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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老头说:“我自己编的。我本来没姓,自己过日子也用不着那玩意儿,可别人不好称呼,就随便安了一个。”

    李仲元越听越奇怪,这世上竟有没姓的人!人一出世,姓就定了,哪能随便安一个?他疑疑惑惑地问:“了老伯,那您的名讳怎么称呼呢?”

    老头说:“啦。姓了叫啦,了啦,就是完蛋了的意思。”

    李仲元听后更是一头雾水,世上哪有叫这名字的?大概这位“了”老伯也看出他的疑惑了,就解释说:“那姓名嘛,我原来有一个,后来让我给输掉了,只好随便现安一个。”

    李仲元更听不懂了,姓名怎么还能输掉?“了”老伯继续给他解释:“我不是个东西。本来我妻也有,儿也有,窑也有,地也有,当然姓名也有。可是我嗜赌如命,先输地,后输窑,再输儿,最后把老婆也输给人家了。一无所有,只剩姓名了,没想到姓名还有人要,非要跟我赌一场。我押的是姓名,人家押的是真金白银。我要输了,就一辈子不能姓这个姓;我要赢了,就拿走他的钱。这赌注下的有意思吧?我赌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有这么赌的。最后,我输了,只好无姓无名。”

    李仲元认为这是天下奇闻,他说:“您的姓名,他赢了去有什么用?莫不成他改成您的姓名?”

    “了”老头说:“哪里会?他还嫌我的名字丢人败兴呢!他赢的目的就是不让我用。”

    李仲元大惑不解,他说:“姓名又不是东西,又不是钱,输了就会被人拿走。你就还用原来的姓名,他能怎样?动武?”

    “了”老头大摇其头:“不会。”

    “告官?”

    “不会。再说官府也不管这事。”

    “这不结了。您仍旧用您的姓名就行。”

    “了”老头一听,马上郑重其事地说:“那可不行。赌场上有赌场上的道,赌徒要有赌德,愿赌服输,一诺千金。输了就得认输,耍赖那算什么正经赌徒。”

    李仲元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把赌徒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他无话可说。于是就随便瞎扯一句:“连您的姓名也不给您留着,这人可真够损的。”

    “了”老头马上正色反驳:“不对。这人是世上最大的好人。”

    李仲元一听,又变成丈二和尚了。“了”老头接着给他讲“好人”为什么好:“我输了地,他从赢家那里买了回去;我输了儿子,他掏钱赎回来,还有我的窑,我的老婆,都是他掏钱赎回来。我老婆和我儿子的那个家好好的,什么也不少,就少了一个我。少了我这么一个坏东西,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这人是您的……”

    “是我堂兄。我这输钱,输的等于都是他的钱。他从来不赌,只是见我屡教不改,无可救药了,就和我赌了一把,把我的姓名赢了去,让我这辈子不能姓季,也就是清理门户的意思。”

    李仲元说:“那您就是这大槐树村的人吧?”见对方点头,他又说:“您纪家那么多人,您堂兄要把您清理出家族,总还要征得族中长辈的同意吧?”

    “了”老头说:“这村里姓季的只有我儿子和我堂兄两家,哪来的那么多!”

    李仲元这才恍然大悟了,他晚饭吃窝头,喝糊糊,吃喝的就是他堂兄家的,他心急火燎地跑来找季家人,眼前的就是一个!他急忙说:“了老伯,不,季老伯,我跟您打听个事……”

    老头打断他的话,说:“别提季字,我不姓季,我姓了。”

    李仲元客随主便,说:“对,我把这茬给忘了。了老伯,我想打听这村里有一户姓季的,是姓季节的季,可不是纪念的纪,在咸丰年间遭难的事……”

    “了”老头说:“嗯,有这事。是我们的远房本家,不对,是我儿子的远房本家。老头叫季福生,他大儿子叫季顺,小儿子叫季清。哎,不对,我还没问你呢,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李仲元早就把这套瞎话编的天衣无缝了,可自从到了这大槐树村就没人问过他这个。现在这套瞎话可算派上用场了,于是他就把介休王家寻亲之类的瞎话讲了一遍。

    “了”老头听他说完,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才说:“我怎么看你都像个好人,不像个官府的暗探。我给你说了吧,全村的人都不愿提这个事,就是怕跟着吃挂落。你说的这个顺治年间被季家收养的这个事,我听老辈人讲过,就是季福生他家的祖先。至于是不是顺治年间的事?那人是不是你们介休王家的人?收养时是不是十来岁了?还有,他是不是叫季家宝?这都不知道,没人操心记这事。”

    李仲元追着问:“那他家的后代呢?”

