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职方式差距极大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橘黄的阳光斜射在大地上，凸显出一片金芒的海洋，只可惜躺在房子里的人还在昏迷当中，欣赏不到这样的光景。
“小子，起来。”一个听上去稍显年轻的声音传来。
“……嗯？天亮了？”
江夏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过硬的“床板”让肩膀有些酸痛，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开口对面前的人问：“谁啊？”
“你可以叫我‘寻仇者’。”
“哦，寻仇者啊……等等，‘寻仇者’？！”
模糊的视线随着瞳孔的聚焦变得清晰，眼中逐渐显现出一个身着灰色卫衣服饰的轮廓。那人头戴兜帽，从身上的灰尘来看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脖子处还有条显眼的黄色布条，这正是“寻仇者”的标志。
【寻仇者：整合运动战士，受复仇者直接命令。使用特殊攻击手段的作战人员，身份不明。在交战中会习惯于更换作战手法，变得更加难以抵挡。】
知道面前的人的身份后，江夏再一次弹射起步，直接往后蹦了一米多远。嘴里还大喊着“你不要过来啊！”。这自保意识，就连面前的寻仇者都有些愣住了。
“喂，大家都是感染者，我又不会把你吃了，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寻仇者无语道。
……额……啊......对哦！我现在是个感染者，正常的整合卒子又不会无缘无故打感染者。
想到这儿，江夏摸摸右手臂上的源石结晶，心里莫名庆幸了一瞬。经过几秒思考，他防下防御的手臂，向寻仇者问：“找我干什么？啊呸！抓我干什么？”
似乎是认为说法不够“狠”，江夏在话说完后赶紧改了个口，好在寻仇者脸色没有变化。
“我们现在很缺人手，你反正也是个感染者，不如加入我们小队？能把瞭望台的顶上撞开那么大个窟窿还没事，你身子骨应该铁得很。”很莫名其妙地，他笑着向江夏发出了邀请。“呃……如果我拒绝嘞？”
寻仇者脸色一变，严肃地说:“把瞭望台顶的钱给赔了就放你走，一共一千三百龙门币。”
“……”
江夏之前一直是昏迷的状态，哪里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而且，“从天上掉下来撞破房顶自己还一点儿事没有”这种事，且不说怎么上的天，那种高度的无保护自由落体要怎么做到不受伤？
此时江夏只感觉到自己被讹了。
看过游戏剧情的人都知道，整合运动在主线中无论是战况还是生计都在往坏的方面发展，但是整合运动愿意救济感染者并且大部分成员都把感染者当成同胞，这是其他国家或地区很难做到的事实。
感染者的地位低下，在泰拉这块大陆上毋庸置疑。普通人成为他们的一员后，如果到“哥伦比亚”或“沃伦姆德”这样新兴一点儿的地方也许还能有幸过上贫民的生活，但如果在“乌萨斯”这种仇视感染者的国家，那能不能活着逃出来都是个问题，而切尔诺伯格正是乌萨斯境内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对感染者的歧视程度水平堪称“世界一流”。
当世界上某种能源中存在一种传染性极强且感染后必死的绝症时，人们会选择联合起来组织医疗计划，还是抛弃患者任其自身自灭？很明显，在泰拉这个动荡的世界上，多数人选择的是后者。
“我加入。”权衡再三，江夏回答寻仇者。
“欢迎。”
“这就完了？不需要签个什么证件或者打个啥证明？”
“我们领袖说过，整合运动接纳一切有意向投靠的感染者，如果要什么标志就戴上这个东西。”
寻仇者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块橙色布料扔给江夏，等到他拿起一看才发现这是标有整合运动标志的袖章——已经有些破旧了，颜色有些褪去，还沾染着不知名的黑色和红色，灰迹也很是明显。
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那么谁还会在乎自己加入的是不是个暴力组织？人活在当下，而当下只要能保全自己就好了，这点江夏非常清楚。
“还挺帅。对了，我叫江夏。”江夏把袖章戴在胳膊上观摩着说。
“好，江夏。你会用什么武器吗？刀之类的。”
“算是会一点儿吧，以前专门学过几个星期。为什么问这个？”
其实江夏不止学过用刀，还有散打、空手道和跆拳道等等，起码他认识的所有武术项目几乎都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总的加起来也就六年多点儿，但再加上没事就打打架，积累了些“实战经验”，还是能在学校这种小地方里混得风生水起。
“会用就行，喏。”寻仇者从椅子上拿起一把不到五尺的长刀抛过来，江夏在他转身时发现他背着一把差不多的刀。
单手接住寻仇者抛过来的武器后略微看几眼，江夏感觉有些眼熟：“太刀？”
【太刀：具有较大弯度。游戏中“寻仇者”和“复仇者”使用的武器皆为太刀。大于1.5m的太刀被称为大太刀，游戏中“凿冰人”和“破冰者”所用的武器就是大太刀】
“拿着它，你就算是我们小队的成员了。”
“好嘞。”江夏把寻仇者给的太刀收在腰间，样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神气，殊不知，他面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只见一道寒芒闪过。
面前的寻仇者背后鞘中的刀刃瞬间擦出，并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向江夏袭来，后者以疾风般的速度立刻拔出刀柄，双手并用地固定住只出鞘一半的太刀打算接下这一击。
铛！
江夏完全没有料到寻仇者会突然攻击，由于反应时间的短暂，没摆对的防御角度和对方的力道把整个刀背全压了下来，直到顶到他的肩膀才停。
刀刃寒光闪闪，压在他肩膀离脖子不到五厘米处。
“嗯……”寻仇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反应不错，要是再慢点儿头发就没了。”他将手上的力气缓缓卸下，太刀收进刀鞘时还不忘嘲讽一句。
“哈……”江夏的头顶缓缓滑下一滴冷汗，嘴里开始喘起粗气，他以前可没玩过这么刺激的，直到过了十几秒后他才开口说话：“你他妈是想弄死我！？”
如果不是刚才防御住了，以寻仇者的力量以及刚才的碰撞声来看，哪怕没有刻意瞄准也能直接砍断自己的几根骨头。在江夏看来，这绝对不只是“头发没了”这么简单。
江夏把左手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再握住，刚才那个动作让胳膊现在有些麻痛，右手掌被他整个打开。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刚刚明明完全没反应过来，结果刀却被抽出来了，就好像身体突然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这可是队长之前给我下的任务，让我测试所有新加入的队员，怪不得我哈。”寻仇者摆了摆手后尬笑两声，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这么干吧！一定是吧！！
江夏在心里骂了一句，仔细一想又发现寻仇者的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说道:“你说你是‘寻仇者’，但你不是队长，队长难道是……”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出名了？嗯——但你是新人，还是正式介绍一遍比较好：代号‘复仇者’，我们管他叫‘红刀’。另外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黄刀’，队伍里经常有人这么喊。”
“果然……”(๐_๐)
江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对寻仇者和复仇者在整合队伍中的外号无力吐槽，而是因为以前在游戏里叫做“危机合约”的活动地图“95废墟”时，玩家们最讨厌的精英怪——复仇者，现在突然成了自己的上司，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
不管是近卫还是重装干员通通一刀被砍翻的场景在脑海里重现。
哦，天哪。
江夏的心态发生了些小小的变化。
“欸，发什么呆。”黄刀像是没事发生般地把手搭在江夏的肩膀上，吓得江夏差点又拔出刀来。
“啊……没什么，话说队长他老人家现在在这里吗？”
“想什么呢，他很忙，听说最近被调到切城里了。”
切城指的就是那个游戏中的“切尔诺伯格”，是个靠近乌萨斯和炎国边界线的移动城市。当主线进行到第七章时，整合运动会操控切城撞击炎国的一座边境城市:龙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江夏现在听寻仇者的语气可以大概推理明白——时间线大约在整合运动渗透切城的阶段。
“那就好。”江夏缓一口气，又庆幸起来。
“嗯？你说什么？”寻仇者朝江夏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天呐！现在队里缺少人手，队长又不在队伍中。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自认为随机应变能力很好的江夏）
“……噗，呵呵呵……”黄刀突然笑了出来，弄得江夏一时间很懵逼。
只见黄刀深呼吸两下，尽量克制起笑的动作，说：“江夏，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队长。”
“我演技有这么差？”
“不不不，倒不是差，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队长那样子，只是……噗嗤，好吧我承认，演技是挺拙劣。哈哈哈哈哈——”黄刀再次开始大笑起来。
“你都要笑出猪声了！”
“给我停下啊喂！！”（‵□′）
数十秒后。
“咳咳咳，不笑了不笑了。走，带你去见下其他的队员，之后还要看看你水平到底咋样。”
