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人心难测
陆飞是一家酒楼的老板,多年来,他与妻子素素用心经营着这家酒楼,夫妻俩诚信经营,酒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到后来,酒楼已然是小镇上数一数二的名酒楼了,周围人都羡慕两夫妻,一来生意红火,二来两人感情很好。陆飞很疼爱自己的妻子,只要是妻子的话都如实照办,两人也从未红过脸,就这样,两人的小日子越过越好,陆飞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未曾想,后来,妻子素素因劳累过度,竟患上怪疾,陆飞焦虑万分,后偶然听闻,有一座位于青海湖之上的寺庙,祈福极其灵验,他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去试一试。
听传闻,当冬天来临,青海湖上便会结冰,湖面逐渐升起云雾,在那云雾中,隐约间有一座寺庙,还从中传出阵阵木鱼声,那古老而悠远的声音,似乎寺庙已在此多年,邻里有个在那求过的人告诉陆飞,那里的赤脸佛祖很灵很灵,让他快去,别耽误了自家娘子的病,陆飞虽未全信,也只好匆匆上路。
经过一路跋山涉水,从南到北,当那阵阵木鱼声传来,陆飞知道,他到了。他缓缓走进迷雾中的寺庙,隐约间觉得这里从外观看并不大,比起那些香火很旺的寺庙,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这里简直不值得一提,他自己还暗自嘀咕,早知如此冷清,定不灵验,还不如不来,但又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不进,于是便往门口跨,走进里一看,只有一僧一佛,只见那佛一身金装,倒与门口的简陋形成了反差,不过这身佛装与常见的佛装比,也并无特别,只是佛祖的脸很是不同,满脸赤色,柳叶红眉,双眼轻闭,嘴唇奇厚,呈男女双相。陆飞略微打量之时,那小和尚递上一根香,他顺势接香,虔诚跪拜,在心里向佛祖祈求妻子好转,恍惚间好似有人和他说话。
“舍——”
“舍什么?
舍利还是舍情?”
他还未曾回答,眼前便出现了喧闹之景,他的酒楼越来越大,越来越豪华,宾客满座,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好不热闹,连京城的也渐有耳闻,皇帝得知其名气,还让酒楼提供御宴,尝后大加赞赏,有了皇家加持,酒楼愈加有名气,后得皇帝恩宠,竟也封官加爵,佳丽成群,他自己又善经营,在官场如鱼得水,一时间风光无两,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最高位置,一生富贵……正沉醉其中之时,眼前却是酒楼的破败之象,生意渐衰,但妻子素素在旁侧,面色红润有光,无半点病痛之样,两人辗转回乡,盖了一间草屋,余生只管温饱……
陆飞见状,估摸是佛祖指示,大为惊讶,思来想去,觉得与妻子伉俪情深,不愿舍弃,便暗自舍了那名利回家去了,没过多久,妻子的病果然好转,正在他感慨之时,随之而来的,是生意每况愈下,甚至因店里纠纷闹到了衙门,酒楼的名声也一再受损,陆飞郁郁寡欢,渐渐也多了发脾气的次数,心中暗有后悔之意,心想也许当初选了另一条路,酒楼更加红火了,自己有了钱和权,什么样的大夫找不着,如此一来,既能让妻子病好,又不用毁了酒楼生意。
他越想越不该,在生活中便开始责怪妻子,素素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渐渐的,夫妻关系不再同往日般和睦……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意又变好了,他重燃信心,忙于酒楼,看妻子身体也并无异样,心中不免大喜,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想多了,寺庙说的也不一定准,心里还对妻子怀着愧疚。而后真如幻境而现,酒楼名声大噪,他也一步步封官加爵,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可这一切显然妻子并不太喜欢,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随着生活的变好而重修旧好。陆飞在一场场宴会和应酬中越发疏忽了妻子,他看到了更多,也想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当他出门回家,发现妻子不在,只留下一封诀别信,信中满满的责骂,骂他不思家,骂他只顾荣华,骂他蒙了初心……陆飞见信,不免怒火中烧,如今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从那一刻开始,他心里越发坦荡,如今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点头哈腰的卖酒郎了。
建宁府西二十里有个牌坊村,村中有一户人家,夫妻都姓张,丈夫叫张仁杰,远出经商已有三年未归;妻子叫张初香,在家独守空房,靠丈夫走时留下的一点银子过活,度日如年,望眼欲穿,每天都在盼望丈夫的归来。
一日晚,已近二更,初香一人躺在床上,想着在外经商的丈夫,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忽然,窗被打开,初香听到响声,睁眼看时,只见一个人影正从窗台跳下。
初香惊恐问道:“谁?”
那人答道:“你别害怕,我是邻村的,知你丈夫不在家,乘夜来和你欢爱一晚,你只要答应,我给你十两银子。”说时已扑到床上。
初香决不相从,从床上坐起便和那人在黑暗中撕打起来。只是她不是那人的对手,只两下就要被按倒在床上。
就在这一霎间,她想起了放在枕边用来壮胆防身的剪刀,顺势倒下,立时就把剪子握在了手中。
那人见她侧身倒下,不知其故,正欲扑卧到她身上,她说时迟,那时快,一剪子就朝那人刺去。
“啊……”那人一声惨叫。
初香已滚到地上,知道是这一剪子刺中了,爬起便要去点灯。
这时,只听那人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初香,我……对不起……你,我是仁杰。”
初香闻言大惊,急忙点亮灯,到床边一看,那人脸上戴着蒙面布,正倒卧在床上挣扎。
初香揭掉蒙面布,见要奸污她的正是她日日盼月月想的丈夫。
“仁杰!仁杰!”她大声呼唤着,心里已后悔不该捅那一剪子,怎么会是你?”问罢,泪如雨下。
她丈夫一字一字地告诉真相:她在外三年,怀疑她可能不贞,特意在夜间回来,蒙面捂嘴,跳窗而入,求奸,强奸,看她从不从……
张仁杰把这些话说完,气绝而死。
初香听罢,为自己忠贞不谕却被丈夫疑心而悲伤,为望眼欲穿盼丈夫,盼回丈夫却被她亲手所杀而哀痛、悔恨……
她止住泪,从丈夫身底抽出那把剪刀,也猛刺自己前胸,自杀了。
次日,日上三竿,隔壁邻居王二嫂见张家的猪饿得直叫,喊了几声初香不见回答,心想:初香今日这么晚怎么还没起床?一早起来她不可能连猪也不喂就去串门子呀?……
疑惑不定地出了院门,来到张家,边走边喊来到房门前,见门没锁,推了一下,里面闩着。没起床?不对呀,没醒我这么喊她也该醒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王二嫂几步来到窗前,窗是虚掩着的,推开上窗往里一瞧,她“啊”的一声惨叫,放开窗便又喊叫地跑出了张家“来人啊!初香被人杀了!初香被人杀了!”
张仁杰离家三载,头又扭在另一侧,这王二嫂一眼没认出来,所以,她只是一个劲地喊“初香被人杀了。”
牌坊村不大,王二嫂情急中嗓音提高了许多,喊声传遍了全村。
人们闻讯纷纷赶来,都挤在了窗前。看过的不敢再看,躲在一边窃窃私语;没看过的挤在前面,都想看上一眼……
偏巧地保马建业家住在村边,等他赶到时,窗前已经聚满了人。
他推开窗,往里一看,两具死尸,一男一女,男在床上。女在床边地上,男的看不出是谁,女的是张初香。
他需要马上辨清男尸是谁,好去报案。
吩咐几人将门卸下,马建业进去一看,大吃一惊:是张仁杰!
众人听他出来说罢,也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他问:“张仁杰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右邻居没人知道。
马建业知道自已现在不是弄清什么疑问,而是尽快报案,骑马便往建宁府奔去。
郭清螺接到报案,立即率仵作、差役骑马奔往牌坊村。
由于马建业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报案,说张仁杰在外经商三年,昨夜回到家中。即与妻子双双被杀,一路上又如此这般地说张初香怎样正派,所以,郭青螺初以为必是财杀无疑,凶手很可能是跟踪而来。
但一到张家现场验尸勘察完了,郭青螺疑问丛生,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张仁杰未脱外衣死在床上,张初香只穿内衣死在地上;两人各被刺一刀而死,凶器仅是一把剪刀。
郭青螺传来第一个发现张仁杰夫妇被杀的王二嫂,听她详细禀告,又断定凶手是翻窗而入,如果凶手是跟踪而来,只能趁张仁杰夫妻一番次爱入睡后,翻窗入屋行凶,但张仁杰未脱外衣,显然是刚到家不长时间;张仁杰回到家中,当然是其妻子给开的门,而凶手胆敢闯入屋内,全凭手中持有凶器。但凶手所用却是属张家的一把剪刀,他匆忙间从哪翻出剪刀?他仅凭一把剪刀又岂能一剪刀一个,迅疾将夫妻二人杀死?张仁杰未脱衣服,本该杀死在地上,而其妻子仅穿内衣,本该死在床上,怎么竟恰恰相反?
这一切疑问,使郭青螺断定:根本就没有一个跟踪而来谋财害命的凶手,越窗而入者,正是张仁杰自己。张仁杰三载而归,为何要在晚上?又为何要翻窗而入?是要谋杀妻子?没有必要,他在外可以随便娶妻纳妾,他可以永无音讯地把妻子抛在牌坊村。不是谋杀,那他究竟为何寅夜而归,翻窗而入呢?
就在这时,仵作杨展翻动香尸体,发现其背下有一块黑布。
郭青螺接在手里,发现这是一块普通的黑色方布,但有两个对角明显打过结。
他是蒙面而入?这,又是为何?
非杀即奸?他要强奸妻子?何须如此,他妻子正等着他盼着他回来呀?不是强奸,是以此相试,看妻子忠贞与否?
郭青螺疑问至此,推揣至此,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假意要奸污妻子,看她从与不从。结果,被妻子拼死抗争误杀,剪子很可能就是张初香睡觉时用来壮胆防身的;张初香点亮灯,见要奸污自己而被自己杀死的竟是自己的丈夫,也愤然自杀……
从张仁杰衣着看,他已比较富有,不至于两手空空而归,但屋内并无金银财物的包裹。郭青螺上述推断是否属实。这也是一个关键问题一它可以充分说明张仁杰归来的动机。
郭青螺出屋搜寻,在他家的偏房中找到一个包袱,打开看时,里面全是女人的衣服饰物,衣服里面是两锭黄金,三百两白银。
镇守西北边关的大将军楚宁风班师回朝,自此,边关长达数十年的战役宣告结束。
楚宁风回京复命之时,将手中兵权尽数交出,以表忠心。
当今皇帝赏黄金万两,绸缎万匹,并封为太子少傅。
后又念着楚宁风已二十有五,至今未婚配,一道圣旨赐了婚。
卯正,丫鬟锦绣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进来,伸手推了推床上的卫姝:“夫人,您该起了。”
罗帐被撩开,有明亮的光洒进来。
卫姝睁开眼睛,微怔:“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
卫姝轻叹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睡过了。
锦绣上前来服侍着卫姝起床梳洗。
正给卫姝挽着头发,便见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秦姑娘来了。”
这么早!
卫姝微微凝眉:“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锦绣忍不住道:“夫人,这秦姑娘存的什么心思?”
“不过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卫姝淡淡笑道。
嫁入镇北大将军府不过半月,卫姝才知道,从前在卫家宅院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实在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锦绣还想说什么,那边小丫鬟已经领了秦姑娘进来。
这秦姑娘原是楚宁风的通房,自小便是服侍着楚宁风的。
她一进来,便朝内室望了几眼,倒像在寻什么人。
秦氏没看见人影,略有些失望,这才道:“给夫人请安。”
卫姝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微微笑道:“这么一早便来,是有何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想着夫人这边许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夫人到底是新妇,想来对这将军府里还不太熟。”秦氏语气柔顺道。
瞧瞧,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在关心卫姝。
“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我这身边的丫鬟们可有不少都是太夫人送来的。”卫姝淡淡笑着。
秦氏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一红:“是我忘了。”
卫姝也没再说话。
秦氏知道自己该走了,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
她一走,锦绣便气呼呼道:“夫人,我看这秦姑娘想帮您是假,想借机来看将军在不在屋里才是真!”
这秦氏胆子也忒大了些,竟是不将卫姝放在眼里,这么明目张胆就敢来找人!
只是不巧,楚宁风今日有早朝,寅时便出了门。
“好了,这有什么可气的。她年少时便被将军收做通房,这十几年,将军回来次数少之又少,她怕是还没我这半月时间见的多呢,跟她置这气做什么。”卫姝笑道。
锦绣一听,心里的火也消了,喜滋滋道:“夫人,我看将军待您挺好的,这半月都歇在正屋。”
提到楚宁风,卫姝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夜间的事,她的脸蛋微微红了红。
正好秋菊摆了早膳,她才将心里那点旖旎挥散。
用过早膳,卫姝踩着点去了太夫人清波堂。
彼时太夫人正巧用过早膳,正倚在罗汉床上摆弄着后花园送来的几只荷花。
见卫姝来,她的脸上浮起一抹不冷不淡的笑容:“来了,可用过早膳?”
