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升华之血
九月三日，大雨转阴。
池歌穿着薄卫衣，背着电脑包，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平静地吃着一个甜筒。
几分钟后，有神色慌张的男人从对面的一栋大楼走出来，张望几眼后发现了池歌的身影，立马走了过来。
“你就是螺旋高塔派过来的人？”
男人走到池歌身旁，压低了声音。
“是的，王先生，我们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池歌和男人隔着两个身位，他一边吃着甜筒一边打量眼前这个男人，怒气冲冲或者愁容满面池歌都不在乎，但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携带了什么文件的样子。
这就让池歌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是在找死我告诉你。”男人咬牙切齿道，却一眼能被看出色厉内荏的真相。
所以池歌只是举着甜筒，疑惑地看着他。
“王先生，如果你真实的流水记录被发到税务局的话，我认为你的处境不会比死好多少，毕竟那份产业并不属于你……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男人闻言立刻慌张了起来，语气中也多了些哀求。
“不，不是这样的……但你们要的东西太复杂了，信息量也太大了，我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处理！”
“那就两百万吧，这些年你扣下的税款应该也有这个数了。”
池歌适时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你这是勒索，小子！”
“那你去报警啊。”池歌一脸无所谓。
男人咬了咬牙，颓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看着纠结的男人，池歌漫不经心地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便宜的U盘，随手扔给男人。
“这里是一部分你的流水记录，你可以自己去检查是否真实，再决定要不要去做，看看我们是不是在唬你。
但是上面并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最多三天，三天内你最好能够拿出这半年来所有客人的记录，还有关于升华之血的消息。”
男人拿着U盘，脸上阴晴不定。
螺旋高塔在素城是个隐秘的组织，或者说，是个故事，有人说那是游荡在城市中的幽灵聚集的地方，只要是在这城市中发生过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有门路，并且有资格的人可以通过那里获得任何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但前提是你已经准备好了代价，通常他们会用更隐秘的消息进行交换。
但故事里从没说过螺旋高塔会主动勒索别人。
甚至来的还是个毛头小子！
王经理在此之前一直将这种东西视作笑谈，或者都市传说，但那封来自螺旋高塔的电子邮件确实让他这几天辗转难眠。
这个男孩说的没错，尽管自己的手法足够精妙，从表面上看合理合规，但根本经不住税务局的检查，更何况自己上面的人可能根本不会在乎检查不检查。
只要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难看。
“我怎么把消息给你们？不要再来这里碰面了，我怕其他人会起疑心。”
这话几乎是从男人的牙齿里蹦出来的。
对面的池歌微微一笑。
“回去把邮件内容全选，就能看到里面有一条网址，登录账号和密码都是你儿子的生日，你登录之后把我们要的文件上传就可以了。”
从听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起，男人的脸色便越发阴沉，下意识地想着干脆把池歌在这里处理掉算了。
但想到那个诡异的螺旋高塔，他又迟疑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盯了一眼池歌，似乎是要记住这张脸，随后转身离去。
池歌咬下最后一口蛋筒，看着满脸阴沉的男人离去，面色平静。
那只一直放在电脑包里的手伸出来，在拉链合拢的时候能看到某种便携热武器表面的哑光一闪而过。
巡游者有巡游者的渠道，池歌有他自己的。
只是如何把螺旋高塔里浩如烟海的信息转化为可用的情报，池歌事实上有些苦手。
往日他只是做一些去各个地方物理接入数据库的大冒险，服务器那边都是秋甸在搞，某种意义上他这位“主理人”只是挂个名，而现在秋甸消失了。
没有秋甸，他甚至不知道服务器在哪儿！
池歌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辨认了下方向，沿着地图导航走，一边走一边总结今天的收获。
这已经是他找到的第四个有可能接触到升华之血的人了，一位大堂经理，来自素城规模前五的夜总会，同时也是一位第二阶段的红死症患者。
