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下老道

    那时候的宋裕安总会坐在老道长面前的蒲团上听着他讲道。

    早听闻父亲母亲说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山下的道观里了，可是做道长在之前的事儿，宋裕安就算使出软磨硬泡父亲母亲也不告诉他半分。

    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就是了。

    小心山下的臭道士，那是吃人心，挖人肝的恶魔。

    哪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恶魔！再说，也不臭啊。

    宋裕安总能看见老道手上拿着一根簪子望着出神。

    “这簪子做工倒是极好，师父是要送给哪家姑娘的，还是哪家姑娘姐姐送给师父的定情信物？”

    宋裕安瞪着个大眼睛望着道长，道长回过神摇摇头笑着对宋裕安说道“道，是万事万物运行的轨迹。”

    老道长望着宋裕安，宋裕安满眼疑惑不解的望着他，道长轻轻的摸了摸宋裕安的头。

    “师父！早上娘亲刚给我梳好的头！”

    师父又轻轻的捏了捏宋裕安那胖乎乎的脸蛋儿，满脸堆笑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二，三”宋裕安掰着手指数着数，看着师父。

    “接下去五魁首，六六六！”

    坐在对面的老道长抚须笑的前仰后合。差点从蒲团上滚了出去“裕安，定是山上你那些师兄弟教你的吧，那些臭小子都不是啥好东西”

    “道长师父，山上的师兄们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就偷偷喝酒划拳，我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裕安可不许跟着他们学，都是些浪荡子，他们才是会吃人的魔鬼”

    年幼的宋裕安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道长师父说山上的师兄们是吃人的魔鬼，娘亲说道长师父您是吃人心肝的恶魔。这人可真有那么好吃？”

    老道长满脸宠溺的望向宋裕安“这世间，有人为了功名杀妻求将，有人为了钱财杀人越货，有人为了情色不惜出卖灵魂。裕安，你说他们可是吃人的魔鬼？”

    宋裕安思考了片刻，抬头望向老道长说道“师父，我觉得他们都该死。可是娘亲说您是吃人的魔鬼，我觉得您如此和善，怎么可能是魔鬼”

    “裕安，万事不可只看表面”

    “哪有挖人心肝的魔鬼会给我讲故事听，还会摘甜果子给我吃的。”

    老道长摇头笑了笑望着窗外淅沥沥的雨点，这已经下了快大半个月的雨，似乎是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

    山下庄稼汉们今年又得饿着肚子了吧。不过也无碍，往年若是天不作美而坏了当年收成，山上的剑宗都会外出去临县运粮食。

    小孩儿总有那岁数抓青蛙癞蛤蟆的怪癖。此时的宋裕安一手抓着一只绿皮青蛙，递到了那只白鹤嘴边。

    说来也怪，那只白鹤抬起羽翼摇摆着拒绝宋裕安的“美意”

    “裕安，放过小白。他不吃这腌臜之物。过来和我说说这几日御剑诀练得如何了。”

    老道长说了扶起衣袖顺手从一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

    宋裕安扔掉了手中的青蛙，拍拍手。很顺从的洗净了手“现在可迎风飞三丈之远啦，可是师兄们老是笑话我还不如父亲手下的那几个木头怪有本事。”

    宋裕安撅着小嘴向老道长诉苦。边上的白鹤咧着嘴看着宋裕安。

    替小孩宋裕安洗净了手，老道长又坐会了蒲团上。炉上的火苗舔着铜壶，铜壶嘶嘶的冒着热气。

    老道长替宋裕安倒了杯茶，拍了拍身边的蒲团让宋裕安坐下。

    “师父，茶水苦，我可不爱喝这苦不拉几的玩意儿。”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茶水初入口中亦是苦涩，可是苦过之后又是一份甘甜滋味，一杯茶，品得人生浮沉。”

    宋裕安摇了摇头对老道长说道“师父，你还没告诉我。那根漂亮玉簪子是谁的，告诉我嘛师父，我可爱听故事了！”

    老道长取出了那只暗淡无光的玉簪子。做工精细，用料也是极好，可是如此完美的玉簪子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如血丝般的痕迹。

    “这根簪子”

    老道长出神了一会儿又提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饮尽。

    茶水那种苦涩感顺着喉间直指心间。

    也勾起了那段苦涩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