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与光明
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维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不出安慰的话：你有没有受伤，想不想吃点什么……干瘪无力的问候梗在喉咙里，像针刺扎扎地痛着。
米依琳的眼睛确实像他，淡淡的金色，却没有他这种野心家的感觉。令人失望的是，更没有她母亲那种漫溢出来的光芒和自由，那张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依旧带着木讷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还有个正站在面前慌张踱步的父亲。
“您想要推翻神权是吗？”米依琳咬牙开口，尊敬的语气让维勒片刻失语。
半晌没能得到答复。
米依琳努力深呼吸平静下来。
“这些年，他们告诉我光明之下众生平等，我也以为光明会眷顾每一个人。”米依琳闭上眼睛，不去看维勒突然惊讶起来的表情，“但一个月前我第一次走出光明教会后就知道他们在骗我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本来该眷顾苍生的光明会遗忘某些角落，那里阴暗得吓人，像囚笼一样。”
在门外走廊上，窗户漏出的光刺目地铺在地上，看得人头晕目眩。洛依修斯揉揉因为长时间盯着地板而被反射的光刺痛的眼睛，迪娜还在踮脚歪头把脸贴在门上。
一阵无聊的沉默，迪娜百般尝试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后耸耸肩拉着洛依修斯走了。
“几百年前众神战争的时候大部分神明都绝迹了。”洛依修斯给迪娜解释，“我本来以为只有坦布斯先生还存在着，没想到普洛的突然出现。至于光明之神，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普洛谋害致死了。”
“还有呢还有呢？”迪娜拽着洛依修斯上衣后摆追问，像是小孩在听睡前故事。但洛依修斯提起这些事只感到头疼，坦布斯封存了这具身体的部分回忆。
“不想说啊，那好吧……你干啥唔唔唔！”
塔格拉出现得突然，但在洛依修斯意料之内，这家伙从研究所决定给教会制造麻烦开始就一直在幸灾乐祸，期待着一场闹剧。此时他挂着笑脸，但手里拎着被捂住嘴巴的迪娜，像个人贩子一样：“聊天？带我一个，也许有我感兴趣的话题。”
洛依修斯干脆地拒绝：“不是你感兴趣吧。”
“说不定呢，我对麻烦事都感兴趣。”
“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我只想远离一切麻烦。”洛依修斯瞪他一眼，用力把迪娜揪回来，“包括你们这种感情用事的人。”
“感情用事？我有吗？”塔格拉作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只是眼角的笑暴露出来。
又像物品一样被拎着的迪娜悄声提醒：“你们真的很烦哎……”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去解决掉你惹出来的麻烦。”也许是争吵声引来了多琳娜，她语气平淡，依旧是一件领子能挡住半张脸的长袍，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灰色眼睛看着塔格拉满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喂，棕毛，你惹什么麻烦了？”迪娜双手抱胸。
“这不是研究所让我们做的吗？我怕等他们下指令就来不及了，所以自己先动手了。”塔格拉笑着摊开手以示无辜，还欠揍地补了一句，“有错吗？”
“你！你你你直接和哪个教会杠上了！？”迪娜从洛依修斯手中挣脱下来。
“对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先去通知维勒先生，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吧。”多琳娜转身走上楼梯，身后塔格拉吹了一个口哨，讽刺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流浪那么多年，到头来呆在研究所不走了，还一副忠诚样，看研究所开始清理的时候谁先遭殃吧……”
“先管好你自己。”洛依修斯往研究所大门外走去。
迪娜迈开小短腿跟上：“你出来干嘛。”
“看热闹。”
