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饮酒

    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然后浓重起来，黑暗随着夜色从高处流下。天很黑，也很暗，可陈府的大厅里却灯火通明。

    宽敞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淡红色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当然，还少不了美酒，可食客只有四人。

    “爷爷，师父，我和姑姑就先去睡觉了。”陈以晴拉着陈书宁的手说道。可以看的出来她很开心，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那本《碧水剑经》。

    上午陈以晴从萧煜手中接过《碧水剑经》的时候，一双手因为激动，不住的颤抖。她迫不及待的翻开剑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边的内容，就像要一头扎进去一样。

    可现在，萧煜并不想回忆这些，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酒杯，想的却是对面的这个老人。

    他本是不喝酒的，从来不喝。

    “你在想些什么？”老人端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淡淡问道。

    萧煜道：“我在想，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从来都没有。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朋友，兄弟，亦或是父母。”老人苦笑着道。

    是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无论关系多么亲近，他永远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可恰巧，有的人不知道，却能猜的出来。

    “他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我却只能在别人面前诋毁他，我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从我离开帝都的时候，或者说从我知道他违抗圣命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甚至不能在他的孩子，我的孙女面前表达出一丝丝对他的……呵呵，我本就是军人出身，又岂能不知道？”老人像是在问萧煜，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煜在这时候才喝下第一杯酒。他很好奇，到底老人和他的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老人在自己的孙女提起父亲的时候那样愤怒，才会让一个将近暮年的老人骂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不孝子。

    他本是不喝酒的，也从来不喝，但他现在却想喝一点东西，哪怕是水，也能压下他突然间想要蹦出的话，可他面前只有酒。

    “他是我的儿子啊！”老人也许是喝多了，他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饮酒，好像酒一直也喝不够。

    萧煜喝下了第二杯酒。

    或许，酒本就是喝不够的。十三城的壮丽锦绣，又岂是一杯酒可以概括。但对于一个老人而言，十三城，哪怕是五十城？又是否可以抵得上“儿子”两个字？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可他死了，有人觉得他死得其所，可是更多的人觉得他是耻辱，可我……”老人忽然间泪流满面。

    “可我又能怎样呢？我只能看着他死，也只能和别人一样。”

    “我又何尝不想为他说话，我又何尝不想血染十三城，可我身后……”

    可他的身后是整个陈家，是整整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可他上边还有很多对他虎视眈眈的朝廷大臣，还有皇帝……

    “我可以死，可以在我唯一的儿子死后，寻死觅活，可我却不能这样！”

    “我真的不能，一州四郡十三城啊！哈哈！哈哈！”老人说着，突然狂笑起来。

    老人闭上眼，仿佛眼前就是二十多万鲜活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