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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在等你

    D市近两年没什么大的变化,车站也还是老样子,下了车出大门顺着大道直走二十分钟,再右拐穿过两条巷子,一排老樟树后面的两层楼小院子,就是天蓝的家。

    车到站的时候,刚好是凌晨4点,人类生理上最困的时间。

    冬天天亮得晚,所以这会儿虽然接近年末,活动的人却不多,除了行色匆匆的旅人,道上很有些萧瑟的味道。

    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天蓝没敢打车,怕碰上黑车。可能是在网上看多了黑车司机拐骗女大学生的杂文,也可能是寝室几位姑娘洗脑得太成功,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万一真被路佳的乌鸦嘴说中了,碰上半夜不睡觉出门溜达的小瘪三,那后果可是很不美妙的。

    要说为什么没人来接,那完全是因为这姑娘头回一个人回家,忘了有通知家里这茬。

    博览众网络小说的二纯曾经评价过,单姑娘只长了半颗脑子,好在命不错,生在新社会,一天到晚琢磨点自个儿的吃喝拉撒睡,将将够用。如果生在古代宫廷里,早不知道被人剥皮拆骨多少回了。

    她说这番言论的时候,寝室的姑娘们都在。琪儿大加赞扬地竖了一个大拇指,并且厚颜无耻地求剥皮求细节。

    不过,这么让人烧脑的妹纸,还是尽早找个男人嫁了吧!这是路佳的原话。

    嫁人嫁人,说到这里又不免让人想到相亲那个梗。

    天蓝一阵摇头叹气,嫁了人也不见得就好,何况过了年,她也才是个大二生。

    大道的两边彻夜亮着灯,天蓝尽量走在有光亮的地方,心里想着事,一恍神的功夫就到了拐角。剩下两条巷子,跟记忆中无差。

    一路顺遂,眼看到家了。

    拉杆箱拖拉的声音格外响亮,震得人心里也跟着毛毛的,总觉得前面阴影处有人在瞪着自己。

    天蓝企图用一只手把围巾扯起来遮住脸,只是她低估了自身衣着的厚实度,扯了好几下也没扯起来,反而一使力,另一只手里拉着的箱子就脱缰而去,“咕噜咕噜”滚到了墙边,撞上一个人,然后停了。

    一个人?

    真有人啊!抬头看去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出一个轮廓。嗯,个子挺高,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

    几乎是瞬间,天蓝想到了路佳说的小瘪三。

    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管怎么说,先道歉总没错,“对不起,我——”

    “我在等你。”

    男人的声音很干净,清清透透的,每个字都说得分明,连末尾的气息音都收得很漂亮利落。

    他说:我在等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仍靠在墙上,姿势未变。

    天蓝的半颗脑子开始当机,如果说先前还没看出来这人是谁,那么现在这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林盎然。

    三个字在喉头滚了又滚,最终没有出口的勇气。

    这个世界上,单天蓝最怕什么人?那必是这人无疑。并不是长相有多凶悍可怖,性格多么恶劣粗暴。相反,他五官端正立体,品学兼优。在别的小屁孩还在砸人家玻璃揪小姑娘辫子瞎捣蛋的时候,他已经能把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地装深沉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在天蓝的记忆里,林盎然是一个极度小心眼极度龟毛的人。便是后来跑去入伍,经过几年伟大理念的熏陶,也没有得到改善。

    而现在,他回来了。爱记仇的男人,偏偏还生就一副执拗的性子。

    碰上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天蓝不知道。

    “你在躲我?”

    “没有。”否认,几乎是下意识的。

    “嗤。”一声轻嗤,男人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光亮的地方,天蓝的面前。他低着头,表情暗沉,命令道:“单天蓝,你看着我。”

    天蓝下意识地抬头,却在对上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的瞬间呼吸一窒。

    “从北地到D市这一路,你回头望了七次,发呆六次。我虽然隔得比较远,但你那副蠢样子还能看得明白。怎么,把我甩开,结果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嗯?”

    天蓝肩膀一抖,脚下有些软,一颗心更是沉啊沉地触不到底,嘴上也跟着打结:“我、我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要甩开你?这话不说林盎然不信,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牙疼。从知道他要回来开始,处心积虑,不敢出门,错开时间,怕得就是这一刻。只不过,这些在对方眼里都是无用功罢了。

    所以说,半颗脑子的单天蓝要跟两颗脑子的林盎然比烧脑,还得回炉重造三百年。

    “我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冷哼:“错哪?”

    “我不该不跟你一起回家,不该让你等……”天蓝瘪着嘴,有点想哭。车上9个小时,没敢睡觉,硬挺着坐过来的,又累又饿,这会儿还要在这背罪己诏,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她不好受,林盎然心里也愉快不到哪去。吹了一晚上冷风,原本的提心吊胆被吹得也仅剩下三分理智了。

    “少跟我磨嘴皮子,”他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头凑得更近,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你最不该的,是有了甩开我的念头。”

    有一种人,不需要严词厉语,不需要酷刑相加,只需轻描淡写,就自成威仪。

    直面的感觉:心惊肉跳。

    如果说入伍之前的林盎然是一个喜欢装深沉的假清高少年,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彻头彻尾得变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危险而又善变的男人。

    天蓝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恍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人扛起来。那人用一只手就把她搂起来甩在肩上,剩下一只手拉着她的行李箱,走起路来步伐稳健,气都没多喘一下。

    这是什么展开?便是再打结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

    “林盎然你放我下来!我——咳咳,我自己走……”

    最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呛风了。

    面对单姑娘,林盎然向来是一意孤行,说一不二,这么点反抗人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用护住她身体的手顺势在臀部的位置拍了拍,“啪啪”两声,还带回音。

    他说:“大半夜的别扰民,再怎么也是大学生,有点素质。”

    素质……

    这东西,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