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D先生。

    少年再次醒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望向昏暗的天花板。这一次，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纵使是外面的天空，恐怕也是这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少年想到。

    少年还隐约记得那个大黑团子和原野的梦。

    少年也曾希望着：这个牢笼般的世界，会不会也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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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来到这里的第3天，他便尝试过了——

    他奔向了店门大敞的玩具店，找到了陀螺，就着收银台的桌面，焦灼地两指一拧。他紧紧盯着那陀螺，期待着看到永不停歇的转动。一次，又一次，仿佛无感情的机器。焦虑与渴求，烧得少年几近偏执。

    他找着各个偏僻的地方，企图找到不寻常的地方，就像某部著名电影中的那样——在不常走的电梯背后是一堵墙。他拼命骑车，想要找到这个破地方的边界，离开这令人绝望的地方，证明这不过是个恶作剧，是个实验场。

    他砸碎珍贵的展品，疯了一样地破坏看见的所有东西，他拉开珠宝展柜，把那一切鲜亮的死物扫落在地上，做着一切出格至极的疯狂事情，渴望着有人来制止他。

    可他却发现，唯一实现的不过是疼痛，向自己施加的疼痛。在这里似乎唯有碎玻璃划破面颊和手背的疼痛以及鲜血，是真实的，是可以得证的。除此以外，少年什么也做不到——他根本无从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这里不是梦境，不是剧场，不是实验。

    就像是一年中的普通的某一天的某一时刻，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普普通通的事，生命却突然被抽离——一切飞禽走兽，包括人类本身。

    少年望着这个仿佛日常到平庸的世界，恼怒而绝望。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被留下的偏偏是他？

    又或者说：被留下的他算是什么？

    ……还算……活着么？

    一个平凡人，没突出的才干，也没多么恶劣或高尚的品格，家庭不说美满也没有多大祸事，没生过什么大病，也没的罪过人。

    一个普通人，骤然间，与世界失去了联系。纵使存活过的痕迹还在，可一切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人，都消失了。仿佛一下子被剥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连接，陷入虚无。

    少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曾经，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无限的惶恐与绝望包围着少年，折磨着这尚且年轻的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地神经质地念叨，时而又冲着天空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泪流满面。

    少年彻夜无以入眠，蜷缩在墙角，瑟瑟，呜咽，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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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少年甩甩脑袋，企图把这段糟糕的记忆驱赶出去。

    ［竟然已经难以想象几天前的自己了］少年喃喃地感叹到。

    少年的惰怠慵懒，漫不经心，随遇而安，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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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擦”

    少年用着不知道哪家的热成像相机拍了一张照。

    是昨晚落脚点外的一座桥，并不残破，也并不崭新。不过是夕阳映照的水面和一座毫无特色的桥。作为公路的一部分的桥，一侧是十几层高的办公楼与阔大的家居广场。另一侧，不过是些未拆去的小平房。少年望着那本应被绿色覆盖的自留地出神，想着，［那里本该有些什么才是，］

    打印好的相纸飘落在地上无人理睬。

    风吹过的时候，世界仿佛有一种脆弱的不真实感。

    ［一切生命

    剥去了意义

    失去了价值

    逃吧

    逃吧

    离开这里

    以死亡谢罪

    向虚无致以赞歌

    无上荣耀

    无上荣耀

    ……

    ……］

    恍惚间，似有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回信。

    少年轻轻侧着头，微微嘲讽地嗤笑，

    ［呵，这些，早就试过了，想要那么轻易离开，根本不可能。］

    ［真是无聊死了，还用这种过时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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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处觅食的少年，忽然想起了那个疑似猫科动物的大黑团子。

    ［西幻的魔法世界里，那大约会是女巫的朋友

    灵异小说里，会是鬼神的化身

    末世危机里，会是主角的坐骑］

    ——他边往外走着，边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着。

    ［在这个世界里，，大约……

    不会有这样的存在吧］少年如是想到。

    晃晃悠悠地，漫无目的的少年，携着极少数的家当，包括今天的那一台只能再拍17张相片的相机。继续着这或许无终止的，又或许是以死亡为终点的独自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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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少年已经学会了

    ——和绝望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