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李儒弑帝

    孙坚听了董卓许诺，当下冷笑不止，对李傕义正辞严道：“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若不诛其三族，示众天下，某且死不瞑目，更无和亲之理。我不杀你，回去告诉董卓，只待洗颈就戮！”当即下令进军。李傕抱头鼠窜，回到洛阳，将孙坚之言回报丞相。董卓闻报大怒，遂亲自引兵出京，大举东征，来与孙坚交战。非止一日，两军相交，展开激战。那董卓所领官军虽众，未料西园尉诸将皆不用命，只有三千西凉兵肯于向前，怎抵得住孙坚两万大军？书说简短，两军数日交锋，董卓三战皆败，三千西凉兵亦遭重创，渐渐力不能支。董卓只得挥军还归洛阳，安排吕布等将严守汜水关隘。满朝文武大臣见董卓败归，无不心中窃喜，便有人悄悄寄书于袁绍，愿为内应，约定共同讨贼。袁绍、袁述、曹操等闻孙坚得胜，遂纷纷移军西进，气势甚猛。董卓闻报关东盟军声势浩大，只得留下吕布在洛阳东面抵敌，自己转守渑池。大军临行之际，一面令李儒鸩杀废少帝刘辩，以绝后患，一面拜刘表为荆州刺史，接管原刺史王睿之职，收复荆襄之地，以阻孙坚归途，勿使其再回江东。刘表奉令出朝前往荆州就任不提，李儒亦奉了董卓之命，率领二百名禁军直奔永安宫，来杀少帝。

    却说少帝刘辩自被废为弘农王之后，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出入皆不得自由，而且宫内所供应衣服饮食渐渐少缺，满朝旧臣并无一个敢于上门。刘辩心知师父史子眇必有相救之策，倒也忍耐得住，每日潜心研习师叔祖水镜先生所授天下地理图志及八阵图，安静打发日月。何太后却是每日里泪不曾干，怨天恨地，大骂兄长何进无谋，引来董卓这个魔王，以致落此下场。亏得有刘辩妃子名唤唐瑛，乃会稽太守唐瑁之女，十四岁应召入宫待选为妃，贞良贤淑天生至孝，侍奉何太后如同亲母，毫无怨尤。这一日，少帝刘辩偶见双燕飞于庭中，触动心怀，遂吟诗道：“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方才吟罢，唐妃已泪落如雨。只听门外衣甲兵器相撞之声，李儒已率军登楼入厅，冷笑道：“弘农王即被废黜，不思己过，尚有兴致吟诗？”遂命从者端过鸩酒三杯，奉于太后、少帝及唐妃面前，说道：“如今春日融和，董相国特命臣与弘农王献上寿酒，可祛邪毒。这就请当面饮下吧，臣还要立等回去复命！”

    少帝尚未回言，何太后早知底细，怒斥道：“你们这些欺君之贼，也不惧天报？既说是寿酒，你可先饮给我看。”李儒恼羞成怒，又呼左右拿过短刀、白练，一并献于少帝面前道：“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唐妃当时站立少帝身侧，随即跪在李儒身前告道：“中郎大人，可让妾身代殿下及太后饮酒，愿存其母子性命罢。”李儒喝叱道：“你是何人，自己尚不可免，还指望代替他人而死？”乃亲自上前接过酒盏，先递与何太后道：“可怜汉室四百年江山，都毁于你兄妹之手。那何进死犹未远，你可先饮此酒，与他阴间相见，也好商量怎生回奏桓灵二帝罢。”太后闻言，气得倒噎，一边大骂董卓不得好报，却也跟着李儒大骂何进无谋，引来董卓及西凉兵进京，致使举家遭此恶报。当下连哭带闹，拒不饮酒。李儒虽不耐烦，却拿这泼妇无法可施，也不敢当众强迫动手，坏了朝廷礼法，就回身催逼少帝。刘辩早知今日之事难免，已经提前作了安排，此时侧身回首，见胡车儿和臧霸皆作宦官装扮紧随身后，离自己不足三步，便知计策可行，遂道：“你且将寿酒放在案上，容我与太后作别。”言谈之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李儒心中为之一凛，又怕节外生枝，遂将鸩酒放入盘中，退后五步道：“早晚也是如此，偏有这诸多张致。弘农王便请速决，太师立等微臣回话。”