“用过了。”卫姝低眉顺眼道。
太夫人身边的宋妈妈端了锦杌来。
“坐吧。”太夫人又让宋妈妈给卫姝上了茶水,“这是明前新茶,你尝尝。”
卫姝闻言,轻抿了口,只觉入口甘甜香醇,其余的倒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儿媳不太懂茶,只知道这与平时喝的有所不同。既是娘喜欢的,想来也是极好的。”卫姝笑道。
太夫人淡淡笑了笑,眼神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放了茶碗,才说:“你嫁进来也有半月,有些话我也该同你说说。”
卫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风这些年都在西北,房里就只收了秦氏一个通房,他虽是老大,如今却连自己的嫡子都还未有。我们楚家如今子嗣单薄,你作为宁风的妻子,也要替他担起这一份责来。”
说到这里,太夫人瞧着卫姝,语气沉了许多:“你可明白?”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卫姝垂下眼眸,柔声道:“娘放心,儿媳明白。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儿媳也想与娘商量一件事。”
太夫人点点头,语气好转:“你说吧。”
“将军屋里的秦姑娘,她这么些年为将军,为楚家付出许多,儿媳想做主抬她做姨娘。”卫姝道。
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笑容里多了一份亲切:“你既然有这份心,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这是你屋里的事,以后,自己做主就是。”
“儿媳谢过母亲。”卫姝微微笑道。
“宋妈妈,拿了那茶,叫卫姝带回去喝。”太夫人笑眯眯道,“天儿也热,你早些回去歇着。”
卫姝起身应是。
待出了清波堂,锦绣才急道:“夫人,您真的要抬了那秦姑娘做姨娘?她如今只是通房便如此嚣张了,若是做了姨娘,那还不得骑到您脖子上了!”
“这里是将军府,你以为是什么寻常府邸?”卫姝好笑道,“太夫人是最注重身份的一个人,她即便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会允许出现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
话虽如此,锦绣心中还是不安。
反观卫姝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回了正屋,便坐到软塌上,绣着自己那方还未完成的帕子。
一边绣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自从她以庶女身份嫁进将军府后,无论是她的丈夫楚宁风,还是太夫人,亦或是二房四房,对她都还是观望的态度。
卫姝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没有满意她的人。
可这也不是卫姝自己愿意的。
想着,卫姝叹了口气。
正要专心绣手帕,便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将军!”
楚宁风回来了!
卫姝心中一惊,忙放下针线,刚起身,就看见楚宁风穿着一袭红色朝服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轮廓冰冷硬朗,一双眸子更是噙满寒霜,让人心生畏惧。
卫姝忙迎上去:“将军回来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卫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帮楚宁风更衣。
这些事之前都是丫鬟们做的,自从卫姝入门,但凡是楚宁风踏进这屋子,卫姝都是亲自上手做。
这让楚宁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丝动容。
“宫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楚宁风换了衣服,刚坐下,卫姝便送了茶过来。
他接过喝了一口,一抬眼,瞧见卫姝又叫丫鬟去将厨房准备的冰镇果汁端来。
“外面天儿这么热,将军喝点果汁去去暑气。”卫姝笑道。
屋里比外面凉快的多,楚宁风换了衣服,身上温度很快也降了下来。
丫鬟很快将果汁送了进来,楚宁风望着那碗东西,微微皱了皱眉头,端起来尝了一口。
太甜。
他又放下,再没看一眼。
卫姝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另起了个话题:“今早去娘那里请安时,跟娘商量着,想将秦姑娘抬为姨娘,将军您意下如何?”
“这种事你决定就好。”楚宁风随口道。
对于这些事,他向来是不关心的。
更甚至,娶卫姝,他也丝毫怨言都没有。
在他眼里,不论是娶从五品官员的女儿,还是娶一品大员的嫡女,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后宅之事,他也给足了卫姝面子。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来安排这事儿了。”卫姝道。
楚宁风“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这屋里居然就这样沉默下来。
楚宁风是个话不多的,端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留下句“我去习武堂”就走了。
他走的极快,卫姝才来得及起身,他就已经出门去了。
卫姝正好也趁着这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今天太夫人话里的意思,除了希望她早点怀上楚宁风的孩子,为楚家开枝散叶,更多的,怕还是点卫姝,让她不要有妒忌之心。
抬秦氏做姨娘,只能稳住太夫人一阵。
若是这段时间内,她无法讨的太夫人欢心,怕是过不了多久,这院里又要多几个姨娘了。
***
傍晚,楚宁风从习武堂回来,去净室洗澡换了身衣服,两人一道去清波堂给太夫人问安。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才让卫姝跟楚宁风回了主院。
丫鬟们已经布置好了膳食,正要吃,便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将军,夫人,秦姑娘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这秦氏。
卫姝轻眯了眯眼,朝楚宁风望去。
却见他拿起筷子已经开吃,神色淡漠,仿佛没听见小丫鬟的话一般。
“将军先用着,妾身出去看看。”卫姝起身道。
出了门,果然看见秦氏立在屋檐下。
见卫姝出来,她还眺目朝里面看了看,却只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不知秦姑娘此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卫姝也不恼,只笑着问道。
“夫人……我……我实在是想见将军。”秦氏捂着胸口,微红着眼眶,“夫人,您就让我见见将军吧。”
“将军正在用膳,你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卫姝不紧不慢说。
“那……”秦氏犹豫片刻,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将军,夫人,您也进去用膳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卫姝轻声说,“要不然,你跟我进去。”
听见这话,秦氏面上一喜,正要说什么,锦绣从里面走了出来,福了福身,对卫姝道:
“夫人,将军让您去用膳,无关紧要的人,一会儿再见。”
无关紧要的人……
秦氏的脸顿时刷白,嘴唇哆嗦着,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卫姝见状,只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她转身进了屋,楚宁风已经放下碗筷,正在漱口。
卫姝坐回桌前,看了看楚宁风,忍不住道:“将军,秦姑娘这时候来,怕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见您。”
楚宁风却是轻瞥了她一眼:“夫人这么闲,不如好好整顿整顿这后院。”
他这话里意思,是说后院里没规矩的人忒多了。
卫姝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今这院子里,除去她自己从卫家带来的那些个人,其余的那些,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她办事的?
且说这秦氏三番五次的来,竟也没有一个人拦着,回回都带到了这里。
气归气,卫姝还是得笑眯眯的回:“将军说的是,赶明儿,我就把跟前服侍的这些,都统统换掉,保证不让您心烦。”
瞧她这样子,楚宁风有几分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而秦氏这边。
出了主院,往自己东边小院子里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手中帕子都被她绞成一团,一张脸更是苍白没有血色。
身边的丫头玉兰劝慰道:“姑娘,您别急,将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新婚,他在正院里住的久了些,等他腻了,早晚会来的。”
“那卫氏长的又年轻又貌美……”秦氏说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不由得几分泄气,“我早就人老色衰了。”
她是自小陪伴楚宁风的,当初被收做通房,也才不过十五岁,如今十几年过去,她都快三十了。
楚宁风又娶了卫姝那么个娇媚娘子,怎么可能还来她这儿呢?
玉兰想再劝,却找不到任何话了,只能作罢。
次日。
卫姝去给太夫人请了安回来,便叫锦绣去将院里当差的,全都叫来。
平常倒没察觉,如今一聚集起来,竟是有半个院子那么多。
撇去门房上那些,光是粗使婆子就有四个,末等丫鬟里有些是卫家带来的,还有一些是太夫人赏的。
卫姝让锦绣把那些人都点了名出来,最后提了两个二等丫鬟,其余的都从末等做。
新提上来的两个叫雨晴和玉兰,以后都跟锦绣秋菊一起在跟前伺候。
吩咐完这些,卫姝也让锦绣去准备抬秦氏做姨娘的事情。
正说着,秦氏身边的玉兰来了。
只见她满脸慌张的朝卫姝福了福身,说道:“夫人,我家姑娘身体不好了,自昨夜回去便发了高烧,今早起来又是上吐下泻,这会子已经快晕过去了!”
听说秦氏不好了,卫姝忙叫人去请了郎中来,并差人去习武堂告诉楚宁风一声,到时来不来,也是他的事。
做完这一切,卫姝也带着锦绣跟秋菊朝东边院子走去。
这还是正午,日头正足。
卫姝到了秦氏的院子,额头早已一片薄汗。
才刚踏进门,就听见玉兰担忧的声音:“姑娘,夫人来看你了。”
秦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很。
见卫姝进来,她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
“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好好躺着,别起身了。”卫姝走进去,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
秦氏眼眶一红:“让夫人挂心了。”
“锦绣,去库里拿两支人参,好好给秦姑娘补补身体。”卫姝吩咐道。
“夫人……”秦氏面露诧异,“我只是个下人,何德何能让您如此费心。”
“可别这么说。”卫姝坐到床沿,握住秦氏瘦弱无骨的手,轻声说,“你是这将军府里的老人了,也是从小伺候着将军的,我本该如此对你。再说了,昨日我还跟将军说呢,抬你做姨娘。”
“真的?”秦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将军他同意了?”
“那是自然。”卫姝轻轻笑着,“所以啊,你只管养着病,其他的,就不要担心了。”
秦氏眼圈湿润,手都在轻轻颤抖着,竟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卫姝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起身离开。
恰好出了院子,郎中也来了。
她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便瞧见楚宁风依旧冷着脸,大步朝走了进来。
“将军。”卫姝忙上前见礼。
“怎么样了?”楚宁风淡淡的问。
“郎中正在里屋检查着呢。”卫姝道,“将军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必了。”楚宁风脸上瞧不出个喜怒,但语气已是不悦,“她若天天这么折腾,那就让她在自己屋里养病,少出来。”
这大半月里,秦氏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难卫姝。
其实卫姝也知道,秦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楚宁风。
只是如今楚宁风已经成了亲,不可能将她一个小小的通房放在眼中。
显然,她最近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楚宁风的底线。
怕是让她再作下去,这姨娘抬不抬得成还是个问题。
没多会儿,郎中背着药箱出来了。
给他们行了礼,才道:“将军,夫人,秦姑娘是近日偶感风寒,再加之身子骨弱,我已经写了药方,每日按时服药即可。”
“辛苦了。”楚宁风微微点头。
卫姝则示意了锦绣:“辛苦先生跑这一趟。”
锦绣递上给郎中准备的荷包。
郎中又行了礼,这才退下。
楚宁风也没有在这儿多待,抬脚便出了门。
卫姝自然跟上。
“将军是要回屋还是去习武堂?”她开口问道。
“我要去趟宣统领府。”楚宁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晚膳不用等我。”
“是。”卫姝应喏,“那娘那边,我去请安的时候,也跟她说一声。”
楚宁风点点头。
在分开前往外院的时候,楚宁风停下脚步。
卫姝也跟着停下,抬眸望他:“将军还有何吩咐?”
“日后这些需要用钱的地方,报给公中管事便是。”楚宁风低声说道,“娘那边,我会跟她说。”
卫姝略微诧异,像是没料到楚宁风会说这话。
但惊异过后,她还是眸带笑意,轻轻颔首:“是,妾身知道了。”
楚宁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内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卫姝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她虽然嫁给了楚宁风,可如今整个将军府的中馈,却是抓在太夫人手中的。
哪怕是二房跟四房这么多年,也没能将管家的权利从太夫人手中夺过来。
刚才楚宁风那话,大概是想到卫姝只是五品官中的庶女吧。
当初成亲时,虽然陪嫁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身价,但是在这府里行事,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打点。
“夫人,您说,外面的传闻,是怎么传出去的?”锦绣小声问。
当初皇上给楚宁风赐婚的时候,外头可是盛传楚宁风身体有问题,否则,怎么会给他赐一个家世如此低廉的?
若非如此,卫姝那嫡姐,也不会死活不嫁,临了,将她推出来。
“如何传出去的,跟我们也没干系了。”卫姝抬脚朝主屋走去,缓声道,“从今以后,我们都要指着将军好,我们才能好。”
古代这出嫁从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了屋,卫姝又将院子里的丫鬟仔细分了类。
到了傍晚,她独自一人去清波堂给太夫人请安。
见只有她一个,太夫人问了句:“宁风出门了?”
“说是要去趟宣统领府,连晚膳也不回来用。”卫姝笑着回道。
太夫人会意的点点头。
一抬眼又看见卫姝那时常笑眯眯的脸庞,想到她自嫁进来,每天都是风雨无阻的过来请安,无论说话做事都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太夫人面带无奈道,“你看你那两个弟妹,可从没像你这样天天过来问安的。”
“两位弟妹比我早进门,这些年也都全靠她们在娘跟前侍奉,儿媳既然嫁进来了,理应为两位弟妹分担。”卫姝道。
太夫人满意的笑了笑。
这卫姝哪里都好,只除了这庶女的身份。
说来,太夫人之所以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除了不满意她的身份外,也明白,这是皇上在敲打他们楚家。
这件事,卫姝根本没有选择的。
想到这儿,太夫人的心也软了几分,说道:“我听说,那秦氏,整天都借口有事往你屋里跑,可有这事?”
“秦姑娘是念着我刚进府,想多帮衬罢了。”卫姝柔声道。
“最好是这样。”太夫人哼了一声,“你是个没心眼的,性子又软,底下若有不听话的,只管报到我面前来,我替你治治他们。”
“那儿媳就谢过娘了。”卫姝笑了笑。
又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话,卫姝才起身离开。
待她走后,太夫人叫了身边的宋妈妈,语气不善:“去我库里,拿些补身体的人参给那秦氏送去。”
宋妈妈颔首应了。
“告诉她,要想在这府里过下去,那就少给我起那些幺蛾子。”太夫人冷哼了一声。
“您这是要为大夫人做主了?”宋妈妈打趣道。
想到卫姝,太夫人又是无奈的叹气:“之前是我对她太苛刻了,如今想来,她也没错,都是不由自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还为难她呢。”
再者,这件事已成定局。
哪怕她再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为难卫姝,又为难自己呢。
“您就是心善。”宋妈妈由心道,“那大夫人那边,可要去知会一声?”