黄刀把刀鞘收到了背后，单手拉起江夏手腕就往外走，那动作和神态完全就不像个当副队长的人，反而和平时在学校里吊儿郎当的江夏很像。
“诶你别拉我啊！”
复仇者小队营地的中央放着一堆较大的篝火，旁边除几栋明显被修补过的建筑外，都是破旧的木屋和新搭的帐篷，所谓的瞭望台也只是比较高的一座石制建筑——只不过现在上面被开了个一人大小的洞出来。
等等，石质建筑？那江夏的头是真的铁。
附近是大片的荒地，现在稍微起了些风，能见度变得并不是很高。荒地上长满类似喷涌而出状的源石丛，那略带褐色的光泽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
“诶欸！哥几个都靠过来！咱们这又有新成员加入了。”黄刀让江夏站在一边，自己则站在个较高的台子上吆喝着，打算把队伍里的人都集合起来。
“副队今天又拉进来什么人？”
“好像是个鲁珀，但看不出是哪的。”
“这不就是早上撞坏瞭望台那人？”
“*不明炎国粗口*，还真是。”
此刻江夏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语，脑子里是一团黑线。这议论自己就算了，还当着面说得这么大声，整得好像自己是从哪个敌营里掠过来的俘虏一样。
“来，先给大伙做个自我介绍。”
“等——”
“走着！”
还没等到回答，黄刀在江夏背后直接给了他一脚，被踹到人群中的江夏急忙双手撑地才没和地面撞个满怀，而旁边的小队成员缓缓将其围住。
从地上半跪着站起，看着旁边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整合人员，江夏默默在心里清点了一遍：轻甲士兵、暴乱分子、弩手、拳刃武士、屠夫……
这使他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整支队伍大约三十人左右，而自己又没有什么正规战斗经验，且不说真的打起来的话恐怕他连“拳刃武士”都刚不过，更别说等会儿给整个游戏里的“屠夫”或“妖怪MKll”来，那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住了。
何况旁边还有个围着黄色布条的人物。
“……各……各位前辈们好哇？”
吓成马赛克.jpg
人群安静下来，江夏感觉到自己似乎没开个好头。
“兄弟，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一个弩手对他说道。
“没，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紧张而已，对，有些紧张。”
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现在江夏整个人都在颤抖，右手还一直握着太刀没出鞘的刀把，就差把“我很惊恐”几个字写脸上了。
弩手走上前来拍拍江夏的肩膀，接着说：“都是感染者，能有个照应挺好，可能你现在不怎么习惯，但起码这支队伍里的人都很好，不像切城里的大多数，别害怕。”
这一段话还真挺激励人，江夏想看看他的脸，结果一抬头——白面具。
“……谢谢。”他也顾不上看不看得到本人了，用袖子擦擦汗后来了段自我介绍：“咳咳，大家好，我叫江夏。不管怎么叫我都行的。额……因为没地方住所以就加入了，请多指教。”说完，还面朝人群鞠了个躬。这并不是因为懂礼貌，而是因为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要必敬必戒。
“好！那么这就是我们队的新成员，大家记得要好好相处！可以解散了。”黄刀又是高声喊几句，直接结束了这一小场“欢迎会”。
篝火旁聚集的人群有序散开，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干活。但却有几个“士兵”留了下来。
“你们不走吗？”江夏问。
没人回答，直到一个面具上有明显裂痕的士兵走过来问起问题：“你手上的武器，是黄刀给的吗？”
“对啊，蛮顺手。”
“那你可，真不幸运。”不知怎么的，这名士兵的普通话好像不太好。
“为什么？”
“没，你很快会知道。哦，要记得放弃啊。”这段话很迷。
还没等江夏再问回去，黄刀就把他拉走了，走的时候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对他竖起拇指，仿佛看烈士一样看他，令他又一次感到迷惑。
被领着来到一片空旷地后，黄刀开始清理起地面上的石料碎屑和木块，而江夏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忍不住又开口问一些事。
“黄刀，是不是我哪里搞砸了啊？”
“这话怎么说。”黄刀用武器劈开一块大些的木料后回答。
“他们看到我之后好像不怎么高兴。”
打从学校里的生活开始，江夏的口才最多也就在“开玩笑”的方面比较好了，这一点晓锐也说过，更何况看刚才小队其他人的表现，江夏认为自己应该是搞砸了。
“嗐，都是战士，队友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只是习惯摆出这样的表情罢了，要是人人都像我和你这样吊儿郎当，那军纪岂不是得涣散死？”黄刀向江夏解释着，谈话间又劈开一块废木料。
“亲兄弟之间还算明帐呢，况且他们现在也只把你当成新晋战友。”
“……也是，哈哈。”江夏知道缘由后也就释怀了，转而说道：“从刚才就想问了，你到底在干吗？”
“清理场地，等会儿我会打到你不能再打为止。”
“蛤？？？？”
罗德岛这边：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在晓锐昏迷时把他从审讯室移动到了一间比较体面的房间，现在他正趴在一张桌子前睡觉。属于下午四刻钟的阳光在地面上缓缓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他的后背上，暖烘烘的。
耀眼的光芒使他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清晰的视线告诉他，这里既不是家，也不是之前的小黑屋。
“你醒了？”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听上去有些熟悉，一抬头便发现是之前小黑屋里的女孩儿坐在办公桌前说话。
“……你是……阿米娅。嘶——”晓锐想要站起来，但腿上骨裂处的伤再次发作。
“可以就在那儿不用动的。”阿米娅提醒道。
晓锐愣一下神，随后伸出右手打了个“ok”的手势坐回原位。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要把自己带到这里，现在看样子也不像拐卖或者绑架，而且自己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昏倒，是怎么被弄伤，这些都还没弄清楚。
“这里是哪？”晓锐又开始像之前一样问起来。
“这里是罗德岛的临时办公室，我们打算用来集中处理文件和干员档案的地方。”阿米娅很自然地回答着。
“您知道这个地方的领导人是谁吗？”
“呃……‘您’？”阿米娅不理解晓锐为什么要用敬称，而这和晓锐的个人经历有关，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只是说话的习惯，您别在意。”
“哦……”阿米娅点点头，回答说:“我就是这里的领导人。”
很搞笑的，当这句话被她一说出口，整个房间内瞬间没了声响，四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只剩下晓锐一脸茫然地看着阿米娅。
阿米娅：？
晓锐：？
气氛颇尬。
“能再说一遍吗？我好像没听清。”
再一次，阿米娅没理解晓锐话里的含义，傻傻地重复道:“我就是这里的领导人。”
“就您啊？”晓锐本来以为会是之前那个叫凯尔希的人，听到这个回答后差点没忍住笑，赶忙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带着笑腔说:“您几岁？”
“这些......这些不重要！”阿米娅这才明白晓锐内心的想法，憋红了小脸叫道。
这样子顶多十五岁。
“好了好了，您说自己就是领导人，那可以让我走了吗？这里应该不是什么搞传销的地方吧。”
“这个……”她显得有些为难。“凯尔希医生说过你携带的是机密情报，虽然我们没有权利监禁任何人，但我需要保证罗德岛的安全，起码要确定你对罗德岛没有威胁后才能让你离开。”
这话说得十分流畅，晓锐也看不出有什么演戏的成分，但阿米娅那稚嫩的脸庞却总是让他感觉到很违和。
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
看来妄图交涉是没什么用了，考虑到自身的身体状况，晓锐放弃了通过物理手段达成目的的想法，接受起莫名其妙被监禁的现实，毕竟对方手上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能把自己按在地上锤。
接受现实.jpg
“你还好吗？我感觉到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阿米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哪里不对劲了。”晓锐随口回答。
“刚开始只是有点混乱，现在还出现了一些......似乎是无力感。”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事，您做自己的事情去吧，让我冷静会儿，嗯——”晓锐翻开自己的口袋，找出个白色透明包装的东西说:“我能吃些糖吗？”
可能是因为罗德岛的后勤部认为糖果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在晓锐昏迷期间就没有拿走，而是留在口袋里，刚才他两只手翻口袋的时候也发现——确实只留下了糖。