这里是万灵森林内部，现在依旧安静，毕竟研究所的外围墙壁绝对隔音，除此之外没有人类活动痕迹。但仔细聆听在树丛间穿梭的风，浮躁而慌张，看样子奉命来“讨伐”的队伍积极性并不高。
“果然。”洛依修斯两腿交叠坐在枝干上，这里离研究所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也只能勉强感觉到讨伐队伍的气息。
“果然他们只是为了各种特权才拥护神明是吗？”迪娜趴在更高处，树枝随着她一摇一晃的动作上下颠。
“咔吧”一声。
“我的脑袋，为什么洛依修斯姐姐压不断树枝啊。”
“嘘。”洛依修斯皱起眉头，双手撑在身体两边，粗糙的树皮刮得掌心发痛，她感受到有人离开迟疑在研究所远处的部队，独自向万灵森林深处。
“哦～有一个胆子大点的，我们去看看？”迪娜拍去裙子上的灰尘。
洛依修斯轻轻落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转身往研究所走：“没必要。”
不少人已经聚集在研究所的大厅，一百多人闹哄哄地显得很挤。看来维勒在知道教会的动向之后召集了这些长期住在研究所的人，不过他们毕竟都只把研究所当作旅途上的中转站，洛依修斯和迪娜在研究所留下以来这十多天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又有没见过的面孔来到研究所，成员的频繁流动让他们彼此之间只剩利益关系。
但在一件事上他们都持有相同看法，那就是研究所与教会的闹剧，他们可以当作笑话来看。
而这个笑话的始作俑者，完美地混在人群里。
洛依修斯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余光瞥见塔格拉得意的笑容，闭了闭眼把目光投向二楼的位置，一侧是低矮栏杆的二楼走廊让人可以站在那里俯视一楼大厅，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发言。
此刻米依琳神色淡然，依旧穿着那身漆黑的修女服，虽然远离栏杆，但还是被一楼大厅的人看到了。
有人起哄吹了一声口哨。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无目的的哄笑。
迪娜冷笑一声，学着洛依修斯的样子后靠在墙上：“他们这群小丑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那个米依琳姐姐没事吧，会不会发飙啊。”
“米依琳不会，但维勒会。”洛依修斯瞪了一眼起哄间隙还不忘回头挑衅的塔格拉。
“希望研究所的脆弱关系不要就这么碎掉了，他们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你本来就不需要像人类那样摄入营养。”
听到洛依修斯的提醒，迪娜翻了个白眼。
“这种时候，我不想说什么团结的话了。”米依琳抬眼看看从身后走上来的维勒，他尽可能在女儿面前用平时那种自然的语气说话，“人与人之间没有团结，敌人的敌人也不算朋友。不过相比之下，憎恶的教会近在咫尺，研究所提供位置信息，驱逐的任务就交给各位了。”
维勒清了清嗓子，转身的一瞬间，米依琳低声开口，只有维勒能听见：“你在寄希望于不能信任的人吗？”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那和教会盲目信任神明有什么区别。”
好在父女对话的声音很小，一张庞大的电子动态地图也在大厅的墙壁上投影出来，标注了教会卫兵队留守的所有位置。渐渐有人朝不同方向出发，就像大海退潮一样，人群退去了。
大厅里寥寥几个人显得很惹人注目。塔格拉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胁，不过洛依修斯和多琳娜都瞪着他，他也只好挑了一个方向走了。
迪娜忍不住一个寒战：“是我的错觉吗？突然感觉惹他会发生很大的事。”
“凭你的直觉？”洛依修斯问。
“大概。”
洛依修斯歪过头迪娜的话让她的戒备又提高了一个度，迪娜还不具备“推测”的能力，但直觉这种玄乎的东西，却又总以奇怪的形式准确发生。
“不管你在想什么，先放在一边吧。”
多琳娜出现，也许是周围没有其他人，她终于摘掉了看上去很闷的领子，与此同时露出来的是她左边脸颊上一道焦黑的倒十字形状的伤疤，触目惊心。
迪娜惊呆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她看见那道伤口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碎片，狂风暴雪，摇晃而凌乱的人影，还有绕着她脑袋又听不清楚的吵闹声。等她回过神来，多琳娜已经背对她走开了，她也再看不到什么。
洛依修斯两根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走了。”