“算了。”太夫人想了想,道,“我记得我的库里,有两匹蜀锦,你去取了来,送到卫姝那里。”
宋妈妈惊讶道:“那可是您最喜欢的。”
“颜色太艳了,我这样的年纪,再留着也是浪费。”太夫人笑道,“卫姝正是年轻的时候,穿这些比我合适。”
宋妈妈自然没再说什么,拿了钥匙便去开了库门,将蜀锦送到了卫姝手上。
这边,卫姝才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玉含来报:“夫人,宋妈妈过来了。”
卫姝忙起身出去。
宋妈妈正将手中的蜀锦交到锦绣手上,见卫姝出来,笑着道:“大夫人,这是太夫人赏给您的蜀锦。”
“这么珍贵的东西,娘怎么给了我?”卫姝满脸惊喜。
“太夫人说了,让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舍不得用。”宋妈妈笑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便去秦姑娘那里了。”
“辛苦妈妈了。”卫姝道。
锦绣笑眯眯的给宋妈妈塞了个荷包:“这是请妈妈吃酒的。”
“多谢夫人。”宋妈妈这才躬身出去了。
卫姝看着那蜀锦,心中有些复杂。
这是不是代表……太夫人态度的转变呢?
“夫人,这蜀锦咱们要怎么办?”玉含询问道。
“听说蜀锦价值连城,太夫人就这么赏了您。”锦绣也是一脸惊喜。
卫姝想了想,对玉含说道:“你拿两匹送到二夫人跟四夫人手上,就说是太夫人赏的。剩下的这匹,送一些到针线上去,让她们照着太夫人的身形尺寸,做套合身的衣服。”
太夫人赏给她,是在抬举她。
可她也不能不识抬举。
玉含点点头:“是,夫人。”
“夫人,您自己就不做几套新衣服?”锦绣问道。
“箱笼里还有很多衣服都是新的,穿过了再说吧。”卫姝笑着道。
锦绣也没有再多问,下去传膳了。
楚宁风不回来吃,卫姝乐的一个人吃。
她细嚼慢咽的,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吃完。
饭后,玉含也从外面回来了,她向卫姝复了命,却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站在原地没走。
卫姝问:“可还有什么事?”
“夫人……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宋妈妈去了秦姑娘那里。”玉含道。
“怎么了?”
“宋妈妈走后,秦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很久。”玉含有些犹豫,怕自己说这些让卫姝反感,“所以奴婢想,是不是太夫人让宋妈妈给秦姑娘传了什么话。”
她说完,看着卫姝。
卫姝脸上神情淡淡的,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仔细看着她,说:“这件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秦姑娘身边的玉兰,跟我一样,以前都是在太夫人身边服侍过的。”玉含道。
卫姝点点头,又问:“我记得,你家里是有四口人?”
“是的,奴婢的娘跟老子,都在庄子上,奴婢底下还有个弟弟。”玉含回。
卫姝“嗯”了一声,笑着道:“你还没用膳吧,忙了一天,快回去吃饭。”
玉含有些摸不准卫姝的态度,低了头缓步退出去。
卫姝靠在软塌上,手里拿了本书翻看。
外面天也黑了下来。
平时这个时候,楚宁风早回来了。
卫姝索性将书放下,正要起身,就听见外间传来声音:“将军回来了。”
卫姝心中微跳,忙迎出去。
刚看见楚宁风,她便闻到了一股酒气。
“将军喝酒了?”她一面伸手扶了楚宁风,一面对锦绣道,“去端茶来。”
楚宁风被她扶着在软塌上坐下,又看她蹲下身去为自己脱靴子。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烛光下,卫姝低头露出来一截皙白的后颈,白的发亮。
楚宁风其实没喝多少,他还清醒的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动。
只静静的看着卫姝。
卫姝当然不知道。
她将脱下来的靴子放在一旁,又接过锦绣递来的茶,送到楚宁风手上:“您喝点茶,胃里能舒服些。”
须臾,又问:“将军喝了多少?”
“不过几杯。”楚宁风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那就好。”卫姝这才放下心来。
她可没忘记在新婚夜那天,楚宁风喝的有些多。
那晚上,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听楚宁风问:“去过娘那里了?”
“是啊。”卫姝笑起来,“娘赏了我几匹蜀锦,十分珍贵。我让人送了两匹去二弟妹跟四弟妹那里,又让绣娘给娘做新衣服呢。”
说来说去,她就唯独没给自己做新衣服。
楚宁风想到自己刚回京那会儿,皇上赏赐给他的那些东西。
他原以为自己用不上,可此时,看着卫姝的模样,他忽然道:“明日我让卓青开了我的库门,你进去选选,有什么喜欢的,让人搬回来。”
“不用了。”卫姝有些受宠若惊,“我也不缺什么东西。”
楚宁风并不擅长这些事,既然卫姝说不用,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也深了,卫姝叫了丫鬟进来服侍楚宁风。
没一会儿,两人便歇下了。
卫姝身体有些僵硬,笔直的躺着,怕碰到楚宁风。
待听到楚宁风的呼吸逐渐平缓后,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她放松,就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腰肢上。
卫姝浑身神经瞬间绷紧,还未做出反应,她的后背便贴上一具滚烫炙热的身体。
卫姝握住他的手,语气急道:“将军……我来小日子了。”
楚宁风的手一顿,却也没松开她,依旧抱着:“睡吧。”
他没再有任何动静。
次日,卫姝卯正醒来时,身边的楚宁风早已出门。
锦绣上前来伺候。
“将军什么时候走的?你也不叫我。”卫姝起身道。
“寅时便起身了。”锦绣一边服侍着,一边笑着道,“是将军不让我们叫醒您的,说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卫姝倒也没再说什么,让锦绣帮她挽了头发。
玉含将早膳摆上桌。
“秦姑娘身体如何了?”卫姝问道。
“听玉兰说,昨夜服了药,今早起来已经好了许多。”玉含答道。
“那便好。”卫姝放下心来。
用过早膳,她便去了清波堂。
只不过今日到的时候,二夫人跟四夫人竟也在。
二夫人的两个孩子楚云凡与楚云慧也在。
两孩子正坐在太夫人身边说着话,逗得太夫人合不拢嘴。
卫姝走进去,一一行了礼。
“今日倒是我来迟了。”卫姝笑着道。
“哪里就是你迟了,是我们来早了。”二夫人笑道,“凡哥儿,慧姐儿,还不跟你们大伯母问安。”
“大伯母好。”两个孩子齐声打了招呼。
“坐下说话。”太夫人指着卫姝道。
宋妈妈端来锦杌,卫姝刚坐下,便听见四夫人笑着道:“昨日大嫂差人送去的蜀锦可是真真好,倒是让我受之有愧了。”
原来是为了蜀锦,今日才会在这里见到他们啊。
卫姝嘴角含笑,说道:“那原也是娘给我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哦,是嘛。”太夫人倒有些诧异的看了卫姝一眼。
她竟是没想到,卫姝会将那蜀锦送到其他两房的手上。
“原是我们谢错了人啊。”二夫人笑了一下,“早听说这蜀锦是娘的珍藏之物,这次可真算得上是割爱了。”
“都是一家人,谁用不是用。”太夫人道。
“娘说的是。”四夫人笑呵呵说。
她们说话的时候,卫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没有插嘴。
说了一会儿话,太夫人有些乏了,便让几人都各自回去了。
卫姝跟二夫人她们在清波堂门口分开。
眼看着卫姝身影远去后,二夫人才对四夫人道:“我就说,蜀锦那样的好东西,大嫂怎么会有呢,原来是娘赏的。”
二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酸意。
毕竟当初二夫人向太夫人讨要蜀锦的时候,太夫人权当是没听见,如今却主动给了卫姝。
“娘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罢了。”四夫人并没有评论半分,“大嫂既然给我们,也是她的心意。”
二夫人看了她一眼,淡声:“你现在跟她站一边了?”
自卫姝嫁进来,二夫人就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原来整个楚家,就只有她生育了一双儿女。
四夫人虽嫁进来几年,却还未有动静。
而如今卫姝的出现,让她感觉自己的地位有了动摇。
“二嫂说的哪里话。”四夫人打着太极,“娘不是说了,都是一家人,哪里就沾边了?天儿热,我就先回去了。”
二夫人轻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领着自己的孩子便朝自己院子走去。
卫姝这边,一直到回了屋后,锦绣端上冰镇的绿豆汤,才忍不住说道:“夫人,我瞧着那二夫人不是个好惹的。”
“这阖府上下,哪里就有好惹的人。”卫姝淡淡笑道。
只不过没有触及到彼此的利益,所以才能一直相安无事。
原先是二夫人跟四夫人明争暗斗,卫姝只是个中间人,谁都不参与。
昨日太夫人那蜀锦一赏,怕是如今二夫人也将她视作敌人了吧。
不过这些也不关卫姝的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无论他们如何作妖,都跟她没关系了。
锦绣知道自家夫人是个什么性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卫姝倒是有了个清静。
秦氏没再往跟前靠,想来是太夫人的话对她起了威慑。
又过了几日,秦氏特意挑了楚宁风不在的时候,来给卫姝问安。
“多亏了夫人的宽厚仁德,我的身体才能这么快好。”秦氏低着头,轻言细语道。
大概是好几日没有出房门,她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你身体好了便是。”卫姝一笑,“你回去准备准备,这两天,上我跟前敬杯茶。”
秦氏明白,这是要正式抬她做姨娘了。
她心中大喜,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敬道:“是,谢过夫人。”
“也没什么事,你回去歇了吧,这两天也不用来我跟前请安了。”卫姝摆摆手道。
秦氏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退了出去。
玉含与她擦身,行了礼,这才进屋里来。
见卫姝坐在软榻上绣着帕子,她上前,轻声道:“夫人,前院小厮来说,将军回来了,在外书房呢,让您不用等将军用膳了。”
卫姝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去将小厨房做的糕点,送些到书房,还有太夫人之前赏的茶叶,也带过去。”
玉含领了命,亲自将点心茶水送到外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瞧见外书房里除了楚宁风,还有另个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子,身着锦衣,虽穿的与普通贵族无差,可玉含分明瞧见了那衣摆绣着的莽纹。
玉含内心大惊,待出了书房的门,她才感觉手脚都有些虚软,一路踩着棉花回了主屋。
卫姝见她回来,脸色有些异常,便问:“怎么这幅表情?将军训你了?”
“不是……”玉含摇头,吞咽了口口水,稳住心神,这才道,“夫人,奴婢在将军书房里瞧见另一个人。”
卫姝一向对这些不关心,可看玉含的脸色不好,随口问了句:“可是哪位大人?”
“奴婢瞧着……像是太子。”
楚宁风被封为太子少傅,平日里进宫除了早朝,便是去东宫。
可此时东宫太子却突然出现在将军府……
卫姝微微拧眉,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不过,让卫姝感到奇怪的是,玉含身为一个后院丫鬟,怎么知道那就是太子?
想到这里,卫姝看向玉含,淡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就是太子?”
“奴婢曾经随太夫人进过宫,有幸远远瞧过一眼。”玉含答道。
卫姝点点头,算是相信了,又道:“这件事莫要声张。”。
太子出宫,还是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要是传出去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玉含低声应道:“奴婢知道了。”
楚宁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唯独主屋还亮着一盏灯。
他刚走进院子,就见锦绣迎上来:“将军。”
“夫人可睡了?”楚宁风压低了声音。
“夫人一直在等将军呢。”锦绣轻声答。
楚宁风点点头,大步朝屋子走去。
他进去时,正好瞧见卫姝靠在枕头上,手里拿了本书看着。
她已经梳洗,穿着亵衣,乌黑的长发已经散了下来,散落在身上,衬着她那张白净娇媚的脸庞。
许是听见了声音,卫姝抬眸望过来,烛光下的她眼眸明亮有神:“将军回来了。”
卫姝放下书,随意穿着鞋便走过来:“累了吧,我服侍您梳洗。”
楚宁风的心不觉软了几分:“你去躺着,让丫鬟服侍吧。”
“我反正睡不着。”卫姝笑着,替他更衣,“今日晚膳用着如何?”
楚宁风看了她一眼,心下已经了然:“是你让厨房送去的。”
难怪跟平日里的不一样。
他倒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妻子,如此聪明。
“太子今日来过了。”楚宁风没瞒着她。
卫姝没想到楚宁风会对她说这些,她问晚膳的本意,只是担心他们吃的不合口味。
她压下心里的微讶,轻声道:“太子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想微服出访。”楚宁风沉声道。
“微服出访?”卫姝诧异。
太子微服出访可不是什么小事,也就仅次于皇上微服出访吧。
“他想让我明日早朝后,去说服皇上同意他微服出访。”楚宁风的声音里略有些无奈。
“那太子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了。”卫姝很快梳理出重点,“若是皇上同意了,定是要派人贴身保护吧。”
除去皇家养着的那些暗卫,皇上怕是会点名让人陪同太子。
而首要人选……
卫姝抬眸望着楚宁风,见他面色冷峻,一双眉头皱紧。
看来,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将军……”卫姝抱着他脱下来的外衣,神色不免严肃了几分,“皇上若是要让您去,您的身体……”
楚宁风原本在想事情,蓦地听见卫姝这句话,他回过神,一垂眸便看见卫姝担忧的神情。
他不自觉的扬唇轻笑起来:“放心吧,皇上不会让我去的。我刚回京不久,身体也没养好,再者,我可才新婚。”
他在新婚两字上加重力度,听的卫姝耳尖有些发烫。
卫姝将衣服搭在屏风上,也不说话。
楚宁风知道自己这个妻子面皮薄,没再继续说。
恰好秋菊跟雨晴拎了热水进来,两人的谈话也就此中断。
卫姝记着楚宁风要早朝的事,寅时便让锦绣将她叫醒了。
“你多睡会儿。”楚宁风起床,给她掩了被角,“有丫鬟在。”
“那怎么行。”卫姝坚持起了床。
之前几次是楚宁风没让人叫她,今日她都醒了,也不能躺着不动。
卫姝起来帮楚宁风更衣,趁着丫鬟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她去安排送了早膳进来。
楚宁风早膳吃的极其简单,只有清粥跟馒头,再配两碟小菜。
他吃的极快,几口便完事了。
卫姝送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未破晓。
清晨还是有些凉的,卫姝只披了件单衣。
“您再睡会儿吧。”锦绣道,“到了卯正奴婢再叫您。”
卫姝原本是想再睡会儿的,可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滚了几次后,索性便起来了。
她慢悠悠的吃完早膳,又到院子里去看了看自己种的花,都才发芽,还看不出长势。
看着时辰,太夫人应该起了,卫姝才往清波堂去。
她到的时候,太夫人正在用早膳。
卫姝十分自然的接过宋妈妈的活,服侍太夫人。
太夫人吃饱后,叫人送了茶来,才问卫姝:“我听说,昨日府里来了贵客。”
“是啊,只是那位贵客没让声张,将军在前院用了膳,落钥之前送了回去。”卫姝答道。
“别出什么事才好。”太夫人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她是最最心疼这个大儿子的,在外征战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不希望出任何事。
“您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卫姝宽慰道。
太夫人没说话,正忧愁着,外面传来两个小家伙的声音。
“祖母,祖母!”