“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晓锐把糖果含在了口中。大约六七秒之后，阿米娅感觉到从面前的人身上所能感受的情绪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不得不承认，相比于那个凯尔希医生，眼前的阿米娅是要温柔得多的，还真的给了他一些“冷静时间”。这段时间里也还算安宁——阿米娅独自处理文件，而晓锐环视着四周，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他觉得头脑清醒些了，记起刚才阿米娅旁边的柜子上除了文件外还有一个手提包，那样式和图案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于是他便起身打算查看一番。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移动，防止你的伤——”
“安静！！”晓锐吼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吼声，阿米娅明显被吓到了，她的身子猛地蜷缩一下，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她完全没料到面前人的态度会突然进行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晓锐踉跄地走到柜子前，用手肘撑着其中一个格子后取下那个手提包，由于骨裂处位于左腿的原因，所以他只能够把重量集中在右半边身子上，不免有些移动困难。
阿米娅还在办公桌那边站着，不敢说话。晓锐拿起那个手提包端详一番，打开后却什么都没有。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向阿米娅问。
“这是……我们打算以后用来装新入职干员简历的手提包，但现在还没有投入使用。”阿米娅小心地回答着，生怕把面前的人又惹火了。
“新干员？”晓锐在脑海中回忆着，希望把知道的信息联系到一起。
罗德岛，阿米娅，凯尔希，炎国，还有这个手提包……
十几秒过后，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右手有些微颤地伸进口袋里拿了颗糖放进嘴里，接着一跌一拐走到窗边。那望不到边际的荒地告诉着他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四周遍布着簇状的岩石以及死掉的树木，这看上去很不科学，不符合任何一种他了解的自然地形。
晓锐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这里有没有一个被大多数人叫做‘博士’的人。”
“这……”阿米娅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为难的表情。
“说话！！”
“有有有！”阿米娅急忙回答。
听到阿米娅的回答后，晓锐缓缓按住胸口，他心跳的速度逐渐变慢，眼神变得有些无光。
之前，阿米娅在审讯室时曾从晓锐身上感受到过一次恐惧感，此刻那恐惧感又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的恐惧感稍微有些不同，如果硬要描述的话……应该更接近于绝望感？比这更令阿米娅感到奇怪的是，晓锐的情绪中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并且都像缠死的毛线般混杂在了一起，根本无法深入感受。
她想安慰面前的人，但又不知道他绝望的原因，他想停止这样的情绪产生，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始。
阿米娅感到有些难受，因为源石技艺，她能明白对方的情绪，却无奈只能等待对方开口。
“是现在有吗？”好一会儿，晓锐又问。
“是以前有一位，博士是‘巴别塔’的……”阿米娅突然停住，抬头看一眼晓锐，又接着说：“是巴别塔的战术指挥，但后来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了。”
【巴别塔：罗德岛制药公司前身，从事不明工作的组织，主要成员包括但不限于：特蕾西娅、凯尔希、“博士”、谢尔盖、伊利亚、阿斯卡伦。】
“请问……你在想什么？”阿米娅问。
晓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阿米娅的位置。不过，他的状况不是很好，还差两步路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还好阿米娅及时上来撑住他的胳膊。
“没事吧？”
晓锐的状态已经很奇怪了，阿米娅过去扶住他完全就是出于好心——谁知晓锐根本不带回答的，反手抓住她的那双耳朵就往上一提。
“噫！”
阿米娅心里一惊，撑着他的手立刻松开去保护自己的耳朵，晓锐没了支撑，摔倒坐在地上。
“干什么啊！”阿米娅拉开距离，捂着那双垂下来的兔耳朵气鼓鼓地说道。
依旧没有回答，晓锐坐在地上盯着自己有些颤动的右手，表情深感不可思议，眼神中又带些惊恐。
这是真的耳朵！有血管有体温的兔子耳朵！——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在明白这一切的瞬间，一个计划就已经产生。
“呵……”他诡异地发出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笑的声音，竟让面前的小兔子有些害怕。
“您去过切尔诺伯格了吗？”
“你怎么连这也——？”
阿米娅疑惑了。
罗德岛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机密任务内容不可能泄露，但昨天出现的这个人却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先是特别的服饰，接着是罗德岛部分精英干员都不知道的巴别塔机密，现在又说出了近期任务内容。
人事部有内鬼？——一个极其可笑但在阿米娅已知信息范围内比较合理的推论产生了。
当然，晓锐也是才意识到有可能是某种电视剧里常说的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情况发生了：穿越。
这根本不可能，但面前的人的兔耳朵又确实是真实的，这直接肯定了晓锐原本并不能单因为“博士”就确定的设想，而刚才只是因为脑中突然浮现出“切尔诺伯格”这个词，他才下意识地问了阿米娅这句话。
如果现在的情况就是“穿越”这种不合理的事真的发生了，那么之前她们对自己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大概就都有了解释。
在《明日方舟》这款游戏里，博士就代表了玩家，虽然这个“玩家”现在既不是晓锐也不是江夏，但江夏好歹也做过，可不像他一样只听过那么点主线故事而已。
“关于你们说的那个博士，我应该能算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博士以前的……粉丝？”不知道是真心推理还是刻意卖萌，阿米娅说出这么句话。
“什么粉丝啊！”晓锐用手扶住冒黑线的额头，“听着，我或我认识的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们解决某些将来会遇到的问题，但我并不确定能够找到他。如果你们愿意听我一些建议的话，也许可以保住更多干员的命。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合作。”
阿米娅听到这些信息后有些愣，她现在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除巴别塔成员或巴别塔时期雇佣干员外能够认识博士的人。
用食指和拇指扶住下巴后，她把头低下去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抬头回答说：“这已经不是单独能决定的事了，我需要去找凯尔希医生进行讨论才行，请给我一些时间。”
这算是很好的回答，找人商量，既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对方报出的是虚假消息，又可以给自己这边争取时间达到最佳处理。不过，晓锐可没有配合的意思，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
“我觉得，应该不用了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那位凯尔希医生认为我对于罗德岛来说并不安全，那么以她之前的表现大不会让我单独和您待在一个房间内，除非——这房间里有监视器或窃听器。”
说完，他冷笑两声，略过阿米娅那副震惊的表情，缓缓移动到房间的中间后说了句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话：
“您说是吧……凯！某！人！”
监听室内，一位发色惨白的女士表情逐渐扭曲，手上产生的巨大压强把整个监听器捏得变形，但即使如此，她还在不断压制着想要释放mon3tr的想法。
最后，她终于放弃抵抗，以最快的速度赶向阿米娅所在的房间。
视角回到办公室这边：
阿米娅都快急哭了，整个房间里就只听得到她来回踱步的声音，整得晓锐差点以为是她犯了事而不是自己。
再次从兜里拿块硬糖放进嘴里含着，晓锐显得是一点儿不慌，他问阿米娅：“您在怕什么？”
“处理罗德岛内的人员矛盾冲突是我的责任，可我没办法说服凯尔希医生，她一直是我的老师，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的阿米娅完全没有了之前活泼的样子，眼里充满焦虑，就连两支长耳朵的尖端也弯下来。在晓锐眼里，阿米娅现在倒是很像以前自己做错事后呆在家等父母的样子。
他玩味地一笑:“就只是这样？”
“什么叫‘就只是这样’啊！这件事我可是有很大责任在里面！”
“哈？那么请问是什么事。”
“惹凯尔希医生生气这件事啊，从罗德岛成立到现在就没看见过她这么生气过，完蛋了完蛋了……”(T^T)
虽然可能说出来很可耻，但阿米娅这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晓锐看来确实可爱。
“噗嗤，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您是怎么确定凯尔希生气的？”
“还笑！监听室离这里有半个罗德岛的距离，我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凯尔希医生的愤怒。嘤——”只见她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QAQ
