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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混于泥尘里

    一路跑马南下,贾琏离了二皇子不远,便踏进一处泽地。

    骑乘在马上,视野宽阔不少,贾琏本就是四下寻找太子踪迹,忽然见了泽地中一角,似有人影耸动。

    早间晨雾弥漫,正罩着泽地,远远看不清晰,贾琏果断打马过去。

    未几,人影也现了庐山真面目,却是一伙穿着破烂的陵奴围着一处,低着头,也不知是作甚。

    “尔等!”

    贾琏远远高声上前,但未等他再说话,这一伙陵奴便各自跑开。

    人力哪及得了马力,赵厌转道上前,挥舞马鞭堵住三个,只有零散两人走远,消失在泽地迷雾中。

    “差老爷,饶命!”

    三个被堵住的陵奴聚拢,便只管跪伏在地,然后掏出财务奉于头顶求饶。

    贾琏本想问这些人可见过太子,待看着几人将出的财务,顿时住了嘴,面露骇然之色。

    扳指、琉璃佩、金丝玉带,价值何止不菲。贾琏出身国公府,见识远超常人,这些事物,分明是皇家之物的制式!

    “一干混账东西!”

    贾琏举起马鞭,将三人挨个抽翻在地。

    没再管这几个陵奴,贾琏拔马便走,来到几人逃开之地。

    在泽地的淤泥中,赫然躺着个十岁出头男子尸骸,浑身泡得惨白,发冠散落,全身几乎被剥了个干净。

    “十皇子!”

    出京的几位皇子贾琏都见过,这人不是年岁最小的十皇子还是何人!

    “混账!混账混账!叫猪油蒙了心的混账!”

    贾琏扭头,马后哪还有那三人的身影,早就见势不妙跑远了。

    贾琏气了一阵,也无可奈何。夜中那般乱象,别人躺得,十皇子自然也躺得,混于泥尘里,又与常人有甚分别。

    思量了片刻,贾琏只将十皇子尸骸带出泽地,寻了一干地,用些草木扑上遮掩,免得再被糟蹋。

    他还要去寻太子的踪迹,这位年幼皇子委实是带不得。

    ‘万望太子非是这般境遇才好……’

    贾琏骑马再行,依旧是四下里张望,探寻。

    路上,逃出的陵奴早已经不再聚集,但见有闲杂几伙人同行,却不是贾琏敌手,都被他打翻了询问。

    然,一无所获。

    待仰着头,行过一处山坡时,贾琏便驻了马,喝问道:“本官是神机营都司,里处藏着的是何人?速速出面见俺!”

    山坡树丛中一番动静响起。

    旋即,一满面焦黑的男子领着五人从中慌乱窜出,个个甲胄兵械不离。

    “将军大人当面,卑职是守陵卫中小旗,随上官追捕陵奴至此,不巧失散”

    贾琏道:“可见太子行伍?”

    “实是不知。”

    “既如此,您等暂入本官麾下,随我南下,速来!”

    面目焦黑的男子未动,依旧在马首前两个身位站定。

    “将军大人不知,只是……”

    话未说完,树丛中一道冷光袭来,径直朝向端坐在马上的贾琏。

    “就晓得你等混账有诈!”

    贾琏趴到在马上,躲过冷箭。

    一干散卒见了上官还见不收刀,他这外营的都司总不至如此遭人恨。

    “了结了这贼军!”

    面目焦黑的男子见状,呼喝一声,持刀带头赶来。

    贾琏顺势下了马,暗道来得好!

    奔波了一夜、劳累了一夜、本部还来了一场营啸。

    遮莫着,可算是见着害他的正主了!

    倒提着腰刀,贾琏只迎面一刀,就结果了领头那人。往来几个回合,随从的几人便胆怯,作势要走。

    贾琏扯着一人肩甲扔出,砸翻两人,再一刀剁下,恰好只剩下那两人还能喘气。

    “且说来,那山里还有谁!有支吾半句的,决计不教你囫囵起身!”

    “就只一人!”两个被死尸压着的人齐声叫喊,唯恐慢了半分:“那人见此情景,定然是惊得走了……饶命!”

    贾琏一手拖着一人,走至坡上,果然是个‘人去坡空’,只剩得些干粮、烧尽了的火把在。

    见状,贾琏只得作罢,将手中两人就地扔下,一番盘问。

    原来此些个人确系是守陵卫,不过是得了直属上官命令,专门在此候着。但见北面来者,皆是贼军,人少便杀,人多便燃烟传信去。

    土坡之顶上,就有从陵中带出的干粪、茅草等引烟事物。

    贾琏见了,不由冷笑:“倒是准备的妥当…”

    “再说,你等奉命的上官是何人?若只是将出个把总、千总之流来糊弄…呵!”

    贾琏瞪着眼睛看来,两个守陵卒子顿时磕头如捣蒜,一并交待了。

    除了守陵卫长官黄琦,谁人还能干得下这等大事,他们这些人,正是黄琦直属的亲信部众!

    听了这话,贾琏心中顿时生出一番思量。

    若是真如这般说来,那陵奴叛乱恐怕也是无中生有?陵中火势一起,黄琦再领部下驱赶,哪个陵奴不跑?

