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血馒头
那灰衣人将手中把玩的县令印玺像扔玩腻了的玩具一样甩在案桌上，随即翘上了二郎腿：
“小清啊，你对我毕恭毕敬，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来。可你办的事情不漂亮，有些人不是很喜欢。”
陶华清听闻此话，连忙捣头如蒜的叩首起来：
“还请族兄明示。”
“哼，有人觉得你管理不利呀。巴掌大的位置，居然有几万平民流离失所。”
陶华清猛然抬头，看向这位突然来此的族兄。见到他的表情仍然是以玩味为主，这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族兄，恐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在里面夸大其词…”
灰衣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摆出烦躁的表情：
“我不管别有用心也好，还是你管理无方也罢。上面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我们陶家自个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陶华清连忙接着问道：
“那族兄的意思是？”
“族里怕流民多了，你应付不过来，所以让我过来搭把手。传令下去，开仓放粮。”
陶华清闻言大惊，他这位族兄虽然身份高贵，不是凡人。但没有郡里的手令，直接开仓出了问题怕是也兜不住底：
“族兄这恐怕…”
灰衣人笑着摇了摇头：
“小清啊，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开仓不是开县里的仓，而是你自个的私仓。”
听闻此话，陶华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怨毒，但马上又被讨好的笑容挤满了：
“族兄，我那点私库怕是有点不够…要不我让全县的富绅都捐点？”
“可以。其实我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但不能在县城下饿死太多人。不然有人要借这个说事，你人就会没了。族里的利益也会受损。”
“小清啊，你能出来当官。不是因为文采多好，只是因为你姓陶。你就是咱陶家的利益。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白来这一趟。”
灰衣人与县太爷的对话听的下面的人一愣一愣的。众人只知道县太爷是郡里面的望族出生，并不了解上面的权利结构。
即便这些人没有亲眼见到灰衣人乘鹤而来的场景，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县太爷口中的族兄拿捏县太爷就像把玩那块印玺一般随意。于是众人的头更低了，生怕像县太爷说的那样祸从口出。
陶华清听明白了自己族兄的意思，郡里有人借着流民暴走县城的事情说事，想把自己给撸了。家族作为后台给自己做保，但要求自己自掏腰包把事情平了。
他在心底暗骂道：
这些个贱民！老老实实的在乡下饿死就好。跑到我来面前恶心老子。
越想越气的陶华清于是对着族兄说道：
“族兄，这些流民肯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我们得把鼓动的人揪出来，看看背后到底有没有瓜葛。”
一人不是可否的点了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老爷开恩给大伙放粥啦！大家快接着去县城啊。”
二娃一家本来已经是抱在一起等死了。听到同村的人报喜，吴老四爬起来连忙把那传播消息的人衣领抓住：
“此话当真？不会又是骗我们过去吃刀子吧？”
那人一脸兴奋，手舞的比划道：
“千真万确，老四。听说是县老爷逆施倒行，惹得仙人下凡主持公道啦！我已经在那边喝过粥了，仙人还找我问过话呢！对了，你还知道其他人在哪不，我得赶紧告诉大家！”
吴老四跪倒在地，抬头望向苍天：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扭头看向自己婆娘：
“荷花，咱们不用死了。”
荷花也是一脸激动，扑上去紧紧抱住吴老四：
“看我说的没错吧！仙人果然来救我们了。”
二娃在旁边眼神里也是止不住的崇拜，以前荷花总是说自己小时候见过仙人腾云驾雾。老村长又总是跟他们讲些仙人惩恶扬善的故事。
现在自己一家身处绝境，真的有仙人出世为自己一家谋了生路。试问与彼易位，谁能不心生向往。
吴老四一家跟着小股流民重新来到了县城门口。果然那个同村没有说谎，县城门口确实安置了十几处布施粥米的口子。
虽然这几天饿死了不是人，可前面每一条队伍最少都是五十人往上。吴老四一家足足排了半个时辰才领到了两碗稀粥。
二娃与幺妹喝一碗。荷花与吴老四喝一碗。在啃完树皮之后，能喝上这口热粥。所有人都自发的朝着城墙上的阁楼叩首。
那灰衣人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在阁楼里面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时不时的从城下招两个人上去问话。