阿米娅能够用源石技艺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波动，而罗德岛舰主体就长约240多米，这还是没加上头部和尾部的，可想而知凯尔希是真的被晓锐惹生气了。
“别哭嘛，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晓锐仍旧保持刚才的笑态，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虽然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种情景是阿米娅帮助凯尔希打算套自己的话，但从她们的角度来说，这是为了这个什么罗德岛的安全必须要去做的事——他也无法从道德方面进行谴责。
“那你说怎么办。”阿米娅略带哭腔的说。
晓锐缓缓走到阿米娅面前，有些困难地蹲下来，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眼泪。阿米娅一怔，却没表现出抗拒。
“首先呢，您不能哭，这样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阿米娅目光略微向上，向他点头。
“然后，以您说的凯尔希现在的情况，呵……到门外等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看，剩下的交给我解决就行了，好吗？”
她哽咽两下，接着又使劲地点一下头。
“那好啦，再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什么？”阿米娅没完全恢复正常状态，抽了一下鼻子。
“我叫——”晓锐突然把话停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后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像是要赶走什么，然后才继续说：“您可以叫我晓锐。我这个人，看到别人哭就觉得烦躁，在那个博士回到罗德岛之前，您都不能再哭，好不好？”
他半笑着发出像是约定一样的事，这是大多数父母骗小孩儿时会用的套路，只是小孩子们都不能发现罢了。
我们暂时不知道晓锐聪不聪明，但他很细心，当别的同学还在和乘法口诀战斗时，他早已在思想上变成一个成年人，像是哄阿米娅这种年龄段的小孩子也早已有一套完备的程序，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阿米娅止住哽咽，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接着伸出右小指:“唔……拉勾。”
看着阿米娅的动作，晓锐又笑一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指。
“拉勾。”
两个字说很轻，却一点也不失庄严感。
在四刻钟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达成了什么神圣的契约。
……
几分钟后。
嘭！
咔！
嘭！
钢制门板瞬间被拍向房间内侧，哪怕是限位器都没能把它留在原地，只听见“嘭”的一声传来，门板直接陷进钢制墙体中。
“真是气势汹汹。”晓锐把那颗糖咽下肚，完全没把面前的人当一回事。
那名为mon3tr的生物瞬间抓住他的肩膀，一个甩手把他砸到柜子上，只听见又一声巨响，木柜被砸成无数的碎块，而晓锐因为重力的缘故，撞到地面上受到二次伤害。
“咳！咳咳咳……”感到自己没办法弯过背，他赶忙单手肘撑地，用另一支手按起胸口异突处，直到一口鲜红的血液被咳出，异常突起处复位，剧痛才稍稍减弱。
这是胸骨断裂后错位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胸腔真的要被挤压爆开一样。左腿的骨裂痛感再次传来，右手臂也撞出两处口子隐隐发辣，也许现在趴在地上正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一道眼泪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把双眼用力地一闭一睁，强行止住了要哭的趋势。
“mon3tr，让他起来。”凯尔希冰冷的指令传到耳朵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mon3tr倒是真的让晓锐起来了，只不过是像抓兔子那样单手提着背上的衣服。它把他提到凯尔希面前，看样子是要开始审问。
“……要问什么，您就问。”晓锐被提在半空中，目光没有看向凯尔希。
“是谁指示你来的。”
“谁？能有谁！我要是有背景还会被吊在这儿？！”
mon3tr突然嘶吼一声，猛地把他按在墙上。
这东西听得懂人话！——不敢说出口，晓锐在心里如此惊呼。
我们知道，像是狗或猫之类的动物能够通过声音简单地分辨出人类的指令，但由于天生的种族差距以及脑部发育程度的不同，它们没法彻底明白人类的目的与想法。可眼前的生物仅仅通过晓锐的话和语气就将凯尔希“举起”的指令改为了“按在墙上”的主观表现，这明显证明了它能够明白晓锐所说的话的意思——这在某种程度上又给他带来一层心理压力。
被这石头一样的生物按住动都动不了那叫一个龇牙咧嘴的疼，稍微动动身子就能感觉到被针扎一样的刺痛，四肢几乎已经快要到必须打石膏的地步了，也亏他还能进行思考而不昏过去。
“注意你的态度。”凯尔希朝mon3tr打出个手势，他感觉mon3tr的力道轻了些。“抛开这个不谈，是谁给了你胆量议论干员们的生死？”
“……这可不算议论，我说的结果是肯定的。”晓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能够减少疼痛。接着，他的语气十分刻意地开始变得有些滑稽:“您也知道罗德岛在切尔诺伯格执行的任务嘛，我给您提出建议虽然有些突兀，方式有些冒犯，但这毕竟是能最快引起您注意的方式对吧？呵，趁我可能在您眼里还有点儿潜在价值。”
这套编的不错的理由让凯尔希看上去平静了一些，她又对着mon3tr做出个放下的手势，mon3tr松开矿石材质的爪子，晓锐“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疼！！”
凯尔希没有管他，接着说：“如果我们不接受，你会打算怎么做？”
“……欸。”晓锐没抬头，但仍旧用着古怪的语气回答:“这就不是我要做选择了，而是您。”
“解释。”
“如果您接受，那么我现在就跟罗德岛走，顺便找找我之前说过认识的那个人，他应该会对你们更有帮助。如果您没接受，请现在就把我干掉，越干脆越好。”
面对这一套近乎挑衅般地说辞，凯尔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或者说，打从进门那刻起就没有变化，语气和神态一度冰冷到极点。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番言论估计早就大骂晓锐是个疯子了，然而凯尔希却只有冰冷的态度和不时随mon3tr透露的杀气。
“从说的话里来判断，你似乎还知道一部分罗德岛所没有掌控的情报。不过，像是以制造这类情况为契机谋取罗德岛资料的亡命之徒，我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凯尔希道。
“好啊！反正我对这个世界又没一点儿感情，决定权又在您手上，赶快做出选择吧，也省了大家的时间。”晓锐立刻回应。
这段话的意思有些迷，一部分需要站在“厌世”主义者的角度才能够理解——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明日方舟》以及一些后来会发生的事，或许能够预知未来地活在世界上是人们所渴望的，但他并不是沉迷游戏和名利的人，更别说这个游戏里展示的世界既没有老师同学，也没有父母亲戚，还存在一大堆自己从来就没学习过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乐观主义者，对于莫名其妙被换掉整个世界这种事，如果没兴致再活，那就死得干脆——以至于现在会出现这种奇葩情况。
凯尔希并不知道晓锐的来历，他的这番话恐怕也只会被当做自暴自弃。
离奇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也许死亡就是回去的方法也说不定。
但这位医生阴着脸沉默许久。
三十秒过去。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明天到人事部报道，取定代号，有人会给你分配宿舍。”
终于，凯尔希丢过来一个工作证，上面写着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
“嗯？？”
这就很奇怪了，晓锐原本以为凯尔希会直接让罗德岛这个公司的后勤部来处理掉自己或命令mon3tr当场毁尸灭迹，结果对方直接就发工作证，如果推脱反而会显得之前在耍滑找死，而不是孤注一掷——而事实也确实不是，晓锐着实不知道凯尔希到底怎么想的。
“那就……感谢赏识了。”
“我记住你了，希望你也能记住今天的教训，不要再妄图挑战任何你承担不起后果的事。”
说完，凯尔希把mon3tr收回到脊椎，以一种震撼晓锐一年的方式“咔”的一声把门板单手拽出来，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下晓锐可是什么也不管了，整个人往后一倒直接呈大字躺在地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刚才凯尔希真的把他吓得不轻，手心都已经全湿透了。
“这“莫森特（mon3tr）”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
时间大约过去一分钟，阿米娅把已经严重损毁的门板推开十几厘米，从外面伸了个小脑袋进来，她的表情显得很不好意思：“晓锐……你还好吗？”
至于晓锐的情况呢？位置被撞歪的办公桌，满地柜子的碎片，晓锐正躺在上面，脑子被砸得一团浆糊，现在转个头都感觉困难。听着阿米娅的问候，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您是打算让她来收拾……呵！可真有您的……
