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驾幸许都

    献帝问道：“便果真有那一日之时，道长如何号令宗室诸侯及诸子门派一齐听命？”史子眇从囊中掏出黑黄两枚令牌，一为玄铁所铸，一为黄金所制，呈于献帝面前说道：“我汉高祖立白马之盟时，已料到日后必有大臣弄权，欺君揽政。留侯张子房先生本是我鬼谷门掌门祖师，当时与高祖君臣相得，二人誓不相负，订有密约，遗命后人共除国贼，均听此牌号令而行。金牌名曰卧龙令，若君王为臣下所控，玉玺失其效用，诏书不能畅达文武，则可令人持此令牌代替诏命，秘宣忠贞勋臣以除贼臣；铁牌名曰伏龙令，向为本门执掌，朝中若现权臣，则由本门弟子持此牌号令江湖八大门派——鬼谷门、兵家门、墨家门、儒家门、太平道门、五斗米教门、骊山门、药王门，各率本门弟子兴兵勤王，共扶汉室。”说罢，将金牌卧龙令呈于献帝，自己将铁牌伏龙令重新纳入囊中。献帝收了卧龙令，暗自沉吟不语。

    太尉杨彪忽然说道：“且住。史道长，依你所言，伏龙令在你手中并不奇怪；卧龙令却应在宫禁大内，由历代皇帝相传，却如何也落在你手？”史子眇笑道：“太尉果然老成谋国，见解精到。大人有所不知，卧龙令落入本门之中，却是有个缘故。前汉平帝之时，出现权臣王莽揽政，挟迫天子及太皇太后，欲行篡逆之举。太皇太后当时便欲以卧龙令秘宣忠臣除贼，不料满朝文武尽为莽贼心腹，太后所托非人，卧龙令最终落于贼臣之手，致使王莽篡位成功。其后绿林军与赤眉军大起，我光武世祖皇帝亦起于南阳，龙兴河北，终因昆阳一战力挽乾坤，消灭新莽百万之众。那王莽只因人神共愤，且被天下诸侯所弃，在昆阳之战后走投无路，忧惧而亡。王莽临近灭亡之前，被我鬼谷门前辈掌门邓禹先师派其高徒夜入内宫，盗出卧龙令，以此号令天下宗室勋臣拥卫世祖陛下，终得复兴汉室。自此之后，卧龙令牌即为本门掌领。自董卓以来，朝廷屡被权臣所控，卧龙在渊，又该当卧龙令现身也。”杨彪听罢，恍然大悟。史子眇说道：“既如此，贫道去矣。”遂向献帝再拜稽首，穿越松林扬长而去。

    且说献帝祭辞列祖先陵已毕，三日过后，诏命起驾迁都，曹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未料东行不到数程，忽见前方尘头大起，一支军马迎面杀来。献帝失惊，众官皆慌，不知是何方军马，来此是何意图。曹操在献帝驾前奏道：“陛下休惧，待为臣前去看来。”言罢纵马来到阵前，见对面领兵者非是别人，却是杨奉、韩暹。一员大将在马上耀武扬威，手执宣花大斧，高声大叫道：“某乃杨车骑帐前先锋大将徐晃是也！曹操犯上劫驾，今欲何往？”曹操大怒，便令曹洪引前军接战。两军相交，徐晃连胜两阵，后又力战曹军诸将，武勇难当，百十余合不落下风。此时大将典韦自后面纵马赶来，大吼一声，便要上前。曹操心爱徐晃勇武，急止住典韦，下令罢战，退军五里扎下营盘。于是打听徐晃底细，帐下有行军从事满宠禀告曹操道：“那徐晃字公明，乃河东杨郡人也。年轻时曾为河东郡小吏，因随车骑将军杨奉讨伐黄巾贼寇有功，被拔为骑都尉。某与其有旧，可前往说其来降，未知如何？”曹操大喜，于是遣满宠携带重礼，夜入徐晃营帐，说其来降。徐晃见满宠在曹操帐下效命，又看出杨奉并非能成大事之人，于是听从劝说，弃了本寨，引心腹部曲数十人随满宠来投曹操。

