来查案的。”颜冉恭敬的说道。
“皇城禁地，莫要逗留。”队政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是是。这就离开，诸位辛苦。”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更何况温良此时是背对着众人的。队政临走前又打量了一眼颜冉。
“收队！”队政大声说道。
这对皇城守卫走后，温良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颜冉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朝锦衣卫北巡镇抚司走去。
颜冉将温良扶到一张椅子上，又摘下一盏油灯放在旁边。温良受伤很重，前襟几乎被鲜血染透，失血过多让他的嘴唇发白，在油灯的照射下显得虚弱不堪。
“止血药给我。”颜冉焦急的说道，他慌忙解开温良的衣服，将其尽数褪去。
露出伤口的瞬间，颜冉愣住了，不过稍纵即逝，他检查了一下那个深深的伤口，将瓷瓶的药粉小心的倒在了上面，伤口很深，温良忍不住皱着眉头。
颜冉找来了一些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给温良包扎着伤口。忙完了这些，颜冉也虚弱的坐到了地上。
他的心情很复杂，刚才的一幕让他很是吃惊，褪去衣服的温良被白色的布条紧紧捆绑着肩膀，而他坚实的胸膛之上，赫然露出一个虎头刺青，线条清晰，栩栩如生。
颜冉想到了黑衣人被杀的那天，他带着线索去找胡记刺青馆的老掌柜，掌柜的告诉他那个找他消除印记的人，加纹的图案就是虎头。
“老朽记得给那人加纹的图案，那是一个虎头。”老掌柜的话清晰地在颜冉耳旁响起。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颜冉看着昏昏欲睡的温良，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在密布的浓云之间穿梭，紧接着雷声滚滚而过。京城内便响起了嘈杂的喊叫，净是些收衣抱娃的糟乱声。夏雨来临前的征兆总是这么强烈，强烈到所有人都将其当成生活常识。
雨点迅速落下，似乎是一齐下来的，没有先后顺序。陆子轩等人不得不找个客栈暂时躲避起来。
这就是京城的雨，来的总是这般措不及防。
雨下的很大，单从声音便可听出。夜色渐浓，屋外的一切早已看不见。陆子轩坐在客栈的桌前，对杨平和姚禾二人说道：“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是在安慰他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从承恩寺出来，搜查到现在，一无所获，三人很是郁闷。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黄华坊的石槽胡同，一路询问盘查，没有任何结果，偏偏又遇到大雨，若是再耽误些时辰，彻底入夜，他们也就该回去另找线索了。
大雨在半个时辰后慢慢减小了。现在是亥正十分，夜禁的钟声早就开启。搜索未果的三人准备回去。黄华坊的石槽胡同是一条曲折的胡同，由四段组成。目标还在城南，他们的进度是在太慢了。
黄华坊以南是明时坊，再往南就是崇文门了，出了此门便是外城。本来他们今日打算将承恩寺以南的几坊全部搜查完毕，明日晌午就出外城搜索，奈何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雨，让搜索被迫停止。不过几人并不打算放弃，于是趁着雨势稍减，三人出了客栈向南出发了。
这种搜索的意义不大。随着夜禁的开始，整个城里早已没有了人影，更何况还下着雨。
三人迎着细雨，骑马穿梭在明时坊的各个胡同。姚禾拎着一个灯笼，这是在客栈里要来的，也是三人唯一的光源。由于阴天的缘故，夜色变得很浓，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时辰还未太晚，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烛灯，给了胡同一些光亮。
三匹马走在胡同湿滑的小路内，不知寻找的目标是什么。千家万户府门紧闭，真不知贼人会藏在哪一家的窗户下面，是不是此刻正关注着他们。
“找个客栈住下吧。”姚禾说道。
“叔父的府邸就在此处，我们可以过去。”杨平回答道。
陆子轩点头默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杨平立刻发觉不妙，这风里夹杂着些许杀气。他立刻抬手示意停止，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豆腐巷，道路相对狭窄，而且比一般胡同要窄，很容易形成夹击之势。杨平暗叫不好，他抽了一下马鞭，大声喊道：“快，冲过去。”