卫姝扭头望去,看见凡哥儿跟慧姐儿两个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看见卫姝在,两人止住脚步,给她行了礼,这才往太夫人怀里扎去。
“哎哟哎哟,这两个小猢狲。”太夫人左右抱着两个孩子,刚才的忧愁瞬间冲淡了,脸上全是喜悦,“都多大了,还往祖母怀里钻。”
“多大我们也是祖母的宝。”凡哥儿抱着太夫人的脖子,嘻嘻笑着,“祖母,娘身体不好,所以让我们过来给您请安,您可千万不要怪她啊。”
“祖母,我跟哥哥陪着您好不好?”慧姐儿也笑道。
“好好好。”太夫人也是对这两个孩子爱到了骨子里,笑呵呵的道,“用过早膳了没?”虽是一边问着,却还一边让宋妈妈去厨房端了两人爱吃的糕点来。
“祖母,我想吃桂花糖跟玫瑰酥。”慧姐儿说着,看向卫姝,“大伯母,您吃过祖母这里的玫瑰酥吗?可好吃了,其余地方都做不出祖母这里的味。”
“看来我今天要沾慧姐儿的光了。”卫姝笑着说道。
“我要吃状元糕!”凡哥儿也不示弱,“祖母,等我吃了状元糕,一准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太夫人亲昵的点着他额头,笑道:“好,那我就等着我们凡哥儿给祖母考个状元回来。”
正说着话,四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面色红润,眉宇间还带着一抹娇羞,瞧着像有什么好事。
“娘,大嫂。”四夫人走进来,笑着行礼。
凡哥儿慧姐儿也打了招呼。
太夫人让丫鬟端了锦杌来,叫四夫人坐下。
卫姝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四弟妹脸色如此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太夫人闻言,也朝她看过去。
四夫人被两人看的脸蛋更红,扭扭捏捏道:“娘……我……我有了。”
“真的?”太夫人果然大喜,“可叫太医看过了?”
四夫人脸红红道:“还未曾叫太医看过,只是我小日子已迟了一月,所以我想着……应该是有了。”
“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叫太医来看看呢。”太夫人急声道,“宋妈妈,去,拿了我的帖子,到太医院去请柳太医来。”
楚家本就子嗣单薄,许多年来竟只有二房的两个孩子,而四夫人跟老四楚宁飞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动静。
这会儿听闻这个喜讯,太夫人又怎能压制得住内心喜悦呢。
四夫人见要请太医来,她也没推辞,只笑着应了。
凡哥儿跟慧姐儿还小,但也知道自己即将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两个孩子都好奇的看向四夫人的肚子。
“那真是恭喜四弟妹了。”卫姝温声笑道。
“也还没确定,我这心里也是没底的。”话虽如此说,四夫人脸上却没半点不安的表情。
“最好是有了。不过你也还年轻,往后还有无数机会。”太夫人虽然希望这府里子孙满堂,却也没给四夫人太多压力。
闲聊间,柳太医也到了。
卫姝也有幸观摩了一番什么叫悬丝诊脉。
这柳太医也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仔细诊了脉后,便向太夫人道喜:“这的确是有喜了,只是月份还小,安胎为主。”
“好,好!”太夫人喜得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辛苦柳太医跑这一趟了。”
又让宋妈妈拿了银两,这才将柳太医送出去。
“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以后也不用过来请安了,待胎稳了再说。”太夫人握着四夫人的手,十分高兴,“我那还有两株百年的人参,一会儿你拿了去,好好养着身体。”
“多谢娘。”四夫人红光满面,眉宇间全是喜悦。
“我那也还有些灵芝,一会儿也送了过去。”卫姝笑眯眯地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四夫人有些诧异。
她倒是没想到,卫姝出手如此大方。
“四弟妹怀孕可是大事,我自然要好生照拂。”卫姝笑道。
“她给你,你拿着便是。”太夫人十分乐意见到她们妯娌和睦。
“那我就多谢娘跟大嫂了。”四夫人果然不再说什么,欣然接受。
“快回去歇着吧。”太夫人催促她,“天这么热,你以后也别过来请安了,养好身体最重要。”
四夫人也没推辞,毕竟现在平安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最大的事。
四夫人离开后,两个孩子也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告诉二夫人这件事。
那屁股下就像长了针一样,谁都坐不住了。
太夫人看着好笑,拍了两人的屁股:“行了,知道你们坐不住了,要走就走吧。”
“祖母,我们明天再来看您!”两个孩子一听,都笑呵呵的从太夫人怀里出来,端端正正行了礼后,这才离开。
卫姝原本也是要走的,但太夫人将她留住。
宋妈妈正好也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个做工精致的锦盒。
太夫人抬抬下巴,示意递到卫姝的手上。
“你看看这支簪子,可看得上眼?”
卫姝有些意外:“娘……您这是?”
“这是当年我的陪嫁礼,这么些年一直放在库里,等想起来的时候,我早已过了年纪。”太夫人笑道。
卫姝将锦盒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真真是极品。
“好看吗?”太夫人问。
“好看。”卫姝点头,只看了两眼,便将锦盒合上,抬眸看着太夫人,笑道,“您如今戴也是极好看的。”
“可别打趣我了。”太夫人笑起来,“你拿去戴吧,配你正合适。”
长者赐,不敢辞。
卫姝也只能笑着接下:“多谢娘。”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夫人才让卫姝回去。
回到主院,卫姝便让锦绣将那簪子放到自己梳妆台上。
锦绣说道:“夫人,太夫人赏的这簪子怕是价值连城吧。”
太夫人当年可是以侯府嫡女嫁进楚家的,那嫁妆自然是不必说。
卫姝没回锦绣的问题,只是道:“把我剩下没绣完的帕子拿来。”
锦绣忙去拿了。
主仆俩一人坐了一头,手里拿着帕子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秋菊小跑着进来禀道:“夫人,将军回来了,刚去了外书房。”
卫姝将手里的活停下,道:“知道了。”
算算时辰,楚宁风的确是该出宫了,不过平时回来的也没这么早。
卫姝让锦绣将那些手帕都收拾下去,她原以为楚宁风还要过一会儿才会来主屋呢。
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楚宁风就回来了。
他的神色看起来不大好。
“将军今日回来可真早。”卫姝笑着迎上去,“一会儿下午可还有事要出门?”
“替我换身衣服吧。”楚宁风低声道。
他如此说,便是不出门了。
卫姝也没多问什么,去拿了身轻便的衣服,替他换上。
换衣服的过程中,楚宁风像是一直在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卫姝才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今日下了早朝后,皇上将我叫去了御书房。”
卫姝心头微微一动,抬眸看着楚宁风:“可是为了太子微服出访的事?”
楚宁风“嗯”了一声,神色越显凝重:“皇上同意了。”
太子微服出访,从古至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需护好太子周全便是。
可楚宁风的表情明显不止担心于此。
“将军在担心什么?”卫姝轻声询问。
“皇上命我同行。”楚宁风沉声道。
卫姝很是意外,又有些担忧:“可您的身体,如何能长途跋涉?”
虽说楚宁风表面看起来与平常男子无异,可卫姝跟他成亲快一个月,也知道但凡是下雨天,他的双腿便会剧烈疼痛,犹如寒冰刺骨。
“我的身体倒是其次。”楚宁风握住卫姝的手,轻声说,“只是这一趟出行,少说也得两三月才能回来。”
卫姝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如今天气虽然还很炎热,可秋季转瞬即来,卫姝是担心楚宁风的身体。
似乎是看出来卫姝的担忧一般。
楚宁风牵着她到桌前坐下,才道:“我不在家的这几个月里,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母亲,我会跟她打声招呼的。”
“我没在担心这个……”卫姝抿唇,眉尖微蹙,“您什么时候出发?需要途径哪些地方?”
“半个月以后才走。”楚宁风道,“途径山东,一路南下。”
卫姝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对楚宁风算不上有感情,只是如今两人成了亲,楚宁风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他们才不过相处不足一月,就知道楚宁风即将离家三月,这心里如何是滋味呢。
卫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既然如此,那我这些时间,就替将军收拾好行李。”
楚宁风原本是想说,那些事卓青会安排,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卫姝没再说什么,叫锦绣传了午膳。
两人各怀心事,也没多少胃口。
吃过午膳后,卫姝才想起四夫人的事情。
“四弟妹有了身孕,叫太医过府诊过脉了。”
楚宁风一听,脸上有了几分笑容:“娘知道了吗?”
“太医就在娘的屋里给四弟妹诊脉的。”卫姝回道,“正好我库里有几支灵芝,就让丫鬟送了过去。”
楚宁风点点头,像是赞同她的做法。
他没在屋里待多久,陪着卫姝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去了外书房。
卫姝想着刚才楚宁风没吃多少东西,又怕他饿,便让厨房做了一些糕点送过去。
大概是早上起得有些早了,用过午膳后,卫姝就有些乏了。
她懒得换衣服,就靠在软塌上午睡一会儿。
卫姝才刚睡着,外面卓青便领着两个小厮搬了东西过来。
锦绣怕他吵醒卫姝,忙压低了声音:“夫人刚睡着,这些是干什么的?”
“将军让我送来的。”卓青轻轻笑道,“给夫人的。一会儿夫人醒了,让她看看。”
锦绣望了一眼,那都是些绫罗绸缎,还有好些个精致的花瓶,看着价值不菲。
楚宁风对卫姝好,锦绣自然是乐于见到的。
“放到暖阁去吧,一会儿夫人醒了我会跟她说的。”锦绣又嘱咐了一句,“动静小点,别吵醒她了。”
“放心吧。”卓青对着身后小厮摆摆手,然后朝暖阁走去。
卫姝这一觉睡的不久,醒过来时,也才过去半个时辰。
锦绣怕她热,正拿着团扇在一边轻轻扇着。
见卫姝醒了,锦绣忙去倒了杯凉茶来。
“让底下丫头来伺候就行,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卫姝喝了口茶,笑道。
“我们有轮班呢。”锦绣笑着说,“一会儿晚上就是秋菊跟雨晴来伺候您,我跟玉含可有很多时间休息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每次在跟前服侍最多的人,也是锦绣。
锦绣是从小服侍卫姝到大的,两人感情深厚。
再加上锦绣办事稳重,没让卫姝操心过,所以现在这整个院子里,都将她当做管事的了。
“夫人,刚才您歇着的时候,将军差卓青送了好些东西来。”锦绣说道,“我让他们放在暖阁了,您要不去看看?”
“将军让人送的?”卫姝有些诧异。
“是啊。”锦绣一边服侍着卫姝穿好鞋子,一边扶着她下了软榻,“我瞧着,那可都是好东西。”
卫姝去了暖阁,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让人收到库里吧。”卫姝说道。
锦绣应是,正要去叫了人来。
卫姝又指了几匹颜色略深的绸缎说:“那几匹,送到针线上去,让绣娘给将军做几套衣服还有鞋子。”
锦绣自然知道楚宁风要走的事,也知道卫姝的用意,点了点头:“是,夫人。”
“那些花瓶,等咱们院子里种的花开了,你摘些,正好用上这花瓶。”卫姝道。
锦绣一一记下。
卫姝下午也没什么事,就待在自己房里做些针线活。
她的针线虽比不上那些个绣娘,却也有自己的风格,独树一帜,她绣出来的东西都是活灵活现的。
到了傍晚,楚宁风从外书房回来了。
两人一道去了清波堂给太夫人请安。
话了几句家常,太夫人让人摆了晚膳。
一道用了膳后,楚宁风让卫姝先回来。
卫姝知道,这是楚宁风想单独跟太夫人说话。
她起身给太夫人行了礼后,这才离开清波堂。
回到主屋才坐下,就听外面婆子禀道:“夫人,秦姑娘来了。”
秦氏最近倒是没怎么往跟前凑,安静了不少。
“让她进来吧。”
秦氏走进来,给卫姝行了礼:“夫人。”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卫姝温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给夫人请个安。”秦氏回答的时候,目不斜视,也没跟以前那样,总想瞧瞧楚宁风在不在。
“我不是说过,你不用每天都来给我请安问好。”卫姝道。
秦氏笑了一下:“您是夫人,我给您请安,是理所当然的。”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卫姝摆摆手道,“你往后也不需要每日都来,隔三差五便可以。”
话已经说到这里,秦氏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只能应是。
将秦氏送出门后,锦绣原本是想回自己房里歇会儿的,却看见一个小厮满脸着急的跟门房上的人说些什么。
锦绣走过去,门房上的婆子给她行了礼。
“这是怎的了?”锦绣看向那小厮,“发生何事?”
“锦绣姐姐,刚才卫府的大爷派人过来传了话,说卫府大太太病了。”小厮连忙道。
锦绣心知发生大事,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忙转身朝主屋疾步走去。
屋里,卫姝正靠在软榻上,准备看书。
“夫人!”