    曹操得了徐晃，欢喜异常，深厚相待，次日再战，即使徐晃出战。杨奉大惊，一阵而败，又见曹操兵强马壮，万难抵挡，只得与韩暹引败兵往寿春投袁术去了。曹操于是迎銮驾到许都，盖造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奏请天子，敕封护驾功臣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献帝准奏，并封曹操为司空大将军、武平侯，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为校尉，许褚、典韦为都尉。从此曹操大权在握，朝廷大事先禀曹操，然后方奏天子。献帝至此想起史子眇在松林中之语，不由深自感悟，心中开始筹措对策。

    天子驾幸许都，大事既定，曹操乃设宴后堂，聚众谋士共议袭取徐州，擒拿刘备、吕布及陈宫，以报前仇旧恨。荀彧进献二虎竞食之计，奏请诏命实授刘备为徐州牧，再以密书令其诛杀吕布。曹操依计而行，却被刘备识破，虽拜表受封谢恩，却不肯杀害吕布，且为安抚吕布之心，又亲自为媒，将陶谦旧部曹豹之女许配吕布为妾。那曹豹早有攀附吕布之心，自然一说就肯；吕布乃是好色之徒，见曹氏年轻貌美，也是乐得就水行船，当即洞房花烛，成就好事。成亲三日之后，吕布携新妇回徐州拜见岳父老泰山曹豹，并谢刘备大媒。刘备即在府衙设宴，款待曹豹及吕布夫妻，满座尽欢。唯有张飞只顾喝酒，并不与吕布贺喜。

    吕布宴罢告辞，欲回小沛，行至糜竺门首，却见糜竺及夫人陪伴一个绝色佳人迎门而立。吕布走近来与糜竺见礼，抬头猛见那美人，不由大吃一惊：不是自己妻子貂蝉，却是哪个？貂蝉脸上似笑非笑道：“将军既在并州早有妻室，却向我义父隐瞒扯谎，娶了妾身。又临危相弃，不管不顾，一别经年；今日又娶新人再做新郎，好不得意？”吕布吃她一场奚落，当着新妇曹氏之面酒，一张白脸登时赤红，无语可答。只是心中惊奇道：“她怎生会在此处？”糜竺见此情状，在一旁打趣道：“温侯近来战事倥偬，顾不得妻室家业，倒也难怪。怎地今日娶了新人，竟连故人相见，当面也不认得了么？”吕布大窘，只得混以他语道：“当初与师妹在洛阳一别，不意忽忽数年，吕布无日不念——却怎地到了糜先生府中？”

    貂蝉白了吕布一眼，并不答言。糜竺笑道：“温侯原来不知，前日玄都观史子眇道长自长安而来，便携貂蝉至于徐州，要作成你‘师兄妹’团圆相会。未料史道长因有急事匆匆而去，这才将貂蝉委托于我夫妇，令送归将军。只是在下近日事冗，又兼拙妻难舍貂蝉，这才误了你夫妇相会。今见满城张灯结彩，我等方欲出门看灯，不想在此处见着温侯，方知将军另结新欢——这满城灯彩却是为将军而结，实在是可喜可贺，哈哈。”吕布神情愈加不堪，心中却纳闷道：“真是奇哉怪也。当日我单骑冲出长安，后闻岳父王允阖家被杀，貂蝉当时居住在府，怎能脱此大难？又怎地被史师伯带出长安，送到糜竺家中？”

    吕布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不料早被貂蝉看透了他的心思，又不冷不热地笑道：“当初将军仗着赤兔马快，撇下我们父女不顾，以为我也被李傕奸贼所杀，是不是？却不知我当日被义父弟子庞舒所救，后来又冒险将我女扮男妆送至洛阳玄都观，拜托史道长归送将军。庞舒师兄回到长安，不幸被李傕侦知其情，杀了全家老少三十余口。史道长与糜先生有旧，又不愿与你这个背叛师门的师侄相见，这才将我送至徐州，安置在糜先生府上，待将军来徐州时好夫妻相见。不料将军早忘旧人，另觅新欢，正在得意之际。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怨将军，只恨自己命苦！”说罢以袖掩面，便要向阶侧石狮上撞去。吕布大吃一惊，伸手扯住，被貂蝉一把推开，吕布不敢撒手，眼望糜竺盼其解困，糜竺却负手望天，佯作不见。

