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饕餮言 » 第一章 负子纨绔

第一章 负子纨绔

    宛转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宫殿之中,十八根檀木红柱耸立在周围,红柱表面附着形形色色的鎏金花纹。精美绝伦的琉璃吊饰悬挂在殿顶,铺满玉石地砖的大厅中,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几名曼妙女子清颜白衣、青丝墨染。随着乐声的起伏,精美舞扇灵巧的在手中舞动。香炉散出淡淡的白烟,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整个宫殿。

    宫殿中座无隙地,酒杯交错,好不热闹,可众人却一直在留意主位的少年,眼中的鄙弃丝毫没有掩饰。

    通透细腻的屏风围绕着华丽的紫金座椅。素红衣袍的少年坐在其上,双脚搭在满是珍馐的桌上,琥珀酒、金足樽、翡翠盘,让人应接不暇。少年右手摇晃着酒杯,左手搂着娇媚的佳人,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一切。

    少年苍白的脸颊有些凹陷,发黑的眼窝让少年看上去十分憔悴,无神的双眼漠视着眼前的一切。少年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身旁的女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急忙讨好的用手帕擦拭少年嘴角的鲜血。

    少年打落女子的手帕,弯腰蜷缩着身体,周围的人顿时围了上来,口中的光切话语从未停止。

    “滚!”少年一手打翻桌上的珍馐,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见此,众人摇着头四散,原本热闹的宫殿只剩下少年和女子,女子将少年扶起,毕恭毕敬的捧着一杯水,可少年没有理会,拽起女子的衣角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少年对着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女子离开,随后独自在这空旷的宫殿中独醉。待桌上美酒喝尽,少年则摇摇晃晃的走到大门口,几经周折才推开大门。

    刺眼的阳光不要命的挤进大门的缝隙,少年则用手挡住阳光,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川流不息的人群竟不约而同的绕过了少年,而女子则以袖遮面快步离开。

    少年见此竟大笑不止,笑着笑着便扶胸咳嗽起来,紧接着便直接倒在大街,来往的行人冷眼旁观,没有一人上前相助,赶路的马车骂骂咧咧的走向少年,看清少年的长相后,又神色慌张的绕道而行。

    周边的茶楼上,一商贩看着不远处拉货的马车,顿时犯了难,对着店小二问道:“此人为何睡于街头,却无人相助?”

    “客官是初到凛冬城吧。”店小二问道。

    商贩摆着袖子,心想自己衣着与城内行人无异,这小二是如何知道,便递上两文铁币,小二撸起袖子,绘声绘色的说着:“不满客官啊,云家听说过吧?就是那个平乱的忠义王,这人啊,就是那忠义王的长孙,云家二房长子,云若清。”

    “哦,家世如此显赫之人,怎会如此?”商贩问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云若清同你我一样,是个无根之人啊。”小二回答道。

    “何为无根?”商贩问道。

    “我也只是听掌柜的提了几句,反正就是话本中上天下地的神仙。”小二支支吾吾的解释着。

    商贩多年走南闯北,自然是见过,各地叫法不同,他们一般叫做灵师。

    “所以啊,生了心病,性情大变,这几年搅得城里是鸡飞狗跳,偏偏人家是云家大少爷,还拿人家没办法。”小二声音小了些,偏头扫了眼云若清,深怕被他听到耳朵里。

    商贩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不绕道也不行了,只能在心中狠狠的骂着云若清。

    申时已过,天色渐晚,而云若清仍然躺在街中,一辆马车停住,马夫查看后,竟没有绕道而行,紧接着马车下来一婢女,看婢女的服侍就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婢女绸衣皮靴,腰间还系有香囊,同马夫上下打量着云若清。

    说话间,马夫竟想叫醒云若清,街边铺子的掌柜争先恐后前来阻止:“不可啊!不可啊!”

    “敢问掌柜,为何不可。”马夫出言问道。

    “几位有所不知,这位爷可惹不得,若是打扰,恐命丧于此啊。”掌柜低声说道。

    “哼,这可是凛冬城,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嚣张跋扈?”婢女冷哼一身,眼里满是不屑。

    “这爷可是云若清啊,他若醒来,这条街都不用做生意了。”掌柜回答道。

    婢女似乎听说过云若清,对着马车叫了一声小姐。

    “无碍,移到路边吧。”小姐声音十分清冷。

    马夫听闻便出手拽起云若清,拖于街边,而云若清也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便是一胡子大汉,把云若清吓个半死,手脚并用想挣脱马夫的手掌,发现无果之后便出口威胁道:“你可知小爷是何人?”

    马夫没有理会,将云若清甩于街边,而街边的铺子早已紧闭门户,唯恐惹祸上身,本就虚弱不堪的云若清经此一摔,口吐鲜血,咳嗽不止。

    婢女见此不情愿的上前查看云若清的伤势,云若清抬头咧嘴一笑,不料婢女惊呼一声,一掌拍于云若清的胸口,云若清瞬间倒飞而去,跌落在地后,彻底昏迷不醒。

    “小姐,我……”婢女低着头说道。

    “罢了,带回府吧。”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对于云若清的惨状,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可是小姐,私带外男会被人说闲话的。”婢女说道。

    “说便说了,我也不缺着这一两句闲话。”小姐轻轻一叹。

    三日后,云若清突然被一盆冷水浇醒,身前便是当日的婢女,婢女端着一木桶,幸灾乐祸的看着云若清。

    “小娘们,我要把你骨头剔下来熬汤。”云若清恶狠狠的怒骂着,可浑身酸痛,没有气力。

    “哈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王八。”婢女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够了没有?”云若清艰难的坐起身来。