“别敲我！去哪儿啊？”
“多琳娜说米依琳找我们有事，去白昼旧址。”
米依琳的眼睛确实像他，淡淡的金色，却没有他这种野心家的感觉。令人失望的是，更没有她母亲那种漫溢出来的光芒和自由，那张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依旧带着木讷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还有个正站在面前慌张踱步的父亲。
“您想要推翻神权是吗？”米依琳咬牙开口，尊敬的语气让维勒片刻失语。
半晌没能得到答复。
米依琳努力深呼吸平静下来。
“这些年，他们告诉我光明之下众生平等，我也以为光明会眷顾每一个人。”米依琳闭上眼睛，不去看维勒突然惊讶起来的表情，“但一个月前我第一次走出光明教会后就知道他们在骗我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本来该眷顾苍生的光明会遗忘某些角落，那里阴暗得吓人，像囚笼一样。”
在门外走廊上，窗户漏出的光刺目地铺在地上，看得人头晕目眩。洛依修斯揉揉因为长时间盯着地板而被反射的光刺痛的眼睛，迪娜还在踮脚歪头把脸贴在门上。
一阵无聊的沉默，迪娜百般尝试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后耸耸肩拉着洛依修斯走了。
“几百年前众神战争的时候大部分神明都绝迹了。”洛依修斯给迪娜解释，“我本来以为只有坦布斯先生还存在着，没想到普洛的突然出现。至于光明之神，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普洛谋害致死了。”
“还有呢还有呢？”迪娜拽着洛依修斯上衣后摆追问，像是小孩在听睡前故事。但洛依修斯提起这些事只感到头疼，坦布斯封存了这具身体的部分回忆。
“不想说啊，那好吧……你干啥唔唔唔！”
塔格拉出现得突然，但在洛依修斯意料之内，这家伙从研究所决定给教会制造麻烦开始就一直在幸灾乐祸，期待着一场闹剧。此时他挂着笑脸，但手里拎着被捂住嘴巴的迪娜，像个人贩子一样：“聊天？带我一个，也许有我感兴趣的话题。”
洛依修斯干脆地拒绝：“不是你感兴趣吧。”
“说不定呢，我对麻烦事都感兴趣。”
“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我只想远离一切麻烦。”洛依修斯瞪他一眼，用力把迪娜揪回来，“包括你们这种感情用事的人。”
“感情用事？我有吗？”塔格拉作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只是眼角的笑暴露出来。
又像物品一样被拎着的迪娜悄声提醒：“你们真的很烦哎……”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去解决掉你惹出来的麻烦。”也许是争吵声引来了多琳娜，她语气平淡，依旧是一件领子能挡住半张脸的长袍，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灰色眼睛看着塔格拉满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喂，棕毛，你惹什么麻烦了？”迪娜双手抱胸。
“这不是研究所让我们做的吗？我怕等他们下指令就来不及了，所以自己先动手了。”塔格拉笑着摊开手以示无辜，还欠揍地补了一句，“有错吗？”
“你！你你你直接和哪个教会杠上了！？”迪娜从洛依修斯手中挣脱下来。
“对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先去通知维勒先生，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吧。”多琳娜转身走上楼梯，身后塔格拉吹了一个口哨，讽刺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流浪那么多年，到头来呆在研究所不走了，还一副忠诚样，看研究所开始清理的时候谁先遭殃吧……”
“先管好你自己。”洛依修斯往研究所大门外走去。
迪娜迈开小短腿跟上：“你出来干嘛。”
“看热闹。”
这里是万灵森林内部，现在依旧安静，毕竟研究所的外围墙壁绝对隔音，除此之外没有人类活动痕迹。但仔细聆听在树丛间穿梭的风，浮躁而慌张，看样子奉命来“讨伐”的队伍积极性并不高。
“果然。”洛依修斯两腿交叠坐在枝干上，这里离研究所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也只能勉强感觉到讨伐队伍的气息。