从之前三个人那里他姑且获得了一些信息。
那些前来售卖升华之血的人行踪很隐秘，有一位曾经试图派人跟踪，但跟踪者在两天后被人发现死在了某个阴暗的胡同里。
他们并不寻求过分昂贵的交易，而是更在乎将这种消息不动声色地扩散出去，形成一个人人都没有大声说，但人人都知道的信息网，听上去像是某种传销。
但池歌立刻想到了唐肃所说的模因污染。
如果说升华之血只是一种介质，一种实际存在的，用来传播模因的东西，那么这个模因的源头又是什么，凶鸟屋最终又要做些什么？
沈远山的笔记上也有类似的推理过程。
他最开始认为这些红死魔是利用塔赫茨曾经的技术，聚集高能血石粒子，并制成迷幻药供红死症患者和未成熟的红死魔使用，以快速扩大红死魔在素城的占比，从而颠覆这座城市。
但事实上升华之血对大多数人的影响程度并不高，堪堪和血石能源工厂的现场差不多，也不会造成人群的大面积转化，最多是以诺瓦偏移率增加千分之几，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极端。
并且注射了升华之血的红死症患者，他们的幻觉有着高度的统一性，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自己看到了即将降临的巨兽，和一双天空中的猩红双眼。
这无疑证明了升华之血是有一个统一来源的，并且这一来源能够影响人们的神经系统，以看到同一幻觉。
所以问题又来到了这一步。
模因的源头是什么？
尽管唐肃说这一模因污染对于自己非常危险，因此拒绝提供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但池歌的思路也确实卡在了这里。
他能够在人群中发现隐藏的红死魔，但他没有自己的黑箱，也并不具有沈远山那种足以和红死魔正面战斗的能力，因此不可能去猎杀红死魔。
所以他只能溯源，去找到问题的核心，从而试图去解决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如果不出所料，塔赫茨和唐肃应该也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说污染到底是怎么个污染啊。”
心情烦闷的池歌一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
角落里的拾荒人跑过来把易拉罐踩扁，仔细收回自己的编织袋里，然后去翻旁边的垃圾桶，沟壑纵横的脸上是一种被生活的风霜打磨过的麻木。
池歌看了他一眼，随意开启视红，又立刻关闭，随即晦气地哼了一声。
又一名红死症患者。
池歌又往前走了几步，在拾荒人的三轮车上看到了青鸟生命健康社的宣传单。
更晦气了。
凶鸟屋似乎热衷于在这些底层人民，不，应该说组成城市人口的大多数人中宣传他们自己，无论是张氏集团对各行各业地产的大肆收购，还是表面上看是卖保健品的青鸟生命健康社，亦或是针对灰色渠道的升华之血。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已经在整个素城扩散开来，快的像是飞速增殖的癌细胞，只是这次是在人们的意识里。
却远比能看到的红死魔，更加危险。
“如果非要破坏什么，才能够获得什么的话……”
池歌喃喃。
如此大张旗鼓却又润物细无声的做法，让他不禁联想到某些意识形态的改变，如果一整个城市都被某种思想所裹挟，那么后果只能是步入思想的极端，并于极端中毁灭，或新生。
但这种新生，也只是发生在第一次的毁灭没灭干净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禁又快了一些。
池歌没有什么储藏东西的癖好，时机合适就应该将有价值的东西用掉，譬如现在，如果说自己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头绪的话，他愿意获得任何方面的帮助。
被勒索的王经理从某种角度上也是在帮助。
被池歌寄予厚望的唐肃和塔赫茨，已经倒在了消息交流的路上，提前声明了不会告诉池歌关于“那个东西”的任何信息。
那么想要找到问题的核心，至少要先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如果巡游者和D.R.C都拒绝了他，那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哪怕未来会为此感到不值当。
池歌停下脚步，抬起头，默默看了一会儿头顶低调中透露着华贵的巨大招牌，木底金漆，笔势磅礴大气。
十六级大理石砌成的台阶顺至大门，两尊他无法辨认是什么生物的雕塑立在大门两侧，沉静注视着站在台阶下的池歌。
黑色的卡片落在池歌手中，被他轻轻握住。
“秋甸，我现在就希望你给我的不是什么团购的帝王套餐，多少来点作用。”
池歌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手上的黑色卡片，走上台阶。
一切思索就此收拢，如果能够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话，哪怕只是接近的一个答案。
新城区东院路3号。
枫叶饭店。
