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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姐醒了?

    秋风轻起,街道旁堆积的落叶被吹的四散开来。

    沈府的丫鬟—樱桃,眼睛红红的刚从益生堂出来。

    “哎,你听说了吗?刺史家的千金,坠马后已昏迷二十多日。”

    “可不是吗?我听益生堂的小厮说,已多日滴水不进,气若游丝。”

    看到樱桃从身旁走过,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识趣的将嘴巴闭上。

    樱桃攥紧了手里的金疮药,本想停下与这二人争辩几句,可心里还惦记着小姐,便加紧脚步离去。

    过了仁皇街,到了库车巷,沈府就在前方五十步开外的地方。

    樱桃停下脚步,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才继续往前走。

    近日来,街上关于小姐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于有人说,沈府近来忙的不可开交,已是在为小姐准备后事。

    不知道是哪个坏家伙掀起了这股妖风。

    进到小姐房里的时候,沈父满面愁容的坐在床前。

    “老爷。”樱桃轻轻抬起双手,右手在外左手在内,颔首屈膝目光下移,行了万福礼。

    “王医师怎么说?”沈父扭过头来,声音沉沉的问。

    “王医师只是给拿了一瓶金疮药,继续涂抹擦伤之处。”

    “其他呢?”

    “没说其他。”小丫头忍着哽咽说。

    昨日,王医师已将真实情况告知于他,末了还补了一句:“老夫尽力了!”

    沈父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堂屋,在圈椅上坐下。

    “樱桃,你让张管家来一趟。”沈父说完,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女儿,随即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樱桃知道沈老爷要做什么,昨日王医师的话,她也听的一清二楚:望早做准备。

    ‘扑通’一声,樱桃跪在地上,小声的啜泣着:“老爷,王医师说的不一定是准的,小姐定还有救,我们可以再换一个医师。”

    沈父知道,樱桃自幼跟女儿一起长大,情深义重。可王医师已是城内最好的医师,还有谁能让女儿起死回生呢?

    无奈,他只摆了摆手,让樱桃起来,而后,又无奈的补了一句:“让张管家来一下。”

    樱桃满脸泪水的退了出去。

    街上甚嚣的传言,他早已知晓,可谣言非虚。

    起初几日,女儿虽是昏迷,还能灌下汤药。

    近来十日,别说汤药,连口水都灌不进去,脉象也越来越微弱。

    今日辰时,更是断了片刻呼吸。

    他看了看门外阴沉沉的天,心里不免难受:自己一生,为官清廉,爱国爱民;老天爷却为何这样对他?

    而立之年丧妻,未到半百又要丧女?

    沉思间,张管家徐徐走了进来。

    沈父又回头看了看内室床榻上的女儿,才同张管家交代了相关事宜。

    同为人父,张管家自是能懂老爷此时的心情,本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痛不在己身,不知其有多痛!

    “刚才下人说老夫人醒了。”也许这件事,能多少缓解一下老爷心中的沉重。

    “我去看看。”沈廷炤从圈椅上艰难的站了起来,随后移步母亲院中。

    沈思自幼丧母,由祖母抚养长大,自是疼爱有加。

    昨日,老夫人听了些传言,又从王医师口中知晓了诊治结果,情急之下就病倒了。

    不多时,沈思房里闪出一个人影。随即,偷偷从府里后门溜了出去,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对等候在此的一道身影,说:“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断了!”

    对方未说什么,扔给他一锭银子,便速速离开。

    樱桃在膳房熬制汤药,虽说小姐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大家准备放弃。可她觉得: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自己就不能丢下小姐不管。就像幼时,自己被野狗咬伤,生命垂危,可小姐硬是拼劲全力,将自己背了回来救治。

    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未时,药终于熬好了。

    她用手帕垫着药锅,小心翼翼的将汤药过滤好,而后倒在药碗里。

    待药温热之时,她才端起药碗往小姐房间走去。

    院子里,张管家正同下人交代,让其先去寿材店里预定一口上好的棺材……

    听到这里,樱桃的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

    也许是过于伤心,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门槛,一个趔趄便栽了进去。

    “啪啦”一声,清脆的声响,汤药洒了一地,碗匙的碎片溅起。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碎瓷滑破了小丫头的掌心,鲜血直流……

    她从地上爬起来,蹲在旁边,‘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是最后一副汤药,还被她弄洒了,那小姐怎么办?

    待哭够了,她站起来,去收拾了一地的狼藉。

    看到了桌上放着王医师给的金疮药,随即,她又去打了热水,拿了手帕。

    其实,这是王医师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才给的,她都知道。

    可小姐自幼肤如凝脂,又素来喜爱净洁。

    如今身上的擦伤还未好利落,一定要上药,不然醒来后,小姐一定会难过的。

    她湿了湿手帕,先轻轻的帮小姐擦拭脸庞和手心,而后又将寝衣的袖子挽了起来,胳膊肘处的擦伤是最厉害的,伤口尚未愈合。

    刚将手帕碰到伤口。

    床上躺着的人,指尖轻轻动了一下,而后一道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疼~”

    只这一道微弱的声音,便将樱桃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小姐,小姐……,你刚说什么?”手里的手帕,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樱桃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沈思又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小姐醒了!”

    樱桃快步走到门口,喊来其他下人,让他速速去禀报老爷:“就说小姐醒了!”

    一听小姐醒了,得福三步并作两步向老爷院里跑去。

    此时的沈父,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正准备给三个儿子撰写书信。

    长子沈子昌,娶御史中丞崔甫之女崔英,现跟随郭将军在边塞领兵。

    次子沈子赫,娶钱塘书香世家苏瓷,年初去长安城参加科考,尚未归来。

    三字沈子耀,未婚配,立夏之时随李先生游学,至今未归。

    如今家中情形,只能写信将他们快速召回。

    “老爷,小姐醒了!”一道焦急又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父手中的紫毫笔一抖,墨汁滴下,晕染了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