    少帝乃大恸，起身离座，向太后拜了三拜，继而挥袖起舞作歌曰：“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唐妃自幼饱读诗书，遂亦作歌相和：“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歌罢，与少帝相抱而哭。少帝假装脚下踉跄，将烛台碰倒，室内顿时一片漆黑。李儒急命宫女引火燃烛，少帝身边几名宫女只是随声应诺，却挪不动步子，乱作一乱。李儒着急，口中叱道：“相国立等回报，汝等如此俄延，尚望有谁前来相救么？”话未落音，身后禁军有人晃着火折，扶起烛台点燃烛火——却不知胡车儿趁此间隙，已瞬间换了案上毒酒。

    何太后不知儿子妙计，眼见活命无望，遂豁出一死，指着李儒破口大骂道：“董贼逼我母子，皇天不佑！你等助恶走狗，其后也必当灭族！”少帝大急，想要阻止母亲，何太后哪肯止歇？便似疯魔一般，反而上前要去撕掳李儒。李儒不耐其烦，双手扯住太后，直撺下楼，当时折断脖颈而死。变生俄顷，胡车儿和臧霸眼见太后被杀，已救之不及。李儒怒气不息，回身再命武士以鸩酒灌杀少帝和唐妃。少帝斥退武士，与唐妃各端一杯毒酒喝了，瞬间双眼上翻，倒在地上不动。李儒上前探验，见口鼻无息脉博亦停，即刻领兵而去。如此大事，宫人岂敢不报？当即有人跑到内宫，请黄门进奏献帝。献帝闻听弘农王与唐妃俱死，不由触动伤情，大哭了一场，知道此事必是董卓所为，也只得忍气吞声罢了。因少帝在位不足一年，又是被废而死，依制不得葬入祖陵，遂诏命葬于已故中常侍赵忠墓穴之中，谥曰怀王。

    李儒即鸩杀了少帝及帝妃，又摔死何太后，遂连夜出城，到渑池还报董卓。董卓听说少帝已亡，心下方安。又见关东诸侯盟军并无西进动静，仗着有吕布阻住，遂愈加肆无忌惮，随意往返于洛阳和渑池，在朝堂上公开欺侮献帝，又借故杀戮越骑校尉伍孚等大臣。列位看官！你道过了这许久，关东联军缘何不趁势进攻洛阳，擒杀董卓？却原来是关东诸侯皆惧吕布，不敢冒然上前。曹操来见盟主袁绍，商议进兵，袁绍说道：“我有大将颜良、文丑，天下无敌，可惜未随我前来。今遍观诸将，并无徐荣、吕布对手，需待一位堪与孙坚并肩之猛将前来，再商议进军，可保全胜。”曹操便问：“这员猛将却是哪个？”袁绍答道：“北平太守公孙瓒，人称白马将军，武艺绝伦。须得他与孙文台联手，方能抵敌吕布。只因其距离遥远，故此至今没来。”曹操听罢，便急写一封书信，遣心腹之人前去催促。

