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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鱼龙混杂

    云若清的屋子在云家一处僻静的角落,自云若清身体抱恙后,大伯便在云家寻了这处宝地,这本是云家长老闭关之处,也不知大伯是费了多少嘴皮子。

    屋子被翠竹围绕,沿着石路走到头,便是一片小池塘,池塘游着几尾青鱼,可云若清没有垂钓之意。

    回到屋中,小丫鬟已经端着一碗药汤候在一旁,云若清已经记不清丫鬟的名字里,云若清身旁的下人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个,总是服侍几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了,紧接着便传出云若清苛待下人,草菅人命的丑闻。那一具具从云家横着出来的女子,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无论谁看了都不得感叹一句天道不公。

    “放下,出去吧。”云若清冷淡的吩咐道。

    “可是少爷,三夫人吩咐奴婢一定要看着少爷喝完。”丫鬟处世未深,完全不明白其中深浅。

    “三夫人说这药苦,奴婢特意准备了蜜糖。”丫鬟甜甜的笑着,又把汤药朝着云若清递了递。

    云若清只好把汤药喝了下去,待丫鬟离开后,云若清才强行把汤药吐了出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云若清十分确定自己的肺病就是云家人给自己下了毒,从肺病发作时,云若清就极少在家中用餐。

    时间来到傍晚,云若清在屋内翻看着父亲留下的医书,寻找治疗肺病的良药,大伯请遍城中名医,可依旧无法根治,云若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本残缺的医书。

    这时,房门被推开,白日的丫鬟走了进来,云若清急忙合上医书,警惕的看着丫鬟,丫鬟手里拎着油灯和食盒,进屋便轻柔的说道:“少爷,屋子里油灯昏暗,容易眼花,奴婢又给你送来一盏。”

    夜里风凉,这丫鬟又穿的如此单薄,云若清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绕有兴趣的看着这丫鬟。

    “少爷,奴婢还做了果子茶歇,你若累了便吃上几个。”丫鬟揭开食盒,精致的糕点摆放其中。

    丫鬟双指捻起一块糕点,故意放于胸前,好让云若清看到她松开的领口,可在青楼楚馆放荡了几年的云若清又怎会被这简单的把戏给诱惑。

    丫鬟见云若清无动于衷,随后款款上前,灯光忽明忽暗,丫鬟媚眼如丝,倒是有几分韵味,云若清斜着身子,玩味的看着丫鬟。

    丫鬟红着脸,用手托住下巴,身形僵硬的弯着腰,撅着胯,想让自己显得妩媚些,可在云若清眼里,这丫鬟就像是大风中的稻草人,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奇怪姿势。

    “省省力气,出去吧。”云若清打着哈欠,出言阻止了丫鬟,不然天知道这丫鬟还能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少爷,我……”丫鬟还想说些什么,可云若清直接大声呵斥道:“给小爷滚!”

    丫鬟只能哭哭啼啼的离开,待丫鬟离开后,云若清竟真感到头昏眼花,晃晃悠悠的爬上床铺,昏迷不醒。

    第二天一早,云家三夫人便来到了大伯的书房。

    “大哥哥,你可得管管清哥啊,你说说人心都是肉长得,门口小斯见清哥吃酒醉倒,好心把清哥扶起,清哥也是吃酒吃醉了,把那小斯打得不成样子,你说说,好好的一个人,现在都下不了床。”这便是云若清的三婶,一贯喜欢弄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来恶心云若清。

    “三妹啊,若清也是吃酒吃糊涂了,但区区一个小斯,打便打了,回头多给点银子打发了。”大伯素来喜欢读书,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打搅,可还是耐着性子说着。

    “是是是,大哥哥你说的对,但是你说这天天吃酒也不是个事啊,本来就没有天赋,又成天游手好闲,将来怎么继承家业啊。”三婶又开始阴阳怪气的教唆着。

    “好啦,三妹,这事我会同若清好好说道说道,想来三妹也口渴了,回房吃盏茶吧。”大伯推脱道。

    “呵,好好,也说了半天,大哥哥你可要好好说说清哥,我就先回房了。”三婶有些尴尬的离开了。

    自从三年前云若清的父亲失踪后,云若清便被暗中下毒,幸得大伯发现的及时,让云若清捡回了半条命,这咳嗽便是后遗症。三年来,大伯请遍名医,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大伯名叫云天明,是云家大房的长子,因无法凝聚灵气,无奈之下只能将云家家主之位拱手相让给大房二子,也就是云若清的父亲云子豪。

    可云天明非但没有心升不满,在云子豪掌管云家这十几年来,一心辅佐,至今未婚,云家上下无不夸赞。

    至于云若清,云天明十分宠爱,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当云若清调皮捣蛋时,非但不教训,还在一边“出谋划策”,一边跟在云若清屁股后面收拾。

    每每云子豪教训云若清时,云天明总是把云若清护在身后,而云若清则是有恃无恐的吐着舌头,弄得云子豪哭笑不得,笑骂道:“慈伯多败吾儿啊!”

