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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中)联络人,二号,红刀。

    月亮初升,江夏一个人坐在远离篝火的小土堆上思考着什么。虽说已经加入这个组织几天时间,眼前的这些画面却再次让他感到陌生。

    他现在待着的地方,不过是个在移动城市的墙体上打出来的地洞。没有屋顶,这群人睡觉只要在内部被凿空的地方避避风雨就行。吃饭时,也只要在正中间生一堆火再架个锅,烟不怕被发现,因为这洞打得很深。

    至于饭菜?江夏几小时前就发现旁边的“房间”里堆放着大量的“黑面包”。不过取出来后需要煮烂才能吃,否则下不了嘴——江夏在尝过后深有体会。

    尽管这儿的生活条件在他看来苦得出奇,甚至都没有之前黄刀的营地好,可他却没从这些整合运动成员的嘴里听到一点儿反感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这和他所熟知的剧情中的整合运动不一样。

    如此想着,江夏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些迷惑的嘟囔声,就好像学生算数时会把计算过程说个不停一样,混然不知已经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嘿。”略带苍老的男音传来,江夏打了个激灵,回头却发现是之前接应自己队伍的联络人,于是乎松了口气。

    这名联络人看上去约四五十多岁,身穿破旧的普通整合士兵的白色制服,不戴兜帽,暴露着乱糟糟的一头黑发,长长的络腮胡子也似乎好久没打理过。

    联络人的手里拿着两根“烤串”,只见他给江夏递来其中一根,江夏拒绝,然后便开始寒暄起来。

    “叫‘江夏’,对吧?”

    “有事?”

    “也没啥。”他摆摆手,在江夏旁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只是瞅你样子不对经,看看需不需要心理辅导。”

    听着明显和身份不符的词汇从面前的人嘴里吐出,江夏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几秒这名联络人,然后忍不住地笑起来。

    “笑啥?”联络人又问道。

    “大叔,你学历多高?”

    “我小学五年级就毕业了。”

    江夏笑得更大声些,语气里透露出不屑:“那你还想着来辅导我。”

    联络人摇摇头,说:“会不会使多少东西又不跟上过多少学绑起,你看上去才二十来岁,多上了点儿学就骄傲了?”

    “不不不。”江夏止住笑,“学历高不一定懂得多,但只要学得多知识面就一定广。”

    “……噢?”联络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嗯呐。”

    话毕,江夏忽然想到:其实自己成绩也算不上拔尖,更不想去努力,竟然还会跟别人聊到这些?——他找到了一丝自嘲般的笑点。

    联络人安静地吃完一支烤串,又问:“炎国人?”

    “嗯。”江夏随口回答。

    “你还是觉得我们不是好人。”

    “嗯——蛤??”

    联络人的话锋突然来了个诡异的改变,刚才还在敷衍的江夏一下子没理解过来什么意思,于是出现口误。

    “怎的,难道不是?”

    没回答,江夏摆着一副“哈?”的表情看着联络人,同时喉咙里刻意发出一丝“嗯?”的声音。很显然,他的大脑还没计算出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联络人仿佛看透了江夏的心思,道:“放心,其他队的兵我不了解,但程恩的队伍和这个联络处里的整合成员都是正常人。”

    说完,联络人又给江夏递那根烤串,江夏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没拿。

    于是联络人接着说:“虽然近些天这里经过的感染者杂多,但有没有问题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我有问题?”江夏问。

    “不光你嘞,程恩给你这把刀也有问题。我知道他,这东西不会用来送人。”说着,联络人用手肘顶了顶江夏固定在半身的太刀。

    这在江夏听来确实是实话,毕竟这武器确实挺诡异。之前冒蓝火不说,黄刀(程恩)好像还不能在它上面完全施展源石技艺,搞得就跟有什么小说里的“禁制”一样。

    “大叔,你好像很了解队长和副队。讲讲?”

    联络人嘿嘿一笑,说:“打算听我说话啦?”