池歌穿着薄卫衣，背着电脑包，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平静地吃着一个甜筒。
几分钟后，有神色慌张的男人从对面的一栋大楼走出来，张望几眼后发现了池歌的身影，立马走了过来。
“你就是螺旋高塔派过来的人？”
男人走到池歌身旁，压低了声音。
“是的，王先生，我们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池歌和男人隔着两个身位，他一边吃着甜筒一边打量眼前这个男人，怒气冲冲或者愁容满面池歌都不在乎，但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携带了什么文件的样子。
这就让池歌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是在找死我告诉你。”男人咬牙切齿道，却一眼能被看出色厉内荏的真相。
所以池歌只是举着甜筒，疑惑地看着他。
“王先生，如果你真实的流水记录被发到税务局的话，我认为你的处境不会比死好多少，毕竟那份产业并不属于你……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男人闻言立刻慌张了起来，语气中也多了些哀求。
“不，不是这样的……但你们要的东西太复杂了，信息量也太大了，我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处理！”
“那就两百万吧，这些年你扣下的税款应该也有这个数了。”
池歌适时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你这是勒索，小子！”
“那你去报警啊。”池歌一脸无所谓。
男人咬了咬牙，颓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看着纠结的男人，池歌漫不经心地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便宜的U盘，随手扔给男人。
“这里是一部分你的流水记录，你可以自己去检查是否真实，再决定要不要去做，看看我们是不是在唬你。
但是上面并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最多三天，三天内你最好能够拿出这半年来所有客人的记录，还有关于升华之血的消息。”
男人拿着U盘，脸上阴晴不定。
螺旋高塔在素城是个隐秘的组织，或者说，是个故事，有人说那是游荡在城市中的幽灵聚集的地方，只要是在这城市中发生过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有门路，并且有资格的人可以通过那里获得任何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但前提是你已经准备好了代价，通常他们会用更隐秘的消息进行交换。
但故事里从没说过螺旋高塔会主动勒索别人。
甚至来的还是个毛头小子！
王经理在此之前一直将这种东西视作笑谈，或者都市传说，但那封来自螺旋高塔的电子邮件确实让他这几天辗转难眠。
这个男孩说的没错，尽管自己的手法足够精妙，从表面上看合理合规，但根本经不住税务局的检查，更何况自己上面的人可能根本不会在乎检查不检查。
只要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难看。
“我怎么把消息给你们？不要再来这里碰面了，我怕其他人会起疑心。”
这话几乎是从男人的牙齿里蹦出来的。
对面的池歌微微一笑。
“回去把邮件内容全选，就能看到里面有一条网址，登录账号和密码都是你儿子的生日，你登录之后把我们要的文件上传就可以了。”
从听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起，男人的脸色便越发阴沉，下意识地想着干脆把池歌在这里处理掉算了。
但想到那个诡异的螺旋高塔，他又迟疑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盯了一眼池歌，似乎是要记住这张脸，随后转身离去。
池歌咬下最后一口蛋筒，看着满脸阴沉的男人离去，面色平静。
那只一直放在电脑包里的手伸出来，在拉链合拢的时候能看到某种便携热武器表面的哑光一闪而过。
巡游者有巡游者的渠道，池歌有他自己的。
只是如何把螺旋高塔里浩如烟海的信息转化为可用的情报，池歌事实上有些苦手。
往日他只是做一些去各个地方物理接入数据库的大冒险，服务器那边都是秋甸在搞，某种意义上他这位“主理人”只是挂个名，而现在秋甸消失了。
没有秋甸，他甚至不知道服务器在哪儿！
池歌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辨认了下方向，沿着地图导航走，一边走一边总结今天的收获。
这已经是他找到的第四个有可能接触到升华之血的人了，一位大堂经理，来自素城规模前五的夜总会，同时也是一位第二阶段的红死症患者。
从之前三个人那里他姑且获得了一些信息。
那些前来售卖升华之血的人行踪很隐秘，有一位曾经试图派人跟踪，但跟踪者在两天后被人发现死在了某个阴暗的胡同里。
