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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朦胧的景象,四周云雾缭绕,好似置身云端幻梦之间。

    眼前有一条路,通向哪儿我不清楚,但直觉却告诉我应该往前面走。

    在路的尽头,我看见了一个女孩,她背对着我,离我也不过十米的距离,过肩的长发,以及婀娜的身材,在这片缥缈的天地中宛如仙女下凡一般婀娜动人,光是背影便令我深感陶醉。

    一步,两步……我慢慢向她靠近,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变得阴暗了下来。我一抬头,天空竟是飘起了雪,无数的雪花在空中飘舞,却又迟迟不肯落至地面,就这样在我的周围漂浮着、舞动着,好似一幅唯美的墨水画。

    这时候,女孩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了那张令我心动不已的熟悉面庞。

    是她!

    她仰头望着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还伸出纤细的手指细细地触摸着悬浮在空中的雪,像是在和我说话:

    “雪,真的很美呢。”

    我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被什么堵住了咽喉,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能和你一起看雪,我也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

    她低下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这并不是真的。”

    她缓缓向我走来,靠近我约莫一拳的距离才停下,虽说我们身高差距较大,但从如此之近的距离看清楚她的脸,还是令我有些面红耳赤。

    “这只是个梦……”

    她缓缓开口道:

    “你该醒了。”

    第二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到脑海中,整个人的精神仍旧十分恍惚。我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在眼角触碰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像是流泪了。

    “应该只是打了个哈欠的缘故吧。”

    我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但从我脸上仍清晰可见的泪痕就能看出,我真的哭了,也许只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发生的事,但我却并不愿意承认这事儿。再次回想起这个梦,仍然令我感到十分沉重。

    这是什么启示吗?

    我现在迫切的想去见她,即使要跨过半个中国,从最北到最南端,我也一定要见到她。这段时间里,不安感已经将我催眠,而解决这个麻烦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她。

    小镇的车站上,村里的大多数都来为我送行,对此我深受感动,我却表现的有些腼腆,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早点回来!”明伯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到了那边,记得还个电话过来。”

    “打给谁啊?”

    我有些不解,好像村子里暂时还没有人用手机的啊,就连明伯也没有,那我应该打电话给谁呢?

    人群中间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相貌与明伯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的也和村民们不一样,我认得出来,这是一件羽绒服,而且还是牌子货,我以前浏览网页的时候貌似看到过衣服上的牌子。

    中年人走到我的身边,递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我知道这就是电话号码,原来明伯是让我打电话给他啊,可他是谁呢?

    我接过了纸片,手还僵着不动。正当我疑惑之际,明伯开口说道:“这个人你也不是不认识,他就是我们村子里的地主老财。”

    “我可不是什么地主!

    中年人瞪了明伯一眼,明伯口无遮拦,继续说:“他叫武才,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头子走了以后,把财产都留给了他,好在他也没有肆意挥霍这比钱财,最终才发展的这么好。”

    原来明伯还有一个兄弟,但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些年他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事儿,平时和村民们聊天时也对他这个弟弟也是毫不提及;最最重要的是,他明明这么有钱,也不肯改善一下村子的环境,反倒是独自一个人潇洒的活着。

    还有就是我的木棚!一想起这些我就一肚子火,对明伯这个兄弟的好感也就降低了许多。

    “我……”

    我刚想开口,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把我的话掐了回去,我一看原来是班车要到了,赶忙收拾行李。明伯会跟我一块去省城的高铁站,所以他也帮我拿了些行李上车。

    我们坐在最后一排,这里也能看清楚每一个村民的脸。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班车就要发动了,村民们朝我挥了挥手,我有些不舍的看着他们,就感觉这一趟会走很久很久一样。

    “好啦!”明伯笑着对我说:“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你是咱们村子里第一个去外头长见识的,我们都会为你自豪。”

    “明伯……”

    我们相视一笑,“谢谢您……”

    “就送你到这了!”

    明伯帮我把行李搬下班车,而他自己则是直接坐回程车去镇上。讲实话我都不敢相信会这么快到车站,两个小时的时间简直就是眨眼的瞬间一样。

    临走前,明伯又跟我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

    “车票记得保管好了,一定不能丢了,否则就白跑一趟!我们东拼西凑才给你集的三千块钱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的,切记预防上当受骗;还有就是记得换衣服,你现在穿了五件上衣,到时候记得脱几件下来,广东天气没咱这么冷,估计两件就够了,好在你没穿秋裤……”

    一说起注意事项,明伯的嘴就变得跟一个开了闸的水坝似的,滔滔不绝的口水直击我的头,还时不时贱在我的脸上。

    “明伯……”

    我忍不住打断他,“差不多就行了,马上检票了。”

    “哦哦哦,检票了,那你快去,到了地儿别忘了捎个信儿啊!”

    “会的!”