锦绣走进来,面带着急:“刚大爷派人来传话,大太太病了。”
“什么?”卫姝心中也是一惊,“那传话的人呢?”
“还在外面呢。”锦绣道,“我去叫他进来。”
卫姝点头。
锦绣出去,将那传话小厮叫了进来。
隔着屏风,小厮给卫姝行了礼:“见过夫人。”
听传闻,当冬天来临,青海湖上便会结冰,湖面逐渐升起云雾,在那云雾中,隐约间有一座寺庙,还从中传出阵阵木鱼声,那古老而悠远的声音,似乎寺庙已在此多年,邻里有个在那求过的人告诉陆飞,那里的赤脸佛祖很灵很灵,让他快去,别耽误了自家娘子的病,陆飞虽未全信,也只好匆匆上路。
经过一路跋山涉水,从南到北,当那阵阵木鱼声传来,陆飞知道,他到了。他缓缓走进迷雾中的寺庙,隐约间觉得这里从外观看并不大,比起那些香火很旺的寺庙,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这里简直不值得一提,他自己还暗自嘀咕,早知如此冷清,定不灵验,还不如不来,但又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不进,于是便往门口跨,走进里一看,只有一僧一佛,只见那佛一身金装,倒与门口的简陋形成了反差,不过这身佛装与常见的佛装比,也并无特别,只是佛祖的脸很是不同,满脸赤色,柳叶红眉,双眼轻闭,嘴唇奇厚,呈男女双相。陆飞略微打量之时,那小和尚递上一根香,他顺势接香,虔诚跪拜,在心里向佛祖祈求妻子好转,恍惚间好似有人和他说话。
“舍——”
“舍什么?
舍利还是舍情?”
他还未曾回答,眼前便出现了喧闹之景,他的酒楼越来越大,越来越豪华,宾客满座,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好不热闹,连京城的也渐有耳闻,皇帝得知其名气,还让酒楼提供御宴,尝后大加赞赏,有了皇家加持,酒楼愈加有名气,后得皇帝恩宠,竟也封官加爵,佳丽成群,他自己又善经营,在官场如鱼得水,一时间风光无两,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最高位置,一生富贵……正沉醉其中之时,眼前却是酒楼的破败之象,生意渐衰,但妻子素素在旁侧,面色红润有光,无半点病痛之样,两人辗转回乡,盖了一间草屋,余生只管温饱……
陆飞见状,估摸是佛祖指示,大为惊讶,思来想去,觉得与妻子伉俪情深,不愿舍弃,便暗自舍了那名利回家去了,没过多久,妻子的病果然好转,正在他感慨之时,随之而来的,是生意每况愈下,甚至因店里纠纷闹到了衙门,酒楼的名声也一再受损,陆飞郁郁寡欢,渐渐也多了发脾气的次数,心中暗有后悔之意,心想也许当初选了另一条路,酒楼更加红火了,自己有了钱和权,什么样的大夫找不着,如此一来,既能让妻子病好,又不用毁了酒楼生意。
他越想越不该,在生活中便开始责怪妻子,素素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渐渐的,夫妻关系不再同往日般和睦……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意又变好了,他重燃信心,忙于酒楼,看妻子身体也并无异样,心中不免大喜,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想多了,寺庙说的也不一定准,心里还对妻子怀着愧疚。而后真如幻境而现,酒楼名声大噪,他也一步步封官加爵,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可这一切显然妻子并不太喜欢,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随着生活的变好而重修旧好。陆飞在一场场宴会和应酬中越发疏忽了妻子,他看到了更多,也想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当他出门回家,发现妻子不在,只留下一封诀别信,信中满满的责骂,骂他不思家,骂他只顾荣华,骂他蒙了初心……陆飞见信,不免怒火中烧,如今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从那一刻开始,他心里越发坦荡,如今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点头哈腰的卖酒郎了。
建宁府西二十里有个牌坊村,村中有一户人家,夫妻都姓张,丈夫叫张仁杰,远出经商已有三年未归;妻子叫张初香,在家独守空房,靠丈夫走时留下的一点银子过活,度日如年,望眼欲穿,每天都在盼望丈夫的归来。
一日晚,已近二更,初香一人躺在床上,想着在外经商的丈夫,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忽然,窗被打开,初香听到响声,睁眼看时,只见一个人影正从窗台跳下。
初香惊恐问道:“谁?”
那人答道:“你别害怕,我是邻村的,知你丈夫不在家,乘夜来和你欢爱一晚,你只要答应,我给你十两银子。”说时已扑到床上。
初香决不相从,从床上坐起便和那人在黑暗中撕打起来。只是她不是那人的对手,只两下就要被按倒在床上。
就在这一霎间,她想起了放在枕边用来壮胆防身的剪刀,顺势倒下,立时就把剪子握在了手中。
那人见她侧身倒下,不知其故,正欲扑卧到她身上,她说时迟,那时快,一剪子就朝那人刺去。
“啊……”那人一声惨叫。
初香已滚到地上,知道是这一剪子刺中了,爬起便要去点灯。
这时,只听那人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初香,我……对不起……你,我是仁杰。”
初香闻言大惊,急忙点亮灯,到床边一看,那人脸上戴着蒙面布,正倒卧在床上挣扎。
初香揭掉蒙面布,见要奸污她的正是她日日盼月月想的丈夫。
“仁杰!仁杰!”她大声呼唤着,心里已后悔不该捅那一剪子,怎么会是你?”问罢,泪如雨下。
她丈夫一字一字地告诉真相:她在外三年,怀疑她可能不贞,特意在夜间回来,蒙面捂嘴,跳窗而入,求奸,强奸,看她从不从……
张仁杰把这些话说完,气绝而死。
初香听罢,为自己忠贞不谕却被丈夫疑心而悲伤,为望眼欲穿盼丈夫,盼回丈夫却被她亲手所杀而哀痛、悔恨……
她止住泪,从丈夫身底抽出那把剪刀,也猛刺自己前胸,自杀了。
次日,日上三竿,隔壁邻居王二嫂见张家的猪饿得直叫,喊了几声初香不见回答,心想:初香今日这么晚怎么还没起床?一早起来她不可能连猪也不喂就去串门子呀?……
疑惑不定地出了院门,来到张家,边走边喊来到房门前,见门没锁,推了一下,里面闩着。没起床?不对呀,没醒我这么喊她也该醒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王二嫂几步来到窗前,窗是虚掩着的,推开上窗往里一瞧,她“啊”的一声惨叫,放开窗便又喊叫地跑出了张家“来人啊!初香被人杀了!初香被人杀了!”
张仁杰离家三载,头又扭在另一侧,这王二嫂一眼没认出来,所以,她只是一个劲地喊“初香被人杀了。”
牌坊村不大,王二嫂情急中嗓音提高了许多,喊声传遍了全村。
人们闻讯纷纷赶来,都挤在了窗前。看过的不敢再看,躲在一边窃窃私语;没看过的挤在前面,都想看上一眼……
偏巧地保马建业家住在村边,等他赶到时,窗前已经聚满了人。
他推开窗,往里一看,两具死尸,一男一女,男在床上。女在床边地上,男的看不出是谁,女的是张初香。
他需要马上辨清男尸是谁,好去报案。
吩咐几人将门卸下,马建业进去一看,大吃一惊:是张仁杰!
众人听他出来说罢,也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他问:“张仁杰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右邻居没人知道。
马建业知道自已现在不是弄清什么疑问,而是尽快报案,骑马便往建宁府奔去。
郭清螺接到报案,立即率仵作、差役骑马奔往牌坊村。
由于马建业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报案,说张仁杰在外经商三年,昨夜回到家中。即与妻子双双被杀,一路上又如此这般地说张初香怎样正派,所以,郭青螺初以为必是财杀无疑,凶手很可能是跟踪而来。
但一到张家现场验尸勘察完了,郭青螺疑问丛生,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张仁杰未脱外衣死在床上,张初香只穿内衣死在地上;两人各被刺一刀而死,凶器仅是一把剪刀。
郭青螺传来第一个发现张仁杰夫妇被杀的王二嫂,听她详细禀告,又断定凶手是翻窗而入,如果凶手是跟踪而来,只能趁张仁杰夫妻一番次爱入睡后,翻窗入屋行凶,但张仁杰未脱外衣,显然是刚到家不长时间;张仁杰回到家中,当然是其妻子给开的门,而凶手胆敢闯入屋内,全凭手中持有凶器。但凶手所用却是属张家的一把剪刀,他匆忙间从哪翻出剪刀?他仅凭一把剪刀又岂能一剪刀一个,迅疾将夫妻二人杀死?张仁杰未脱衣服,本该杀死在地上,而其妻子仅穿内衣,本该死在床上,怎么竟恰恰相反?
这一切疑问,使郭青螺断定:根本就没有一个跟踪而来谋财害命的凶手,越窗而入者,正是张仁杰自己。张仁杰三载而归,为何要在晚上?又为何要翻窗而入?是要谋杀妻子?没有必要,他在外可以随便娶妻纳妾,他可以永无音讯地把妻子抛在牌坊村。不是谋杀,那他究竟为何寅夜而归,翻窗而入呢?
就在这时,仵作杨展翻动香尸体,发现其背下有一块黑布。
郭青螺接在手里,发现这是一块普通的黑色方布,但有两个对角明显打过结。
他是蒙面而入?这,又是为何?
非杀即奸?他要强奸妻子?何须如此,他妻子正等着他盼着他回来呀?不是强奸,是以此相试,看妻子忠贞与否?
郭青螺疑问至此,推揣至此,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假意要奸污妻子,看她从与不从。结果,被妻子拼死抗争误杀,剪子很可能就是张初香睡觉时用来壮胆防身的;张初香点亮灯,见要奸污自己而被自己杀死的竟是自己的丈夫,也愤然自杀……
从张仁杰衣着看,他已比较富有,不至于两手空空而归,但屋内并无金银财物的包裹。郭青螺上述推断是否属实。这也是一个关键问题一它可以充分说明张仁杰归来的动机。
郭青螺出屋搜寻,在他家的偏房中找到一个包袱,打开看时,里面全是女人的衣服饰物,衣服里面是两锭黄金,三百两白银。
镇守西北边关的大将军楚宁风班师回朝,自此,边关长达数十年的战役宣告结束。
楚宁风回京复命之时,将手中兵权尽数交出,以表忠心。
当今皇帝赏黄金万两,绸缎万匹,并封为太子少傅。
后又念着楚宁风已二十有五,至今未婚配,一道圣旨赐了婚。
卯正,丫鬟锦绣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进来,伸手推了推床上的卫姝:“夫人,您该起了。”
罗帐被撩开,有明亮的光洒进来。
卫姝睁开眼睛,微怔:“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
卫姝轻叹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睡过了。
锦绣上前来服侍着卫姝起床梳洗。
正给卫姝挽着头发,便见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秦姑娘来了。”
这么早!
卫姝微微凝眉:“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锦绣忍不住道:“夫人,这秦姑娘存的什么心思?”
“不过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卫姝淡淡笑道。
嫁入镇北大将军府不过半月,卫姝才知道,从前在卫家宅院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实在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锦绣还想说什么,那边小丫鬟已经领了秦姑娘进来。
这秦姑娘原是楚宁风的通房,自小便是服侍着楚宁风的。
她一进来,便朝内室望了几眼,倒像在寻什么人。
秦氏没看见人影,略有些失望,这才道:“给夫人请安。”
卫姝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微微笑道:“这么一早便来,是有何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想着夫人这边许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夫人到底是新妇,想来对这将军府里还不太熟。”秦氏语气柔顺道。
瞧瞧,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在关心卫姝。
“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我这身边的丫鬟们可有不少都是太夫人送来的。”卫姝淡淡笑着。
秦氏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一红:“是我忘了。”
卫姝也没再说话。
秦氏知道自己该走了,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
她一走,锦绣便气呼呼道:“夫人,我看这秦姑娘想帮您是假,想借机来看将军在不在屋里才是真!”
这秦氏胆子也忒大了些,竟是不将卫姝放在眼里,这么明目张胆就敢来找人!
只是不巧,楚宁风今日有早朝,寅时便出了门。
“好了,这有什么可气的。她年少时便被将军收做通房,这十几年,将军回来次数少之又少,她怕是还没我这半月时间见的多呢,跟她置这气做什么。”卫姝笑道。
锦绣一听,心里的火也消了,喜滋滋道:“夫人,我看将军待您挺好的,这半月都歇在正屋。”
提到楚宁风,卫姝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夜间的事,她的脸蛋微微红了红。
正好秋菊摆了早膳,她才将心里那点旖旎挥散。
用过早膳,卫姝踩着点去了太夫人清波堂。
彼时太夫人正巧用过早膳,正倚在罗汉床上摆弄着后花园送来的几只荷花。
见卫姝来,她的脸上浮起一抹不冷不淡的笑容:“来了,可用过早膳?”
“用过了。”卫姝低眉顺眼道。
太夫人身边的宋妈妈端了锦杌来。
“坐吧。”太夫人又让宋妈妈给卫姝上了茶水,“这是明前新茶,你尝尝。”
卫姝闻言,轻抿了口,只觉入口甘甜香醇,其余的倒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儿媳不太懂茶,只知道这与平时喝的有所不同。既是娘喜欢的,想来也是极好的。”卫姝笑道。
太夫人淡淡笑了笑,眼神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放了茶碗,才说:“你嫁进来也有半月,有些话我也该同你说说。”
卫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风这些年都在西北,房里就只收了秦氏一个通房,他虽是老大,如今却连自己的嫡子都还未有。我们楚家如今子嗣单薄,你作为宁风的妻子,也要替他担起这一份责来。”
说到这里,太夫人瞧着卫姝,语气沉了许多:“你可明白?”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卫姝垂下眼眸,柔声道:“娘放心,儿媳明白。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儿媳也想与娘商量一件事。”
太夫人点点头,语气好转:“你说吧。”
“将军屋里的秦姑娘,她这么些年为将军,为楚家付出许多,儿媳想做主抬她做姨娘。”卫姝道。
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笑容里多了一份亲切:“你既然有这份心,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这是你屋里的事,以后,自己做主就是。”
“儿媳谢过母亲。”卫姝微微笑道。
“宋妈妈,拿了那茶,叫卫姝带回去喝。”太夫人笑眯眯道,“天儿也热,你早些回去歇着。”
卫姝起身应是。
待出了清波堂,锦绣才急道:“夫人,您真的要抬了那秦姑娘做姨娘?她如今只是通房便如此嚣张了,若是做了姨娘,那还不得骑到您脖子上了!”