话音刚落，一个飞镖便飞了过来，直冲着姚禾。飞镖从前方的一处屋顶出飞来，插在了姚禾的坐骑之上，正中马前腿处，马儿受到惊吓，扬起了身子，将姚禾掀翻在地，姚禾手里的灯笼也甩在了地上，熄灭了。姚禾定了定神，拔取马腿之上的飞镖，稍稍安抚之后，又重新跨上马背。
四周陷入短暂的黑暗，杨平快速来到二人之前，解开枪筒，将卸成两段的长枪拼接在一起。
飞镖没有继续飞来，前方传来几声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从前后方一起传来。
从声音上判断，来的不止一人，而且已经将他们包围了。杨平将外袍脱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外袍上，又拿出火折子，吹着之后点燃了外袍。
瓷瓶里装的是棕油，可惜外袍太湿，不易点燃，杨平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点燃了外袍。火光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紧接着又飞过来几只飞镖，但都被杨平躲过了。杨平将燃着的外袍甩到巷子的墙上，战场瞬间被照亮。
来者数量很多，前前后后将三人围住，在火光照亮的下，缓缓逼近。他们都身穿夜行衣，面部被黑色面罩盖得严严实实，临近之后，黑衣人开始抽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逼仄的巷内响起，刺痛着三人的耳膜。
“倭刀，他们是倭人。”姚禾看到他们的长刀之后大声喊道。
说话间，黑衣人开始冲锋。杨平双腿一夹马身，也冲了过去。枪头在队伍前面挑开了一道口子，厚重的金属枪身左右横扫，将黑衣人拍散开来，马儿快速的冲了过去，将黑衣人组成的紧密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快，跟上！”杨平大声喊道。
姚禾紧跟着杨平，也冲了出去，但是迅速收拢的黑衣人却将陆子轩紧紧围住，这时，后方的黑衣人队伍也冲至眼前，黑衣人的数量瞬间增至一倍。
眼看陆子轩被团团围住，杨平立即调转马头，又冲了进去。他搠死两名黑衣人之后，来到了陆子轩的眼前，还好陆子轩没有受伤。杨平看了一眼之后便又重复起刚才的动作，但是黑衣人明显有所防备，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滩水，挥枪之处队伍快速裂开，但总会瞬间合拢。
黑衣人的进攻才刚刚开始，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二人的马就连中数刀，痛苦地嘶鸣着。杨平见状，暗叫不好，他可以躲避贼人的任何招式，可惜马儿未穿重甲，抵挡不住黑衣人的攻势，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杨平大喝一声：“跟上！”随即又开始了冲锋，这次他故意将速度降低了一些，以免陆子轩再次脱离，他将枪挥的幅度很大，尽可能的创造更多的时间。重枪连挑带扫，很快二人又冲出了包围圈。
杨平让陆子轩先走，说着便又调转马头，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接连几个回合，黑衣人好像知道了杨平的危险性，不再继续追赶，双方顿时形成了对峙之势。陆子轩见状，奋不顾身的往前奔去，很快便和率先突出重围的姚禾回合。
黑衣人们停在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息，紧接着，一名黑衣人将墙头上燃烧的外袍扯下，几下便将其踩灭，巷子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几名黑衣人翻上巷子的墙壁，爬上了两旁的屋顶，顺着两旁高高的屋顶，绕过杨平，朝早已逃走的二人追去。
这一切都被杨平看在眼底，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剩余的这些黑衣人已经向他这边冲了过来。消除所有顾忌的黑衣人们开始兴奋起来，挥刀便砍。一轮血战之后，马儿已经伤痕累累，倒地不起。
杨平抚摸着已经倒下去的马儿，心疼不已。他不得不舍弃马，与这群黑衣人近战。他的枪法开始变快，但是对这群黑衣人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这群人只会一味地躲闪，并不主动出击。杨平开始明白，这群人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自己，给同伴们争取追击的时间，他望了望陆子轩逃走的方向，担忧不已。
