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东征徐州

    未料朝廷刚刚安定，青州黄巾又起，复聚众数十万人攻打州县，劫掠良民，山东大乱。青州刺史及知州大惧，急具折飞报长安。李傕、郭汜遂请献帝上朝，问计于群臣。太仆朱隽出班说道：“某举一人，要破山东群贼，非曹孟德不可。自从乔瑁死后，曹操继其为东郡太守，广有军兵。若命此人讨贼，黄巾贼可克日而破。”李傕大喜，星夜草诏，差人赍往东郡，命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曹操与鲍信领了圣旨，遂一同兴兵，攻击黄巾贼于寿阳。鲍信轻入重地为贼所害，曹操破贼于济北，兵马到处无不降顺，不过百余日，招安到降兵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曹操择其精锐者编为青州兵，成为起家本钱，自此威名日重。

    山东报捷之书送到长安，朝廷叙论军功，由此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东郡太守。有了朝廷封诰，曹操此番名正言顺，遂贴出檄文，在泰山招贤纳士。檄文张出，当时便有一众贤士互相转介来投，不不旬月群贤毕至。便有颍川荀彧字文若，与其侄荀攸字公达，东郡东阿人程昱字仲德，谯郡郭嘉字奉孝，光武帝嫡派子孙淮南刘晔字子阳，山阳昌邑人满宠字伯宁，武城人吕虔字子恪，陈留平邱人毛玠字孝先……皆为一时俊杰，络绎而至。这些人或因避十常侍及董卓之乱隐于山林，或原从袁绍因其不能重用，此时全为曹公所感，投到帐下。除了以上文臣，又有数员武将来投，乃是泰山巨平人于禁字文则，弓马熟娴，武艺出众；陈留人典韦，无有表字，勇力过人；东郡人陈宫字公台，智勇双全，世称豪杰。曹操经过亲自交谈测试，各自依其才能委以重任，推心置腹相待，自是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镇山东。

    且说内中有一个人文武全才，自负才学，自幼胸怀治国安邦大志，此人便是陈宫。陈宫来至曹操帐下之后，因遍览左右，见文臣中荀彧叔侄胸怀奇谋，武将中典韦勇不可敌，自己均非敌手。欲建立奇功，为曹孟德所重，遂主动献计道：“今东郡地狭民少，不足以明公得展鲲鹏之志，成就王霸之业。东郡向归兖州，乃圣人所居，人杰地灵。当初兖州刺史乃是刘岱，因在与黄巾军作战中被杀，至今兖州无主，眼看王命断绝。不才陈某世居东郡，愿替明公前往说服州中士大夫世家大族，请明公前往担任州牧，以此为基，成就王霸之业，未知明公尚有意乎？”曹操当时正不甘心仅仅担任东郡太守，遂大喜从之，赐以金帛，使其前往游说。陈宫即先至济州，会集济州相鲍信及兖州别驾、治中等官说道：“今天下分裂而兖州无主，东郡太守曹公是命世之才，我等若迎来兖州为牧，必可使本州安定，黄巾灭迹。”鲍信等深然其言，遂同兖州吏万潜等人亲到东郡，迎接曹操担任兖州牧。曹操平空得了兖州重郡，有了立足之地，心中如何不喜？遂重赏陈宫，令其领兵屯留东郡，待之甚厚，有如父子。