“小子，起来。”一个听上去稍显年轻的声音传来。
“……嗯？天亮了？”
江夏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过硬的“床板”让肩膀有些酸痛，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开口对面前的人问：“谁啊？”
“你可以叫我‘寻仇者’。”
“哦，寻仇者啊……等等，‘寻仇者’？！”
模糊的视线随着瞳孔的聚焦变得清晰，眼中逐渐显现出一个身着灰色卫衣服饰的轮廓。那人头戴兜帽，从身上的灰尘来看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脖子处还有条显眼的黄色布条，这正是“寻仇者”的标志。
【寻仇者：整合运动战士，受复仇者直接命令。使用特殊攻击手段的作战人员，身份不明。在交战中会习惯于更换作战手法，变得更加难以抵挡。】
知道面前的人的身份后，江夏再一次弹射起步，直接往后蹦了一米多远。嘴里还大喊着“你不要过来啊！”。这自保意识，就连面前的寻仇者都有些愣住了。
“喂，大家都是感染者，我又不会把你吃了，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寻仇者无语道。
……额……啊......对哦！我现在是个感染者，正常的整合卒子又不会无缘无故打感染者。
想到这儿，江夏摸摸右手臂上的源石结晶，心里莫名庆幸了一瞬。经过几秒思考，他防下防御的手臂，向寻仇者问：“找我干什么？啊呸！抓我干什么？”
似乎是认为说法不够“狠”，江夏在话说完后赶紧改了个口，好在寻仇者脸色没有变化。
“我们现在很缺人手，你反正也是个感染者，不如加入我们小队？能把瞭望台的顶上撞开那么大个窟窿还没事，你身子骨应该铁得很。”很莫名其妙地，他笑着向江夏发出了邀请。“呃……如果我拒绝嘞？”
寻仇者脸色一变，严肃地说:“把瞭望台顶的钱给赔了就放你走，一共一千三百龙门币。”
“……”
江夏之前一直是昏迷的状态，哪里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而且，“从天上掉下来撞破房顶自己还一点儿事没有”这种事，且不说怎么上的天，那种高度的无保护自由落体要怎么做到不受伤？
此时江夏只感觉到自己被讹了。
看过游戏剧情的人都知道，整合运动在主线中无论是战况还是生计都在往坏的方面发展，但是整合运动愿意救济感染者并且大部分成员都把感染者当成同胞，这是其他国家或地区很难做到的事实。
感染者的地位低下，在泰拉这块大陆上毋庸置疑。普通人成为他们的一员后，如果到“哥伦比亚”或“沃伦姆德”这样新兴一点儿的地方也许还能有幸过上贫民的生活，但如果在“乌萨斯”这种仇视感染者的国家，那能不能活着逃出来都是个问题，而切尔诺伯格正是乌萨斯境内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对感染者的歧视程度水平堪称“世界一流”。
当世界上某种能源中存在一种传染性极强且感染后必死的绝症时，人们会选择联合起来组织医疗计划，还是抛弃患者任其自身自灭？很明显，在泰拉这个动荡的世界上，多数人选择的是后者。
“我加入。”权衡再三，江夏回答寻仇者。
“欢迎。”
“这就完了？不需要签个什么证件或者打个啥证明？”
“我们领袖说过，整合运动接纳一切有意向投靠的感染者，如果要什么标志就戴上这个东西。”
寻仇者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块橙色布料扔给江夏，等到他拿起一看才发现这是标有整合运动标志的袖章——已经有些破旧了，颜色有些褪去，还沾染着不知名的黑色和红色，灰迹也很是明显。
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那么谁还会在乎自己加入的是不是个暴力组织？人活在当下，而当下只要能保全自己就好了，这点江夏非常清楚。
“还挺帅。对了，我叫江夏。”江夏把袖章戴在胳膊上观摩着说。
“好，江夏。你会用什么武器吗？刀之类的。”
“算是会一点儿吧，以前专门学过几个星期。为什么问这个？”
其实江夏不止学过用刀，还有散打、空手道和跆拳道等等，起码他认识的所有武术项目几乎都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总的加起来也就六年多点儿，但再加上没事就打打架，积累了些“实战经验”，还是能在学校这种小地方里混得风生水起。
“会用就行，喏。”寻仇者从椅子上拿起一把不到五尺的长刀抛过来，江夏在他转身时发现他背着一把差不多的刀。
单手接住寻仇者抛过来的武器后略微看几眼，江夏感觉有些眼熟：“太刀？”
【太刀：具有较大弯度。游戏中“寻仇者”和“复仇者”使用的武器皆为太刀。大于1.5m的太刀被称为大太刀，游戏中“凿冰人”和“破冰者”所用的武器就是大太刀】
“拿着它，你就算是我们小队的成员了。”
“好嘞。”江夏把寻仇者给的太刀收在腰间，样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神气，殊不知，他面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只见一道寒芒闪过。
面前的寻仇者背后鞘中的刀刃瞬间擦出，并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向江夏袭来，后者以疾风般的速度立刻拔出刀柄，双手并用地固定住只出鞘一半的太刀打算接下这一击。
铛！
江夏完全没有料到寻仇者会突然攻击，由于反应时间的短暂，没摆对的防御角度和对方的力道把整个刀背全压了下来，直到顶到他的肩膀才停。
刀刃寒光闪闪，压在他肩膀离脖子不到五厘米处。
“嗯……”寻仇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反应不错，要是再慢点儿头发就没了。”他将手上的力气缓缓卸下，太刀收进刀鞘时还不忘嘲讽一句。
“哈……”江夏的头顶缓缓滑下一滴冷汗，嘴里开始喘起粗气，他以前可没玩过这么刺激的，直到过了十几秒后他才开口说话：“你他妈是想弄死我！？”
如果不是刚才防御住了，以寻仇者的力量以及刚才的碰撞声来看，哪怕没有刻意瞄准也能直接砍断自己的几根骨头。在江夏看来，这绝对不只是“头发没了”这么简单。
江夏把左手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再握住，刚才那个动作让胳膊现在有些麻痛，右手掌被他整个打开。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刚刚明明完全没反应过来，结果刀却被抽出来了，就好像身体突然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这可是队长之前给我下的任务，让我测试所有新加入的队员，怪不得我哈。”寻仇者摆了摆手后尬笑两声，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这么干吧！一定是吧！！
江夏在心里骂了一句，仔细一想又发现寻仇者的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说道:“你说你是‘寻仇者’，但你不是队长，队长难道是……”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出名了？嗯——但你是新人，还是正式介绍一遍比较好：代号‘复仇者’，我们管他叫‘红刀’。另外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黄刀’，队伍里经常有人这么喊。”
“果然……”(๐_๐)
江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对寻仇者和复仇者在整合队伍中的外号无力吐槽，而是因为以前在游戏里叫做“危机合约”的活动地图“95废墟”时，玩家们最讨厌的精英怪——复仇者，现在突然成了自己的上司，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
不管是近卫还是重装干员通通一刀被砍翻的场景在脑海里重现。
哦，天哪。
江夏的心态发生了些小小的变化。
“欸，发什么呆。”黄刀像是没事发生般地把手搭在江夏的肩膀上，吓得江夏差点又拔出刀来。
“啊……没什么，话说队长他老人家现在在这里吗？”
“想什么呢，他很忙，听说最近被调到切城里了。”
切城指的就是那个游戏中的“切尔诺伯格”，是个靠近乌萨斯和炎国边界线的移动城市。当主线进行到第七章时，整合运动会操控切城撞击炎国的一座边境城市:龙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江夏现在听寻仇者的语气可以大概推理明白——时间线大约在整合运动渗透切城的阶段。
“那就好。”江夏缓一口气，又庆幸起来。
“嗯？你说什么？”寻仇者朝江夏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天呐！现在队里缺少人手，队长又不在队伍中。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自认为随机应变能力很好的江夏）
“……噗，呵呵呵……”黄刀突然笑了出来，弄得江夏一时间很懵逼。
只见黄刀深呼吸两下，尽量克制起笑的动作，说：“江夏，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队长。”
“我演技有这么差？”
“不不不，倒不是差，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队长那样子，只是……噗嗤，好吧我承认，演技是挺拙劣。哈哈哈哈哈——”黄刀再次开始大笑起来。
“你都要笑出猪声了！”
“给我停下啊喂！！”（‵□′）
数十秒后。
“咳咳咳，不笑了不笑了。走，带你去见下其他的队员，之后还要看看你水平到底咋样。”
黄刀把刀鞘收到了背后，单手拉起江夏手腕就往外走，那动作和神态完全就不像个当副队长的人，反而和平时在学校里吊儿郎当的江夏很像。
“诶你别拉我啊！”
复仇者小队营地的中央放着一堆较大的篝火，旁边除几栋明显被修补过的建筑外，都是破旧的木屋和新搭的帐篷，所谓的瞭望台也只是比较高的一座石制建筑——只不过现在上面被开了个一人大小的洞出来。