    我告别了明伯,一个人独自向前走着。

    屋外下着小雪,车站早已挤满了人,人群的嘈杂声、扩音器发出的广告、以及广播里那个近乎不带任何情感的“电子音”,可以说掩盖了这里的一切繁华,令人感到不安。

    放眼望去,检票站的人早已排成了一条长龙,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的。可尽管如此,还是被这拥挤的不成样子的人弄得好生狼狈,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地方。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城市最繁华的体现地,同样也是极度肮脏的代表选手。这里不仅聚集了社会的顶尖人士,同样也有落魄到极点的底层阶级盘踞于此,蜷缩在城市的角落里,成为时代的弃子。

    在我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时,队伍已经缩减了许多,很快便轮到我检票了。

    我学着前面的人,像模像样的走上了车,默默地坐在了最后一排。那里几乎没有涉及到暖气,坐位也是许久没有翻新,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被遗忘的位置。

    好在那个位置靠窗,能够看清楚车窗外的景象。我不禁想象,高铁一路向南行驶,这就意味着我几乎能一次性看完中国不同气候区大概的景象了,还真想知道南方地区有没有下雪,他们那儿又有什么特殊的风韵呢?这一切都值得我期待。

    第一站乘坐的是津沈铁路,然后再转车到BJ,那里好像有很多有意思的风景区,万里长城更是我儿时一直想去的一个地方;但遗憾的是,这一趟我的目的十分明确,希望以后有时间且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的时候再去看看吧。

    路程遥远且漫长,对于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但我也是做足了功课才敢出去长见识的,列车的每一次停站我都会留心观察,到了地方转站的时候,我也是万分的谨慎,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跟丢了。好在一切看上去都挺顺利的,我转了两次站,总共耗费将近四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左右,这一番折腾整得我肚子都饿扁了。最后一趟京九线是直达深圳的,一路上没有要停站的地方了,这样也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午饭是自行解决的,因为我实在是不太愿意花钱在车上吃东西。虽然从行李箱里掏出自行带的食物有些难为情,但由于我坐的位置仍然是最后一排的缘故,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也让我少了几分尴尬。

    看着不远处的显示屏我得以了解,现在列车已经到了郑州,温度明显温和的许多,且刚吃完午饭身体微微有些发热,这也让我脱下棉袄,松了第一件衣服。

    约莫一个钟头后,我又松了第二件衣服。

    ……

    四个小时后,我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打底的短袖以及一件西服了;这件西服是明伯给我的,是他儿子以前学艺术的时候买的,现在用不着了,就给了我穿,我还没来得及试过,今天这么一穿,感觉还真像那回事儿,相信别人见了我应该不会觉着我是乡下出来的吧,事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身上的土碴子味儿降了一星半点吧。

    看了看显示屏,已经到广州了。我摊开高铁铁路路线图,看样子离深圳只剩下两个区域了,马上就要到了呢。

    再看向窗外,这里可没有一望无际的雪景,有的只有一栋栋由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已经高耸入云还在往外冒黑烟的大烟囱,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陌生,这与我想象中还是差了许多意味的。

    正当我留心观察窗外的风景正发着呆的时候,广播声悄然响起,正从四面八方传来。接着,一个毫无感情色调的声音,夹杂着浓厚的金属声传入我的耳中:

    “亲爱的乘客朋友们,本趟列车已到达深圳,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需要转站的乘客……”

    “已经到了么……”

    仅仅六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就横跨了大半个中国,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没想到我竟然能来到这儿,这对于我这个乡下出身且仅仅只有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跟着人流下了车,这儿的车站与我们那也是大不相同,明显感觉高大上了许多。喧嚣的街道与汽车鸣笛的声音让我感到陌生,高耸入云的大厦更是令我瞠目结舌,这般鬼斧神工的技术是我过去不敢想象到的。穿插在人群之中,我也能体会到都市的冷漠,几百万人共处在这一方天地下,他们之间并无来往,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不同,共同蜷缩于这弹丸之地,喝着一样的水,呼吸着汽车尾气与工厂废烟混合而成的空气。我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基础氛围。

    在出发之前,我处理了一下带着的行李,将它们暂时存放在了车站的储物室里,这也是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期间还带着尴尬询问了不少人,好在这些人大部分还是比较热心的,没有戴着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对此也是松了口气。

    接着,我按着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找寻着她所在的学校,记得是这儿的第一中学吧,我输入了那个地方的名字,地图竟是给了我好几个不同的位置。

    凭借着记忆,我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目标,距离比较远,起初是坐的公交车,这个玩意儿镇子上也有,上一次坐公交车还是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吧,但具体谁带的我去,以及为什么去,我就不得而知了,过去的记忆太过模糊了。

    整个过程也是十分的不顺利,几乎是走一步算一步,期间陆陆续续搭了两趟公交车,一路上兜兜转转,能依靠的只有手上这个不靠谱的智能机。虽说嘴巴长在我鼻子底下,但我确实是没有用上。这里不同于乡下,谁知道大城市里的人性格怎么样,我可不想平白无故遭人白眼。

    另外,这儿的物价也是贵的离谱,平均一瓶水就要三块钱,同种牌子在镇上只卖一块钱。我看书上说了,我们国家一个地方物价的高低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深圳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如果今天不能找到烟花的话,那我应该很大几率要睡大街,和乞丐抢地盘住了,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她才行。

    其实早在黄昏以前,我就对今天的目标不太抱有希望了,但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学校看一眼。可我突然回想起,她好像跟我说过已经放寒假的事,这么说的话,即使现在是白天,学校也不会开门。

    对此我已经基本上绝望了,可光沮丧也不顶饱,肚子还在“咕咕”乱响,看来也只能破釜沉舟,去她的学校碰一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