    “听啊,有故事当然听,傻子才不听。”

    “要听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儿长,得从我碰到‘复仇者第七小队’,也就是程恩那支队伍开始说了。”

    江夏点点头,于是联络人停顿一会儿,开始在脑海中构思着语言。

    “以前我跟着红刀,也就是现在第七小队的队长行动,不过,最开始那支队伍不叫这名儿,红刀那时候也一直用的本名。不像现在的‘复仇者’,只是个职称罢了。”

    “队长叫什么?”江夏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不过是联络人缓口气的时间,他便开始询问。

    “你先拿着。”他再次把烤串递给江夏,这次江夏顺手拿住。联络员伸个懒腰,用胳膊架住后脑勺:“他只在几年前还用真名儿,不过这名儿倒是简单,我现在都还记得住。”

    “还卖关子,到底叫什么?”

    “……雷德。”

    泰拉历1091年的冬天。

    天很冷,我们住的地方更冷。

    炎国的那些大官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也许也和乌萨斯这帮穿得奇怪的人一样,叫他们“纠察官”更合适。

    炎国并不像龙门,或者说,龙门对于炎国来说是最特别的一座城。炎国每个地方的老大……不,应该说实际上皇帝派去的管理人,都不像那个魏啥啥一样冷血。

    大炎多重情,矿石病这种东西对于百姓的生活来说似乎无伤大雅。我那时并不知道一个重情义的政府对百姓来说多重要——直到我知道了“土木天师”的存在。

    哈,不小心扯远了……多讲讲?那……好吧。

    我们都知道,炎国地大物博,皇帝当然管不了那么多,于是就有了每个地方的管理人。但管理人,管理人,既然都是人又怎么可能想法一致?

    所以每个城市管理感染者的态度也不一样。——只能说人心惟危,或转送,或收容,或熟视无睹,大多不像龙门一样被近卫局逮到就驱逐。

    我原本住徽南,后来去了辽原。

    哈哈,那时候我算个“幸运”的人。在藏身地被发现之后,我们那儿的全部人被抓进了那座有名的“乌石监管处”。

    “只是以后都看管着,怕你们出来传染别人。”——他们都这么说。

    对。有钱人当然可以瞒着,因为他们有钱。如果我们有钱,还会去那座监狱?

    什么?……哈哈,别把他们想得太好,你既然能猜到这是监狱的生活,那就不要再指望过得有多安生。说什么“为别人着想”,其实就是洗脑。他们还不清楚这种“感染者本来就该离开社会”的思想是谁弄出来的吗?根本就……不就是他们自己?

    最开始,我们在那座监狱里呆了四个月,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冬天。早上,一点儿稀粥。中午是饭,不多。下午又是一点儿粥。

    原本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不在乎生老病死了。然而,冬天过后,我们一天内所有其余的时间都被强行安排去东边的石场挖石料。也就为了这个,那帮看管的人准备了几十条锁链,一个接一个地把我们的脚踝铐在一起。

    如果只是一天到晚挖石头,也不咋样。可他们……竟然让我们去挖源石?

    挖源石,你懂吗?他们鄙视我们,却用着我们挖出来的东西……恶心,简直恶心死人。十几人一天一车源石矿咋没有让他们长点良心?

    ……唉,也就开采源石几天后,很多兄弟忍不住火,和那群监工理论去了,接着就打了一架,这让我们又失去四个兄弟。

    在这样的生活里,我该说好运吗?好好服从,除了偶尔被教训,至少不会死。

    至少……不会死。

    两年过去,当我以为再也出不来的时候,你那副队长,对,程恩做了我们的“狱友”。

    他的功夫很好,刚进乌石时,身上有许多伤痕。我知道,那是城里的警察为了抓住他这样的感染者,用了棍子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整天乐呵呵地跟我们打招呼。就连那帮子看守都觉得奇怪,程恩这种情况在那种地方从没有过。

    程恩很凶?呵,怎么会呢。多半是队长又给他布置太多任务了,他的队长总是这样。

    也是那时候,我问过程恩为什么整天在笑。他告诉我说,他只是不小心被抓住,队长会来救他,就当体验被看管的生活了。

    原本我并不相信,毕竟这么大一个地方,难道人多就可以闯进来?