等等，石质建筑？那江夏的头是真的铁。
附近是大片的荒地，现在稍微起了些风，能见度变得并不是很高。荒地上长满类似喷涌而出状的源石丛，那略带褐色的光泽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
“诶欸！哥几个都靠过来！咱们这又有新成员加入了。”黄刀让江夏站在一边，自己则站在个较高的台子上吆喝着，打算把队伍里的人都集合起来。
“副队今天又拉进来什么人？”
“好像是个鲁珀，但看不出是哪的。”
“这不就是早上撞坏瞭望台那人？”
“*不明炎国粗口*，还真是。”
此刻江夏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语，脑子里是一团黑线。这议论自己就算了，还当着面说得这么大声，整得好像自己是从哪个敌营里掠过来的俘虏一样。
“来，先给大伙做个自我介绍。”
“等——”
“走着！”
还没等到回答，黄刀在江夏背后直接给了他一脚，被踹到人群中的江夏急忙双手撑地才没和地面撞个满怀，而旁边的小队成员缓缓将其围住。
从地上半跪着站起，看着旁边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整合人员，江夏默默在心里清点了一遍：轻甲士兵、暴乱分子、弩手、拳刃武士、屠夫……
这使他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整支队伍大约三十人左右，而自己又没有什么正规战斗经验，且不说真的打起来的话恐怕他连“拳刃武士”都刚不过，更别说等会儿给整个游戏里的“屠夫”或“妖怪MKll”来，那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住了。
何况旁边还有个围着黄色布条的人物。
“……各……各位前辈们好哇？”
吓成马赛克.jpg
人群安静下来，江夏感觉到自己似乎没开个好头。
“兄弟，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一个弩手对他说道。
“没，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紧张而已，对，有些紧张。”
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现在江夏整个人都在颤抖，右手还一直握着太刀没出鞘的刀把，就差把“我很惊恐”几个字写脸上了。
弩手走上前来拍拍江夏的肩膀，接着说：“都是感染者，能有个照应挺好，可能你现在不怎么习惯，但起码这支队伍里的人都很好，不像切城里的大多数，别害怕。”
这一段话还真挺激励人，江夏想看看他的脸，结果一抬头——白面具。
“……谢谢。”他也顾不上看不看得到本人了，用袖子擦擦汗后来了段自我介绍：“咳咳，大家好，我叫江夏。不管怎么叫我都行的。额……因为没地方住所以就加入了，请多指教。”说完，还面朝人群鞠了个躬。这并不是因为懂礼貌，而是因为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要必敬必戒。
“好！那么这就是我们队的新成员，大家记得要好好相处！可以解散了。”黄刀又是高声喊几句，直接结束了这一小场“欢迎会”。
篝火旁聚集的人群有序散开，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干活。但却有几个“士兵”留了下来。
“你们不走吗？”江夏问。
没人回答，直到一个面具上有明显裂痕的士兵走过来问起问题：“你手上的武器，是黄刀给的吗？”
“对啊，蛮顺手。”
“那你可，真不幸运。”不知怎么的，这名士兵的普通话好像不太好。
“为什么？”
“没，你很快会知道。哦，要记得放弃啊。”这段话很迷。
还没等江夏再问回去，黄刀就把他拉走了，走的时候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对他竖起拇指，仿佛看烈士一样看他，令他又一次感到迷惑。
被领着来到一片空旷地后，黄刀开始清理起地面上的石料碎屑和木块，而江夏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忍不住又开口问一些事。
“黄刀，是不是我哪里搞砸了啊？”
“这话怎么说。”黄刀用武器劈开一块大些的木料后回答。
“他们看到我之后好像不怎么高兴。”
打从学校里的生活开始，江夏的口才最多也就在“开玩笑”的方面比较好了，这一点晓锐也说过，更何况看刚才小队其他人的表现，江夏认为自己应该是搞砸了。
“嗐，都是战士，队友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只是习惯摆出这样的表情罢了，要是人人都像我和你这样吊儿郎当，那军纪岂不是得涣散死？”黄刀向江夏解释着，谈话间又劈开一块废木料。
“亲兄弟之间还算明帐呢，况且他们现在也只把你当成新晋战友。”
“……也是，哈哈。”江夏知道缘由后也就释怀了，转而说道：“从刚才就想问了，你到底在干吗？”
“清理场地，等会儿我会打到你不能再打为止。”
“蛤？？？？”
罗德岛这边：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在晓锐昏迷时把他从审讯室移动到了一间比较体面的房间，现在他正趴在一张桌子前睡觉。属于下午四刻钟的阳光在地面上缓缓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他的后背上，暖烘烘的。
耀眼的光芒使他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清晰的视线告诉他，这里既不是家，也不是之前的小黑屋。
“你醒了？”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听上去有些熟悉，一抬头便发现是之前小黑屋里的女孩儿坐在办公桌前说话。
“……你是……阿米娅。嘶——”晓锐想要站起来，但腿上骨裂处的伤再次发作。
“可以就在那儿不用动的。”阿米娅提醒道。
晓锐愣一下神，随后伸出右手打了个“ok”的手势坐回原位。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要把自己带到这里，现在看样子也不像拐卖或者绑架，而且自己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昏倒，是怎么被弄伤，这些都还没弄清楚。
“这里是哪？”晓锐又开始像之前一样问起来。
“这里是罗德岛的临时办公室，我们打算用来集中处理文件和干员档案的地方。”阿米娅很自然地回答着。
“您知道这个地方的领导人是谁吗？”
“呃……‘您’？”阿米娅不理解晓锐为什么要用敬称，而这和晓锐的个人经历有关，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只是说话的习惯，您别在意。”
“哦……”阿米娅点点头，回答说:“我就是这里的领导人。”
很搞笑的，当这句话被她一说出口，整个房间内瞬间没了声响，四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只剩下晓锐一脸茫然地看着阿米娅。
阿米娅：？
晓锐：？
气氛颇尬。
“能再说一遍吗？我好像没听清。”
再一次，阿米娅没理解晓锐话里的含义，傻傻地重复道:“我就是这里的领导人。”
“就您啊？”晓锐本来以为会是之前那个叫凯尔希的人，听到这个回答后差点没忍住笑，赶忙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带着笑腔说:“您几岁？”
“这些......这些不重要！”阿米娅这才明白晓锐内心的想法，憋红了小脸叫道。
这样子顶多十五岁。
“好了好了，您说自己就是领导人，那可以让我走了吗？这里应该不是什么搞传销的地方吧。”
“这个……”她显得有些为难。“凯尔希医生说过你携带的是机密情报，虽然我们没有权利监禁任何人，但我需要保证罗德岛的安全，起码要确定你对罗德岛没有威胁后才能让你离开。”
这话说得十分流畅，晓锐也看不出有什么演戏的成分，但阿米娅那稚嫩的脸庞却总是让他感觉到很违和。
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
看来妄图交涉是没什么用了，考虑到自身的身体状况，晓锐放弃了通过物理手段达成目的的想法，接受起莫名其妙被监禁的现实，毕竟对方手上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能把自己按在地上锤。
接受现实.jpg
“你还好吗？我感觉到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阿米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哪里不对劲了。”晓锐随口回答。
“刚开始只是有点混乱，现在还出现了一些......似乎是无力感。”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事，您做自己的事情去吧，让我冷静会儿，嗯——”晓锐翻开自己的口袋，找出个白色透明包装的东西说:“我能吃些糖吗？”
可能是因为罗德岛的后勤部认为糖果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在晓锐昏迷期间就没有拿走，而是留在口袋里，刚才他两只手翻口袋的时候也发现——确实只留下了糖。
“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晓锐把糖果含在了口中。大约六七秒之后，阿米娅感觉到从面前的人身上所能感受的情绪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不得不承认，相比于那个凯尔希医生，眼前的阿米娅是要温柔得多的，还真的给了他一些“冷静时间”。这段时间里也还算安宁——阿米娅独自处理文件，而晓锐环视着四周，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他觉得头脑清醒些了，记起刚才阿米娅旁边的柜子上除了文件外还有一个手提包，那样式和图案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于是他便起身打算查看一番。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移动，防止你的伤——”