    信使领命东返，刚入冀州境内，正遇着一支人马浩荡而来，正是白马将军旗号。信使大喜，遂上前报号，说是奉曹孟德之命，请见公孙将军，并于马前跪呈曹操亲笔书信。那公孙瓒自两月前得了袁绍檄文，本怀犹豫观望之心，耽搁了许久，闻听关东联军节节获胜，这才统领精兵一万五千，离了幽州南下，并在冀州与曹操所派信使相遇。于是就在马上看了曹操私书，见说孙坚屡败董卓，诸侯已齐聚洛阳东酸枣城外，不由大喜，遂重赏来使，命其先行回报，自随后兼程向西进发。前面行至平原县界首，忽想起故友同窗刘备在此任县令，于是心中一动，遂修书遣使，并携袁绍所发檄书前至平原县衙，令刘备及关羽、张飞三兄弟整备本县军马，与己同行。刘备看了袁绍檄文，又有公孙瓒私书，焉能不从？于是尽起阖县一千人马，与关、张二弟收拾军械粮秣，来与公孙瓒相见，合兵西进洛阳。

    公孙瓒汇合了玄德三兄弟，催动人马前行，不一日早到酸枣联军大营，望见曹操旗号，遂止住兵马，与刘关张谐至营门求见。曹操接着，与公孙瓒寒暄已毕，又问随行三位何人。公孙瓒为刘玄德引见，曹操闻说是大破黄巾的英雄，遂不计三人出身，着意结纳，当日在帐中大设筵宴，与公孙瓒等接风。玄德三兄弟见曹操礼贤下士，也不由暗自钦佩，视为知己。当夜无话，次日曹操亲自去往袁绍大营，言说公孙瓒已至，诸侯聚齐，敦请大会诸侯，商议进兵之策。袁绍遂欣然，传檄诸侯齐到酸枣会议，盟誓进兵。诸侯齐到，共请袁本初升帐，袁绍即派发兵将，令长沙太守孙坚为前部，公孙瓒引刘、关、张兄弟三人为二路先锋，直杀奔汜水关前，务必要破关西进，直下洛阳；又令诸侯依次而进，自率中军随后接应。

    关东联军大进，早有探马报上汜水关来。此时吕布已回洛阳，关上并无大将，守关副将闻报大惊，即差流星报马，星夜前往渑池向丞相董卓告急。董卓得报，即命温侯吕布为平虏将军，带同李肃、胡轸、赵岑，整顿兵马出离洛阳，星夜前赴汜水关迎敌。那李肃因恨董卓有功不赏，本来闲居在府称病不出，禁不住吕布亲诣府门相请，只得随征。那胡轸却因有前日之败，故被董卓降职使用，此次反在吕布之下听命。胡轸向以董卓心腹旧将自居，根本瞧不起吕布这种见利忘义之人，早知上次兵败分明是吕布从中捣鬼，以至于平白损失了大将华雄。只是回到洛阳之后，董卓避居渑池，自己苦无机缘向董卓分辨，现又归于吕布部下听命，自也是怀了十二分鬼胎，要报上次暗算之仇。吕、胡二人各怀心腹之事，按下不提。

    且说孙坚乘前番大胜余勇，欲在诸侯面前显示能为，既被拜为前锋，遂率部下程普、黄盖、韩当三员健将，风驰电掣赶到汜水关前下寨，次日便令关前讨敌骂阵。只听城内一声炮响，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孙坚列开阵势，见那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孙坚看罢，因未知吕布本领，回头问道：“谁敢出战？”言未落音，身侧一将纵马挺枪而出，定神看时，正是韩当。吕布见对面孙坚不出，当然自重身份，遂令李肃迎敌。李肃与韩当对阵，交手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程普、黄盖在阵前观战，眼见李肃勇不可当，怕韩当有失，遂于孙坚马前请令，二马齐出，一条浑铁枪并一杆砍山刀，挥舞向前。吕布在对面阵中看得清楚，便令胡轸、赵岑出阵接战，双方战鼓如雷，六匹马绞在一起，三对将杀成一团。孙坚眼见已成混战之势，不由手痒，亲纵战马挥刀而出，直奔李肃。对阵吕布大喝一声，赤兔马弹射而出，早到孙坚眼前，挺戟直冲过来。二人一刀一戟，捉对儿厮杀，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败。双方呐喊，三军震骇。好一场恶战！自从辰时直杀到正当午时，双方各折了些人马，各退三十里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