一个甲士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仙师大人有旨，遗石村的人上去两个。”
听闻此话，荷花连忙推了推吴老四：
“老四，还不赶紧带着二娃上去！”
于是二娃被吴老四牵着，在城墙的见到了所谓的仙人。
那仙人端坐在高木凳子上，四周燃烧着熏香。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没有像老村长讲的有些故事里一样有三个头六只胳膊。虽然人到中年，精气神却是格外旺盛。剑眉齐鬓，束发而冠。
“二娃，还不拜见仙人！”
吴老四见到二娃呆愣在原地，连忙将其按倒，摆出跟自己一样的跪拜姿势。
那道人见着小孩呆愣原地好奇打量自己也是一时兴起，于是开口说道：
“无妨。”
说罢那道人一抬手，吴老四只觉得自己手底下一空。刚刚还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二娃就被道人吸过去牵住了小手：
“哦？有趣。”
然后放开二娃，对着吴老四问道：
“你们村是谁起头逃荒的？”
吴老四刚刚还在为二娃担忧，生怕他惹的仙人不快，生出祸端。现在听到仙人询问，只觉得声音如同洪钟轰鸣，震得心神荡漾：
“回仙人的话，是覃塘村的秦三喜跟我们村的老村长一起商量的。”
说罢，吴老四跟二娃才缓过神。却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二娃也不记得仙人问了什么。
那道人摸了摸二娃的小脑袋瓜，示意他回到吴老四身边：
“好啦，下去吧。”
吴老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领着二娃回到了荷花身边。
荷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仙人长啥样？”
不等吴老四开口，二娃就抢先答道：
“跟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荷花捂嘴而笑：
“那你们上去说了什么？”
吴老四挠了挠头，尴尬的憨笑道：
“不知道仙人用的是什么手段，我只记得仙人问了些啥，我如实答了。什么内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仙人倒是给把咱娃把了把脉，说了句有趣。”
荷花听罢眼中精光大振，连忙抱住二娃问道：
“仙人跟你说啥了没有？”
二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荷花叹了口气：
“可惜我们缘分浅薄，虽然真的见到了仙人。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得到仙缘。”
阁楼上的问答还在继续，时不时有甲士下来喊各个村子的人上去。下来的人都跟吴老四一样，根本不记得仙人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很快到了黄昏，太阳停在阁楼的角上摇摇欲坠。之前死在城前的人的血迹原本已经洗掉了，现在在暗红色的阳光下似乎又印了出来。
甲士又一次从城墙上下来了，可以从他疲惫的脸上看出传了一天的令，他也很不好受。甲士看向众流民的眼神很是不友善，在他看来这些流民就该全部死在外边。
“咳咳嗯。仙师大人有旨，所有人看向城楼。仙师大人要亲自处死带头暴乱的逆贼！”
甲士如是说道。
这是二娃才发现原来遗石村的老村长跟覃塘村的秦三喜等人上去以后就没有下来。
只见他们此刻被捆成麻花，被甲士压着在城墙上排成一列。口里塞着布巾，一共十八个人。
这些人神色各异，如老村长跟秦三喜这样的，大约在逃荒之前便看开了。此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神中透露着悲苦。有些是后面趁乱加入的领头人，那些放火偷盗之事没有少干，此刻预感死到临头，即便被两个甲士按着肩膀，身上捆满了麻绳仍在不断挣扎。
“怎么会这样？仙人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不应该把那个草芥人命的狗官宰了吗？怎么会…”
“冤枉啊！仙师大人。”
“嘿嘿！别的不说，那孙二狗真是死有余辜，趁着别人兵乱中死了老公，把寡妇一点救命的干粮都给抢了。”
下方流民们神色各异。有跪下来替里面某些人求情的，有冷眼旁观看戏的，也有对其中某些人幸灾乐祸的。
此时那道人从阁楼中一跃而起，纵三丈高。尔后从袖中召出一只纸折的白鹤，稳稳立在了上面。在空中不断盘旋。
下面众人见了这般景象，全部齐刷刷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
“仙人万岁。”
道人眼睛微眯，这种凡人对修仙者的膜拜，让他很是受用。心说难怪不少道途无望的修士最后会选择回到俗世作威作福。
“我乃少康宗门人，理字辈修士，道号理明。奉宗门之命协助朝廷治下太平。如今有逆贼十八鼓动人心犯上作乱，意欲图谋不轨。我当刑以事之，尔等为其蛊惑者不晓利害，姑且恕乎，切要引以为戒。”
那道人的声音就像洪钟灌耳，下方近万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并且心头震动。道人说罢，单手掐决。
袖中又甩出一道金光，只是刹那，那十八个人头便是不分先后，直接一起落地。