“安静！！”晓锐吼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吼声，阿米娅明显被吓到了，她的身子猛地蜷缩一下，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她完全没料到面前人的态度会突然进行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晓锐踉跄地走到柜子前，用手肘撑着其中一个格子后取下那个手提包，由于骨裂处位于左腿的原因，所以他只能够把重量集中在右半边身子上，不免有些移动困难。
阿米娅还在办公桌那边站着，不敢说话。晓锐拿起那个手提包端详一番，打开后却什么都没有。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向阿米娅问。
“这是……我们打算以后用来装新入职干员简历的手提包，但现在还没有投入使用。”阿米娅小心地回答着，生怕把面前的人又惹火了。
“新干员？”晓锐在脑海中回忆着，希望把知道的信息联系到一起。
罗德岛，阿米娅，凯尔希，炎国，还有这个手提包……
十几秒过后，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右手有些微颤地伸进口袋里拿了颗糖放进嘴里，接着一跌一拐走到窗边。那望不到边际的荒地告诉着他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四周遍布着簇状的岩石以及死掉的树木，这看上去很不科学，不符合任何一种他了解的自然地形。
晓锐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这里有没有一个被大多数人叫做‘博士’的人。”
“这……”阿米娅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为难的表情。
“说话！！”
“有有有！”阿米娅急忙回答。
听到阿米娅的回答后，晓锐缓缓按住胸口，他心跳的速度逐渐变慢，眼神变得有些无光。
之前，阿米娅在审讯室时曾从晓锐身上感受到过一次恐惧感，此刻那恐惧感又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的恐惧感稍微有些不同，如果硬要描述的话……应该更接近于绝望感？比这更令阿米娅感到奇怪的是，晓锐的情绪中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并且都像缠死的毛线般混杂在了一起，根本无法深入感受。
她想安慰面前的人，但又不知道他绝望的原因，他想停止这样的情绪产生，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始。
阿米娅感到有些难受，因为源石技艺，她能明白对方的情绪，却无奈只能等待对方开口。
“是现在有吗？”好一会儿，晓锐又问。
“是以前有一位，博士是‘巴别塔’的……”阿米娅突然停住，抬头看一眼晓锐，又接着说：“是巴别塔的战术指挥，但后来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了。”
【巴别塔：罗德岛制药公司前身，从事不明工作的组织，主要成员包括但不限于：特蕾西娅、凯尔希、“博士”、谢尔盖、伊利亚、阿斯卡伦。】
“请问……你在想什么？”阿米娅问。
晓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阿米娅的位置。不过，他的状况不是很好，还差两步路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还好阿米娅及时上来撑住他的胳膊。
“没事吧？”
晓锐的状态已经很奇怪了，阿米娅过去扶住他完全就是出于好心——谁知晓锐根本不带回答的，反手抓住她的那双耳朵就往上一提。
“噫！”
阿米娅心里一惊，撑着他的手立刻松开去保护自己的耳朵，晓锐没了支撑，摔倒坐在地上。
“干什么啊！”阿米娅拉开距离，捂着那双垂下来的兔耳朵气鼓鼓地说道。
依旧没有回答，晓锐坐在地上盯着自己有些颤动的右手，表情深感不可思议，眼神中又带些惊恐。
这是真的耳朵！有血管有体温的兔子耳朵！——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在明白这一切的瞬间，一个计划就已经产生。
“呵……”他诡异地发出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笑的声音，竟让面前的小兔子有些害怕。
“您去过切尔诺伯格了吗？”
“你怎么连这也——？”
阿米娅疑惑了。
罗德岛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机密任务内容不可能泄露，但昨天出现的这个人却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先是特别的服饰，接着是罗德岛部分精英干员都不知道的巴别塔机密，现在又说出了近期任务内容。
人事部有内鬼？——一个极其可笑但在阿米娅已知信息范围内比较合理的推论产生了。
当然，晓锐也是才意识到有可能是某种电视剧里常说的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情况发生了：穿越。
这根本不可能，但面前的人的兔耳朵又确实是真实的，这直接肯定了晓锐原本并不能单因为“博士”就确定的设想，而刚才只是因为脑中突然浮现出“切尔诺伯格”这个词，他才下意识地问了阿米娅这句话。
如果现在的情况就是“穿越”这种不合理的事真的发生了，那么之前她们对自己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大概就都有了解释。
在《明日方舟》这款游戏里，博士就代表了玩家，虽然这个“玩家”现在既不是晓锐也不是江夏，但江夏好歹也做过，可不像他一样只听过那么点主线故事而已。
“关于你们说的那个博士，我应该能算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博士以前的……粉丝？”不知道是真心推理还是刻意卖萌，阿米娅说出这么句话。
“什么粉丝啊！”晓锐用手扶住冒黑线的额头，“听着，我或我认识的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们解决某些将来会遇到的问题，但我并不确定能够找到他。如果你们愿意听我一些建议的话，也许可以保住更多干员的命。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合作。”
阿米娅听到这些信息后有些愣，她现在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除巴别塔成员或巴别塔时期雇佣干员外能够认识博士的人。
用食指和拇指扶住下巴后，她把头低下去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抬头回答说：“这已经不是单独能决定的事了，我需要去找凯尔希医生进行讨论才行，请给我一些时间。”
这算是很好的回答，找人商量，既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对方报出的是虚假消息，又可以给自己这边争取时间达到最佳处理。不过，晓锐可没有配合的意思，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
“我觉得，应该不用了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那位凯尔希医生认为我对于罗德岛来说并不安全，那么以她之前的表现大不会让我单独和您待在一个房间内，除非——这房间里有监视器或窃听器。”
说完，他冷笑两声，略过阿米娅那副震惊的表情，缓缓移动到房间的中间后说了句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话：
“您说是吧……凯！某！人！”
监听室内，一位发色惨白的女士表情逐渐扭曲，手上产生的巨大压强把整个监听器捏得变形，但即使如此，她还在不断压制着想要释放mon3tr的想法。
最后，她终于放弃抵抗，以最快的速度赶向阿米娅所在的房间。
视角回到办公室这边：
阿米娅都快急哭了，整个房间里就只听得到她来回踱步的声音，整得晓锐差点以为是她犯了事而不是自己。
再次从兜里拿块硬糖放进嘴里含着，晓锐显得是一点儿不慌，他问阿米娅：“您在怕什么？”
“处理罗德岛内的人员矛盾冲突是我的责任，可我没办法说服凯尔希医生，她一直是我的老师，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的阿米娅完全没有了之前活泼的样子，眼里充满焦虑，就连两支长耳朵的尖端也弯下来。在晓锐眼里，阿米娅现在倒是很像以前自己做错事后呆在家等父母的样子。
他玩味地一笑:“就只是这样？”
“什么叫‘就只是这样’啊！这件事我可是有很大责任在里面！”
“哈？那么请问是什么事。”
“惹凯尔希医生生气这件事啊，从罗德岛成立到现在就没看见过她这么生气过，完蛋了完蛋了……”(T^T)
虽然可能说出来很可耻，但阿米娅这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晓锐看来确实可爱。
“噗嗤，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您是怎么确定凯尔希生气的？”
“还笑！监听室离这里有半个罗德岛的距离，我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凯尔希医生的愤怒。嘤——”只见她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QAQ
阿米娅能够用源石技艺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波动，而罗德岛舰主体就长约240多米，这还是没加上头部和尾部的，可想而知凯尔希是真的被晓锐惹生气了。