“这里是将军府,你以为是什么寻常府邸?”卫姝好笑道,“太夫人是最注重身份的一个人,她即便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会允许出现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
话虽如此,锦绣心中还是不安。
反观卫姝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回了正屋,便坐到软塌上,绣着自己那方还未完成的帕子。
一边绣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自从她以庶女身份嫁进将军府后,无论是她的丈夫楚宁风,还是太夫人,亦或是二房四房,对她都还是观望的态度。
卫姝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没有满意她的人。
可这也不是卫姝自己愿意的。
想着,卫姝叹了口气。
正要专心绣手帕,便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将军!”
楚宁风回来了!
卫姝心中一惊,忙放下针线,刚起身,就看见楚宁风穿着一袭红色朝服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轮廓冰冷硬朗,一双眸子更是噙满寒霜,让人心生畏惧。
卫姝忙迎上去:“将军回来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卫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帮楚宁风更衣。
这些事之前都是丫鬟们做的,自从卫姝入门,但凡是楚宁风踏进这屋子,卫姝都是亲自上手做。
这让楚宁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丝动容。
“宫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楚宁风换了衣服,刚坐下,卫姝便送了茶过来。
他接过喝了一口,一抬眼,瞧见卫姝又叫丫鬟去将厨房准备的冰镇果汁端来。
“外面天儿这么热,将军喝点果汁去去暑气。”卫姝笑道。
屋里比外面凉快的多,楚宁风换了衣服,身上温度很快也降了下来。
丫鬟很快将果汁送了进来,楚宁风望着那碗东西,微微皱了皱眉头,端起来尝了一口。
太甜。
他又放下,再没看一眼。
卫姝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另起了个话题:“今早去娘那里请安时,跟娘商量着,想将秦姑娘抬为姨娘,将军您意下如何?”
“这种事你决定就好。”楚宁风随口道。
对于这些事,他向来是不关心的。
更甚至,娶卫姝,他也丝毫怨言都没有。
在他眼里,不论是娶从五品官员的女儿,还是娶一品大员的嫡女,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后宅之事,他也给足了卫姝面子。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来安排这事儿了。”卫姝道。
楚宁风“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这屋里居然就这样沉默下来。
楚宁风是个话不多的,端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留下句“我去习武堂”就走了。
他走的极快,卫姝才来得及起身,他就已经出门去了。
卫姝正好也趁着这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今天太夫人话里的意思,除了希望她早点怀上楚宁风的孩子,为楚家开枝散叶,更多的,怕还是点卫姝,让她不要有妒忌之心。
抬秦氏做姨娘,只能稳住太夫人一阵。
若是这段时间内,她无法讨的太夫人欢心,怕是过不了多久,这院里又要多几个姨娘了。
***
傍晚,楚宁风从习武堂回来,去净室洗澡换了身衣服,两人一道去清波堂给太夫人问安。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才让卫姝跟楚宁风回了主院。
丫鬟们已经布置好了膳食,正要吃,便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将军,夫人,秦姑娘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这秦氏。
卫姝轻眯了眯眼,朝楚宁风望去。
却见他拿起筷子已经开吃,神色淡漠,仿佛没听见小丫鬟的话一般。
“将军先用着,妾身出去看看。”卫姝起身道。
出了门,果然看见秦氏立在屋檐下。
见卫姝出来,她还眺目朝里面看了看,却只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不知秦姑娘此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卫姝也不恼,只笑着问道。
“夫人……我……我实在是想见将军。”秦氏捂着胸口,微红着眼眶,“夫人,您就让我见见将军吧。”
“将军正在用膳,你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卫姝不紧不慢说。
“那……”秦氏犹豫片刻,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将军,夫人,您也进去用膳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卫姝轻声说,“要不然,你跟我进去。”
听见这话,秦氏面上一喜,正要说什么,锦绣从里面走了出来,福了福身,对卫姝道:
“夫人,将军让您去用膳,无关紧要的人,一会儿再见。”
无关紧要的人……
秦氏的脸顿时刷白,嘴唇哆嗦着,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卫姝见状,只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她转身进了屋,楚宁风已经放下碗筷,正在漱口。
卫姝坐回桌前,看了看楚宁风,忍不住道:“将军,秦姑娘这时候来,怕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见您。”
楚宁风却是轻瞥了她一眼:“夫人这么闲,不如好好整顿整顿这后院。”
他这话里意思,是说后院里没规矩的人忒多了。
卫姝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今这院子里,除去她自己从卫家带来的那些个人,其余的那些,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她办事的?
且说这秦氏三番五次的来,竟也没有一个人拦着,回回都带到了这里。
气归气,卫姝还是得笑眯眯的回:“将军说的是,赶明儿,我就把跟前服侍的这些,都统统换掉,保证不让您心烦。”
瞧她这样子,楚宁风有几分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而秦氏这边。
出了主院,往自己东边小院子里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手中帕子都被她绞成一团,一张脸更是苍白没有血色。
身边的丫头玉兰劝慰道:“姑娘,您别急,将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新婚,他在正院里住的久了些,等他腻了,早晚会来的。”
“那卫氏长的又年轻又貌美……”秦氏说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不由得几分泄气,“我早就人老色衰了。”
她是自小陪伴楚宁风的,当初被收做通房,也才不过十五岁,如今十几年过去,她都快三十了。
楚宁风又娶了卫姝那么个娇媚娘子,怎么可能还来她这儿呢?
玉兰想再劝,却找不到任何话了,只能作罢。
次日。
卫姝去给太夫人请了安回来,便叫锦绣去将院里当差的,全都叫来。
平常倒没察觉,如今一聚集起来,竟是有半个院子那么多。
撇去门房上那些,光是粗使婆子就有四个,末等丫鬟里有些是卫家带来的,还有一些是太夫人赏的。
卫姝让锦绣把那些人都点了名出来,最后提了两个二等丫鬟,其余的都从末等做。
新提上来的两个叫雨晴和玉兰,以后都跟锦绣秋菊一起在跟前伺候。
吩咐完这些,卫姝也让锦绣去准备抬秦氏做姨娘的事情。
正说着,秦氏身边的玉兰来了。
只见她满脸慌张的朝卫姝福了福身,说道:“夫人,我家姑娘身体不好了,自昨夜回去便发了高烧,今早起来又是上吐下泻,这会子已经快晕过去了!”
听说秦氏不好了,卫姝忙叫人去请了郎中来,并差人去习武堂告诉楚宁风一声,到时来不来,也是他的事。
做完这一切,卫姝也带着锦绣跟秋菊朝东边院子走去。
这还是正午,日头正足。
卫姝到了秦氏的院子,额头早已一片薄汗。
才刚踏进门,就听见玉兰担忧的声音:“姑娘,夫人来看你了。”
秦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很。
见卫姝进来,她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
“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好好躺着,别起身了。”卫姝走进去,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
秦氏眼眶一红:“让夫人挂心了。”
“锦绣,去库里拿两支人参,好好给秦姑娘补补身体。”卫姝吩咐道。
“夫人……”秦氏面露诧异,“我只是个下人,何德何能让您如此费心。”
“可别这么说。”卫姝坐到床沿,握住秦氏瘦弱无骨的手,轻声说,“你是这将军府里的老人了,也是从小伺候着将军的,我本该如此对你。再说了,昨日我还跟将军说呢,抬你做姨娘。”
“真的?”秦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将军他同意了?”
“那是自然。”卫姝轻轻笑着,“所以啊,你只管养着病,其他的,就不要担心了。”
秦氏眼圈湿润,手都在轻轻颤抖着,竟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卫姝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起身离开。
恰好出了院子,郎中也来了。
她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便瞧见楚宁风依旧冷着脸,大步朝走了进来。
“将军。”卫姝忙上前见礼。
“怎么样了?”楚宁风淡淡的问。
“郎中正在里屋检查着呢。”卫姝道,“将军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必了。”楚宁风脸上瞧不出个喜怒,但语气已是不悦,“她若天天这么折腾,那就让她在自己屋里养病,少出来。”
这大半月里,秦氏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难卫姝。
其实卫姝也知道,秦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楚宁风。
只是如今楚宁风已经成了亲,不可能将她一个小小的通房放在眼中。
显然,她最近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楚宁风的底线。
怕是让她再作下去,这姨娘抬不抬得成还是个问题。
没多会儿,郎中背着药箱出来了。
给他们行了礼,才道:“将军,夫人,秦姑娘是近日偶感风寒,再加之身子骨弱,我已经写了药方,每日按时服药即可。”
“辛苦了。”楚宁风微微点头。
卫姝则示意了锦绣:“辛苦先生跑这一趟。”
锦绣递上给郎中准备的荷包。
郎中又行了礼,这才退下。
楚宁风也没有在这儿多待,抬脚便出了门。
卫姝自然跟上。
“将军是要回屋还是去习武堂?”她开口问道。
“我要去趟宣统领府。”楚宁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晚膳不用等我。”
“是。”卫姝应喏,“那娘那边,我去请安的时候,也跟她说一声。”
楚宁风点点头。
在分开前往外院的时候,楚宁风停下脚步。
卫姝也跟着停下,抬眸望他:“将军还有何吩咐?”
“日后这些需要用钱的地方,报给公中管事便是。”楚宁风低声说道,“娘那边,我会跟她说。”
卫姝略微诧异,像是没料到楚宁风会说这话。
但惊异过后,她还是眸带笑意,轻轻颔首:“是,妾身知道了。”
楚宁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内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卫姝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她虽然嫁给了楚宁风,可如今整个将军府的中馈,却是抓在太夫人手中的。
哪怕是二房跟四房这么多年,也没能将管家的权利从太夫人手中夺过来。
刚才楚宁风那话,大概是想到卫姝只是五品官中的庶女吧。
当初成亲时,虽然陪嫁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身价,但是在这府里行事,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打点。
“夫人,您说,外面的传闻,是怎么传出去的?”锦绣小声问。
当初皇上给楚宁风赐婚的时候,外头可是盛传楚宁风身体有问题,否则,怎么会给他赐一个家世如此低廉的?
若非如此,卫姝那嫡姐,也不会死活不嫁,临了,将她推出来。
“如何传出去的,跟我们也没干系了。”卫姝抬脚朝主屋走去,缓声道,“从今以后,我们都要指着将军好,我们才能好。”
古代这出嫁从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了屋,卫姝又将院子里的丫鬟仔细分了类。
到了傍晚,她独自一人去清波堂给太夫人请安。
见只有她一个,太夫人问了句:“宁风出门了?”
“说是要去趟宣统领府,连晚膳也不回来用。”卫姝笑着回道。
太夫人会意的点点头。
一抬眼又看见卫姝那时常笑眯眯的脸庞,想到她自嫁进来,每天都是风雨无阻的过来请安,无论说话做事都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太夫人面带无奈道,“你看你那两个弟妹,可从没像你这样天天过来问安的。”
“两位弟妹比我早进门,这些年也都全靠她们在娘跟前侍奉,儿媳既然嫁进来了,理应为两位弟妹分担。”卫姝道。
太夫人满意的笑了笑。
这卫姝哪里都好,只除了这庶女的身份。
说来,太夫人之所以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除了不满意她的身份外,也明白,这是皇上在敲打他们楚家。
这件事,卫姝根本没有选择的。
想到这儿,太夫人的心也软了几分,说道:“我听说,那秦氏,整天都借口有事往你屋里跑,可有这事?”
“秦姑娘是念着我刚进府,想多帮衬罢了。”卫姝柔声道。
“最好是这样。”太夫人哼了一声,“你是个没心眼的,性子又软,底下若有不听话的,只管报到我面前来,我替你治治他们。”
“那儿媳就谢过娘了。”卫姝笑了笑。
又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话,卫姝才起身离开。
待她走后,太夫人叫了身边的宋妈妈,语气不善:“去我库里,拿些补身体的人参给那秦氏送去。”
宋妈妈颔首应了。
“告诉她,要想在这府里过下去,那就少给我起那些幺蛾子。”太夫人冷哼了一声。
“您这是要为大夫人做主了?”宋妈妈打趣道。
想到卫姝,太夫人又是无奈的叹气:“之前是我对她太苛刻了,如今想来,她也没错,都是不由自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还为难她呢。”
再者,这件事已成定局。
哪怕她再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为难卫姝,又为难自己呢。
“您就是心善。”宋妈妈由心道,“那大夫人那边,可要去知会一声?”
“算了。”太夫人想了想,道,“我记得我的库里,有两匹蜀锦,你去取了来,送到卫姝那里。”
宋妈妈惊讶道:“那可是您最喜欢的。”
“颜色太艳了,我这样的年纪,再留着也是浪费。”太夫人笑道,“卫姝正是年轻的时候,穿这些比我合适。”
宋妈妈自然没再说什么,拿了钥匙便去开了库门,将蜀锦送到了卫姝手上。
这边,卫姝才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玉含来报:“夫人,宋妈妈过来了。”
卫姝忙起身出去。
宋妈妈正将手中的蜀锦交到锦绣手上,见卫姝出来,笑着道:“大夫人,这是太夫人赏给您的蜀锦。”
“这么珍贵的东西,娘怎么给了我?”卫姝满脸惊喜。
“太夫人说了,让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舍不得用。”宋妈妈笑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便去秦姑娘那里了。”
“辛苦妈妈了。”卫姝道。
锦绣笑眯眯的给宋妈妈塞了个荷包:“这是请妈妈吃酒的。”
“多谢夫人。”宋妈妈这才躬身出去了。
卫姝看着那蜀锦,心中有些复杂。
这是不是代表……太夫人态度的转变呢?