“村长爷爷！”
见到颇为照顾自己的老村长被枭首，二娃急得哭喊着想站起来。却被吴老四跟荷花狠狠压住，用手捂住哭喊着的嘴巴：
“儿啊，千万不要乱来呀。”
挣扎中，二娃听见旁边有个老者悲切望着城墙低语道：
“发如韭，剪复生。头似鸡，割复鸣…”
道人在处理完鼓动村民逃荒的首脑后，骑着纸鹤往城里飞去了。
他刚刚在楼上用秘法一一进行了审问，这件事根本没有陶家竞争对手插手的迹象。完全就是天灾（大旱）加人祸（陶华清灾年依旧收着每个村子三成税）。
对于陶华清偷偷鱼肉治下这一点，道人很是生气。趁着这个光景捞了这么多，这小子居然没给族交供奉！道人决定今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贪赃枉法的小兄弟。
那传令的甲士望着道人骑鹤远去，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下达了道人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命令：
“来来来，吃馒头了！新鲜热乎的馒头哈！”
只见这些甲士将老村长等人的尸体端着，用大缸接血。不多时就在城门口摆下了三缸血。
他们将白花花的馒头蘸上血，然后往这些流民的手里塞：
“喏，赶紧吃，赶紧吃。晚了就要给别人吃完啦！”
“仙师大人专门说的，就是要让这些逆贼被万人食之！”
“怎么？你还敢不要？你莫非也是刚刚那些人的同党？”
有人对这鲜红的馒头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却是显得趋之若附。笑嘻嘻的伸手从甲士手中接过，直接就往嘴里送。吃的脸上满是斑斑血迹，看着分外可憎。
“造孽呀！”
二娃被荷花抱起，远离了城门口。中午吃点稀粥险些呕吐了出来：
“娘，他们怎么吃蘸了人血的馒头？”
荷花冷着脸，身后跟着吴老四与幺妹：
“因为他们饿极了。”
二娃抱着荷花的手握紧了拳头：
“难道饿极了就可以吃蘸人血的馒头吗？”
荷花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道：
“当然不能，我们饿死也不会去吃。”
二娃也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那为什么仙人要杀老村长他们？”
荷花想了想回答道：
“可能是仙人受到了蒙蔽吧。有时候好坏善恶即便是仙人也分不清楚。”
二娃哦了一声，随后回头望向城门口那些笑着分发人血馒头的甲士，与相互争抢的流民缓缓的说道：
“我以后要是当了仙人，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清啊，你对我毕恭毕敬，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来。可你办的事情不漂亮，有些人不是很喜欢。”
陶华清听闻此话，连忙捣头如蒜的叩首起来：
“还请族兄明示。”
“哼，有人觉得你管理不利呀。巴掌大的位置，居然有几万平民流离失所。”
陶华清猛然抬头，看向这位突然来此的族兄。见到他的表情仍然是以玩味为主，这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族兄，恐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在里面夸大其词…”
灰衣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摆出烦躁的表情：
“我不管别有用心也好，还是你管理无方也罢。上面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我们陶家自个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陶华清连忙接着问道：
“那族兄的意思是？”
“族里怕流民多了，你应付不过来，所以让我过来搭把手。传令下去，开仓放粮。”
陶华清闻言大惊，他这位族兄虽然身份高贵，不是凡人。但没有郡里的手令，直接开仓出了问题怕是也兜不住底：
“族兄这恐怕…”
灰衣人笑着摇了摇头：
“小清啊，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开仓不是开县里的仓，而是你自个的私仓。”
听闻此话，陶华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怨毒，但马上又被讨好的笑容挤满了：
“族兄，我那点私库怕是有点不够…要不我让全县的富绅都捐点？”
“可以。其实我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但不能在县城下饿死太多人。不然有人要借这个说事，你人就会没了。族里的利益也会受损。”
“小清啊，你能出来当官。不是因为文采多好，只是因为你姓陶。你就是咱陶家的利益。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白来这一趟。”
灰衣人与县太爷的对话听的下面的人一愣一愣的。众人只知道县太爷是郡里面的望族出生，并不了解上面的权利结构。