    “笑够了,笑够了,所以你可以滚了。”婢女单手叉腰,一手指着云若清说道。

    “你叫我滚,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云若清不可置信看着婢女。

    “哦,我居然忘了你是堂堂云家大少爷。”婢女双手捂着嘴巴,惊讶的说道。

    “哼,现在知道怕了。”云若清冷哼一声。

    “呵,大少爷,你也不要忘了,这里不是你家。”婢女出门大叫道:“来人啊,把他给我丢出去。”

    随后走进两个侍从,把云若清从床上抬了下来。

    “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小爷可是……”云若清大叫着。

    “好好好,你是大少爷。”婢女嫌弃的摇着头,又对着侍从说道:“把他给我丢远些,莫要扰了小姐亲近。”

    “小丫头片子,小爷记住你了,你给小爷等着。”云若清撕心裂肺的叫嚷着。

    “人家好怕哦。”婢女阴阳怪气的嘲笑着。

    虽说是把云若清丢出去,但侍从还是将云若清抬回了云家,一路上云若清骂骂咧咧,吸引了不少目光,午饭未过,云若清被许家抬着送回去的消息插着翅膀传遍了凛冬城。

    而云府大门紧闭,可怜云若清在门口敲了一夜的门,都没有任何回应,好在往日与云若清亲近的三房庶子云未眠见自己多日未归,出门查看才发现。

    “大哥哥,这几日家里祭祖,你未到场,大长老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云未眠说道。

    “那老家伙巴不得我不在。”云若清无所谓的回答道。

    “怎么会呢?大哥哥可是家中嫡长子,长老自然牵挂于心。”云未眠低着头,勉强的笑着。

    “眠弟,嫡庶本无差别,只是那些亘古不化的老顽固非要分个高低贵贱。”云若清安慰道:“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我相信你可以用拳头告诉那些自诩高贵的人——小爷我,让你一只手,照样干翻你!”

    “哈哈,走吧,大哥哥,大家都等着你呢。”云未眠早已习惯云若清突如其来的奇怪话语。

    “去哪?”云若清问道。

    “祭祀大典啊,我现在带你过去。”云未眠说道。

    “我才不去跟一群木头比打坐。快把我送回屋。”云若清说道。

    “大哥哥,长老说了,若是你不去,就到祠堂罚跪一月。”云未眠劝道。

    “好吧,扶我过去。”云若清深吸一口气,思虑再三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练武场正中是一座刑台。刑台上坐落着一樽巨鼎,巨鼎上刻满了云家历代家主的名字,每年兰月初便是祭奠先祖的日子。

    巨鼎周围立着五根刑架,分别代表“不忠”、“不孝”、“不礼”、“不节”。根据不同的罪行在相应的邢架惩罚,而罪孽深重的人则在最后一根邢架“不道”上处死。

    云若清坐到了自己专属的座位上,而云未眠则挤进了茫茫人海中,周围人声鼎沸,可云若清竟感到几分寒意,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却看到长老们冰冷的眼神,云若清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拉紧了衣角。

    云家满门忠义,云家上任家主云筱赫也是云若清那未曾见过的爷爷,更是立下数之不尽的战功,一辈子都扎在军里了。

    三十年前武昌国进军南滇国,敌军险些杀进皇城,好在云筱赫及时从北方边境赶来救驾,暂时击退了敌军,最后在佳璐州的平原上与武昌国援军交锋,不幸战死沙场。

    南滇国华冗帝下令追封护国将军,赐号忠义王,家族世袭侯位,以亲王之礼厚葬,随后在佳璐州提字立下忠义碑,以供后人瞻仰。

    “静!”大长老的声音传到了练武场每个角落。

    “迎神!”

    鼓震,乐起,万人仰天瞩目巨鼎上冲天的光柱,紧接着光柱在半空化作四具虚影,笼罩了整片练武场。

    手持长剑的叫斩邪,高大威武,诡异的双瞳仿佛能看透一切。赤手双拳的叫修罗,双角尖牙,通体鲜红。一对蝠翼插在身后。

    富态慈善的叫若愚,大肚便便,背着一樽巨钟,巨钟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抱着琵琶的叫魇离,传说梦魇曾经祸乱人间,魇离女神牺牲生命,封印了梦魇。被云家尊称为“四祭”。

    在这庄重严肃的场合下,万人开始齐声吟诵着古老的语言,这代代相传的古言据说可与灵神共鸣,只有云若清死死的盯着四道残影,多年前的云若清本不信鬼神,生了不敬之心。

    不料灵神降下天罚,一团黑气进入了云若清的身体,当时没有任何异样,随着众人开始展露修炼之资,云若清发现这黑气竟在吸收着自己的灵气,云若清的灵气始终无法在体内凝聚,这黑气断了云若清修炼之路。

    紧接着便是三跪九叩之礼,云若清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最后还是在长老们的注视下,敷衍了事。

    迎神结束后,残影也随着消失,众人纷纷起身,大长老在玉器中净手,身披祭祀长袍,点燃三炷长香,低头默念着祈文,随后将长香插入巨鼎前的香炉。

    “敬天!”

    唢呐鸣,百鸟惊,六十四位乐师齐声吹奏,悲壮的唢呐声回荡整片天空。

    “长跪天地,光佑吾族。”

    众人长跪于地,等待祈文结束,最后便是祭祖,举酒三拜后,祭祀大典便已结束。

    时间来到了黄昏,众人四散,只有云若清独自坐在席上,平静的看着捆绑罪人的邢架,邢架上缠绕着被鲜血染红的铁链,日晒雨淋也无法消除,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许会出现在这刑架之上,自己的血液也会给铁链增添一抹颜色。云若清不由感到不甘和无力。

    少年无罪,怀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