“果然他们只是为了各种特权才拥护神明是吗？”迪娜趴在更高处，树枝随着她一摇一晃的动作上下颠。
“咔吧”一声。
“我的脑袋，为什么洛依修斯姐姐压不断树枝啊。”
“嘘。”洛依修斯皱起眉头，双手撑在身体两边，粗糙的树皮刮得掌心发痛，她感受到有人离开迟疑在研究所远处的部队，独自向万灵森林深处。
“哦～有一个胆子大点的，我们去看看？”迪娜拍去裙子上的灰尘。
洛依修斯轻轻落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转身往研究所走：“没必要。”
不少人已经聚集在研究所的大厅，一百多人闹哄哄地显得很挤。看来维勒在知道教会的动向之后召集了这些长期住在研究所的人，不过他们毕竟都只把研究所当作旅途上的中转站，洛依修斯和迪娜在研究所留下以来这十多天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又有没见过的面孔来到研究所，成员的频繁流动让他们彼此之间只剩利益关系。
但在一件事上他们都持有相同看法，那就是研究所与教会的闹剧，他们可以当作笑话来看。
而这个笑话的始作俑者，完美地混在人群里。
洛依修斯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余光瞥见塔格拉得意的笑容，闭了闭眼把目光投向二楼的位置，一侧是低矮栏杆的二楼走廊让人可以站在那里俯视一楼大厅，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发言。
此刻米依琳神色淡然，依旧穿着那身漆黑的修女服，虽然远离栏杆，但还是被一楼大厅的人看到了。
有人起哄吹了一声口哨。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无目的的哄笑。
迪娜冷笑一声，学着洛依修斯的样子后靠在墙上：“他们这群小丑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那个米依琳姐姐没事吧，会不会发飙啊。”
“米依琳不会，但维勒会。”洛依修斯瞪了一眼起哄间隙还不忘回头挑衅的塔格拉。
“希望研究所的脆弱关系不要就这么碎掉了，他们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你本来就不需要像人类那样摄入营养。”
听到洛依修斯的提醒，迪娜翻了个白眼。
“这种时候，我不想说什么团结的话了。”米依琳抬眼看看从身后走上来的维勒，他尽可能在女儿面前用平时那种自然的语气说话，“人与人之间没有团结，敌人的敌人也不算朋友。不过相比之下，憎恶的教会近在咫尺，研究所提供位置信息，驱逐的任务就交给各位了。”
维勒清了清嗓子，转身的一瞬间，米依琳低声开口，只有维勒能听见：“你在寄希望于不能信任的人吗？”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那和教会盲目信任神明有什么区别。”
好在父女对话的声音很小，一张庞大的电子动态地图也在大厅的墙壁上投影出来，标注了教会卫兵队留守的所有位置。渐渐有人朝不同方向出发，就像大海退潮一样，人群退去了。
大厅里寥寥几个人显得很惹人注目。塔格拉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胁，不过洛依修斯和多琳娜都瞪着他，他也只好挑了一个方向走了。
迪娜忍不住一个寒战：“是我的错觉吗？突然感觉惹他会发生很大的事。”
“凭你的直觉？”洛依修斯问。
“大概。”
洛依修斯歪过头迪娜的话让她的戒备又提高了一个度，迪娜还不具备“推测”的能力，但直觉这种玄乎的东西，却又总以奇怪的形式准确发生。
“不管你在想什么，先放在一边吧。”
多琳娜出现，也许是周围没有其他人，她终于摘掉了看上去很闷的领子，与此同时露出来的是她左边脸颊上一道焦黑的倒十字形状的伤疤，触目惊心。
迪娜惊呆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她看见那道伤口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碎片，狂风暴雪，摇晃而凌乱的人影，还有绕着她脑袋又听不清楚的吵闹声。等她回过神来，多琳娜已经背对她走开了，她也再看不到什么。
洛依修斯两根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走了。”
“别敲我！去哪儿啊？”
“多琳娜说米依琳找我们有事，去白昼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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