即便这些人没有亲眼见到灰衣人乘鹤而来的场景，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县太爷口中的族兄拿捏县太爷就像把玩那块印玺一般随意。于是众人的头更低了，生怕像县太爷说的那样祸从口出。
陶华清听明白了自己族兄的意思，郡里有人借着流民暴走县城的事情说事，想把自己给撸了。家族作为后台给自己做保，但要求自己自掏腰包把事情平了。
他在心底暗骂道：
这些个贱民！老老实实的在乡下饿死就好。跑到我来面前恶心老子。
越想越气的陶华清于是对着族兄说道：
“族兄，这些流民肯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我们得把鼓动的人揪出来，看看背后到底有没有瓜葛。”
一人不是可否的点了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老爷开恩给大伙放粥啦！大家快接着去县城啊。”
二娃一家本来已经是抱在一起等死了。听到同村的人报喜，吴老四爬起来连忙把那传播消息的人衣领抓住：
“此话当真？不会又是骗我们过去吃刀子吧？”
那人一脸兴奋，手舞的比划道：
“千真万确，老四。听说是县老爷逆施倒行，惹得仙人下凡主持公道啦！我已经在那边喝过粥了，仙人还找我问过话呢！对了，你还知道其他人在哪不，我得赶紧告诉大家！”
吴老四跪倒在地，抬头望向苍天：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扭头看向自己婆娘：
“荷花，咱们不用死了。”
荷花也是一脸激动，扑上去紧紧抱住吴老四：
“看我说的没错吧！仙人果然来救我们了。”
二娃在旁边眼神里也是止不住的崇拜，以前荷花总是说自己小时候见过仙人腾云驾雾。老村长又总是跟他们讲些仙人惩恶扬善的故事。
现在自己一家身处绝境，真的有仙人出世为自己一家谋了生路。试问与彼易位，谁能不心生向往。
吴老四一家跟着小股流民重新来到了县城门口。果然那个同村没有说谎，县城门口确实安置了十几处布施粥米的口子。
虽然这几天饿死了不是人，可前面每一条队伍最少都是五十人往上。吴老四一家足足排了半个时辰才领到了两碗稀粥。
二娃与幺妹喝一碗。荷花与吴老四喝一碗。在啃完树皮之后，能喝上这口热粥。所有人都自发的朝着城墙上的阁楼叩首。
那灰衣人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在阁楼里面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时不时的从城下招两个人上去问话。
一个甲士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仙师大人有旨，遗石村的人上去两个。”
听闻此话，荷花连忙推了推吴老四：
“老四，还不赶紧带着二娃上去！”
于是二娃被吴老四牵着，在城墙的见到了所谓的仙人。
那仙人端坐在高木凳子上，四周燃烧着熏香。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没有像老村长讲的有些故事里一样有三个头六只胳膊。虽然人到中年，精气神却是格外旺盛。剑眉齐鬓，束发而冠。
“二娃，还不拜见仙人！”
吴老四见到二娃呆愣在原地，连忙将其按倒，摆出跟自己一样的跪拜姿势。
那道人见着小孩呆愣原地好奇打量自己也是一时兴起，于是开口说道：
“无妨。”
说罢那道人一抬手，吴老四只觉得自己手底下一空。刚刚还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二娃就被道人吸过去牵住了小手：
“哦？有趣。”
然后放开二娃，对着吴老四问道：
“你们村是谁起头逃荒的？”
吴老四刚刚还在为二娃担忧，生怕他惹的仙人不快，生出祸端。现在听到仙人询问，只觉得声音如同洪钟轰鸣，震得心神荡漾：
“回仙人的话，是覃塘村的秦三喜跟我们村的老村长一起商量的。”
说罢，吴老四跟二娃才缓过神。却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二娃也不记得仙人问了什么。
那道人摸了摸二娃的小脑袋瓜，示意他回到吴老四身边：
“好啦，下去吧。”
吴老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领着二娃回到了荷花身边。
荷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仙人长啥样？”
不等吴老四开口，二娃就抢先答道：
“跟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荷花捂嘴而笑：
“那你们上去说了什么？”
吴老四挠了挠头，尴尬的憨笑道：
“不知道仙人用的是什么手段，我只记得仙人问了些啥，我如实答了。什么内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仙人倒是给把咱娃把了把脉，说了句有趣。”
荷花听罢眼中精光大振，连忙抱住二娃问道：
“仙人跟你说啥了没有？”
二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荷花叹了口气：
“可惜我们缘分浅薄，虽然真的见到了仙人。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得到仙缘。”
