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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之日(第二日)

    我以前真的没想过我会有一天考数学的时候胃不疼。

    在数学考试时胃疼是我在初中时候就落下的毛病。我初中的时候就有每天早上喝咖啡的习惯,这个习惯来自于我的母亲,我的家里总是会备有相当足量的咖啡。尽管咖啡这种东西在提神方面效果相当地出色,但是其副作用也明显的很。在我身上具体体现的副作用主要就是头疼和胃疼。头疼是可以容忍的,但是胃疼不是。头疼的时候或许还能够移动,但是胃疼的时候我很容易跪在地上打滚,有的时候甚至会疼得吐出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放弃咖啡。因为对于我而言,尽管是像是病理性的清醒,也远远好过昏昏沉沉地四处游荡和不知所云。

    但我绝对不会在数学考试时喝咖啡,因为数学这种东西本来就够让人胃疼的了,如果再有咖啡因作祟,我这个卷子恐怕是别想答了。

    但这一天,我在考数学的时候罕见的全然没有胃痛。

    数学当时刚好学到数列。卷子上的题只有两种类型,要么是数列题,要么是三角函数题,这两种题在我看来并不难。

    当天下午的英语答得也算是舒畅。我所在的那个北方城市的英语高考是没有听力考试的,所以我们可以在听力考试的时间里答完形填空。考试的时间相对于其他省份的考生来讲实际上延长了许多。

    答完了英语,我背上书包下楼——说是书包,实际上其中除了一个装着2B铅笔,中性笔和橡皮的笔袋以外其实一本书也没有。

    我回到自己的班级与孟令初和闫什汇合,他们两个各自从自己所在的考场出来了。闫什考得满头大汗,那英语的阅读题比九月份的太阳似乎更令他感到炎热。孟令初神色略显恍惚,但是他总是那一副恍惚的样子,我不觉得这是他考不好的征兆。

    孟令初率先开了口:“铎哥,考得如何?”

    我笑了笑:“答纸质卷子的感觉比答电子版的好。”

    孟令初表示认同:“确实,之前在网课时答题——尤其是英语,答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我问孟令初:“你呢,答得怎么样?”

    他说:“感觉良好。”

    “喂喂,二位真是“题运昌隆”啊,有没有人问一下我的感觉?”闫什打岔道,“这个英语简直不是人该答的啊。”

    “你没读懂?”孟令初问。

    “我说实话,英语的那个七选五,那七个选项我觉得哪个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我觉得挺简单啊,它讲得不就是…”

    “慢!慢!小孟啊…”闫什全然没有了昨天对答案的那个劲头,“我觉得考都考完了,我们就不应该计较这些题…”

    “好像是你先提的话题啊。”我说,“你不是想让别人问一问你的感受吗?”

    “感受这个东西它是一个很…感受的东西。”闫什乱七八糟地解释说,“你们这么一说,我现在感觉我的感受更不好了。”

    “自己不学赖谁?”

    “穆铎,嘴够毒的啊,我记得假期前你不这样啊。”闫什上下打量着我说,“这放了个长假,小嘴怎么变得怎么尖锐呢?”

    “我都快半年没损过你俩了,好不容易见面几天还不让我痛快痛快嘴?——你们今天晚上上自习吗?”我转移了话题。

    “我上。”孟令初说。

    “我也上”闫什说。

    “不是,哥哥们,你们卷啥啊?”我拍了拍我的书包,“我今天就没打算上自习,我一本书都没带。”

    闫什说:“我也没带。”

    孟令初打开书包拉链,里面露出了几本《五三》和《一遍过》。想不到过了一个长假,尽管小孟从上层班级下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卷。

    我问闫什:“你书也没带你在班级呆着干啥?”

    闫什说:“今天老师公布考试答案。”

    “你就对考试答案那么感兴趣?”

    “…总得知道自己多少分吧。”

    “知道多少分然后呢?”

    “数着日子默哀呗…”

    “我觉得对不对答案并不影响你默哀的日子多少。”

    “这不一样”,闫什争辩说,“死刑犯倒数自己的死期和在街上被人当头给一枪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至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更希望自己是被当头给一枪。”

    “你更喜欢没有防备的意外?”

    “我更想在幸福的错觉里坦然地去死。”

    “别扯了,”闫什说,“幸福大概总是一种错觉,而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我愣了一下,居然觉得他说的在理。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打算留校自习。”我说,“孟令初还有点题做呢,我啥也没有,我对答案不感兴趣。”

    我看着闫什和小孟走向了食堂,自己则转身走向了自行车棚。

    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在自行车棚门口看见了许含琪。

    “你也骑自行车?”我问。

    “不是。”她笑着说,“我回家走那个小门。”她指了指那扇小门。

    它就在自行车棚后面,挨着一个长椅。穿过这扇小门就到了学校傍边的那条公路,而那条公路的对面有一个老小区,想来许含琪就住在那里。

    “你骑自行车?”她问。

    “嗯。”我答。

    “你家在哪个方向?”她又问了。

    “我家?”我脸腾地红了,居然不知道要怎么指示,我思考了一下,指的西边说,“我往太阳落下的那个方向一直走,走到公交车站那里,再转弯就到了。”

    “这样啊…”许含琪说,“看来咱们不顺路喽。”

    “是的,不顺路。”

    “那我先走了。”她往那扇小门跑去,却忽然回头对我说,“你骑自行车注意安全。”

    我答应着,却没有移动,只是在回味——回味她的每一句话,回味每一个字的声调。

    夕阳渐渐落下了,恍然回过神的我往家那边骑着车飞驰。

    尽管我骑的已经够快了,但是夕阳总是快我一步。

    我到家的时候,天完全黑了。

    我知道我失去了看云彩的机会。

    我把书包丢在床上,继续回想在车棚的那段相遇。

    但是,夕阳,长椅,女孩。

    要多美,就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