他又开始了一轮攻击，这次他依然选择主动出击，向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但也只是杀了对方两名站力，收获不大，关键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再继续下去，陆子轩恐怕凶多吉少。要是能有些帮手就好了，杨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趟子手，这帮人总会帮他解决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忽然，杨平灵光一闪。这是在明时坊，自家叔父就住在此处，而他的那些帮手也在叔父府邸，是他自己挑选保护叔父大人的，自己竟给忘了。
想到这里，杨平往后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他快速拉下竹筒下的一个线头，高高举过头顶。两个弹指过后，一声闷响在巷子内响起，紧接着一团火球冲上高空，绽开一朵美丽的烟花。
烟花在空中绽放，短暂的照亮了巷子内的战场，杨平借着这短暂的瞬间，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巷子内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一群举着火把的骑兵从西边赶来，杨平见状，会心一笑。
骑马赶来的有五个人，高举着火把，领头的正是杨平的趟子手刘珩。一群人骑马冲锋，挥刀便砍，很快来到了杨平面前。
黑衣人的队伍被冲散，眼看来了这么多人，警惕的往四周退去，显然这种局面让他们感到意外。
杨平抢过刘珩的马，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匆匆向东追去。赶来支援的五人，纷纷调转方向，又一次向黑衣人的队伍内冲去。
这样的局面让黑衣人们感到惊慌，随着领队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四散逃走，有人攀上墙头，跳跃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之间。赶来支援的五人不得不放弃马匹，朝他们追去。
陆子轩的坐骑身受数刀，一路的狂奔让这些伤口血流不止。马儿的速度明显减慢，跌跌撞撞的跑着，姚禾在他前面不远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
终于，马儿无力支撑，重重的栽倒在地，陆子轩也被甩出去十步之远。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姚禾，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从马背之上跳下来，朝陆子轩跑去。
陆子轩快速的爬起来，快速的环顾四周。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南边是长安街，那里守卫众多，获救的几率很大，但是陆子轩清楚地记得，沿路有个泡子河，需要绕路过桥，肯定会耽误些时间。往北就更困难了，来时的路耗费了他们几个时辰，回去更不现实了。陆子轩一咬牙，还是选择往南逃去，他和姚禾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往南边跑去。
追击的黑衣人很快赶到，一道黑影从屋脊处闪过，很快便挡在了他们的前方。二人皆是一惊，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往后慢慢退却。
黑衣人缓缓走到二人跟前，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说道：“陆大人。”
陆子轩一惊，不知名的恐惧瞬间袭来，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有些后怕。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对方说道：“你们是谁？”
面前的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朝他们走了过去。
陆子轩快速思考着对策，他看了看身边的姚禾，一个大胆的计策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在黑衣人朝他们走过来的同时，陆子轩突然冲了上去，这让姚禾有些意外。
黑衣人见状，有些慌张，稍稍定神之后，侧身闪了过去。陆子轩绕到黑衣人的身后，死死的抱住他的腰部。
“快跑！”陆子轩大声喊道。
姚禾先是一愣，随即朝右边的胡同内跑去。
黑衣人急忙挣脱，不停的用肘击打陆子轩的头部，几下之后，陆子轩便松开了手，倒在地上。黑衣人揪住陆子轩的脖领，将其拎起，狠狠地摔向地面。他没有看向已经逃走的姚禾，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陆子轩笑了起来，他猜的没错，黑衣人没想杀他。刚才他们遭到包围的时候，乱刀之下，并没有伤及他毫发，他就猜到了大概，现在，对面的黑衣人连刀都未拔，他们是想活捉自己。