    自父亲云子豪失踪后,大伯云子豪更是视如己出,一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寻找着云子豪,一边收拾着云若清的烂摊子,所以在这个充满泥泞的深渊里,大伯云天明是云若清唯一的依靠。

    可云天明发现云若清同自己一样,没有修炼之资时,虽宠爱不减半分,但是仿佛希望破灭一般,整日长吁短叹。

    云若清知道大伯的难处,虽然现在大伯暂代家主之位,可一个无法凝聚灵气的废人,是没有人会信服的。

    云若清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仿佛有人在自己耳旁低语,天边微亮,云若清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肺部的疼痛让云若清备受折磨,难以入眠,云若清索性起身来到池塘洗脸,一捧清水过后,终于是清醒了几分。

    云若清来到床边,翻出床板下的银针,对照着医书,用银针扎进身体的穴位,随着银针的深入,暗红色的鲜血开始流出,附着在银针上,形成一个个圆润的鼓包。

    随着银针的不断插入,云若清的身体开始发热,云若清一阵惊喜,一边观察着身体的情况,一边感叹着医书的奇妙,可慢慢的,云若清的右脚开始不听使唤,逐渐变得酥酥麻麻的,最后蔓延至全身。

    云若清想大声呼救,可嘴巴根本张不开,云若清就像个雕塑一样,坐到了黄昏时刻才能活动身体,云若清用颤抖的手把银针全部拔了出来,细小的血洞里喷出血柱,血腥味四溢。

    云若清把医书放到油灯之上,一把火给烧了,自己辛辛苦苦研究数月有余,到头来是这么个下场,本想招呼下人来打扫,可奈何自己说话含糊不清,只能走出屋子。

    云若清满身血渍,脸上也是血迹斑斑,把打扫庭院的婢女吓得不清,瘫坐在地,尖叫引来了几个小斯,几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云若清捆绑起来,丢出门外,一路上云若清不停念叨着:“是小爷我,快把小爷放下来。”

    可到了下人耳中,就只是这怪人在咿咿吖吖的乱叫,而小斯为了在婢女彰显男子气概,朝着云若清打了几棍,云若清拼命挣脱束缚,拿起腰间的腰牌对着几人甩了甩。

    “天那,这疯子竟偷了少爷的腰牌。”婢女惊讶的叫着。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少爷的。”一旁的小斯也附和着。

    “那快报官吧。”

    “不行,事情若是闹大了,我们难辞其咎啊。”

    “那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看看少爷在不在屋里,然后偷偷放回去。”

    “这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看。”

    而云若清趁下人们七嘴八舌讨论时,朝庭院里跑去。

    “快抓住他啊。”下人们追了上来。

    云若清四处张望,然后朝着一婢女飞奔而去,婢女转身竟然发现一个浑身都是血迹的人冲向自己,被吓得拔腿就跑,两人你追我跑,云若清也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追上了婢女,云若清气喘吁吁,又开始咳嗽起来,而婢女缩在角落,用木盆拦住自己。

    “别杀我,我没钱,我家小姐就在后面的屋子里,别杀我。”婢女求饶道。

    云若清没有理会,一把抢过婢女手中的水盆,自顾自的洗着脸,待追赶来的下人看清云若清的相貌后,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因为面前这位少爷可比什么疯子可怕多了。

    “你大爷的,跑那么快干嘛呢!”云若清气急败坏的骂着。

    骂了半盏茶的时间,其中一胆大的下人突然问道:“少……少爷,你在说什么呢?”