他们并不寻求过分昂贵的交易，而是更在乎将这种消息不动声色地扩散出去，形成一个人人都没有大声说，但人人都知道的信息网，听上去像是某种传销。
但池歌立刻想到了唐肃所说的模因污染。
如果说升华之血只是一种介质，一种实际存在的，用来传播模因的东西，那么这个模因的源头又是什么，凶鸟屋最终又要做些什么？
沈远山的笔记上也有类似的推理过程。
他最开始认为这些红死魔是利用塔赫茨曾经的技术，聚集高能血石粒子，并制成迷幻药供红死症患者和未成熟的红死魔使用，以快速扩大红死魔在素城的占比，从而颠覆这座城市。
但事实上升华之血对大多数人的影响程度并不高，堪堪和血石能源工厂的现场差不多，也不会造成人群的大面积转化，最多是以诺瓦偏移率增加千分之几，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极端。
并且注射了升华之血的红死症患者，他们的幻觉有着高度的统一性，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自己看到了即将降临的巨兽，和一双天空中的猩红双眼。
这无疑证明了升华之血是有一个统一来源的，并且这一来源能够影响人们的神经系统，以看到同一幻觉。
所以问题又来到了这一步。
模因的源头是什么？
尽管唐肃说这一模因污染对于自己非常危险，因此拒绝提供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但池歌的思路也确实卡在了这里。
他能够在人群中发现隐藏的红死魔，但他没有自己的黑箱，也并不具有沈远山那种足以和红死魔正面战斗的能力，因此不可能去猎杀红死魔。
所以他只能溯源，去找到问题的核心，从而试图去解决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如果不出所料，塔赫茨和唐肃应该也在向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说污染到底是怎么个污染啊。”
心情烦闷的池歌一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
角落里的拾荒人跑过来把易拉罐踩扁，仔细收回自己的编织袋里，然后去翻旁边的垃圾桶，沟壑纵横的脸上是一种被生活的风霜打磨过的麻木。
池歌看了他一眼，随意开启视红，又立刻关闭，随即晦气地哼了一声。
又一名红死症患者。
池歌又往前走了几步，在拾荒人的三轮车上看到了青鸟生命健康社的宣传单。
更晦气了。
凶鸟屋似乎热衷于在这些底层人民，不，应该说组成城市人口的大多数人中宣传他们自己，无论是张氏集团对各行各业地产的大肆收购，还是表面上看是卖保健品的青鸟生命健康社，亦或是针对灰色渠道的升华之血。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已经在整个素城扩散开来，快的像是飞速增殖的癌细胞，只是这次是在人们的意识里。
却远比能看到的红死魔，更加危险。
“如果非要破坏什么，才能够获得什么的话……”
池歌喃喃。
如此大张旗鼓却又润物细无声的做法，让他不禁联想到某些意识形态的改变，如果一整个城市都被某种思想所裹挟，那么后果只能是步入思想的极端，并于极端中毁灭，或新生。
但这种新生，也只是发生在第一次的毁灭没灭干净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禁又快了一些。
池歌没有什么储藏东西的癖好，时机合适就应该将有价值的东西用掉，譬如现在，如果说自己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头绪的话，他愿意获得任何方面的帮助。
被勒索的王经理从某种角度上也是在帮助。
被池歌寄予厚望的唐肃和塔赫茨，已经倒在了消息交流的路上，提前声明了不会告诉池歌关于“那个东西”的任何信息。
那么想要找到问题的核心，至少要先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如果巡游者和D.R.C都拒绝了他，那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哪怕未来会为此感到不值当。
池歌停下脚步，抬起头，默默看了一会儿头顶低调中透露着华贵的巨大招牌，木底金漆，笔势磅礴大气。
十六级大理石砌成的台阶顺至大门，两尊他无法辨认是什么生物的雕塑立在大门两侧，沉静注视着站在台阶下的池歌。
黑色的卡片落在池歌手中，被他轻轻握住。
“秋甸，我现在就希望你给我的不是什么团购的帝王套餐，多少来点作用。”
池歌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手上的黑色卡片，走上台阶。
一切思索就此收拢，如果能够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话，哪怕只是接近的一个答案。
新城区东院路3号。
枫叶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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