    王允巧施连环计之事，天下哪个不知？新娘曹氏在旁边听了半晌，这才知道对面之人便是吕布之妻貂蝉，于是盈盈上前，落落大方地向貂蝉施礼说道：“我道是哪个女子如此美貌，原来是貂蝉姐姐到了。姐姐大名，天下尽知，吕将军亦常对小妹谈起，当初以为姐姐罹难被害，每每提起便泪不曾干。若知姐姐在世，将军岂肯弃旧纳新？妹虽鄙陋，亦粗知礼仪，愿奉姐姐为尊，且请一同返家，不知姐姐意下如何？”貂蝉不料曹氏有此一举，一时怔住，倒不好意思起来。吕布趁势放开貂蝉，当众跪了一跪，唱一个大喏，闹得糜竺夫妇也哭笑不得。貂蝉道：“将军请起，折煞妾身。即如此，你们正在新婚，我也不去小沛搅扰你们，只在糜府暂住陪伴夫人，等你们婚期过后再议行止。将军若是相强，我还是死。”那曹氏苦劝同回小沛，貂蝉只是不从，最后说道：“我奉师父及义父之命，当时许配吕将军，是因将军能灭国贼，以扶汉室。如今董卓虽死，曹操又胁逼献帝，是又一个国贼矣。将军替我杀了曹贼，重振朝纲，完我义父遗志，那时再愿服侍将军终老，绝不相负就是。”糜竺见时机已到，这才上前打个圆场，密告吕布曹操前日来书，令刘备擒杀吕布，玄德仗义不从之事。并说曹操不忘兖州之恨，必来相图徐州，若将军将曹操诛于城下，日后再来迎接貂蝉不迟，胜于此时闹得不可开交。吕布听了，深恨曹操，指天立誓必杀此贼，这才领曹氏去了，一步三回头地不舍。貂蝉却向吕布嫣然一笑，扶着糜夫人进府。

    且说曹操见刘备接受了朝廷封爵，却不肯杀吕布，知道其已识破自己计策，于是心中不快，又欲发兵来伐徐州。荀彧声言不可，因吕布勇冠天下，关羽与张飞兼有万人之敌，恐怕战之不利，即便胜了，也必颇多伤损。于是又献驱虎吞狼之计：不妨以天子名义诏令刘备去讨袁术，两边必然相并，吕布与陈宫早有取徐州之意，此时必生异心；待徐州生乱，我再发兵取之，则必获渔翁之利，毫不费力。曹操大喜，立即假天子诏命，发往徐州。玄德开读诏书，只得领命，留张飞守徐州，陈登辅之，自与二弟关云长统领马步军三万，离徐州望南阳进发。袁术闻说刘备来犯，不由大怒，乃使上将纪灵起兵十万，两军会于盱眙。由是激战月余，双方互有胜败。袁术见不能取胜，遂写信给吕布，许诺送粮二十万斛，诱使其袭击下邳，攻破刘备后方。吕布见信，本不欲与刘备为敌，陈宫却要夺徐州以拒曹操，以为好友边让报仇，遂竭力怂恿，让吕布听从袁术之请。吕布之意乃决，遂令张辽、臧霸率领水军，自领步军水陆东下，抵达下邳。也是巧合得很，恰逢当时张飞部将正与曹豹的丹阳兵斗殴相争，下邳城内正乱，吕布早晨到达白门城下，曹豹便率丹阳兵打开城门，迎接女婿进城。

    吕布得了下邳，张飞闻讯引兵杀至。吕布登上城楼，望着城外哈哈大笑道：“你这个环眼贼，屡次小觑于我。此城已经归我，看你还有何能为？”于是暗命臧霸引一万兵马引兵出城去取徐州，自己则和陈宫高坐在白门楼上待敌。张飞率军飞驰而至，在城下扬鞭大骂：“无义之贼！我兄长可怜你走投无路加以收留，你却趁我二兄远出袭夺城池。待某杀进城去，将你剥皮剜心！”于是挥军攻城。不料徐州军远来疲惫，又无攻城器械，此时仰攻坚城，力不从心。又被城上一番箭雨，便杀伤小半，余者纷纷掉入护城河中。张辽趁势开城出击，徐州军大败，簇拥张飞还走徐州。来至徐州，却见城上已换了吕布旗号，却是被臧霸诈做张飞回军，赚进城去。张飞怒不可遏，又无力攻城，只得引残部奔向淮南，来见兄长刘备。