“夫人,这蜀锦咱们要怎么办?”玉含询问道。
“听说蜀锦价值连城,太夫人就这么赏了您。”锦绣也是一脸惊喜。
卫姝想了想,对玉含说道:“你拿两匹送到二夫人跟四夫人手上,就说是太夫人赏的。剩下的这匹,送一些到针线上去,让她们照着太夫人的身形尺寸,做套合身的衣服。”
太夫人赏给她,是在抬举她。
可她也不能不识抬举。
玉含点点头:“是,夫人。”
“夫人,您自己就不做几套新衣服?”锦绣问道。
“箱笼里还有很多衣服都是新的,穿过了再说吧。”卫姝笑着道。
锦绣也没有再多问,下去传膳了。
楚宁风不回来吃,卫姝乐的一个人吃。
她细嚼慢咽的,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吃完。
饭后,玉含也从外面回来了,她向卫姝复了命,却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站在原地没走。
卫姝问:“可还有什么事?”
“夫人……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宋妈妈去了秦姑娘那里。”玉含道。
“怎么了?”
“宋妈妈走后,秦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很久。”玉含有些犹豫,怕自己说这些让卫姝反感,“所以奴婢想,是不是太夫人让宋妈妈给秦姑娘传了什么话。”
她说完,看着卫姝。
卫姝脸上神情淡淡的,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仔细看着她,说:“这件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秦姑娘身边的玉兰,跟我一样,以前都是在太夫人身边服侍过的。”玉含道。
卫姝点点头,又问:“我记得,你家里是有四口人?”
“是的,奴婢的娘跟老子,都在庄子上,奴婢底下还有个弟弟。”玉含回。
卫姝“嗯”了一声,笑着道:“你还没用膳吧,忙了一天,快回去吃饭。”
玉含有些摸不准卫姝的态度,低了头缓步退出去。
卫姝靠在软塌上,手里拿了本书翻看。
外面天也黑了下来。
平时这个时候,楚宁风早回来了。
卫姝索性将书放下,正要起身,就听见外间传来声音:“将军回来了。”
卫姝心中微跳,忙迎出去。
刚看见楚宁风,她便闻到了一股酒气。
“将军喝酒了?”她一面伸手扶了楚宁风,一面对锦绣道,“去端茶来。”
楚宁风被她扶着在软塌上坐下,又看她蹲下身去为自己脱靴子。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烛光下,卫姝低头露出来一截皙白的后颈,白的发亮。
楚宁风其实没喝多少,他还清醒的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动。
只静静的看着卫姝。
卫姝当然不知道。
她将脱下来的靴子放在一旁,又接过锦绣递来的茶,送到楚宁风手上:“您喝点茶,胃里能舒服些。”
须臾,又问:“将军喝了多少?”
“不过几杯。”楚宁风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那就好。”卫姝这才放下心来。
她可没忘记在新婚夜那天,楚宁风喝的有些多。
那晚上,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听楚宁风问:“去过娘那里了?”
“是啊。”卫姝笑起来,“娘赏了我几匹蜀锦,十分珍贵。我让人送了两匹去二弟妹跟四弟妹那里,又让绣娘给娘做新衣服呢。”
说来说去,她就唯独没给自己做新衣服。
楚宁风想到自己刚回京那会儿,皇上赏赐给他的那些东西。
他原以为自己用不上,可此时,看着卫姝的模样,他忽然道:“明日我让卓青开了我的库门,你进去选选,有什么喜欢的,让人搬回来。”
“不用了。”卫姝有些受宠若惊,“我也不缺什么东西。”
楚宁风并不擅长这些事,既然卫姝说不用,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也深了,卫姝叫了丫鬟进来服侍楚宁风。
没一会儿,两人便歇下了。
卫姝身体有些僵硬,笔直的躺着,怕碰到楚宁风。
待听到楚宁风的呼吸逐渐平缓后,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她放松,就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腰肢上。
卫姝浑身神经瞬间绷紧,还未做出反应,她的后背便贴上一具滚烫炙热的身体。
卫姝握住他的手,语气急道:“将军……我来小日子了。”
楚宁风的手一顿,却也没松开她,依旧抱着:“睡吧。”
他没再有任何动静。
次日,卫姝卯正醒来时,身边的楚宁风早已出门。
锦绣上前来伺候。
“将军什么时候走的?你也不叫我。”卫姝起身道。
“寅时便起身了。”锦绣一边服侍着,一边笑着道,“是将军不让我们叫醒您的,说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卫姝倒也没再说什么,让锦绣帮她挽了头发。
玉含将早膳摆上桌。
“秦姑娘身体如何了?”卫姝问道。
“听玉兰说,昨夜服了药,今早起来已经好了许多。”玉含答道。
“那便好。”卫姝放下心来。
用过早膳,她便去了清波堂。
只不过今日到的时候,二夫人跟四夫人竟也在。
二夫人的两个孩子楚云凡与楚云慧也在。
两孩子正坐在太夫人身边说着话,逗得太夫人合不拢嘴。
卫姝走进去,一一行了礼。
“今日倒是我来迟了。”卫姝笑着道。
“哪里就是你迟了,是我们来早了。”二夫人笑道,“凡哥儿,慧姐儿,还不跟你们大伯母问安。”
“大伯母好。”两个孩子齐声打了招呼。
“坐下说话。”太夫人指着卫姝道。
宋妈妈端来锦杌,卫姝刚坐下,便听见四夫人笑着道:“昨日大嫂差人送去的蜀锦可是真真好,倒是让我受之有愧了。”
原来是为了蜀锦,今日才会在这里见到他们啊。
卫姝嘴角含笑,说道:“那原也是娘给我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哦,是嘛。”太夫人倒有些诧异的看了卫姝一眼。
她竟是没想到,卫姝会将那蜀锦送到其他两房的手上。
“原是我们谢错了人啊。”二夫人笑了一下,“早听说这蜀锦是娘的珍藏之物,这次可真算得上是割爱了。”
“都是一家人,谁用不是用。”太夫人道。
“娘说的是。”四夫人笑呵呵说。
她们说话的时候,卫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没有插嘴。
说了一会儿话,太夫人有些乏了,便让几人都各自回去了。
卫姝跟二夫人她们在清波堂门口分开。
眼看着卫姝身影远去后,二夫人才对四夫人道:“我就说,蜀锦那样的好东西,大嫂怎么会有呢,原来是娘赏的。”
二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酸意。
毕竟当初二夫人向太夫人讨要蜀锦的时候,太夫人权当是没听见,如今却主动给了卫姝。
“娘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罢了。”四夫人并没有评论半分,“大嫂既然给我们,也是她的心意。”
二夫人看了她一眼,淡声:“你现在跟她站一边了?”
自卫姝嫁进来,二夫人就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原来整个楚家,就只有她生育了一双儿女。
四夫人虽嫁进来几年,却还未有动静。
而如今卫姝的出现,让她感觉自己的地位有了动摇。
“二嫂说的哪里话。”四夫人打着太极,“娘不是说了,都是一家人,哪里就沾边了?天儿热,我就先回去了。”
二夫人轻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领着自己的孩子便朝自己院子走去。
卫姝这边,一直到回了屋后,锦绣端上冰镇的绿豆汤,才忍不住说道:“夫人,我瞧着那二夫人不是个好惹的。”
“这阖府上下,哪里就有好惹的人。”卫姝淡淡笑道。
只不过没有触及到彼此的利益,所以才能一直相安无事。
原先是二夫人跟四夫人明争暗斗,卫姝只是个中间人,谁都不参与。
昨日太夫人那蜀锦一赏,怕是如今二夫人也将她视作敌人了吧。
不过这些也不关卫姝的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无论他们如何作妖,都跟她没关系了。
锦绣知道自家夫人是个什么性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卫姝倒是有了个清静。
秦氏没再往跟前靠,想来是太夫人的话对她起了威慑。
又过了几日,秦氏特意挑了楚宁风不在的时候,来给卫姝问安。
“多亏了夫人的宽厚仁德,我的身体才能这么快好。”秦氏低着头,轻言细语道。
大概是好几日没有出房门,她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你身体好了便是。”卫姝一笑,“你回去准备准备,这两天,上我跟前敬杯茶。”
秦氏明白,这是要正式抬她做姨娘了。
她心中大喜,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敬道:“是,谢过夫人。”
“也没什么事,你回去歇了吧,这两天也不用来我跟前请安了。”卫姝摆摆手道。
秦氏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退了出去。
玉含与她擦身,行了礼,这才进屋里来。
见卫姝坐在软榻上绣着帕子,她上前,轻声道:“夫人,前院小厮来说,将军回来了,在外书房呢,让您不用等将军用膳了。”
卫姝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去将小厨房做的糕点,送些到书房,还有太夫人之前赏的茶叶,也带过去。”
玉含领了命,亲自将点心茶水送到外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瞧见外书房里除了楚宁风,还有另个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子,身着锦衣,虽穿的与普通贵族无差,可玉含分明瞧见了那衣摆绣着的莽纹。
玉含内心大惊,待出了书房的门,她才感觉手脚都有些虚软,一路踩着棉花回了主屋。
卫姝见她回来,脸色有些异常,便问:“怎么这幅表情?将军训你了?”
“不是……”玉含摇头,吞咽了口口水,稳住心神,这才道,“夫人,奴婢在将军书房里瞧见另一个人。”
卫姝一向对这些不关心,可看玉含的脸色不好,随口问了句:“可是哪位大人?”
“奴婢瞧着……像是太子。”
楚宁风被封为太子少傅,平日里进宫除了早朝,便是去东宫。
可此时东宫太子却突然出现在将军府……
卫姝微微拧眉,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不过,让卫姝感到奇怪的是,玉含身为一个后院丫鬟,怎么知道那就是太子?
想到这里,卫姝看向玉含,淡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就是太子?”
“奴婢曾经随太夫人进过宫,有幸远远瞧过一眼。”玉含答道。
卫姝点点头,算是相信了,又道:“这件事莫要声张。”。
太子出宫,还是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要是传出去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玉含低声应道:“奴婢知道了。”
楚宁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唯独主屋还亮着一盏灯。
他刚走进院子,就见锦绣迎上来:“将军。”
“夫人可睡了?”楚宁风压低了声音。
“夫人一直在等将军呢。”锦绣轻声答。
楚宁风点点头,大步朝屋子走去。
他进去时,正好瞧见卫姝靠在枕头上,手里拿了本书看着。
她已经梳洗,穿着亵衣,乌黑的长发已经散了下来,散落在身上,衬着她那张白净娇媚的脸庞。
许是听见了声音,卫姝抬眸望过来,烛光下的她眼眸明亮有神:“将军回来了。”
卫姝放下书,随意穿着鞋便走过来:“累了吧,我服侍您梳洗。”
楚宁风的心不觉软了几分:“你去躺着,让丫鬟服侍吧。”
“我反正睡不着。”卫姝笑着,替他更衣,“今日晚膳用着如何?”
楚宁风看了她一眼,心下已经了然:“是你让厨房送去的。”
难怪跟平日里的不一样。
他倒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妻子,如此聪明。
“太子今日来过了。”楚宁风没瞒着她。
卫姝没想到楚宁风会对她说这些,她问晚膳的本意,只是担心他们吃的不合口味。
她压下心里的微讶,轻声道:“太子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想微服出访。”楚宁风沉声道。
“微服出访?”卫姝诧异。
太子微服出访可不是什么小事,也就仅次于皇上微服出访吧。
“他想让我明日早朝后,去说服皇上同意他微服出访。”楚宁风的声音里略有些无奈。
“那太子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了。”卫姝很快梳理出重点,“若是皇上同意了,定是要派人贴身保护吧。”
除去皇家养着的那些暗卫,皇上怕是会点名让人陪同太子。
而首要人选……
卫姝抬眸望着楚宁风,见他面色冷峻,一双眉头皱紧。
看来,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将军……”卫姝抱着他脱下来的外衣,神色不免严肃了几分,“皇上若是要让您去,您的身体……”
楚宁风原本在想事情,蓦地听见卫姝这句话,他回过神,一垂眸便看见卫姝担忧的神情。
他不自觉的扬唇轻笑起来:“放心吧,皇上不会让我去的。我刚回京不久,身体也没养好,再者,我可才新婚。”
他在新婚两字上加重力度,听的卫姝耳尖有些发烫。
卫姝将衣服搭在屏风上,也不说话。
楚宁风知道自己这个妻子面皮薄,没再继续说。
恰好秋菊跟雨晴拎了热水进来,两人的谈话也就此中断。
卫姝记着楚宁风要早朝的事,寅时便让锦绣将她叫醒了。
“你多睡会儿。”楚宁风起床,给她掩了被角,“有丫鬟在。”
“那怎么行。”卫姝坚持起了床。
之前几次是楚宁风没让人叫她,今日她都醒了,也不能躺着不动。
卫姝起来帮楚宁风更衣,趁着丫鬟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她去安排送了早膳进来。
楚宁风早膳吃的极其简单,只有清粥跟馒头,再配两碟小菜。
他吃的极快,几口便完事了。
卫姝送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未破晓。
清晨还是有些凉的,卫姝只披了件单衣。
“您再睡会儿吧。”锦绣道,“到了卯正奴婢再叫您。”
卫姝原本是想再睡会儿的,可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滚了几次后,索性便起来了。
她慢悠悠的吃完早膳,又到院子里去看了看自己种的花,都才发芽,还看不出长势。
看着时辰,太夫人应该起了,卫姝才往清波堂去。
她到的时候,太夫人正在用早膳。
卫姝十分自然的接过宋妈妈的活,服侍太夫人。
太夫人吃饱后,叫人送了茶来,才问卫姝:“我听说,昨日府里来了贵客。”
“是啊,只是那位贵客没让声张,将军在前院用了膳,落钥之前送了回去。”卫姝答道。
“别出什么事才好。”太夫人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她是最最心疼这个大儿子的,在外征战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不希望出任何事。
“您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卫姝宽慰道。
太夫人没说话,正忧愁着,外面传来两个小家伙的声音。
“祖母,祖母!”