    但那厮怎会有这般胆子?做下这等猖獗至极之事!

    他可知十皇子已经遭乱?就不惧论以族诛!

    “都司大人…若是认错了敌我,卫长上官就在西面,大人您自去寻他便是。”

    两个守陵士卒战战兢兢的说话,言语之中颇有一番欲哭无泪。

    “怎的又转去了西面?”

    士卒道:“那处听闻有皇子离散,上官前去护送。”

    奔波还未可停,贾琏深呼一口气,牵来马道:“你等身上板甲脱了,都轻装随我来!黄琦那厮说俺是贼军,本都司倒看他是个反贼!”

    逃是决计不敢的,两名士卒只得按照贾琏吩咐行事。

    卸下甲,咬牙跟着贾琏打马西去的身影。

    向西走了一程,路上但见有游荡守陵卫,都被贾琏强行收了,教跟在马后。

    还遇有一落魄蓝领侍卫,贾琏一问之下,发觉竟是太子身前之人,只不过昨夜大乱,离散在此,四下无着。

    这下贾琏更是觉得方向未错,便教蓝领也跟随,继续打马向西。

    这一走,又是行过五里地界,贾琏终于寻上了一处正休憩的大部队,正是守陵卫部众,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打过照面的那一支。

    拦住身后一众雀跃的守陵卫,贾琏目视一旁蓝领侍卫,教他过去通名。

    蓝领点头,先行过去。

    未几,自对面大部队中,三名蓝领侍卫夹带着方才过去的那位走出,寻将过来。

    当先骑马过来的一人,劈头盖脸便是一番喝问,道:“都司贾琏!昨夜陵奴叛乱,为何不见你携兵士来援中营!”

    贾琏坐在马上不动,只是一瞥,道:“你任何职?”

    “八皇子护卫事;我等此前尚且见过,贾琏你好生健忘!”

    贾琏在心中强否了一马鞭抽过去的思量,只沉声道:“既然是任护卫事,你何德何能!有何职权!特意赶来问罪于俺?”

    “只管速速向前带路,领我去见八皇子!”

    面前蓝领词穷,只等恨声掉头。

    “走!”

    贾琏正要跟上,见着一旁先前跟随的另一蓝领,便先转而问道:“太子莫非不在前方?”

    那蓝领哀声道:“正是,其中但只见七皇子与八皇子当面。”

    闻言,贾琏立时在心中细数开来。

    此行共有五位皇子随太子来帝陵参拜,其中二皇子先前有见,已然是全身了,七皇子、八皇子又在面前,十皇子不提也罢。

    这般说来,独有九皇子与太子尚未有踪影?

    想到这,贾琏便同那太子护卫蓝领道:“我去谒见两位皇子,然你还且留在此处莫动,说不得我即时便要出来,再去寻太子方位。”

    那蓝领立即点头:“甚好!”

    贾琏又转看向马后,这一路强纳了十数守陵卫,此些人见了大部在前,已然是有所骚动。

    “且都住了!本都司未出来时,绝无一人可擅离此处!不若便是在皇子跟前,本都司也要将尔等斩杀,治一个临战不受征召之罪!”

    此言一出,十数守陵卫顿时哗然,只是在贾琏当前,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贾琏这才打马而行,追上八皇子派来的那蓝领侍卫。

    那人道:“这般怠慢,莫非是畏见八皇子不成?”

    贾琏不答,跟随入大部列中。

    此处的行伍,正是由守陵卫长黄琦领一干守陵卫,并夜间收纳的其余杂军一同组成,贾琏甚至有见不少神机营部众在。

    一路到及皇子当面,七皇子、八皇子俱在马上,贾琏下马参见。

    “贾都司。”

    七皇子惊慌未定,点头致意。

    八皇子蹙眉出声,神色阴郁。

    “昨夜主营中大乱,神机营其余两位都司都领兵平叛,以至于一位失散,一位身死……缘何只你,偏偏不至?!”

    这事贾琏无话可说,只得请罪道:“昨夜大乱,引发营中一场营啸,是卑职的失职。”

    八皇子哈哈一笑,旋即沉寂,十五六岁的年纪高坐于马上,挥手道:“失职乎?渎职!”

    贾琏沉寂不语。

    见状,八皇子冷哼一声,再度张嘴:“且说,我不过一闲散皇子,哪能处置得了贾都司,此番功过谁人,自然是禀告上去,由朝廷决断。”

    功过谁人?

    贾琏讶然出声,道:“那守陵卫长黄琦?”

    此人正骑马,侍立于八皇子身后,见贾琏看来,不禁面有自得之色。

    八皇子道:“帝陵失火,自然是卫长黄琦之过,只是其杀散贼军,救下我同七哥性命,今夜我等一众皇子,连同各位朝员若是幸存,都赖黄琦之功。”

    黄琦禁不住喜色,昂首出声:“禀八皇子,陵中失火,下官自知是死罪,只得遣人围住火势,领部众出行,所思所想,不过是以此罪命护得天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