    兖州大事粗定，诸事安稳，这一日曹操在帐中闲坐，忽然思想起老父曹嵩，当年尽出家资助自己起兵讨董，如今年老独居琅琊，晚景孤单，不由潸然泪下，不能自已。孝心即动，乃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琅琊郡迎取父亲与兄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余人，前来兖州相会。应劭领命，乃派县中衙吏持书前往。曹嵩得了儿子手书，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收拾家资行李，装了几十大车，在应邵军士保护下向兖州行进。这一日道经徐州，那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早闻曹操大名，向欲结纳，遂出境迎接其父，大设筵宴款待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曹嵩不顾挽留，力辞要行。陶谦亲送出郭，特差都尉张闿领部兵五百护送。张闿本是黄巾余党，见曹家辎重车辆无数，遂至贼心复炽；行至半路旷野又遇风雨，便鼓动军士杀尽曹嵩全家，取了财物，率众逃奔淮南去了。应劭部下有逃命的军士回报凶讯，曹操仰天大哭，目中流血。那曹操早就觊觎徐州，此时借此因由，如何不报！遂借替父报仇之名，不去寻张闿罪过，却迁怒陶谦，留荀彧、程昱把守兖州，自率全军挂孝，令夏侯惇、于禁、典韦为先锋，杀奔徐州而来。大军到处，屠城灭村，鸡犬不留。时有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交厚，闻知徐州有难，急引兵五千来救，曹操闻之大怒，便使夏侯惇于路截杀，将边让擒而诛之。

    列位看官！曹操杀了边让不打要紧，却得罪了一个人物，反而丢失了老巢兖州，差些儿万劫不复。你道此人究是哪个？正是当初替曹操底定兖州立下大功的东郡从事陈宫。那陈宫非但是东郡名士，知交遍于本州，且与九江太守边让乃是刎颈之交，亦与徐州陶谦交厚，非同常人可比。陈宫自从曹操以来，多为其出力，极得曹操亲重，此次曹操出兵攻打徐州之前，陈宫便来力劝。曹操非但不听，反而将陈宫逐出帐外，并下令夏侯惇等一路之上屠城灭村，鸡犬不留。陈宫自恃对曹氏立有大功，今当众被逐出行辕，自是心中大怒，羞愧难当。又兼当时兖州大旱，赤地千里，百姓自顾不暇，更无余粮以助军需，此次曹操发兵徐州，士民倾家荡产，民怨沸腾。陈宫因首倡迎曹操入兖，当时兖州士民仰望如日月，迎之如父母，此次劝谏不从，自觉无颜面对兖州父老，更对不起故友陶谦。其后不久，又陡闻曹操杀了好友边让，如何不怒满胸腔？思来想去，遂弃了曹操，驰马投奔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曹操大军一路南下，因为缺少军粮，是以所到之处杀戮人民，又发掘坟墓，盗墓中金宝以充军需。陶谦在徐州急聚众官商议，部将曹豹自报奋勇：“曹兵既至，使君当亲自出城与战，某愿助使君破之。”陶谦引兵出迎，远望曹操三军挂孝穿白，如铺霜涌雪。曹操于阵前见到陶谦，扬鞭大骂：“老匹夫杀我父弟，此仇不共戴天！谁可生擒老贼？”夏侯惇应声而出，曹豹挺枪跃马，前来迎敌。两马相交不及数合，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皆乱，各自收兵。陶谦入城，与众僚计议破敌之策，座中有东海朐县人糜竺字子仲，家中豪富仗义疏财，被陶谦聘为别驾从事，当日献计道：“某愿往北海郡，求太守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处求救。若二处军马齐来，曹操必然退兵。”陶谦从之，遂写书二封，命从事陈登字元龙前往青州，糜竺赍书赴北海，分两路去请救兵，自己则率众守城，以备攻击。

    先说糜竺偷出徐州东门，星夜来到北海郡叫开城门，求见太守孔融。那孔融字文举，鲁国曲阜人，乃是圣人孔子二十世孙，泰山都尉孔宙之子，门弟高贵清显。当日闻说是糜竺请见，急命请进府衙，待以客礼。糜竺呈递陶谦手书，说明来意，孔融道：“我与陶恭祖交厚，子仲又亲到此，如何不去？”便教点兵，以太史慈为先锋。太史慈字子义，乃东莱黄县人，使一杆烂银枪，有万夫莫当之勇，当时在孔融府中作客，于是当场允诺，便要点兵起程。正在此时，忽见探马入报，说有黄巾贼党管亥，率领群寇数万杀至城外。孔融大惊，顾不得发兵往救徐州，急点本部人马，出城与贼迎战。糜竺心如油烹，此时也只得宁耐，坐卧不安。