卫姝扭头望去,看见凡哥儿跟慧姐儿两个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看见卫姝在,两人止住脚步,给她行了礼,这才往太夫人怀里扎去。
“哎哟哎哟,这两个小猢狲。”太夫人左右抱着两个孩子,刚才的忧愁瞬间冲淡了,脸上全是喜悦,“都多大了,还往祖母怀里钻。”
“多大我们也是祖母的宝。”凡哥儿抱着太夫人的脖子,嘻嘻笑着,“祖母,娘身体不好,所以让我们过来给您请安,您可千万不要怪她啊。”
“祖母,我跟哥哥陪着您好不好?”慧姐儿也笑道。
“好好好。”太夫人也是对这两个孩子爱到了骨子里,笑呵呵的道,“用过早膳了没?”虽是一边问着,却还一边让宋妈妈去厨房端了两人爱吃的糕点来。
“祖母,我想吃桂花糖跟玫瑰酥。”慧姐儿说着,看向卫姝,“大伯母,您吃过祖母这里的玫瑰酥吗?可好吃了,其余地方都做不出祖母这里的味。”
“看来我今天要沾慧姐儿的光了。”卫姝笑着说道。
“我要吃状元糕!”凡哥儿也不示弱,“祖母,等我吃了状元糕,一准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太夫人亲昵的点着他额头,笑道:“好,那我就等着我们凡哥儿给祖母考个状元回来。”
正说着话,四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面色红润,眉宇间还带着一抹娇羞,瞧着像有什么好事。
“娘,大嫂。”四夫人走进来,笑着行礼。
凡哥儿慧姐儿也打了招呼。
太夫人让丫鬟端了锦杌来,叫四夫人坐下。
卫姝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四弟妹脸色如此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太夫人闻言,也朝她看过去。
四夫人被两人看的脸蛋更红,扭扭捏捏道:“娘……我……我有了。”
“真的?”太夫人果然大喜,“可叫太医看过了?”
四夫人脸红红道:“还未曾叫太医看过,只是我小日子已迟了一月,所以我想着……应该是有了。”
“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叫太医来看看呢。”太夫人急声道,“宋妈妈,去,拿了我的帖子,到太医院去请柳太医来。”
楚家本就子嗣单薄,许多年来竟只有二房的两个孩子,而四夫人跟老四楚宁飞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动静。
这会儿听闻这个喜讯,太夫人又怎能压制得住内心喜悦呢。
四夫人见要请太医来,她也没推辞,只笑着应了。
凡哥儿跟慧姐儿还小,但也知道自己即将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两个孩子都好奇的看向四夫人的肚子。
“那真是恭喜四弟妹了。”卫姝温声笑道。
“也还没确定,我这心里也是没底的。”话虽如此说,四夫人脸上却没半点不安的表情。
“最好是有了。不过你也还年轻,往后还有无数机会。”太夫人虽然希望这府里子孙满堂,却也没给四夫人太多压力。
闲聊间,柳太医也到了。
卫姝也有幸观摩了一番什么叫悬丝诊脉。
这柳太医也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仔细诊了脉后,便向太夫人道喜:“这的确是有喜了,只是月份还小,安胎为主。”
“好,好!”太夫人喜得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辛苦柳太医跑这一趟了。”
又让宋妈妈拿了银两,这才将柳太医送出去。
“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以后也不用过来请安了,待胎稳了再说。”太夫人握着四夫人的手,十分高兴,“我那还有两株百年的人参,一会儿你拿了去,好好养着身体。”
“多谢娘。”四夫人红光满面,眉宇间全是喜悦。
“我那也还有些灵芝,一会儿也送了过去。”卫姝笑眯眯地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四夫人有些诧异。
她倒是没想到,卫姝出手如此大方。
“四弟妹怀孕可是大事,我自然要好生照拂。”卫姝笑道。
“她给你,你拿着便是。”太夫人十分乐意见到她们妯娌和睦。
“那我就多谢娘跟大嫂了。”四夫人果然不再说什么,欣然接受。
“快回去歇着吧。”太夫人催促她,“天这么热,你以后也别过来请安了,养好身体最重要。”
四夫人也没推辞,毕竟现在平安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最大的事。
四夫人离开后,两个孩子也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告诉二夫人这件事。
那屁股下就像长了针一样,谁都坐不住了。
太夫人看着好笑,拍了两人的屁股:“行了,知道你们坐不住了,要走就走吧。”
“祖母,我们明天再来看您!”两个孩子一听,都笑呵呵的从太夫人怀里出来,端端正正行了礼后,这才离开。
卫姝原本也是要走的,但太夫人将她留住。
宋妈妈正好也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个做工精致的锦盒。
太夫人抬抬下巴,示意递到卫姝的手上。
“你看看这支簪子,可看得上眼?”
卫姝有些意外:“娘……您这是?”
“这是当年我的陪嫁礼,这么些年一直放在库里,等想起来的时候,我早已过了年纪。”太夫人笑道。
卫姝将锦盒打开,里面正放着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真真是极品。
“好看吗?”太夫人问。
“好看。”卫姝点头,只看了两眼,便将锦盒合上,抬眸看着太夫人,笑道,“您如今戴也是极好看的。”
“可别打趣我了。”太夫人笑起来,“你拿去戴吧,配你正合适。”
长者赐,不敢辞。
卫姝也只能笑着接下:“多谢娘。”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夫人才让卫姝回去。
回到主院,卫姝便让锦绣将那簪子放到自己梳妆台上。
锦绣说道:“夫人,太夫人赏的这簪子怕是价值连城吧。”
太夫人当年可是以侯府嫡女嫁进楚家的,那嫁妆自然是不必说。
卫姝没回锦绣的问题,只是道:“把我剩下没绣完的帕子拿来。”
锦绣忙去拿了。
主仆俩一人坐了一头,手里拿着帕子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秋菊小跑着进来禀道:“夫人,将军回来了,刚去了外书房。”
卫姝将手里的活停下,道:“知道了。”
算算时辰,楚宁风的确是该出宫了,不过平时回来的也没这么早。
卫姝让锦绣将那些手帕都收拾下去,她原以为楚宁风还要过一会儿才会来主屋呢。
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楚宁风就回来了。
他的神色看起来不大好。
“将军今日回来可真早。”卫姝笑着迎上去,“一会儿下午可还有事要出门?”
“替我换身衣服吧。”楚宁风低声道。
他如此说,便是不出门了。
卫姝也没多问什么,去拿了身轻便的衣服,替他换上。
换衣服的过程中,楚宁风像是一直在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卫姝才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今日下了早朝后,皇上将我叫去了御书房。”
卫姝心头微微一动,抬眸看着楚宁风:“可是为了太子微服出访的事?”
楚宁风“嗯”了一声,神色越显凝重:“皇上同意了。”
太子微服出访,从古至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需护好太子周全便是。
可楚宁风的表情明显不止担心于此。
“将军在担心什么?”卫姝轻声询问。
“皇上命我同行。”楚宁风沉声道。
卫姝很是意外,又有些担忧:“可您的身体,如何能长途跋涉?”
虽说楚宁风表面看起来与平常男子无异,可卫姝跟他成亲快一个月,也知道但凡是下雨天,他的双腿便会剧烈疼痛,犹如寒冰刺骨。
“我的身体倒是其次。”楚宁风握住卫姝的手,轻声说,“只是这一趟出行,少说也得两三月才能回来。”
卫姝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如今天气虽然还很炎热,可秋季转瞬即来,卫姝是担心楚宁风的身体。
似乎是看出来卫姝的担忧一般。
楚宁风牵着她到桌前坐下,才道:“我不在家的这几个月里,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母亲,我会跟她打声招呼的。”
“我没在担心这个……”卫姝抿唇,眉尖微蹙,“您什么时候出发?需要途径哪些地方?”
“半个月以后才走。”楚宁风道,“途径山东,一路南下。”
卫姝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对楚宁风算不上有感情,只是如今两人成了亲,楚宁风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他们才不过相处不足一月,就知道楚宁风即将离家三月,这心里如何是滋味呢。
卫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既然如此,那我这些时间,就替将军收拾好行李。”
楚宁风原本是想说,那些事卓青会安排,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卫姝没再说什么,叫锦绣传了午膳。
两人各怀心事,也没多少胃口。
吃过午膳后,卫姝才想起四夫人的事情。
“四弟妹有了身孕,叫太医过府诊过脉了。”
楚宁风一听,脸上有了几分笑容:“娘知道了吗?”
“太医就在娘的屋里给四弟妹诊脉的。”卫姝回道,“正好我库里有几支灵芝,就让丫鬟送了过去。”
楚宁风点点头,像是赞同她的做法。
他没在屋里待多久,陪着卫姝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去了外书房。
卫姝想着刚才楚宁风没吃多少东西,又怕他饿,便让厨房做了一些糕点送过去。
大概是早上起得有些早了,用过午膳后,卫姝就有些乏了。
她懒得换衣服,就靠在软塌上午睡一会儿。
卫姝才刚睡着,外面卓青便领着两个小厮搬了东西过来。
锦绣怕他吵醒卫姝,忙压低了声音:“夫人刚睡着,这些是干什么的?”
“将军让我送来的。”卓青轻轻笑道,“给夫人的。一会儿夫人醒了,让她看看。”
锦绣望了一眼,那都是些绫罗绸缎,还有好些个精致的花瓶,看着价值不菲。
楚宁风对卫姝好,锦绣自然是乐于见到的。
“放到暖阁去吧,一会儿夫人醒了我会跟她说的。”锦绣又嘱咐了一句,“动静小点,别吵醒她了。”
“放心吧。”卓青对着身后小厮摆摆手,然后朝暖阁走去。
卫姝这一觉睡的不久,醒过来时,也才过去半个时辰。
锦绣怕她热,正拿着团扇在一边轻轻扇着。
见卫姝醒了,锦绣忙去倒了杯凉茶来。
“让底下丫头来伺候就行,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卫姝喝了口茶,笑道。
“我们有轮班呢。”锦绣笑着说,“一会儿晚上就是秋菊跟雨晴来伺候您,我跟玉含可有很多时间休息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每次在跟前服侍最多的人,也是锦绣。
锦绣是从小服侍卫姝到大的,两人感情深厚。
再加上锦绣办事稳重,没让卫姝操心过,所以现在这整个院子里,都将她当做管事的了。
“夫人,刚才您歇着的时候,将军差卓青送了好些东西来。”锦绣说道,“我让他们放在暖阁了,您要不去看看?”
“将军让人送的?”卫姝有些诧异。
“是啊。”锦绣一边服侍着卫姝穿好鞋子,一边扶着她下了软榻,“我瞧着,那可都是好东西。”
卫姝去了暖阁,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让人收到库里吧。”卫姝说道。
锦绣应是,正要去叫了人来。
卫姝又指了几匹颜色略深的绸缎说:“那几匹,送到针线上去,让绣娘给将军做几套衣服还有鞋子。”
锦绣自然知道楚宁风要走的事,也知道卫姝的用意,点了点头:“是,夫人。”
“那些花瓶,等咱们院子里种的花开了,你摘些,正好用上这花瓶。”卫姝道。
锦绣一一记下。
卫姝下午也没什么事,就待在自己房里做些针线活。
她的针线虽比不上那些个绣娘,却也有自己的风格,独树一帜,她绣出来的东西都是活灵活现的。
到了傍晚,楚宁风从外书房回来了。
两人一道去了清波堂给太夫人请安。
话了几句家常,太夫人让人摆了晚膳。
一道用了膳后,楚宁风让卫姝先回来。
卫姝知道,这是楚宁风想单独跟太夫人说话。
她起身给太夫人行了礼后,这才离开清波堂。
回到主屋才坐下,就听外面婆子禀道:“夫人,秦姑娘来了。”
秦氏最近倒是没怎么往跟前凑,安静了不少。
“让她进来吧。”
秦氏走进来,给卫姝行了礼:“夫人。”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卫姝温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给夫人请个安。”秦氏回答的时候,目不斜视,也没跟以前那样,总想瞧瞧楚宁风在不在。
“我不是说过,你不用每天都来给我请安问好。”卫姝道。
秦氏笑了一下:“您是夫人,我给您请安,是理所当然的。”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卫姝摆摆手道,“你往后也不需要每日都来,隔三差五便可以。”
话已经说到这里,秦氏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只能应是。
将秦氏送出门后,锦绣原本是想回自己房里歇会儿的,却看见一个小厮满脸着急的跟门房上的人说些什么。
锦绣走过去,门房上的婆子给她行了礼。
“这是怎的了?”锦绣看向那小厮,“发生何事?”
“锦绣姐姐,刚才卫府的大爷派人过来传了话,说卫府大太太病了。”小厮连忙道。
锦绣心知发生大事,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忙转身朝主屋疾步走去。
屋里,卫姝正靠在软榻上,准备看书。
“夫人!”
锦绣走进来,面带着急:“刚大爷派人来传话,大太太病了。”
“什么?”卫姝心中也是一惊,“那传话的人呢?”
“还在外面呢。”锦绣道,“我去叫他进来。”
卫姝点头。
锦绣出去,将那传话小厮叫了进来。
隔着屏风,小厮给卫姝行了礼:“见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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