想到这里，陆子轩定了定神，爬起来继续向黑衣人扑去，他死死抱住那名黑衣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黑衣人有些愤怒，他朝着陆子轩的脑袋狠狠一击，将其打晕在地。他回头望了望另一个人逃走的方向，见早已空无一人，于是便拎起陆子轩，扛着朝南边走去。
姚禾躲在胡同的一棵大树的后面，心情复杂，不知如何是好。陆子轩刚刚以命相搏，只为让他安全脱身，这让他有些自责，单单自己逃出去又有多大的作用呢。
“云想衣裳花想容。”刚刚陆子轩拼死喊出的暗语他已经听到了，但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好久，仍然不知陆子轩是何用意。
姚禾愤恨的锤了一下树干，叹了一口无能为力的气。陆子轩是他们中的智囊，他都被抓了，那行动还有什么意义。黑衣人的突然袭击让他们三人始料未及，他看了看身边的环境，漆黑一片，胡同外早已没了动静，想必陆子轩已经被抓走了。想到这里，姚禾猛然一惊，他慌忙跑去胡同外，望向刚才二人打斗的地方，此时早已空无一人。
“真被抓走了。”姚禾自言自语道。他们没想杀人，只是想活捉子轩，这点让他稍稍得到了些慰藉。
忽然，姚禾好像明白了陆子轩喊出那句话的意思。他慌忙折回，沿着来时的路朝南走去。
这是一首李白的《清平乐》，“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姚禾一字一句的念道，他终于明白了陆子轩的用意。
“李月瑶。”
这是陆子轩妻子的名字，也是他最担心的那个人。黑衣人刚才已经叫出陆子轩的名字，想必已经了解了他的全部，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妻儿，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两个人，自己可以死，但是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姚禾此时不再自责和内疚，他明白刚才陆子轩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妻儿，自己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啊。想到这里，姚禾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
远处传来一处光亮，姚禾见状慌忙躲了起来。来着高举火把，坐下一匹快马，临近之后，姚禾才发现是杨平。
姚禾立即叫住了杨平，杨平见状有些吃惊：“陆大人呢？”
“被抓了，往南走的。”姚禾说着指了指黑衣人逃走的方向。
杨平听闻，慌忙要去追赶，可是却被姚禾再次叫住：“杨镖头且慢，借你快马一用，陆夫人有危险。”
“我去寻陆大人，其他的交给你了。”杨平说着，将他身上的玉佩交给了姚禾。
“带上这个，天保山庄会全力祝你，见此物如同见人。”杨平继续说道，然后便向南追去。
姚禾骑上快马，飞奔着赶去城北。
入夜渐微凉，雨后蛙声长。
宽大的长安街上，灯火通明。雨后的京城空气异常清新，湿漉漉的官道之上，雨水聚集着，形成形状不一的浅滩，泛着城墙上的火光，有些耀眼。道路两旁，蛙声此起彼伏，嘹亮无序。
颜冉和温良走在长安西街之上，这是回锦衣卫镇抚司的另一条路。刚刚的一场大雨让他们在户部等了许久，耽搁到了现在。
长安西街，是温良选择的路，这条路有些绕，但是沿途会有灯柱，行路也比较方便一些。
寻着蛙声，二人走在道路的南侧，靠近昏黑的大时雍坊。路程行至一半，大时雍坊的一处高墙之上，突然飞下一个人影，紧接着飞下两枚飞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良有些慌张，他快速的拔出刀，挡在了颜冉的面前，用刀身挡住了飞向二人的镖，剧烈的金属碰撞声，让他有些惊讶，按照力度可以判断，那个人是——木丸宏一。
黑衣人落向地面，缓缓的抽出长刀。温良意外至极，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正想着，黑衣人便冲了过来，温良心一横，也冲了过去。
一个回合，黑衣人的刀狠狠砍在了温良的刀上，力度极大，温良大喝一声，将对方的刀挡了出去，顺势又还之一击，黑衣人借着湿滑的地面，轻盈的向后退去，刀身略过他的脖子，但没有伤及分毫。
黑衣人一击未中，便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瞬间又冲了上来，速度不减。温良继续迎击，两把刀便又咬在了一起。黑衣人抬脚踢向温良的腹部，被温良率先识破，挡住了攻击。黑衣人瞬间划了出去，诡异的是他竟以进攻方向的直角度，向南划出，此时三人正好组成了三角之势。