    结果很惊人,不到一个星期,程恩说的那个队长,雷德,就“劫狱”来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时,是在我们的“牢房”里。那时候天很黑,广播的警报声也很响,他拿着一把着着火的刀,一扇门一扇门地劈开锁,一声不吭就把我们都放出去了。

    直到一起出去后我才发现,哪怕加上程恩,这支来劫狱的队伍也才四人。

    哪四个?队长雷德,队员程恩、二号,还有佐斯特的舅舅:萨克。

    二号?二号当然就是这个二号,不然我们怎么敢让他当联络人。被骗了?……哈哈,那时候他还没有加入整合运动,二号说自个儿现在才加入两星期也没错。

    我们出来一星期后,二号就去了维多利亚。我们跟着雷德,现在外号叫“红刀”,一起加入了整合运动。虽然日子很苦,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所有感染者争取原有的权利。

    “哇哦……”江夏略带惊讶。“大叔,没想到你这人还蛮有故事。”

    联络人撇过头,把手搭在江夏肩膀上:“我说了,你之前状态不对劲,给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们。毕竟都是感染者,搞事业时还是不要总相互怀疑比较好。”

    “嗯嗯。”

    不知道为什么,江夏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听完故事后却好像突然多理解了这个世界一样。

    联络人笑了,左手依旧搭在江夏的左肩上,他同时伸出右手,道:“荀安宁,炎国人,四号联络处联络人。”

    江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一口吃完手里的烤串,接着再把手在衣服上胡乱揩两下就伸过去握住:“江夏,炎国人,第七小队寻仇者。”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荀安宁开始再次笑起来,江夏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他才顿悟——他们是朋友了。

    一段唠家常的时间,荀安宁给他讲了许多整合运动里有趣的小故事,江夏也说了不少自己的事,不过比起荀安宁就含蓄不少,毕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聊着聊着,江夏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之前看到这里好像有个穿白毛绒衣的人,那是雪怪小队的?”

    “你还知道雪怪小队?”荀安宁反问道。

    “……之前……听说过,因为有名嘛,有名。”

    “那就是雪怪小队的人,跟你一样,是个新兵,听说才加入一个星期,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所以他队长就叫某个队员把他送来这里了。”

    “原来如此。”江夏摆出一个“了解了”的表情。

    “这样,他刚好会炎国话。如果你想和他聊聊的话,我就先去办点儿事,顺便帮你把他叫来,怎么样?”

    “呃……”

    江夏寻思着,雪怪小队一直是神出鬼没的队伍,这次竟然能碰到一名队员,而且还不是在战场上,那岂不是应该好好盘盘情报?

    于是他马上回答:“拜托了!”

    荀安宁起身,给他摆了个他不知道含义的手势,然后就走进已经打好的石头道里去叫人了。

    江夏还在外面吹着晚风,他的小脑瓜终于开始想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目前看来,得先找个机会混进罗德岛,或是在整合运动随机应变最后逃跑。罗德岛必定会和整合运动敌对,因为不理智的感染者太多,而塔露拉那里正好又有梅菲斯特那个混蛋把情况搅混。

    何况塔露拉现在只想把切城毁掉,根本不在乎几支罗德岛的队伍。

    [时间太短了,见不到塔露拉。]他首先排除了面见整合运动领导人解决矛盾的方法。毕竟别说见到塔露拉了,就是和那帮整合干部说到话怕是都难——只有整合运动还存在上下级关系。

    [只能先找罗德岛。]

    在他还在想怎么找罗德岛、怎么见凯尔希和阿米娅时,身后又传来一阵人声。

    “喂,你找我?”

    这声音很清脆,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少年的气息。江夏站起来转过身,只发现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生。

    “雪怪小队的?怎么称呼?”

    “‘虾虾七子’,叫我虾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