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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剖析关窍

    传旨太监读完圣旨,曹文诏面色惨白,脸上的血象被抽干一般。这位百战名将虽然在战场上无所畏惧,但在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中,却屡遭暗算。

    吴三桂听罢,怒声道:“这是哪门子理由?朝堂上有奸贼!”

    吴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还是这么年轻气盛,也不看看场合,传旨太监还在面前,就口出狂言。急忙道:“休要胡言乱语,这旨意乃是圣上裁定!”

    吴三桂依旧不依不饶:“那也架不住有奸人在一旁作祟。”

    吴襄怒道:“住嘴!不得胡言。”心道:即便有人在一旁进谗言,皇帝如若听从,不也也成了是非不分之人?他怕吴三桂再胡言,赶忙道:“这位公公,皇帝有无命令,马上带曹总兵回京?我们还想为他送送行,您看是否方便?”

    那位太监见边关总兵对其如此客气,也微笑回道:“皇帝并没交代立即启程,吴总兵尽可自便。唉,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啊。”

    吴襄听这太监似乎有为曹文诏鸣不平之意,不知他是为人忠厚,还是故意试探,也不敢接话。刚想扶起曹文诏,忽听那太监又道:“等一等,除了这道圣旨,皇帝还有口谕。”

    一听这话,大家又要跪下,那太监一摆手道:“不必了,皇帝就是传个话:席铭将军千里赴援,立下大功,朕心甚慰,令其即刻进京觐见,接受奖赏。此外吴氏父子星夜驰援大同,辛苦了。”

    吴襄与吴三桂一听,心道:怎么全是赴援,人家就立下大功,觐见皇帝。我们只是一句辛苦了。但也不便多说,两人行礼道:多谢圣上体恤。

    席铭暗叫不妙,那边刚把守城大将曹文诏定罪,这边又奖赏自己,这叫什么事嘛。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功过有论,奖惩分明,不过这么一来,让自己如何做人。

    但既然皇帝奖赏,这恩总是要谢的。便行礼道:“谢皇帝赏赐。”

    他偷眼看看曹文诏的表情,果见他脸色铁青,耳边又传来一阵冷哼。

    吴襄怕曹文诏当场发作,急问传令太监:“圣上还有其它指示么?”

    “没有了。”

    “那好,请大人到花厅用饭。”

    送走传旨太监,吴襄将曹文诏扶起,曹文诏已回过神来,甩开吴襄的手,自行走进帅厅。

    吴襄、吴三桂与席铭跟随在后。

    几人在帅厅坐定,都没有言语,气氛一时凝结。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吴襄率先开口:“曹将军无需多虑,据我所知,圣上还是比较器重将军的,这次虽然受罚,日后一定有翻身的机会。”

    曹文诏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他年少入伍,便接受忠君报国的教育,一生奉行的也是这套准则。既不愿浑浑噩噩,靠资历升职,也不愿过多纠缠金钱利益。而是认真带兵打仗,实现自己加官进爵、封妻荫子的人生理想。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扫荡甘陕、清剿山西时,皇帝对其恩遇有加。觐见之时,亲赐宝剑并温言嘉奖,那是何等的风光。就这短短的几个月,一切都变了,皇帝不再眷顾自己,而是要将自己定罪,一切的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理想全都成了泡影,不由得心灰意冷。

    他叹道:“皇帝性格多变,失宠的官员谈何翻身啊。”

    吴三桂忿忿的道:“刚才我说朝中有奸人,父亲为何阻拦?我看定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进言,才导致曹总兵的功劳变成了罪责。”

    吴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刚才传旨太监在侧,那可是直通圣殿之人,你的一言一语都会被汇报上去,怎可胡言?至于朝堂上是否有奸人,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朝的政治格局下,曹总兵的罪愆恐怕是必然结果。”

    吴三桂听父亲说的悬乎,问道:“此话怎讲?”曹文诏也瞪大了眼睛,说道:“愿闻其详。”

    席铭知道吴襄滑头,定已想明白其中关窍,也竖起耳朵倾听。

    吴襄不紧不慢的道:“这次皇太极征服察哈尔部,又进军大同。数月之内,保安、龙门、怀仁、井坪、得胜堡、应州等据点连连失陷,李全等将军战死。建奴掠夺了大量人畜,扬长而去。”

    “可是,敌军势大,以大同宣府一带的兵力,如果与其硬拼,免不了损兵折将。因此我才使用收缩防守,固守坚城的策略。”曹文诏忍不住插话。

    吴襄叹了口气道:“曹总兵的选择是对的,明眼人都知道,以明军实力无法抵挡后金铁骑。可是曹总兵要知道,这些话能摆的上台面说吗?”

    此言一出,曹文诏若有所悟,跌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吴三桂听罢,叫了声:“照啊,朝堂那帮家伙,明知打不过建奴,又不肯承认天朝上国的羸弱。撑死了要面子,就把这丧失国土、丢失人畜的罪名加到守将身上。战败是守将的指挥不当,而不是朝廷的战略不当。这帮老夫子,我算是服了。”

    席铭心中暗叹:所谓死要面子之人,恐怕不单是朝堂大臣,当今圣上才是最大的根源。

    经过吴襄一番说辞,大家都已明白,曹文诏此次获罪其实是为朝廷背了黑锅。这次后金进攻大明,劫掠一番,又全身而退。如此耻辱的惨败总得找个责任人吧,而曹文诏是大同总兵,也是此次防御战的最高指挥官,自然是他来背了。

    曹文诏沉默半晌,突然恨恨的道:“我却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守城,我被降罪下狱,而有的人却能升官发财。王朴总兵是这样,这次轮到了我。”

    席铭立即听出这话是针对他的,上次王朴获罪,自己升迁。这次曹文诏被锁拿,自己依旧得奖赏。虽然这都是皇帝的决定,但难免有人认为是自己在背后捅刀子。

    他急忙解释:“曹总兵莫要误会,这件事在下本不想多言。因为毕竟背后议论别人并不光彩,况且这次要说的是当今圣上。”

    曹文诏一皱眉:“跟圣上何干?”

    席铭道:“曹总兵与圣上见过多次,难道还不知其性格特点?今日为了辨清委屈,只好恕个罪说说圣上的性格。圣上其实是个很容易信任人的皇帝,他一旦觉得你是个有用之才,必定会下大力气提拔。”

    说到这,在场的几人都纷纷点头,他们很清楚,当年的袁崇焕,如今的洪承畴、曹文诏、左良玉等,升官都像火箭一般。

    席铭接着道:“皇帝宠信你时,那是绝对的恩遇,恨不得把高官全封给你。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千万不要让他对你产生一丝怀疑。万一皇帝认为你对他有所欺瞒,便会变本加厉的进行惩治,进行怎样的残酷折磨都在所不惜。”

    所有人听得此言,都打了个冷战,吴襄心道:“席铭形容的相当贴切,圣上确实是个刻薄猜忌之人。一旦他得知自己恩遇有加,皇恩浩荡之人,在背后做了欺骗他之事,那一定是勃然大怒,着力惩罚。从几年来朝堂大臣的遭遇来看,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崇祯皇帝绝对容不得一丝欺骗。

    吴襄又转念一想:几年没见席铭,他居然变得如此有心计,连皇帝的心思都摸的一清二楚,当真不可小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