直到这时，温良才明白对方的目标是颜冉。他暗叫不好，木丸宏一这次真的要将他逼上绝路啊，如果颜冉真的死了，那他在京城的发展也就彻底结束了。
“快退！”温良喊着便向颜冉这边跑去。
果然，木丸宏一早有准备，他借着和温良分开的瞬间，快速掏出两枚飞镖，朝颜冉心口的位置扔了过去。温良反应极其迅速，眼看赶不及，他飞身冲了过去，挡在了颜冉的前面。
一个飞镖偏离出去，而另一个则狠狠地扎入了温良的肩膀处。温良摔向地面，又快速起身，继续挡在颜冉的面前。
木丸宏一愣了一下，瞬息之后，便又冲了上来，温良左肩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右手却还死死的抓住了刀，他大喝一声，又一次接住了木丸宏一的一击。木丸宏一并未打算手下留情，朝着温良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将其踢向一旁。
木丸宏一朝颜冉走去，速度很快。颜冉已经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对方朝着自己逼近，有些方寸大乱。
温良见状，忍着疼痛，将插在自己肩膀上的飞镖奋力拔出，朝着木丸宏一甩了过去，却被对方一刀砍下。温良借着这个缓冲的时间，又一次站在了颜冉的前面，粗重的喘着气。
此时，远处的一对士兵，高举着火把，朝这边赶了过来。
队政大声喊道：“何人在此喧哗！”
颜冉望向那对士兵，心里暗自庆幸，刚要开口呼救，却被温良拦了下来。
“莫要声张。”温良小声提醒道。
颜冉顿时明白了温良的用意，上一次袭击皇城之事还未解决，若是再加一次，温良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温良忽然发力，主动冲向木丸宏一，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听得颜冉心惊动魄。温良奋力砍去，将木丸宏一击退数步。紧接着温良抬起右手，扣下了袖箭的扳机，短箭陆续射出。
袖箭射出的距离太近，木丸宏一慌忙用刀格挡，不住地往后退去。七只羽箭接连射出，将木丸宏一逼退了近十步之远，眼看士兵们即将赶来，木丸宏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朝着昏黑的大时雍坊逃了出去。
巡查的士兵已经赶来，队政大声喝问：“何人叫嚣！”
颜冉掏出锦衣卫腰牌，解释说道：“刚才有只野猫，已被赶走。”
队政打量了二人，露出疑惑地目光。
“诸位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二人是来查案的。”颜冉恭敬的说道。
“皇城禁地，莫要逗留。”队政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是是。这就离开，诸位辛苦。”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更何况温良此时是背对着众人的。队政临走前又打量了一眼颜冉。
“收队！”队政大声说道。
这对皇城守卫走后，温良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颜冉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朝锦衣卫北巡镇抚司走去。
颜冉将温良扶到一张椅子上，又摘下一盏油灯放在旁边。温良受伤很重，前襟几乎被鲜血染透，失血过多让他的嘴唇发白，在油灯的照射下显得虚弱不堪。
“止血药给我。”颜冉焦急的说道，他慌忙解开温良的衣服，将其尽数褪去。
露出伤口的瞬间，颜冉愣住了，不过稍纵即逝，他检查了一下那个深深的伤口，将瓷瓶的药粉小心的倒在了上面，伤口很深，温良忍不住皱着眉头。
颜冉找来了一些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给温良包扎着伤口。忙完了这些，颜冉也虚弱的坐到了地上。
他的心情很复杂，刚才的一幕让他很是吃惊，褪去衣服的温良被白色的布条紧紧捆绑着肩膀，而他坚实的胸膛之上，赫然露出一个虎头刺青，线条清晰，栩栩如生。
颜冉想到了黑衣人被杀的那天，他带着线索去找胡记刺青馆的老掌柜，掌柜的告诉他那个找他消除印记的人，加纹的图案就是虎头。
“老朽记得给那人加纹的图案，那是一个虎头。”老掌柜的话清晰地在颜冉耳旁响起。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颜冉看着昏昏欲睡的温良，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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