“别哭嘛，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晓锐仍旧保持刚才的笑态，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虽然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种情景是阿米娅帮助凯尔希打算套自己的话，但从她们的角度来说，这是为了这个什么罗德岛的安全必须要去做的事——他也无法从道德方面进行谴责。
“那你说怎么办。”阿米娅略带哭腔的说。
晓锐缓缓走到阿米娅面前，有些困难地蹲下来，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眼泪。阿米娅一怔，却没表现出抗拒。
“首先呢，您不能哭，这样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阿米娅目光略微向上，向他点头。
“然后，以您说的凯尔希现在的情况，呵……到门外等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看，剩下的交给我解决就行了，好吗？”
她哽咽两下，接着又使劲地点一下头。
“那好啦，再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什么？”阿米娅没完全恢复正常状态，抽了一下鼻子。
“我叫——”晓锐突然把话停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后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像是要赶走什么，然后才继续说：“您可以叫我晓锐。我这个人，看到别人哭就觉得烦躁，在那个博士回到罗德岛之前，您都不能再哭，好不好？”
他半笑着发出像是约定一样的事，这是大多数父母骗小孩儿时会用的套路，只是小孩子们都不能发现罢了。
我们暂时不知道晓锐聪不聪明，但他很细心，当别的同学还在和乘法口诀战斗时，他早已在思想上变成一个成年人，像是哄阿米娅这种年龄段的小孩子也早已有一套完备的程序，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阿米娅止住哽咽，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接着伸出右小指:“唔……拉勾。”
看着阿米娅的动作，晓锐又笑一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指。
“拉勾。”
两个字说很轻，却一点也不失庄严感。
在四刻钟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达成了什么神圣的契约。
……
几分钟后。
嘭！
咔！
嘭！
钢制门板瞬间被拍向房间内侧，哪怕是限位器都没能把它留在原地，只听见“嘭”的一声传来，门板直接陷进钢制墙体中。
“真是气势汹汹。”晓锐把那颗糖咽下肚，完全没把面前的人当一回事。
那名为mon3tr的生物瞬间抓住他的肩膀，一个甩手把他砸到柜子上，只听见又一声巨响，木柜被砸成无数的碎块，而晓锐因为重力的缘故，撞到地面上受到二次伤害。
“咳！咳咳咳……”感到自己没办法弯过背，他赶忙单手肘撑地，用另一支手按起胸口异突处，直到一口鲜红的血液被咳出，异常突起处复位，剧痛才稍稍减弱。
这是胸骨断裂后错位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胸腔真的要被挤压爆开一样。左腿的骨裂痛感再次传来，右手臂也撞出两处口子隐隐发辣，也许现在趴在地上正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一道眼泪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把双眼用力地一闭一睁，强行止住了要哭的趋势。
“mon3tr，让他起来。”凯尔希冰冷的指令传到耳朵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mon3tr倒是真的让晓锐起来了，只不过是像抓兔子那样单手提着背上的衣服。它把他提到凯尔希面前，看样子是要开始审问。
“……要问什么，您就问。”晓锐被提在半空中，目光没有看向凯尔希。
“是谁指示你来的。”
“谁？能有谁！我要是有背景还会被吊在这儿？！”
mon3tr突然嘶吼一声，猛地把他按在墙上。
这东西听得懂人话！——不敢说出口，晓锐在心里如此惊呼。
我们知道，像是狗或猫之类的动物能够通过声音简单地分辨出人类的指令，但由于天生的种族差距以及脑部发育程度的不同，它们没法彻底明白人类的目的与想法。可眼前的生物仅仅通过晓锐的话和语气就将凯尔希“举起”的指令改为了“按在墙上”的主观表现，这明显证明了它能够明白晓锐所说的话的意思——这在某种程度上又给他带来一层心理压力。
被这石头一样的生物按住动都动不了那叫一个龇牙咧嘴的疼，稍微动动身子就能感觉到被针扎一样的刺痛，四肢几乎已经快要到必须打石膏的地步了，也亏他还能进行思考而不昏过去。
“注意你的态度。”凯尔希朝mon3tr打出个手势，他感觉mon3tr的力道轻了些。“抛开这个不谈，是谁给了你胆量议论干员们的生死？”
“……这可不算议论，我说的结果是肯定的。”晓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能够减少疼痛。接着，他的语气十分刻意地开始变得有些滑稽:“您也知道罗德岛在切尔诺伯格执行的任务嘛，我给您提出建议虽然有些突兀，方式有些冒犯，但这毕竟是能最快引起您注意的方式对吧？呵，趁我可能在您眼里还有点儿潜在价值。”
这套编的不错的理由让凯尔希看上去平静了一些，她又对着mon3tr做出个放下的手势，mon3tr松开矿石材质的爪子，晓锐“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疼！！”
凯尔希没有管他，接着说：“如果我们不接受，你会打算怎么做？”
“……欸。”晓锐没抬头，但仍旧用着古怪的语气回答:“这就不是我要做选择了，而是您。”
“解释。”
“如果您接受，那么我现在就跟罗德岛走，顺便找找我之前说过认识的那个人，他应该会对你们更有帮助。如果您没接受，请现在就把我干掉，越干脆越好。”
面对这一套近乎挑衅般地说辞，凯尔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或者说，打从进门那刻起就没有变化，语气和神态一度冰冷到极点。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番言论估计早就大骂晓锐是个疯子了，然而凯尔希却只有冰冷的态度和不时随mon3tr透露的杀气。
“从说的话里来判断，你似乎还知道一部分罗德岛所没有掌控的情报。不过，像是以制造这类情况为契机谋取罗德岛资料的亡命之徒，我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凯尔希道。
“好啊！反正我对这个世界又没一点儿感情，决定权又在您手上，赶快做出选择吧，也省了大家的时间。”晓锐立刻回应。
这段话的意思有些迷，一部分需要站在“厌世”主义者的角度才能够理解——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明日方舟》以及一些后来会发生的事，或许能够预知未来地活在世界上是人们所渴望的，但他并不是沉迷游戏和名利的人，更别说这个游戏里展示的世界既没有老师同学，也没有父母亲戚，还存在一大堆自己从来就没学习过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乐观主义者，对于莫名其妙被换掉整个世界这种事，如果没兴致再活，那就死得干脆——以至于现在会出现这种奇葩情况。
凯尔希并不知道晓锐的来历，他的这番话恐怕也只会被当做自暴自弃。
离奇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也许死亡就是回去的方法也说不定。
但这位医生阴着脸沉默许久。
三十秒过去。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明天到人事部报道，取定代号，有人会给你分配宿舍。”
终于，凯尔希丢过来一个工作证，上面写着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
“嗯？？”
这就很奇怪了，晓锐原本以为凯尔希会直接让罗德岛这个公司的后勤部来处理掉自己或命令mon3tr当场毁尸灭迹，结果对方直接就发工作证，如果推脱反而会显得之前在耍滑找死，而不是孤注一掷——而事实也确实不是，晓锐着实不知道凯尔希到底怎么想的。
“那就……感谢赏识了。”
“我记住你了，希望你也能记住今天的教训，不要再妄图挑战任何你承担不起后果的事。”
说完，凯尔希把mon3tr收回到脊椎，以一种震撼晓锐一年的方式“咔”的一声把门板单手拽出来，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下晓锐可是什么也不管了，整个人往后一倒直接呈大字躺在地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刚才凯尔希真的把他吓得不轻，手心都已经全湿透了。
“这“莫森特（mon3tr）”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
时间大约过去一分钟，阿米娅把已经严重损毁的门板推开十几厘米，从外面伸了个小脑袋进来，她的表情显得很不好意思：“晓锐……你还好吗？”
至于晓锐的情况呢？位置被撞歪的办公桌，满地柜子的碎片，晓锐正躺在上面，脑子被砸得一团浆糊，现在转个头都感觉困难。听着阿米娅的问候，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您是打算让她来收拾……呵！可真有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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