阁楼上的问答还在继续，时不时有甲士下来喊各个村子的人上去。下来的人都跟吴老四一样，根本不记得仙人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很快到了黄昏，太阳停在阁楼的角上摇摇欲坠。之前死在城前的人的血迹原本已经洗掉了，现在在暗红色的阳光下似乎又印了出来。
甲士又一次从城墙上下来了，可以从他疲惫的脸上看出传了一天的令，他也很不好受。甲士看向众流民的眼神很是不友善，在他看来这些流民就该全部死在外边。
“咳咳嗯。仙师大人有旨，所有人看向城楼。仙师大人要亲自处死带头暴乱的逆贼！”
甲士如是说道。
这是二娃才发现原来遗石村的老村长跟覃塘村的秦三喜等人上去以后就没有下来。
只见他们此刻被捆成麻花，被甲士压着在城墙上排成一列。口里塞着布巾，一共十八个人。
这些人神色各异，如老村长跟秦三喜这样的，大约在逃荒之前便看开了。此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神中透露着悲苦。有些是后面趁乱加入的领头人，那些放火偷盗之事没有少干，此刻预感死到临头，即便被两个甲士按着肩膀，身上捆满了麻绳仍在不断挣扎。
“怎么会这样？仙人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不应该把那个草芥人命的狗官宰了吗？怎么会…”
“冤枉啊！仙师大人。”
“嘿嘿！别的不说，那孙二狗真是死有余辜，趁着别人兵乱中死了老公，把寡妇一点救命的干粮都给抢了。”
下方流民们神色各异。有跪下来替里面某些人求情的，有冷眼旁观看戏的，也有对其中某些人幸灾乐祸的。
此时那道人从阁楼中一跃而起，纵三丈高。尔后从袖中召出一只纸折的白鹤，稳稳立在了上面。在空中不断盘旋。
下面众人见了这般景象，全部齐刷刷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
“仙人万岁。”
道人眼睛微眯，这种凡人对修仙者的膜拜，让他很是受用。心说难怪不少道途无望的修士最后会选择回到俗世作威作福。
“我乃少康宗门人，理字辈修士，道号理明。奉宗门之命协助朝廷治下太平。如今有逆贼十八鼓动人心犯上作乱，意欲图谋不轨。我当刑以事之，尔等为其蛊惑者不晓利害，姑且恕乎，切要引以为戒。”
那道人的声音就像洪钟灌耳，下方近万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并且心头震动。道人说罢，单手掐决。
袖中又甩出一道金光，只是刹那，那十八个人头便是不分先后，直接一起落地。
“村长爷爷！”
见到颇为照顾自己的老村长被枭首，二娃急得哭喊着想站起来。却被吴老四跟荷花狠狠压住，用手捂住哭喊着的嘴巴：
“儿啊，千万不要乱来呀。”
挣扎中，二娃听见旁边有个老者悲切望着城墙低语道：
“发如韭，剪复生。头似鸡，割复鸣…”
道人在处理完鼓动村民逃荒的首脑后，骑着纸鹤往城里飞去了。
他刚刚在楼上用秘法一一进行了审问，这件事根本没有陶家竞争对手插手的迹象。完全就是天灾（大旱）加人祸（陶华清灾年依旧收着每个村子三成税）。
对于陶华清偷偷鱼肉治下这一点，道人很是生气。趁着这个光景捞了这么多，这小子居然没给族交供奉！道人决定今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贪赃枉法的小兄弟。
那传令的甲士望着道人骑鹤远去，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下达了道人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命令：
“来来来，吃馒头了！新鲜热乎的馒头哈！”
只见这些甲士将老村长等人的尸体端着，用大缸接血。不多时就在城门口摆下了三缸血。
他们将白花花的馒头蘸上血，然后往这些流民的手里塞：
“喏，赶紧吃，赶紧吃。晚了就要给别人吃完啦！”
“仙师大人专门说的，就是要让这些逆贼被万人食之！”
“怎么？你还敢不要？你莫非也是刚刚那些人的同党？”
有人对这鲜红的馒头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却是显得趋之若附。笑嘻嘻的伸手从甲士手中接过，直接就往嘴里送。吃的脸上满是斑斑血迹，看着分外可憎。
“造孽呀！”
二娃被荷花抱起，远离了城门口。中午吃点稀粥险些呕吐了出来：
“娘，他们怎么吃蘸了人血的馒头？”
荷花冷着脸，身后跟着吴老四与幺妹：
“因为他们饿极了。”
二娃抱着荷花的手握紧了拳头：
“难道饿极了就可以吃蘸人血的馒头吗？”
荷花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道：
“当然不能，我们饿死也不会去吃。”
二娃也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那为什么仙人要杀老村长他们？”
荷花想了想回答道：
“可能是仙人受到了蒙蔽吧。有时候好坏善恶即便是仙人也分不清楚。”
二娃哦了一声，随后回头望向城门口那些笑着分发人血馒头的甲士，与相互争抢的流民缓缓的说道：
“我以后要是当了仙人，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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