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生终究还是没能找到那一页，他困惑的很，此番归来，他丢了两页笔记，可能会有更多，但丢掉的却都是万分重要的东西。

    他凭着记忆在脑海中翻出来陈旧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记载，只剩下零散的几味药材。

    他翻过山岭，跳下涵洞，摘取生长在地心的仙草，他越过高山，攀登到顶峰，拿到了万年雪松的松仁。

    他跃进深海，顺着海底的缝隙找到通体透明的海参........

    不觉间已然过了三载时光，他不知道姑娘现在是什么样子，已经醒了吗？或是还在沉睡。

    三载时光对他们这样的惊世大妖来说几近是弹指一瞬，但先生却过得非常不容易，每一味稀缺的药材都已经绝世上百年甚至上千上万年，若不是先生活了如此悠久的岁月，定然是找寻不到的。

    这三年来先生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一直奔走在山川与峻岭之中，他站在重山之巅，看着即将西落而下的太阳，原本洁净的天空泛起来火烧云，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他纵身一跃，如风般轻盈的飘过，身形逐渐消失不见，仿佛与风融为一体，换句话来说，他本就是风。

    五云镇似乎还是那样与世隔绝，夜晚的月光下好像灯火少了很多，先生看到了镇子入口那颗梧桐树，三年不见竟生出不少嫩芽，如今正是初春时节，一窝不知是什么种类的鸟搬到上面安了家。

    先生目光呆滞的站在树前，身体竟不由得颤抖起来。

    老者还是坐在树下，靠着梧桐树的树干，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他还是摇着那个破烂不堪的蒲扇，只是看着比三年前竟是要苍老了许多。

    “早知道当年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要把你杀了。”

    老者眯缝着黄豆大的眼睛，月光很好，但是也看不见他的眼神。

    “现在不能了。”

    先生说道。

    “我没能守住她，这里的人快要死绝了，我也要走了。”

    老者摇着蒲扇，缓缓地站起来，竟是失去了半条腿和一整只胳膊。

    他挥挥衣袖，蒲扇绕过头顶划出来一个完整的大圈，老者轻轻地一掰，竟把空间掰扯下来。回过身，蒲扇摇晃之间，五云镇的一座座屋子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小屋。

    老者对着先生说着什么，随后便钻进被打开的空间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老者守了五云镇不知多久远的时光，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恍惚间先生觉得老者的眼神中也会有迷茫和疲倦，但有他的地方才是五云镇。

    先生走到草屋前，他知道那是姑娘的墓，他推开门，一切都如三年前那样熟悉，只是少了那个静谧的姑娘，先生坐在床边，像是感受着姑娘的余温，头就慢慢的埋下去。

    三年前老者告诉他，他们两个的妖气太过沉重，若是同时存在必会让周遭百里寸草不生，因此必须要有一个主动离开。那两个江湖术士也是闻着先生的妖气被引来，先生本打算自行解决，但没想到祸及姑娘。

    三年来先生一直活在自责中，即使是乘风赶路，也不敢歇息片刻，只为了能赶到姑娘前一步回来。

    但现实终究残酷，上天没有给他这样多的时间，他想着天地间灵气凝结成云，再生灵智后，本就拥有极其亘长的寿命，但他不知道姑娘最根本的神魂已经化作那日白龙身上的火烧云，再强大的灵魂又怎能抵挡得住不断地流逝。

    老者说云死后就消散于天空，落在溪水间，待到阳光照射下来，就会变成另一朵云，然后再度消亡。

    先生崩溃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懊恼自己为何不想着先看看姑娘的伤，想到最后一面竟是连道别都未曾来得及说出口，他像是疯魔了一般胡乱的跳动起来，这唯一留念的草屋也瞬间崩塌。

    先生不愿接受事实，他不断的奔走在山川大河之间，所到之处皆成废土，一掌拍碎了江南某座大城的城楼，遇见了一位饮茶的老者，竟身化虎形一掌将其拍成重伤，遇见了山川大岳竟是直直的撞碎。

    他体内的灵气不断的喷涌，人世间千百年来再无如此充沛的灵气来源，数天来人类世界竟是集结了数百名引世的高手想要将先生拿下，让自己的宗门或是家族重回千百年前的荣光。

    双拳难敌四手，被数十名人族强者团团围住，在他们看来，先生此时已是困兽，就算是能力再过通天，也无法逃脱他们的手掌。

    这十数人是世界仅存的真正的强者，每一个都存活了难以想象的岁月，他们蛰伏至今日，终于等到了机会。在先生看来，他们与那日想要吃掉姑娘的两条野狗并无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