    两军对垒，射住阵角，对面贼首管亥出马大叫：“我知孔太守乃是海内名士，且爱民如子，在下也不想与你为难。但当今山东大旱，听说北海粮广，特来向孔太守借粮一万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道：“某乃大汉之臣，守大汉之地，岂有粮米与贼耶！”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孔融部将宗宝挺枪出马，战不数合，被管亥一刀砍于马下。管亥举刀直取孔融，传令部众大举而进。孔融大骇，刚要回马入城，一员小将忽从后队杀上前来，大喝一声：“太守休慌，某来救你！”其声如雷。孔融定睛看时，见来者正是太史慈，虽不知其武艺如何，先见声势惊人。太史慈挺枪冲入敌阵，便如泼风一般，接连搠死贼将数人，余贼不敢靠近。管亥见状大怒，于是舍了孔融，自引数百骑赶来，将太史慈八面围定。太史慈并不惊慌，往得胜钩上挂住银枪，拈弓搭箭，八面射之，贼将无不应弦落马。贼众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围住呐喊。太史慈壶中箭矢渐尽，不由心中也慌。

    正在此时，忽听鼓声大震，一彪人马由斜刺里杀透重围，直至城下。领头三人持三般兵器——双股锏、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枪，兵器到处，贼众便如斩荆割草，连排价倒地，根本无从阻挡。列位看官，你道来者是谁？便看到这三般兵器，料已猜到：正是刘玄德、关云长与张翼德三兄弟，闻说黄巾贼众围攻北海郡，特自平原领兵来援。管亥望见救军来到，亲自引兵迎敌，因见玄德兵少，不以为意。刘玄德与关、张、太史慈立马阵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却待向前，云长早出，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量那管亥虽勇，怎敌得云长？数合之间，青龙刀起，早劈管亥于马下。太史慈、张飞两骑齐出，双枪并举，杀入贼阵。刘玄德驱兵掩杀贼众，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两下夹攻，大败群贼，余党溃散。

    孔融急迎接刘备入城，叙礼已毕，在衙中大设筵宴庆贺。二人因在郑玄处旧为相识，此番更为亲近，孔融便引见糜竺与刘备，具言张闿杀害曹嵩之事：“今曹操纵兵大掠，围住徐州，特来求救。”刘玄德道：“陶恭祖乃仁人君子，不意受此无辜之冤。既如此，请文举先行，容刘备去故友公孙瓒处借三五千人马，随后便来相助。”孔融应允，即教糜竺先回徐州去报知陶谦，自己即便收拾兵马起程。太史慈见孔融有刘备相助，彼又无相留自己之意；又见关羽、张飞武艺远在己上，自己徒留无宜，便辞别孔融，自投扬州刺史刘繇而去。

    单说玄德弟兄三人，离北海来见公孙瓒，说借马步军二千，言明去与陶谦解围。公孙瓒盛赞玄德大义，遂令赵云引军相从。刘备称谢，遂与关、张引本部三千人为前部，赵子龙引二千人随后，往徐州而来。关、张二人再会赵云，自是又惊又喜，一路上形影不离，讨论些兵法武艺。赵云向关张二人透露，大师兄吕布自被李傕所败，闻说是投了淮南袁术。此人唯利是图反复无常，又是反出师门的逆徒，提醒二位兄长小心在意。关、张虽然年长于赵云，但自己满身武艺却是他代师父左慈传授，听毕唯唯受命，不敢妄自托大。不则一日，孔融、田楷两路军马先后到了徐州，因见曹兵势猛，只得远远依山下寨，未敢轻进。曹操见两路军到，亦分了军势抵住，不敢向前攻城。当晚刘玄德领军赶到徐州城外，见到孔融，于是自告奋勇，请与三弟张飞杀透曹营，径投徐州城去见陶谦，商议夹攻曹操。孔融大喜，会合田楷为掎角之势，云长、子龙领兵两边接应。次日一早，玄德、张飞引一千人马杀入曹寨。于禁引兵来迎，被张飞杀得骨软筋酥，只得眼睁睁地看他杀透营盘，直到徐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