    “绝户了。听老辈人讲,出事的前一年,他大儿子和女婿就走了,没人知道去哪儿了,家里只有老头,小儿子和闺女、小外孙。出事那天,官府来了大批兵勇,他一家老小仓皇逃命。结果,是老头被杀,闺女跳崖,只有十来岁的小儿子和一岁的小外孙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仲元问:“官府为啥抓捕他家呢?”

    “了”老头说:“这就是村里人几十年不愿提这个事的原因。具体是为个啥?官府也没说,可村里人猜测,他家一定是和土匪有关联。”

    “为什么这么猜测?”

    “这个村又小又穷,可他家不穷。他家在黄寨镇里有铺子,这村里家家户户都跟着沾过光,不是这代人就是上代人在他家铺子里当伙计,学生意。我家因为是本家,就更沾光了。可是,他家挣了钱也不置房,也不置地,也不出去开分号,这钱都哪去了?”

    “哪去了?”李仲元接茬问道。

    “他家经常往来一些神神秘秘的人物,行为装束一看就是江湖上的人。就这,村里人猜测他家是把钱拿去结交土匪了。不然,官府衙门怎么能事先没个招呼,事后也没个罪名呢?”

    李仲元听后,想了一会儿,才问:“那他家两个儿子,还有女婿有没有个下落呢?”

    “没有。他家的房子和地亩都是我家继承了,所以,我才有点钱去赌,我堂兄也才有点钱去赎。”

    李仲元又问:“那他家的那个被收养过来的养子,是不是右脚心有三颗红痣。”

    “了”老头说:“红痣的事没听说过。只是听老辈人说过,他家的祖先中有一个人被算命先生算准是三星高照的富贵命。他家原先也是穷人,就是从这代发起来了。”

    李仲元又问:“他家有没有分支?难道这二百多年就一直是单传?”

    “了”老头说:“分支?没听说过,反正在这大槐树村里是没有,要有就不是绝户了。”

    李仲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那您这季家有没有族谱?让我看一下。”

    “了”老头在这个问题上的回答与他堂兄一模一样,他说:“族谱?我小时候好像听说过有这东西,可没见过。现在谁还有闲心摆弄那事!”

    这下,李仲元都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了。从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家的祖先确有一位是养子,而且所谓“三星高照”的富贵命有可能就是指那三颗红痣而言,只是都不能确定。而能确定的就是这家人已经绝户了,好像线索就到此为止了。

    可这事不能就此罢手啊,已经绝户的这家到底是不是皇来儿的后代?他的后代还有没有分支?季福生下落不明的那两个儿子究竟是死是活?身居何处?这些问题都得弄个水落石出……

    再扭头一看,就这一会功夫没和他说话,那老头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李仲元想想,确实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了,就靠着墙在一块砖头上坐下来,想着也乘机打个盹。

    大殿里,四处一片漆黑,唯有那个火炉子发散出来一些红光。这红光照在那个泥胎的脸上,凸出来的地方亮,凹下去的地方暗,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阴森恐怖。刚才一直忙着和老头说话,倒也没觉得这塑像有什么可怕的地方,现在静下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他想试着让自己放松,就学着“了”老头刚才的语气暗暗地对着城隍爷说:“那一位躺下了,现在立着的除了我,就是你了。”

    不对!说完这句话,他才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鬼魅!虽然不知道此刻他躲在哪儿,但可以断定,他一定就在附近,时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时,从那两个一点遮拦都没有的窗户里刮进来一阵风,火炉里的火苗子也随风摆动,那尊缺胳膊少腿的泥胎脸上的明暗处也跟着变化,看起来,就好像那泥胎有了表情似的,动起来了。

    李仲元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李仲元猛然意识到,他刚才和“了”老头的对话声音太大了,竟然忘记了旁边还有另外两只耳朵在听。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老头所说得话,幸好老头也没说出什么要紧的情况来。他对着老头喃喃地说:“咱爷俩再要说点什么,可得悄悄地谨防隔墙有耳啊。”

    没想到老头居然在睡梦中能接上他的话茬:“行,你把耳朵凑过来。”他听到这一声,还以为老头醒着呢,再仔细一瞧,老头确实是在说梦话。老头的这一声梦话,一下子使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