    云若清痛苦的大叫着,待冷静下来后,抓起一个小厮,让小斯看着自己的眼睛,见小厮依旧是满脸疑惑,云若清只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着自己。

    “少爷,你是说,让小的看看你的衣服,让小的去洗?”小厮说道。

    云若清连忙摆手,又看到婢女手里的扫把,急忙拿在手里,拍了拍小厮,示意他看着自己,然后用扫把轻轻扫了一下,又指着自己。

    “少爷的意思是,要洗澡吗?”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

    另一个小厮兴奋的大叫道:“我知道了,少爷是叫我好好打扫,他在这里看着我们。”

    闻言,云若清已经接近崩溃,着急的抓着头发,无奈之下,云若清只能拉着小厮来到自己的房间,把手中的扫把丢于地上,几个下人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被吓得脸色发白,止不住的颤抖。但最后还是明白了云若清的意思。

    云若清如释重负,他已经不想再与这帮下人打哑谜了,便来到池塘沐浴,池水冰凉,下水后刚刚没过胸口,云若清倒吸一口凉气,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待云若清收拾整洁后,小厮断断续续的说道:“少……少爷,家主让你去正厅用膳。”

    云若清点了点,他最烦恼的事情来了,大伯喜欢清净,一般不会让自己同他用膳,多半是那个喜爱热闹的大长老。

    果然,当云若清来到正厅时,席上已坐满人,主位便是云若清的大伯,大伯身旁便是各房长老,云若清走上去,对着大伯和长老们一一行礼,云若清的座位与六长老相邻,如今二房就只剩下云若清一人。

    紧接着是三房,因为云若清的三伯久居边塞,三房便由三夫人坐镇,三夫人和三伯感情素来不好,而三伯每每归家都会带回一个小妾,两人为此不少吵架。

    “哎呦,清哥,你是家中嫡长子,这礼数可得做足啊,不能让他人看我们云家的笑话啊。”三夫人尖酸刻薄的嘲讽着云若清。

    云若清不能言语,只能冷冷的盯着三夫人,三夫人被盯得脊背发凉,目光闪躲,小声的说道:“清哥,你这眼神怪吓人的。”

    “若清,今日身子不适,还望三妹见谅。”大伯及时打着圆场。

    “大哥,这小辈啊,就要多敲打敲打,你一味的护着,将来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三夫人说道。

    “好啦,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用膳,都和气些。”大长老说罢,三夫人果然不在纠缠,转头和五夫人聊着家常。

    而这群人中,云若清最为敬佩的便是自己的四婶婶,让云若清记忆深刻的便是四婶婶爽朗的笑声,让人不自觉的开心起来,只是从四婶婶同一个穷书生私奔后,云若清就再也没有见过四婶婶了。

    五房同三房一样,非常不待见云若清,只因为云若清小时候得罪过五房骄傲的小公主,直到现在,五房的人都不拿正眼看云若清。

    云未眠便是云家六房庶子,云若清那六伯同云若清倒是臭味相投,两人在醉仙居相遇多次,六伯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让云若清不要同他六婶婶告密。而六伯也是子嗣最多的一房。

    云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各怀鬼胎,云若清一直很讨厌这种虚伪的亲情。席面上山珍海味比比皆是,可云若清竟尝不出滋味,连自己最爱喝的酒也是寡淡无味,如同清水。

    “若清,可是菜不和口味?”大伯见云若清许久没有动筷,便询问道。

    云若清尴尬的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手。

    “有话直说,打什么哑谜。”大长老板着脸,教训道。

    “若清应是昨夜染了风寒,声音沙哑。”大伯给大长老倒上一杯酒,陪笑道。

    云若清朝大伯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若不是有旁人在场,云若清真想冲上前亲大伯一口。

    三夫人见此冷笑一声,起身给云若清夹了一块肉,疑惑的问道:“清哥,听说你前些日子是从许府出来的,是怎么一会事呢?”

    云若清一脸无语的看着三夫人,索性直接破口大骂,反正现在自己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云若清把平日不敢骂的脏话一股脑的全部骂了一遍,看着三夫人一脸铁青,云若清则长呼一口气,轻松惬意的看着三夫人。

    大长老的手抖个不停,洒落了不少酒在桌上,应当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可云若清却发现场面竟安静下来了,突然大伯拍案而起,严肃的呵斥道:“席面之上,公然辱骂长辈,看来我真是惯坏你了,给我去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而三夫人则顺势低头啜泣,讲述着自己的不易,云若清这时才明白他们能听清自己说的话,便尝试着说了几个字,虽然沙哑,但是还是可以听出意思。云若清强忍着笑意,对着席上的诸位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席面,来到了家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